今日就更离谱了,所谓王爷逼她买煤云云,听之令人发笑。但如何令人发笑,漏洞万千,都抵不过她的秘方!由文学而经济,福晋细一琢磨她所说“一吨煤烧出两吨煤”,以她王妃之尊也是骇得心惊肉跳。
“既如此。”四福晋缓缓说,“你便快去复命吧。”
凌霄这时候反而赧然了:“还没有真的实践过,空有方子罢了,到时候我团出煤球来献给福晋。”
要不起。四福晋看着凌霄羞答答垂下的脸,觉得自己牙疼。她摆了摆手,示意凌霄赶紧滚。
凌霄施施然出了福晋的内室,心情颇好地对道路两旁的上下人等笑着点点头,回屋子去实践团煤球的秘方去了。
晚间四爷回府时,凌霄格格一身血回来还在福晋面前全身而退的牛逼事迹已经阖府皆知了。前半句四爷是听了松岳汇报的,后半句生生让四爷转了脚下方向,去正院之前先去探了凌霄。
四福晋十岁就嫁入皇宫,夫妻俩是相伴长大的,四爷可太了解自己福晋了,她生了气还是为这样正当的理由,就算是他出面也要小心转圜。凌霄不会是也没把世宗皇后当外人啥话都说了吧??
凌霄如果知道这个猜测肯定摆手就笑了,那不能,忽悠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话术,应忽尽忽!
四爷一踏进岁荣轩就发现这院子都快成了工地了,从前在书房伺候笔墨的太监举着锤子抡煤,旁边大宫女撸袖子搅和黄土,凌霄自己一身利落短打汗津津地推一个小石磨。一整个热火朝天,连四爷进来都没人看见。
四爷:“……赶紧把大门关上。”
别人以为凌霄格格在岁荣轩吟诗作画,结果你在这儿和泥玩煤啊!
成何体统!
“爷!”凌霄响亮地叫了声曾曾爷爷。
她一脸惊喜,双眼亮晶晶的,四爷不由就换了慈爱的语气:“大冷天的,要玩也该去屋子里。”
他如此宠溺地一表态,身后苏培盛把脑袋垂得低低的,干活的原前院人手一时和泥的更认真了,砸煤的恨不得把地都砸出一个坑来。
凌霄嘿嘿一笑,她干了一下午活儿,心情格外好。看一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她克制住了扯四爷胳膊的想法,示意四爷借一步说话。
四爷难得有一回是自己避别人,但看一眼大家奋力干活,实在也挪不了场地,便也不计较这些小事,和格格两人往远处站了。
凌霄就给他说了自己在福晋面前怎么编排他的,请祖宗给自己圆一下子。
四爷捕捉重点的能力和四福晋是一样一样的。他呆滞脸回头望了望在干活鼓捣煤的大院子,不比被叫世宗爷时冷静些许。
大孙女啊,你知道你在说啥吗?!!
凌霄当然明白啦,涉及能源的事没有小事,不过……从烧煤球到烧蜂窝煤也只是一个形状的改变,煤和空气充分接触、充分燃烧而已,离能源革命还差十万八千里。
凌霄冲四爷一笑,也就是,挣亿点钱。
四爷关于空气、氧气、燃烧等概念问得很细,凌霄答得不甚明了,“这都是我上课学的皮毛。”
凌霄表态说,具体物理化学原理以后你资助人才自己研究吧,我主要还是研究王国维(划掉)。
四爷却完全严肃了神色,端详着凌霄带团队用一下午手工整出来的几个样品,
煤块砸碎成煤粉,加上黄土和水(也掺别的东西加分量),团成球状,就是俗称的团煤球。
凌霄的发明,只是非常简单的,把煤球制成蜂窝状。
她所买不过是最普通的散煤,散煤捶碎,煤粉与黄土混合搅拌,再尽力手工捅出均匀的窟窿。
蜂窝煤!
这玩意儿如果真如凌霄所说上火快、火力猛、燃烧时间长,寒冬夜拢上炭盆,多烧一个时辰能少冻死人的!
这点凌霄是能保证的,她从小在村里每夜睡前都要拿大铁钳加煤拨灰,全中国万万人用了这么多年的玩意儿,再山寨也是质量保证!
因此凌霄非常有自信地拍胸脯表示,除了黄土和煤粉的比例我还拿不准要再实验,妥妥的没问题。
四爷恍惚着点点头。手中的蜂窝煤样品还没有阴干,四爷只能反复端详,却还不能现场烧烧看。他半点不嫌脏,拿在手里不舍得放下,突然想起一点,问凌霄:“后世小民烧蜂窝煤取暖,王府烧何物?”
凌霄眨眨眼,“我们冬天靠暖气。”
凌霄给四爷描述了一下,就是大铁片子里面灌热水。说起来,蜂窝煤还该配套个煤炉子,及时从底下把灰拨出去,上面还能烧壶水。但你带清钢铁产量实在太低了,未必有铁能这么给老百姓取暖用。
“钢铁产量?”四爷若有所思,不耻下问,“除了铸造刀枪农具,还能用在何处呢?”
凌霄:“……年后再说年后再说。”
她转而提起另一件事:“这原叫做蜂窝煤的,但如今已在府中提前降世,不如就叫做雍王煤如何?”
雍亲王:!!!
凌霄微笑,时刻不忘关注客户需求,助力四爷政治梦想。
第9章 再背首诗赠姐妹
四福晋这个年关过的不怎么安生——凌霄没在她眼前晃悠了,西林觉罗格格缺席了一系列大宴小宴。
后院少了一个她,好像总有些死气沉沉的样子,连耿氏这样在主子面前胆小如兔子精的人都壮着胆子问过一回,凌霄格格呢?
过年这样的场合都不上桌,跟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
对此,四爷的官方说法是:“格格正在参禅悟道,你等不要搅扰。”
可不是搅扰么。
凌霄缺席的第一天,李侧福晋送了一些慰问品。等第二天请安时李侧福晋说起如今岁荣轩闭门锁户护卫持刀守门,整个后院都震惊了。大过年的,这是怎么了?
过年走礼,年侧福晋赏了岁荣轩两大车年礼,妾室们或多或少也都送了些礼物致意问候,连二格格都有礼物相赠。——以上通通如肉包子打狗,别说回礼孝敬了,连凌霄格格身边的大宫女都没见着。
当然见不着啦,大宫女正忙着和泥呐!涉密人员懂吗?
于是过年摆宴,耿格格打了头,年侧福晋和李侧福晋破天荒地并肩子一起上了,开口为凌霄求情,其余妾室也乖乖站起身表示联名。
这倒不是凌霄多讨人喜欢,只是她好歹是有名有姓的选秀赐下来的格格,进府才一月,没犯什么大错就落到如此境地,唇亡齿寒,雍王府后院下限暴跌,她们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年侧福晋引经据典,李侧福晋动之以情,格格们撒之以娇,早已串联好了要把人保下来。
福晋跟四爷一道坐在上首,被这么一谏,只觉得自己冤死了。她看着陷入合理猜测连四爷亲自开口辟谣都不听的妹妹们,头痛欲裂。
是,什么参禅悟道自然离谱,再离谱能有你们凌霄妹妹离谱吗?!
是,作为人妾的往院里一锁就是枯萎凋零,你们凌霄妹妹在院里烧火玩儿呐!
四福晋是知道些许真相的,凌霄亲口告诉过她,要把一吨煤烧出两吨的效果,这样的天方夜谭有四爷低低一句“已经有些眉目”就是石破天惊。
偏偏凌霄人在院里玩火,府里府外、年前年后都是她的传说。
当日凌霄救护百戏小姑娘是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众目睽睽之下,围观者无数。按理说这一意外也不是什么谈资,给些银钱是贵人心善,可如果贵人格格二话不说就拿自己的金轿子抬人呢?
听说抬到时血汪了半个轿子,污了绣花丝绸的褥子。
医馆说啦,幸好送来的早,再迟一点就难说了。
连药费也是雍王府付的!对,雍王府,轿子上明晃晃的标记啊!四九城老少爷们认出个亲王府不在话下!
福晋头天听护卫嬷嬷回禀出府事宜没把救个孩子当成是大事,结果年前年后出门饮宴,才听闻这事儿都在四九城传开了。
“四嫂,”九福晋探问,“听说此事是府上西林觉罗格格所为?”
没等四福晋答话,旁边贵妇人们都惊了,什么,真是你们府上妾室格格?随便出门啊?
四福晋轻描淡写:“是我们二格格出门,带着西林觉罗氏做个玩伴,她们为人纯善,见不得血气,如今真是过誉了。”
至于什么格格出门之类的,四福晋略顿一下,学着自家爷的口吻说:“西林觉罗氏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呢。”
众福晋:“……”
你是她主母,你说了算!
九福晋只是奉命探问,八福晋却是知道□□几位针对这位格格的谋算的,当即道:“怪不得人都说四嫂贤惠呢,爷们把人宠上了天,又是另辟住处又是多送仆役,待遇跟嫡福晋比肩,出府门都不禀告四嫂,把嫂子气成什么了,如今嫂子还在这儿遮掩呢。”
八福晋快言快语一说,这么劲爆的内宅八卦立时把全场炸得没一点声音,众人全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看四福晋如何回应。
四福晋将杯子一嗑,凌霄人品放在那儿,她根本懒得从什么你打听的都是瞎打听的角度入手招架,直接了当道:“芝兰玉树,生于庭阶,我家出此人才,自然是宠的。王爷近来忙于公事,好教八弟妹知道,西林觉罗氏却是你嫂子我宠出来的。”
八福晋:“……”
八福晋的眼神逐渐迷茫。
全场贵妇大老婆也一起迷茫了,大家跟四福晋妯娌亲戚这么多年,她说的话还是信的……吧?啊,真的不是失了智吗??
所以宠妾灭妻的辟谣是妻宠妾吗?如果这是辟谣,效果是真的好……
四福晋脱口说完,其实自己都觉得有点刺激。四福晋多少年没说过这么刺激的话了。她以素来的静气撑着,战术喝了口水。
但无论如何,在府外虽然立下了莫名其妙的人设,总是大获全胜,挫败了隔壁八贝勒府的阴谋。在府内呢,一个个以为是我把人关起来的是不是?
福晋破天荒地打断了正在教育堂下女人们的四爷:“爷,既然如此,就让凌霄来见见她姐姐们吧。”
四爷是个消息灵通的细心人,早听说福晋在外难得的豪言壮语,一听这话就笑了,先揶揄了福晋一句:“可见的确是我们王妃娘娘宠出来的好格格啊。”
福晋:“……”没完了是吧!
本来就不是禁足凌霄,四爷便要苏培盛去传话:“将方才的事说了,问问格格来不来?”
苏培盛应了一声去传信,凌霄的姐姐们都不说话了,听这语气,好像我们凌霄妹妹还是那个张扬跋扈无忧无虑的凌霄妹妹啊?
其中心情最复杂的是年侧福晋。年侧福晋愿意出头谏上一谏,一大半原因倒是出于公心,前头凌霄救人仁心满京城,后头你们把人关起来不让人过节,传出去多丢王府声名啊。结果这种板上钉钉的推测放在凌霄身上怎么都另有隐情啊??
年侧福晋呆愣愣地坐在原地,不时往门口瞅一眼。她这样也不显眼,连钮钴禄格格都不喝茶了,专心等人。
四爷看着一堂妻妾专心致志等凌霄,一时哭笑不得,他大孙女真是讨人喜欢,在哪儿都闪闪发光是吧。
才来几天呐,尽收我后院人心。
门外脚步匆匆,苏培盛拿着一卷纸进了门。
他一抬头就看见满屋子人目光灼灼看着他,忙呵腰道:“回主子,凌霄格格说她悟道正在关键时刻,需要虔诚斋戒,请主子恕罪不能前来。”他一点也不敢停顿,双手举过手中纸张,“格格听了方才之事,即成诗作一首,托奴才送来,为酒宴助兴。”
听闻有新诗,年侧福晋立时回神,她家四爷却比她反应更迅敏,四爷直下厅堂,劈手拿来诗文观看。
笑话,凌霄的诗文那都是抄来的精华,绝没有平庸之作,相当于后世诗文经典选集了。
四爷兴致勃勃从头观看,越看嘴角的弧度越往下弯,等福晋走到他身边时脸色黑得跟墨一样。
“这是写了什么大作?”福晋从四爷手中取过诗文观看,先是挑了挑眉,继而笑容越来越大。她眼见满座佳人挺身探头,便轻咳一声,从头念来。
“《元日闻谏赠王妃与诸姊妹》。”
不是逢人苦誉君,亦朗亦侠亦温文。
照人胆似秦时月,寄我情如岭上云。
四句念完,年侧福晋早小步挪到了福晋身边,眼睛又闪又亮,还第一次有人给我赠诗呢!还是这么好的诗,哎呀,哎呀~
妾室们满头珠翠凑在一起,听年侧福晋给她们详解诗文,说我们为她谏王爷如同秦时月一样照人肝胆,对她的情谊如岭上云。
秦时月,岭上云,姑娘们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和这样的意象连在一起,而且还会随着这首诗作永恒地联系在一起。
夭折了两个女儿,年纪最大的宋格格当场就落了泪。她一哭,姑娘们个个忍耐不住,挤在一起哭成一团。
她们为凌霄求情,有笃定事儿不大的,有认为大过年的,有从众的,却没想到这样半真半假的情谊,是月也是云。
四爷负手站在一旁,听妾室们缓过神来,商量着如何给凌霄回赠一份表心意的礼物,不由长长叹息了一声。
你们情深义重,被谏的本王成了啥形象?
还有你凌霄,说好的雍王煤呢?感情本王在外是暖民寒冬的大贤王,在府里后院就是迫害你的祸头子是吧?
他用手指在酒杯中一点,趁着墨迹未全干,把凌霄诗题中的闻谏两字涂去了。
福晋第一个没绷住笑了,越想越好笑,扶着一旁李侧福晋的肩膀笑得停不下来。
胤禛从没听过自己福晋这么爽朗开怀的笑声。
亦朗亦侠亦温文……胤禛看着满堂妻妾,突然感到她们都生动鲜活起来,好像每个人都沾了点凌霄的活泼气质,点燃了本性中的一点火焰。
“爷。”年侧福晋有些不满,护着怀中字纸,“你把这两字涂去,诗意就不分明了。”
四爷隔空虚点着他这胳膊肘往外拐的爱妾,冷笑:“你只说,谏错了没有。”
年侧福晋思索了一刹那,抬头道:“那凌霄也没出来啊。”
“是呀是呀,凌霄要斋戒到几日?”
“等凌霄出来我一定问问她,我是‘侠’字还是‘朗’字。”
“‘朗’字该是赠福晋的。”
“我们是不是还有几日能准备礼物?”
“凌霄妹妹爱吃甜的,我亲手做些小点心,她指定爱吃。”
女人们叽叽喳喳,不一会儿又把生气的王爷抛到脑后了。
雍王爷暗暗生闷气,却又不想在此时强调自己的威严,便坐回座位,和桌上独自饮酒的王妃吐槽:“你看看她们,成什么样子。”
四福晋悠然一笑:“我倒觉得这年过得有滋味。”
她向胤禛举起手中酒杯,夫妻俩对视一眼,胤禛和她对饮了一杯。
雍王府的康熙五十二年,是从这场酒宴开始的。
福晋只觉得年头过得忒顺了,往日后院那些小摩擦小争执如残雪在晴日下消融一空,福晋的工作量直降四分之一。她也有点闲暇,能吃些妾室们孝敬上来的茶饼,描两笔兰草,再想想凌霄。
正月十二,掌灯时分,苏培盛敲响了正院的房门,他一张白面喜气洋洋的。
福晋只觉心中一跳:“你为何事来?”
“从岁荣轩来,爷请福晋去烤烤火。”
第10章 雍王府暴富计划
前日下的残雪还未消尽,通往岁荣轩的路扫出了中间的行道,持刀护卫把守门前,将这座原来的客院衬托得格外肃穆,半点不像一个妾室的居处。
四福晋在门前停了一刻,惊与惧一起涌上心头。王爷请她来烤火,这把火怕不是要把这四九城的残雪焚化得一干二净。
“福晋?”
四福晋松开了扶着侍女的手,“你们都留在外面。”
连苏培盛也留在门房避风,四福晋独个进了门。庭院中四下无人,只有正堂亮起一点火光。
说烤火,还真就是烤火。四爷和凌霄一人裹着一个厚斗篷守在火盆前头,四爷冲老婆招手,凌霄瞅着她乐。
“怎么坐这儿吹风?”四福晋下意识先要劝一句。
一边点着火盆,一边开着大门吹风,有毛病啊。
“不冷。”四爷说,“我很得冬日的寒风散一散热。”
“有风着的快点。”凌霄实话实说。
福晋笑了,她回身把门合上,留一道小缝以防中了碳毒,拉着四爷引她的手也围坐在火边。火盆里只燃着一块与众不同的炭火,热力十足,她扯紧了身上的斗篷,目不转睛地盯着瞧。
三个人足烤了半刻钟的火,福晋才终于轻轻问:“就是它?”
“就是它。”四爷声音也是轻轻的,“这么一块炭,你猜它能烧多久?”
福晋是操持家事的人,她估量了一下大小:“普通炭勉强能烧一个时辰。”
“它能烧两个时辰。如果用特制的煤炉烧水,它能多烧二十斤水。”
原来如此,福晋拿过一旁的铁签子拨着炭:“只是把煤做出这个样子就能烧两个时辰?这么简单?”这话她越问越心惊,它若只是个宝物不算什么,顶多今年给皇帝的寿礼不用琢磨了,可若是如此简单易得……
“因它是做成蜂窝一样,原本称作蜂窝煤。”凌霄补充,“如今叫做雍王煤。”
福晋一句话也没了,她转头看向了自家王爷。
雍王望着火光出神,半响缓缓念了于太保咏煤炭的诗:“但愿苍生俱保暖,但愿苍生俱饱暖……”
雍王煤暖烘烘地、持久不熄地烧着,一直到深夜才烧尽,雍王夫妻亲手把灰色煤渣整块夹出才一起携手离开。
“爷。”四福晋在卧室服侍着四爷解了腰带,说出自己合情合理的推测:“凌霄莫不是……真有仙缘?”
仙缘么。四爷想了想,大孙女能重回此时辅佐于他自然是有仙缘的,但他能让大孙女回来,首先是自己有佛缘,没毛病!
四福晋观他神色,见他满面认同,自己想的又多了些,怪不得凌霄能那么天真烂漫说出“我不惯与生人睡”,怪不得自己爷就真不睡,第一天就给人家挪了地儿。
今日分享了雍王煤的秘密,刚刚一起烤完火,她难得在灯下面对丈夫更亲近了些,便嗔道:“你早知道了凌霄是谪仙人,还瞒着我!”
谪仙人?四爷挑眉,仔细一想也没错,凌霄提前发明出蜂窝煤,积的功德怕也足够成仙了。
他默认了福晋的猜测,转而说起:“府里的人得再筛一遍,尤其是凌霄的事。”
福晋肃然,立时应下,早前八福晋能说出那么多大差不差传闻就足够她警醒了。
虽然雍王府女主人的大清洗还没开始,但岁荣轩本就与前院相连,这些天四爷调了府中护卫,早已把蜂窝煤的生产场地管得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所以把十三爷领进来也没事儿。
——十三爷看见岁荣轩的招牌扭身就走。
我当弟弟的,进哥哥小妾屋子??就算她是我大孙女也不行啊!
苏培盛怎么喊也没喊住,还是一个女声唤他才把他喊回转。
“十三爷!”凌霄笑盈盈地倚门唤他。
胤祥看看一身俏丽旗袍的凌霄,再看看门边两个像塑像似的头都没动一下的持刀护卫,觉得大孙女有点狂啊。
“格格,”胤祥艰难地说,“我与格格相见多有不便,还请转禀四哥换个去处吧。”
之前说好要给大孙女压岁钱,胤祥还特地凑了银子包了个大红封,结果四哥没提这事儿,他想了又想也就罢了。不管前世是谁,大孙女如今已经进了雍王府,就是后院格格,前尘往事也该泯然了。
何况日后四哥登基,凌霄肯定能做个一宫主位,有名有姓的妃嫔。他凑上去对格格也不好。
没想到一个四哥一个凌霄,凑一块是要给他憋个大的!
就算要见凌霄,也得是凌霄偷偷到前院与他相见,怎么能是他光明正大走进岁荣轩呢?这俩人凑一块要疯啊!!
端方守礼恪尽君臣之分的十三爷现在有点崩溃!
有些事儿哪怕没人知道也根本不能做!更何况俩护卫搁门口站着,虽然他们像个木桩子,但不真是个木桩子!
四哥啊四哥,你驭人之道再好也不能这么把把柄往人家手里塞啊,不能这么考验人啊!
还有凌霄,本以为我大孙女性子随我,结果全隔代遗传四哥那点疯批劲儿了!
“松岳,泰广!”凌霄指着两个护卫一声令下,“王爷传召,把十三爷给我压进来!”
“喳。”两个护卫眼都不眨遵了令,蹿上来就把眼眶瞪大措手不及的十三爷抬进门了。
四爷站在廊下大笑:“小心你们十三爷的腿。”
两个护卫小心放落了手舞足蹈的十三爷,凌霄跟在后面悠悠进来,嘿,我要是连见我祖宗的自由都没有,我整出这个蜂窝煤干啥啊。
四爷说:“冬日里本来想让你好好养腿,但这等大喜事不与十三弟分享我实在难耐。”
十三爷嘴边的劝谏咽了回去,看来一切有违常识的地方都在这个“大喜事”上,以至于护卫们既得知这件大事,连他与格格交往都压根不算事儿了。
“什么喜事?”
“喏。”四爷指了指特意在弟弟脚下放了两个炭盆,“这就是了。”
雍王煤!
产品经理凌霄给十三爷把资料详尽介绍了,笑盈盈问祖宗爷爷:“算不算大喜事?”我能不能光明正大把你见了?
十三爷满心震惊,以推开新世界大门的崭新目光把格格看了一遍。
对啊,凌霄既从后世来,不知道历史隐秘算什么,她单单把百年后烧的煤拿出来都能搅乱整个夺嫡态势。
初步给十三爷介绍明白了,凌霄又拿了一个小本本,详尽向两位祖宗汇报项目最新情况。
原材料供应充足的前提下,据初步计算,打煤粉的、和泥的、套模具的等等工序合起来,多少劳力多大场地能生产多少。加上原材料成本和人力成本,平均下来成本价是多少。如果扩大生产需要什么条件一二三点……
四爷和十三爷听她巴拉巴拉一串,越听越呆,心里所想俱是相通:我那大孙子是怎么养闺女的?
凌霄把本子一合,指出这个生意的最大缺陷——太容易被仿造了,都不用窜进生产场地偷看,买回家一块看看就知道咋制的了。
“所以。”凌霄看着四爷,“您是想挣钱,还是挣名声?”
四爷和十三爷对视一眼。
挣钱容易,雍王煤一出,全北京的煤炭不降两成价就别想卖了。雍王府大旗下,谁敢抢他的生意?雍亲王要是乐意,煤炭都得从他这儿过一道手砸碎成蜂窝煤才能卖,轻轻松松垄断北京煤炭市场!
不过金钱乃俗物,对雍亲王来说,挣名声可比挣钱要紧得多了,名声是政治资本。至于钱,他缺这俩钱儿吗?
——还真缺,这可不是“俩钱儿”,这个钱不挣简直是一座金山不能拣,有了这笔巨款,多少事不能办?
凌霄看他们这么纠结,觉得火候到了,做出一副胸有成竹地样子听两人低声讨论。
“……格格有什么想法?”
凌霄笑眯眯说:“我挣钱的法子多着呢。”
啊?你说的挣钱法子,是像雍王煤这样弯腰捡钱,一座金山怼脑袋顶上的法子吗?
“唔。挣名声的法子也有。”
清朝都穿成筛子了,穿越女总结了多少技术积累啊,战术后仰。
四爷和十三爷对视一眼,很默契地先放下了这一条,震惊已经够足了,没做好心理准备之前俩人都不敢接着往下问其他法子,先把脚底下的炭说明白了吧。
“四爷决定怎么用它呢?”凌霄意味深长地问他。
四爷对上格格的神色,莫名其妙心中一凛,他认真想了一想,把这些天深思熟虑的决定说出来:“要予小民实惠。这样利国利民之物,不为小民所用,我心不安。”
十三爷听完一笑,也拿眼去看凌霄。
凌霄顺着他的话无比顺畅地往下说:“将煤打成粉,是个辛苦活,但没什么技术壁垒,哦,我是说有个锤子有把力气都能干,能给愿意出力的京城百姓提供一些活计。”
四爷听她如此,不由先松了一口气,有种自己选对了的感觉,细一琢磨这话,不由眼前一亮,和十三爷异口同声说了两个字:“旗人。”
凌霄点头,反正就是创造了一些就业岗位,你们爱团结谁团结谁,来日方长。
“还可以办一个流水线生产雍王煤的工厂、作坊,能降低生产成本。以后用上动力还能更快。”
“什么是流水线?”十三爷发问了。
凌霄不懂大清国情,两位爷也不懂怎么组织生产,两者互补,一个小会开得很有意义。会议也取得了丰厚成果,抓住冬天的尾巴温暖大清人,雍王府暴富就在眼前!
凌霄也有美好的未来——除了祖宗别人不好往岁荣轩来,但她可以直冲雍亲王幕僚班子了嘿嘿嘿。
小会把雍王煤谈妥了,两位爷收拾收拾也该进宫赴宴了。
今日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宫中摆宴。
有雍王煤硬邦邦地镇着,雍亲王进宫四下一望冤种兄弟们,想想以后这一个个都得改成允字,快乐饮酒。抬头再望望威严不减的汗阿玛,想想老爷子肯定猜不着自己跟敏妃合葬了,雍亲王缺德又刺激地再干了一杯。
“难得四哥这么高兴,果然是得了美妾,宠爱非常。”皇九子胤禟声音洪亮地嚷嚷,“怪不得连四嫂都得退两步呢。”
宠妾灭妻,这攻击满桌子凤子龙孙都听懂了,席间渐渐安静下来。雍亲王从没有帷幕不修的名声,这要是在老皇帝面前坐实了,妥妥的夺嫡减分项。
如今皇长子和废太子被圈禁,家宴中以皇三子胤祉为首,胤祉特别乐于往浑水里踩两脚,立刻说:“听说你那新宠格格还大摇大摆跑外头传起名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