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猎户的养家日常—— by今日不上朝
今日不上朝  发于:2024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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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多少都有,还是上回的价,你要多少来拉多少!”掌柜的咋可能不急上火,自从镇上开始涨价后,啥都涨,米面油量馒头果子蜜饯衣物,便是一担柴火都涨了两个铜板,只有他们家这砖头,别说涨价,便是优惠一成都无人问津。
这会儿谁还有心思推倒旧屋翻建新屋啊,家家户户银钱都不凑手,有钱的都去粮铺守着了。没钱的更别说,饭都快吃不起了,咋可能还来买砖?如今风气不好,生存都快成大问题了,在生死面前,谁还有心思拉纤做媒成亲?红白喜事,白事倒是变多了,但喜事少了啊,除了达官贵人建墓地需要砖头,寻常百姓两腿一蹬,一副薄棺一卷草席便埋了,死人是用不上砖头的。倒是喜事,成婚哪儿能不建新房,建房可不就得买砖头?可问题也在这儿,如今物价疯涨,家家户户人人自危,谁还有心思办喜酒成婚,都拖着呢!
库存积压,他手底下的人都大半月没开窑了,这会儿好不容易有生意上门,他眼都红了,急的。
做生意的向来都讲究个喜怒不形于色,上回掌柜还一副笑眯眯弥勒佛悠闲样,这回却急的连最基本的情绪都维持不住,卫大虎多精个人,见此啥也不说,也不说买不买,对这个价钱满意不满意,要掌柜去猜,自个琢磨他的意思。
掌柜的咋可能不知,做生意啥人都遇到过,进了他这店,代表他有这方面需求,他沉默不语,除了对价钱不满意,还能有别的原因不成?
“两成,我给你优惠两成,你看如何?”他闭了闭眼,明显下了狠心,他自然记得卫大虎,身高九尺的巨汉每回来镇上都是一大风景线,他愿意让步也是因他这人瞧着不好惹,如今是啥风气?若是把他惹着了,他真担心他叫人上门把他仓库里的存货全抢了去。如今镇上又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儿,那群泼皮无赖闹出事端,却无人管束,素日里让人闻风丧胆的官爷也不知干啥去了,眼下是官没官样,民无民样,镇上乱成了一锅粥。
就他们定河镇这屁大点地方,如今已结了股不少的势力,那群人□□劫无恶不作,他眼下便是急于把库存清了,收拾包袱再把店门一关,准备携家带口去府城投奔亲戚。
“你店里现在有多少砖头?”卫大虎问道。
“总数两千有余。”这也没啥好藏的,他还不得这汉子全给包圆了去。
“一两银子,我包了。”卫大虎看着掌柜,他们家砖头质量不错,而且这玩意儿本也不便宜,乡下泥腿子世世代代住着那两间泥土房,分家的时候还当个宝贝般和亲兄弟打得头破血流,图的事啥?图的不是“祖屋”,而是家中就只有这两间屋子,便是夏日漏雨,冬日漏风,那都是一家子的窝,且只有这一个窝。
能建得起青砖大瓦房的都是坐拥良田百亩的地主大老爷,一套青砖大瓦房动辄便是几十上百两银子,可想而知砖头有多贵价,而面前这个在定河镇开着仅此一家生意的掌柜大老板,身价得有多厚实。
他便是表现得再上火又咋样?荷包鼓着呢,卫大虎和他客气啥啊,反正就是张个嘴的事儿,砍砍价咋啦。他上回花两钱银子才买了百十块砖头,他当时都没嫌他卖得贵,他如今凭啥嫌他还价便宜?
掌柜险些气吐血,想瞪他,但不敢,他颤巍巍伸出两根手指头:“二两,二两银子,一文钱不能少,若你同意,现在就能把我仓库里所有的砖拖走。”
卫大虎:“那我只要一千块砖,一两银子。”
“……”掌柜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越琢磨越不对,听着好似他赚了,实际他还是亏。他仓库里有两千多块砖,他狮子大张口只愿出一两银子要给他包圆,但他不乐意,还价到二两,结果他只愿意出一两,但这回只要一千块砖。同样的价钱,他好似赚了一千块砖?可上回他买了百十块砖,花了二钱银子,若按照以往的价钱算,五百来块砖便能卖一两,他便是给他优惠两成,咋感觉还是亏了?
掌柜脑子发晕,主要被那个一两银子两千块砖,和一两银子一千块砖搞得一时有些算不明白。但他急于想去府城投奔亲戚,换个地开店他照样能赚钱,便点头:“行,一两银子一千块砖,你自个去拉。”
卫大虎便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他,掌柜的接过后,尤不死心:“你家要建多大的房子?一千块砖头怕是不够使罢?你要了一千块,如今我仓库里还剩一千,要不我再给你便宜一成,你全要了去?”
“再便宜一成,岂不是三成?”卫大虎扭头看他,“那你得退我银钱,这一千块砖,你得退我一成的银钱。”
“……”
【作者有话说】
(这生意做得我都快糊涂了,但感觉大虎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早上去抓中药了,这会儿脑子有点烫,我去泡个面吃,争取待会儿再写一章。

◎狗儿有了了不起的想法◎
掌柜做了一辈子生意, 头一次有种脑子转不过客人,被他捏着鼻子走的被动。他手头剩下这一千块砖头还没卖出去,就要先退给他一成的钱?
想啥呢, 做梦!
“不卖了不卖了,剩下的砖头不卖了!”还卖啥啊卖,显得他跟大冤种一样,掌柜正欲叫人带他去拉砖,赶紧把这瘟神给送走, 他好得个清净算算这到底是个啥账,他亏多少。
“我去找几个人帮我拉砖。”卫大虎可挑不完这么多砖头, 他准备去狗儿家瞅瞅,上回白让他兄长们捡这么多陈粮,帮他挑个砖头不过分吧?
掌柜立马用一脸防备的表情看着他:“啥人?”
“你卖砖的还管我叫啥人来拉砖?”卫大虎挑眉,见他仍旧紧绷着身子,没忍住笑了,“你仓库里剩下那些砖头真不买?要不你全卖给我吧, 我也不要你退一成的钱, 反而给你三钱银子,一两三钱,你把剩下的砖全予了我,如此也就不担心我叫谁来帮我搬砖了。”
掌柜感觉他在威胁自己,但又好像是自己的错觉,他如今有些惊弓之鸟,看谁都像即将破门而入抢劫他家底的无赖, 一两三钱就想买他两千余砖头, 若是以前, 他能拿着笤帚把人赶出去。可眼下, 他又慌乱又焦急,他是真的想立马把所有库存清空,也不是说一两千块砖多金贵,他咋可能缺这一两半两的银子,不过是商人的本性作祟,不愿做亏本生意罢了。
区区一二两银子,咋能和身家性命相比?他不说有万贯家财,千百总有,隔壁平安镇已经有了不少冤魂,一日三桩冤案,也没见县太爷出面惩治。眼下别说定河镇,便是长平县都不能待了!他只能去府城,甭管外头咋乱,府城繁华,达官贵人多,那里治安好,定是安稳的。
想通这些,他都没忍住乐了,一拍脑门,结果一掌心的大汗,竟是不知何时已紧张至此。
他居然会为了这仨瓜两枣的东西,险些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他是个蠢货不成!商人的权衡利弊之心呢,全叫他拿去喂狗了!他突然大笑三声,拍着肚子,畅声道:“予你,全都予你!你现在便去叫人来运砖,午时之前全运走,过时不候!”
说罢,转身便去收拾账本等物品,竟是连那三钱银子都不要了。
卫大虎出了店门,在街上东拐西绕,几个错身间便把身后的尾巴甩掉。他拐进小巷,不多时便站在了狗儿的家大门口,低矮的木门还是那般破旧,院中的情形一览无遗,上回那个老婆婆正带着狗猫鼠三个小娃子在浆洗衣裳,大冬天的,双手都搓红了,偏生脸上全是笑,仿佛未来充满希望,浑身都是干劲儿。
他敲了敲门,里头传来小乞丐警惕的声音:“谁啊?”结果一抬头便看见了他,咋看不见呢,老大一个人就杵在那儿呢。
木门“嘎吱”一下被打开,狗儿从门内露出个脑袋,仰着头看了卫大虎好几眼,突然朝他咧嘴一笑,猛地把大门拉开:“你看我干不干净?”他原地转了一圈,冲卫大虎嘚瑟笑道。
“老干净了,可算看清了你的脸。”卫大虎早便发现了,许是他的叮嘱,狗儿大哥听了进去,爹上回来镇上就说没看见有小乞丐,他那会儿就晓得这娃大概在家里缩着,果不其然,认识这般久,他回回都是蓬头垢面,长发结成一缕缕,脏的老远便能闻着俩月没洗澡的味儿。而面前的狗儿便大变了样,一身冬衣虽怕破旧,这里补一块,那里脏一角,但娃子从头发丝到脚尖,哦对,还穿上了棉鞋,再不似光脚丫的形象,小脸洗的干干净净,模样长得还挺清秀。
狗儿对他十分亲近,闻言龇出一口小白牙:“你快进来吧,外头冷。”
卫大虎便跨步进了院子,院里也没多暖和,四处漏风,阿婆老早便发现他了,等他进院时,家里唯一一张没瘸腿的凳子已经放在了院子里。老人拘束,不咋会说话,但卫大虎是他们一大家子的恩人,因为他,老大他们才能带回这么多陈粮,若非如此,眼下的粮食价格,他们一家子定是买不起,如今全家没有一个人被饿死,全因大善人心善予他们粮食过冬。
她皲裂的双手一把抓一个娃子,猫鼠兄妹见着卫大虎便膝盖软,不是害怕,是想给他磕头。但被狗儿一个眼神止住,他晓得大高个不喜这套,只把凳子拉过来,叫他坐:“你今儿咋来了?是有啥事么,我们能帮着忙?”
卫大虎坐下后点点头:“我在镇上买了些砖,一个人不好运,想叫你兄长们帮个忙。”
“鼠儿。”狗儿听罢,啥都没问,张嘴便叫上回那个男娃,“你去外头把大哥他们叫回来,自己小心些,别乱跑。”
“诶!”鼠儿冲卫大虎笑了笑,拔腿便往外头跑。
和上回差不多的时间,外头响起一连串脚步声,听着像是跑回来的。领头的还是狗儿大哥,一群汉子青年少年,人比上回还整齐,都一起干过了一票,自然是见面便亲近,尤其是狗儿大哥,跟拜山头一样,见着卫大虎便作揖弯腰叫“大哥”,卫大虎拦都拦不住。
“鼠儿说您买了不少砖头,我把兄弟们都叫回来了,除了十二都在这儿。去哪儿拉,拉去哪儿,大哥说一声就行,我们听从您的调遣。”狗儿大哥满脸堆笑,镇上家家户户都在抢粮囤粮,只有他们家半点不愁这事儿,还有空闲去山里砍柴担到大户人家去卖,日日能赚不少铜板。
甭管钱多钱少,好歹是个进项,总比当那热锅上的蚂蚁强。若不是大善人,若没有那些陈粮,他们这会儿怕是都加入镇上那伙人的队伍,四处打家劫舍了。啥人品道德,在饿肚子面前屁都不是,为了一家人能活过这个冬日,他们这群兄弟啥事都能干。
卫大虎便叫他们找些背篓和箩筐啥的,狗儿大哥便去了侧屋拿了一摞才编好的箩筐,卫大虎一瞧便晓得这是他们自个编的,怕是打算卖,但不知出于啥原因没卖出去。
狗儿大哥给兄弟们分背篓箩筐,箩筐不少,但扁担不够,不过也没啥,到时举起来扛肩上便是,他们啥都没有,就有把子力气。人手一个背篓箩筐,一群人浩浩荡荡,这回连狗儿都跟着来了。
到店铺时,掌柜看着一群汉子便发憷,都被如今风气搞出心理阴影了,但想着他这回大发善心亏本予他这么多砖,想来他不至于再干出抢劫这种行当来,强行稳住心神,亲自带他们去了仓库。
两千多块砖头垒在一起还挺壮观,这玩意儿可都是钱呐,狗儿和兄长们啥话都没说,闷头开始捡砖背砖,位置也是一开始说好的,岔道林呗,他们熟着呢。
一趟又一趟,汉子们或背被挑或抬,一篓篓砖头被他们运去岔道林。经了上回那遭,他们默契的很,到了地儿卸了砖头,有人背着空背篓箩筐回来继续运,也有俩小子在留在原地守着,守着的小子手里都拿着镰刀护身,防的就是一个有人来抢。
狗儿年纪小背不了太重的东西,他便留在仓库捡砖头,掌柜的早就关门走了,走之前叮嘱卫大虎到时把仓库门阖上便行。他之所以这般放心,只因仓库里除了这些砖头再无别的值钱物品,他们爱咋倒腾咋倒腾。
正午之前,一行人终于把仓库搬空。
卫大虎把仓门关上,背着最后一篓砖头,与狗儿他们一道出了镇子,直奔岔道林。还是上回那般,分成了两波往上运,卫大虎拎着他们在山里一通转悠,再次把砖头放到之前放粮的地儿。
不过今日天亮着,大家伙都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当然,欢迎加入腾讯裙 一无二儿七屋二8一 叩叩裙看清也没啥用,便是日日进山拾柴火,方向感都挺好,可经了他这么一绕,都觉得迷糊,这路是又熟悉又陌生的,没他带着还真出不去。
大家伙心里都有数,晓得大哥这是有所防备,但他们也不在乎,他们已经受他许多恩惠,眼下不过是帮着背背砖头,便是被防着又咋样?人之常情嘛,毕竟如今镇上并不安稳。
来回数趟运完砖头,卫大虎领着他们下山,像那日一般,叮嘱道:“眼下是个啥情况,你们生活在镇上,应是比我更清楚。我也不是啥大人物,但你们叫我一声大哥,那我也说句心里话,这世道我瞧着是愈发乱了,日后啥情况也不晓得,你们一家子老弱,心里都得有个数,早做打算才好。”
狗儿大哥心头一凝,他扭头看向兄弟们,他底下的弟弟也瞅着他,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拿不出个主意。他们咋可能不晓得定河镇不安稳,可知晓又如何,他们就是一群没啥本事的人,从记事起就在定河镇乞讨长大,便是想带着一家大小寻个安生之地,也是毫无头绪。
何况,若连定河镇都不安全了,这世上还有别的栖息之地吗?
还是狗儿小声问道:“大,大哥,你给我们出个主意。”
卫大虎垂眼看他,你这不停顿还罢,一停顿便晓得这声“大哥”叫的是谁。狗儿眨巴着双眼瞅着,老可怜了,卫大虎便道:“我出不了啥好主意,只听过一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自己膀子够硬,利刃朝着自己面门而来,你都能给它折了。”
狗儿若有所思,觉得自己听懂了,又好似没懂。
“若这世道没有你们的栖息之地,那便自己亲手创造一个。”他说,“就说上回,若是没有你们兄弟,我一个人也干不成买粮的事儿,这说明啥?说明人多心齐才能干大事。你们这么多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不分彼此,只要你们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还惧啥危难?”
他语气沉稳,这些话落在狗儿耳朵里却震耳发聩,心头一颤,好似明白他在说啥了。对啊,有一就有二,别人能拉帮结派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他们家这么多兄弟,为啥不能?
都不用出门招募外人,他们自个拉起旗子便能干事儿。
比力气,他的哥哥们力气大着呢。比团结,还有人能比他们更团结?他们不打家劫舍,不欺压好人家,但他们可以惩奸除恶啊,如此不但替天行道,还能理直气壮薅狗大户的羊毛。
有了钱,他们便能买好多粮。
而有了粮,他们便能招募更多的人。
人越多,他们能干的事儿便愈发多了。
狗儿想到此,一双眼湛湛发亮,不愧是大哥,就是聪明!
【作者有话说】
脑壳剧痛,洗漱睡觉了,大家晚安。明天再捉虫。
(以上都是狗儿自己的脑补,和卫大虎无关,他的意思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但狗儿好像理解错了。)
(这声大哥随便叫叫的,不带任何负责)

◎房子建好了◎
把他们送下山, 看着狗儿雄赳赳气昂昂昂的背影,卫大虎总觉得哪儿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想不明白便罢, 他摇摇头,折身进山,疾步回老屋叫大哥他们过来搬砖。砖头没粮食那般金贵,多一块少一块都不是啥大事儿,也就没人守着, 兄弟几个用了两日工夫来回运送,可算是全搬回了老屋。桃花和方秋燕看不惯他们扔得满院都是, 他们在外头运,她们便在家整理,等最后一担砖被挑回来,院墙角落里,已经整整齐齐摞得老高。
卫老头也进了山,多一个人, 进度便更快了。砖头就位, 木材和泥土砂石就地取材,除了卫大虎跑去采石,陈家兄弟三人如今已经开始就手建第一间屋子,挖地基永远是建造房屋不可缺少的一个步骤,陈三石已经有过一次挖地窖的经验,那锄头挥得可谓是虎虎生风,半大小子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炼, 一身皮子都变了个色儿, 臂膀上的肌肉鼓囊囊, 瞧着愈发干炼。
一旦开始建房子, 所有人都开始紧着这一头,院里日日造的没法看,泥土摞得老高,抬石头时喊号子的声儿传出老远。方秋燕这会儿已经不再帮着煮饭,她如今也成了建造房子的主力军,运土抬木头搬砖头挑石头,啥事儿都干,日日造得是灰头土脸,连肩头磨破了皮都不在乎。
日日忙碌,山中无数月,不知今夕是何年。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们虽不是扛着锄头下地,但建房子也是这么个事儿,清晨天还未亮便起床,日落后才收工,累得是夜间做梦都是十间屋子拔地而起,再不济也是树木自个连根断掉,再不用回屋这斧头哼哧哼哧砍树。
不过再辛苦,都没有人喊一声累,便是干着采石活计的卫大虎都没有。采石才要命,那滋味咋说呢,卫大虎好几次在夜里偷偷和媳妇嘀咕,等屋子建好,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建第二回 ,爱咋咋吧,睡石洞都好,反正是不会再建房子了。
不过努力是有回报的,当第一间屋子建好,所有人看着自己亲手建造起来的屋子,几乎抱在一起喜极而泣。因卫老头进山,原本的两间老屋便有些不够睡了,这间屋子建好后,晾晒通风两日,陈家兄弟便搬了过来,住宿问题一下子得以解决,大家伙心情都变得愈发轻松。
这一日,桃花拾掇了好几道饭菜,炒腊肉,焖鱼,炒兔子,一甑子的大米饭,众人敞开肚皮一顿猛吃。大家伙心里都高兴啊,虽是没有酒,但也算是庆贺新屋建成,当半个暖锅饭吃吧?
“咱们抓紧着建,建完好早些下山。”方秋燕说着都有些哽咽了,她想两个儿子了。
陈大石闻言险些也要落泪,但他是汉子,得稳住,在桌下抓着媳妇手紧了紧,笑道:“往日在家最爱打他们的是你,如今最想他们的也还是你。”这便是当娘的罢,儿子不听话的时候,举着棍子往他们屁股蛋上抽的是她,分开了,有距离了,最惦记他们的还是她。
方秋燕含泪噗嗤一笑,甩开他的手,故作凶很:“明日可再得使把劲儿,回去晚了,我都担心鹅蛋不认识爹娘了。”
“他敢?”陈大石顽笑道:“当心我把他屁股打烂!”
众人哈哈大笑,昏暗的油灯照着他们的轮廓,每个人都脏的不行,但脸上全是喜悦的笑。
思子之情,没有当过父母的咋可能体会?卫大虎扭头看向桃花,似有所感,桃花也在同一时间扭头看向他。桌下,卫大虎悄无声息抓住了桃花的手,粗粝的大掌包裹着并不细嫩的小手,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心中所想。
他们也想生个娃了。
成亲这般久,桃花的肚子一直没啥动静,家里也没个人催她,她一直以来都是顺其自然的心态。可眼下看着大哥大嫂,她一颗心火热滚烫,想当娘的心头一遭这般强烈。
不过这事儿也不是他们想便有的,不说这段日子大家伙吃住都在一起,日日忙碌后脚打前脚跟,哪儿能抽出时间避着人干那事儿。便是能,桃花也不允,人人都忙活呢,他们若是偷偷干事儿,她怕是脸皮子都要臊红了。
甭管他们如今多想要个娃,都的先把把房子建起来才行。
卫老头笑眯眯看了他俩一眼,低头抿了一口热汤。老人家嘛,要学会装瞎,便是再想抱孙子,也晓得啥事儿都讲究个缘分,催啥催,还得他们小两口自己有这个心才好。
眼下瞧来,他们是用不着谁催咯。
所谓有一便有二,啥事儿都是开头难,上手后,建房子的进程可谓是一日千里。日子匆匆过,屋子间间立,老屋如今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待山中飘起小雪,一连下了数日,众人站在院墙门口,看着紧挨在一起的十间新屋子,感性如陈大石都开始抹眼泪了。
原本想的是一个月,然而他们属实是高看了自己,愣是建了两个多月才建好,树要自己砍,土要自己挖,石头要自己采,还要挖地基,更别说建房子所需耗费的心力。他如今造的都快看不出人样,人累瘦了一圈,一双手全是伤口,有被木屑扎的,石头划的,大大小小的伤口浑身上下数不胜数。
不止他,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
期间他们还下山挑了两回粮食,如今房子建好,三只母鸡有两只在下雪后便不下蛋,桃花也是心狠,见他们累得险要痩脱相,便把不再下蛋的鸡都给宰了炖成鸡汤给他们补身体。卫大虎也是如此,采石建房子的间隙还出去打猎,野鸡野兔肥鱼,三天两头便出现在桌上,若非油水足,就凭他们这几人没日没夜干,怕是没干两日便全累倒了。
回想起这段日子的经历,便是干了十几年农活的陈二石都是两眼一黑,想起来便浑身发抖,这感觉就好似有种不完的田,初时激动亢奋,干到后头整个人都变得麻木了。每日重复着砍树,锯木头,挖地基,夯土……一眼望不到头。
唯一能让他们心里安慰的是看着一间间屋子建成,只有那时,他们才会面露喜悦,觉得再累再苦都是值得的。安慰完自己后,又继续重复这样的日子……建到最后,人都要快傻了。
“可算是完工了。”陈三石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挺直的肩膀骤然一松,一双布满灰尘的手垂放膝盖,傻愣愣看着面前的屋子,瞧着还有些不敢相信他们真的建完了。
桃花往前走了几步,望着眼前的房屋亦是心绪涌动,险些落下泪来。激动的,也是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后无法宣泄的喜悦。加上灶房,一共是十一间屋子,是村里见惯的茅草屋,不过因砖头超出预期,建得比一开始预想中的要好些,甚至比他们山下的房子瞧着更阔气宽敞。
那间倒塌的灶房没有推,在里头养鸡养习惯了,那里便改做鸡舍,编个隔断把鸡鸭分开便是。
还有竹院墙,后头爹都没有跟着他们建房子,而是整日坐在院子里忙活儿这事儿。
十间房子,都是提前分好的,紧挨着老屋的那四间依次是卫老头的屋子,桃花卫大虎的屋子,娘的屋子,狗子的满仓的屋子;紧接着便是大舅和大舅母的屋子,三花的屋子,陈大石和方秋燕的屋子,陈二石和曹秀红的屋子;最后是二舅和二舅母的屋子,陈三石的屋则挨着新建的灶房。
而原本老屋那两间屋空着,住人也行,置物也罢,都可以。
房子建好便要准备下山了,在山里的最后一日,桃花把活到最后的那只母鸡也杀了,炖了老大一锅鸡汤。这只母鸡是娘分家分到的那只,平日里凶得很,追着小虎叨,不过这两日也不咋爱下蛋了。
冬日天黑早,漆黑的林子里,半空雪花飘扬,所有人都穿上了过冬的厚实衣裳。堂屋里点着油灯,鸡汤的香气飘了满屋,所有人缩着脖子盆着一碗鸡汤在喝,陈三石被冻得直吸溜鼻涕,却笑的一脸满足。
鸡汤真香啊,明儿便要下山,他瘦成这样爹娘看见不晓得多心疼,他想娘熏的腊肉了,他要回家吃娘炒的腊肉。
“今晚都好生歇息,下雪路滑,路不好走,都拿出精神来,可别摔了。”卫大虎嚼吧着鸡翅膀,连肉带骨头全给吞了下去,“明儿爹带你们下山。”
犹豫了下,他不情不愿继续道:“媳妇,你跟着爹他们一起下山。”咋可能情愿,才进山那会儿他还惦记着好久没和媳妇亲热了,还琢磨着抽空带媳妇去山洞里“逛逛”,结果好么,咋可能抽出时间,一天天都快累死了,便是惦记着生娃,都没那个精力干事儿。
卫老头抬头瞅了他一眼:“你不下山?”
“我想去猎两张狐皮,若是运气好再抓几头羊,下雪天在家吃羊肉锅子多美。”惦记着羊肉锅子,眼下喝鸡汤都觉得没滋没味,他打算挺好,猎几张狐皮去县里卖,若能顺道抓几头羊,他便把羊带下山,再带着狐皮去县里。若是抓不着,便改日再进山,反正狐皮是一定得猎两张,杂毛都行,这一趟去县里咋都不能空手而归。
家中已经没银钱了。
就因着他出钱买砖一事,家中那两袋粮吃完,他都没找着机会去地窖搬粮食,大哥二哥死活催他带他们下山,愣是挑了好些粮上来,虽是粗粮新粮混着,但这也是他们的一番心意,晓得占了他的便宜,说啥都要在别的地方补偿回来。
“冬日里狩猎更是危险重重,大哥不懂那些,就晓得它们若是找不着吃的会往外头走,你一个人定要当心。”陈大石对他道,他也是在山里待了俩月的人,咋可能不晓得深山有多危险,就说他们有一日在林子里踩着粪便,喊来大虎来认,他瞅一眼便说是野猪拉的。
那地儿就在他们砍树的旁边,可想而知有多近。
卫大虎点头:“我晓得。”
明日便要下山,方秋燕归心似箭,桃花却是满心不舍。
她不是心疼山里的日子,而是心疼卫大虎,这些日子谁都不轻松,但如今房子建成,所有人都放下了一桩心头大事,开开心心准备下山猫冬歇息。只有他,不但要忙着进山打猎,还要长途跋涉去县里解决马脸衙役和朱屠夫的事儿,真就半刻都不得停歇。
吃完夕食,众人各自散去。
夜间山中寂静,外头下着雪,夫妻俩的被窝却滚烫如火。卫大虎心疼媳妇这些日子辛苦了,明日又要走山路,他不敢进去,便在外头蹭蹭以解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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