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循环—— by柯布西柚
柯布西柚  发于:2024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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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时隔几日,赵奕民还“不依不饶”地要表扬她时,她忍不住打断他:“停,停,老师您别说了,我这人不经夸,夸了要退步的。”
“怎么?”赵奕民挑眉看了她一眼,端起保温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觉得自己以后考不到了?”
“嗯。”她耷丧着脸,试图为自己的替身铺好台阶,“这个成绩……真的是偶然,这套题我刚好擅长,换一套题,我就不行了。”
赵奕民看了她几秒:“但这套题,你确实会,对吗?”
她琢磨了一下,轻点一下头。
“那就可以了,没有什么好担心,以后考不到,那就考不到,无所谓。你是怕以后考不好别人笑话你吗?”
“……嗯。”算是吧,她想。
“你学习一直很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他拧上保温杯的盖子,“如果你努力了,但有人因为结果不好而笑话你,那是他们有问题,不是你有问题。”
她愣了愣:“您就没有怀疑过我作弊了吗?”
“没有。”他回答得很快,“你,还有成桦,有时候真的很让我头疼。但作弊,不像你会干的事。以你的性格——”
她咽了一口唾沫。
“我宁可相信你有一天突然不想考试,于是把试卷吃了。”
“……”她眼角抽了抽,然后开始担心自己的替身是否做过类似的事。以她的性格,加上一点点突变的基因,这种事并非绝无可能。
忽然,她余光瞥见赵奕民身旁的玻璃柜。柜子里放着几盒药,这些药她在原世界也见到过。她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您有吃药?您去看病啦?”
赵奕民闻言有些疑惑地拧起眉,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柜子:“我很早就在吃了,我有慢性胃炎。怎么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定期去医院?”
他更加摸不着头脑:“前不久才检查过,不严重。你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我?”
“嗐,没什么。”她放下心来,咧开嘴笑,“就是吧,我想起我有一个叔叔啊……”
“你叔叔常年胃炎不当回事,出去应酬都往死里喝,后来得癌了?你以前说过,还提醒我也去医院看看,我记着呢。你叔叔现在怎么样了?”
温西泠的笑容僵在脸上。隔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吞吞吐吐道:“不……不太清楚,我和这个叔叔……不熟。”
她此刻的心情有些激动,准备撤出办公室,犹豫片刻,又确认了一遍:“我是高一军训那会儿提醒您的吗?”
赵奕民想了想:“好像是吧。后来回了学校,我还问过你当时为什么那么说,结果你给我装失忆。怎么,今天又不装了?”
她嘿嘿笑了两声:“学习压力大嘛,记性一阵一阵的。”
她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调头回来:“您今天说的话,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老师。”
“这个老师是好还是不好?”
“好。他很相信我,虽然我经常撒谎。”
“难怪你整天胡说八道,就是被这个老师惯的吧?那我还是不能太像他。诶,你等一下——”
他扫了一眼桌面,看见一个粑粑柑,递给她:“挺甜的。”
温西泠接过来,拿在手里掂了掂:“恭喜您,您现在更像他了。”
跑回教室后,温西泠第一时间扑在成桦桌上:“第一局的痕迹我找到了。”
“什么痕迹?”他抬起头。
她难掩兴奋:“成桦,我好像救了他,我好像救了这个世界的赵奕民。军训结束那天我很生硬地提醒了一下他,现在他有定期去看病,有在吃药,他不会得癌的,他会像原世界的赵奕民一样继续教高三。”
她眼睛里星光点点,晃得成桦一瞬间有些发晕。恢复神智后,他冁然而笑:“那我们就没有白来。”
她没有察觉到他眼里的温柔,自顾自地把手中的粑粑柑剥成两半,塞了一半到他手里,接着往下讲:“现在痕迹有了,但那五个人还是没有回来,我们得不到更多信息了,也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
成桦想了想:“你发现没有,无论我们后来到了哪个世界,第一局的痕迹一直都在,即使是我们分开了,也都能在两个世界同时看见。就连在上一轮查无此局的第二局,也都一样有第一局的痕迹。”
“还真是。”她回忆了一下,“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在不同世界看到同样的痕迹。”
“这也可能是最关键的地方。”他说,“我们再梳理一遍呢?按照我们的假设,以原世界为母细胞进行复制,每一个平行世界的初始值都应该是一样的,现在却出现了其中一个世界产生的变化带到其他世界的情况……”
“等等。”温西泠突然打断他,“我的假设好像错了。”
成桦皱起眉沉思。
“为什么一定是从原世界开始复制?”她抓住他的手腕。“每一轮的第一局,我们所有人都在一个世界,没有分开,但从第二局开始局面就乱了。第一局所在的世界是由原世界复制来的,这能说通,但第二局分裂出来的其他世界,有没有可能是从第一局的世界复制来的?”
成桦眼睛一亮,立即接下去:
“ 而且,不止第一局可以复制,每一局结束后都有一个新的复制点,有机会将当时累积的痕迹全部复制到下一局,所以,到了第五局的时候,两个世界看到的痕迹才可能是一模一样的。 ”

第38章 AB世界
新的假设一经提出,关于穿越事宜的研究会议也立即展开。那间常年无人问津的废弃教工活动室重新投入使用,八位勤劳的清洁工进去收拾得干干净净,而后有吃有喝地从新的假设出发,把上一轮的情况重新梳理了一遍。
第一局,只有一个世界。
第二局,三班分散在两个世界,其中一个情况不明,而大部队所在的这个,有第一局的痕迹。
第三局,除却被卡在第二局的那五个人,剩下的人分散在至少两个世界,其中温西泠所在的世界和贺文所在的世界,可见的痕迹均只有第一局,没有第二局。
第四局,抛开贺文经历的循环不谈,大部队再次分入两个世界,而这两个世界可见的痕迹也是相同的:有一,没二,而第三局的痕迹是温西泠成桦这边留下的。
到了第五局,温西泠一众被卡循环,只有 7 个人分别进入两个世界,可见的痕迹依旧相同:一二三不变,第四局的痕迹是成桦这边留下的。
“等等,第四局你们只不过是在墙上刻了个记号,你说贺文他们也看见了,他们是怎么找到的?”
“贺文刚好有一段时间座位在墙角。而且,我特意把记号刻得很直白,就是希望如果有除我以外的幸存者发现了,也能轻易认出来。”
“你刻了什么?”
“前四个穿越点的日期。”
“下面还署了名,ch。”郝墨川补充。
一路理下来,众人摸出一条脉络:“也就是说,虽然存在至少两个可穿越的世界,但可能留下痕迹的却只有其中一个。”
“依我看,不是至少两个,而是就两个。”叶修道,“现在除了第三局,另外四局都只有两个世界,而第三局不能确定是因为大家没有相认。但当时贺文见过另外两个人,而那两个人又和其他去向不明的人同时进入了你们所在的世界,所以极有可能,他们根本就是在一起的。两个世界完全足够了。”
“那么,在这两个世界里,又只有一个世界有进行复制的能力,另一个世界在该局结束就消失了。第二局的情况大概也如此——那五个人所在的世界复制了,但由于他们没有对啦啦操进行任何干预,所以我们始终以为第二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八个人默默在心里整理了一遍。
最终,成桦开口:“那我们的假设暂时可以更新一下:存在以原世界为母本的 A 世界,和以 A 世界为母本的 B 世界。A 世界的信息可以延续下来,而 B 世界的存在时长却仅有一局,每一局结束之后,旧的 B 世界消失,同时重新复制出新的 B 世界。”
“我有一个问题。”李恩语说,“我们现在认为 B 世界不具有延续性,但怎么证明 A 世界是延续的?A 世界完全有可能也是每一局重新复制出来的产物,毕竟 AB 两个世界的 NPC 持有的记忆完全相同。”
“的确有可能,但那并不重要。我们只需要确定,A 世界的信息会切切实实保留到下一局,这就足够了。至于 NPC 的生命是不是延续的,对我们没有影响。”
“这是我经历过最不同凡响的穿越方式。”张卓元对新发现的规则啧啧称奇。
“你还经历过别的不过尔尔的穿越方式吗?”白皖棠揶揄他。
“这么看来——”温西泠思索着,“AB 世界在体验感上没有任何区别,在这一局结束之前,我们无法区分我们所在的是 A 世界还是 B 世界,只有到了下一局,才能根据遗留的痕迹来判断。”
“理论上是。除非……我们知道进入 AB 世界的规则,可以根据上一局的行为来判断,甚至,可以提前选择进入哪个世界。”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樊嘉玮刻意压低了的大嗓门:“西泠!是你们吗?”
“不会又被发现了吧?”温西泠跑去开门。
“我就猜到你们在这,杜云龙——我靠!这是我没猜到的……”樊嘉玮看着一桌炸鸡披萨瞪圆了眼,也忘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大步流星冲进来。江望月要给她递手套,她也顾不得接,直接拿起一只炸鸡腿就往嘴里塞。
“杜云龙什么?发现我们不在了?”
樊嘉玮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是啊,他来班里巡了一圈,问我们怎么少了这么多人,连郝墨川也不见了,还是贺文在管纪律。”
“然后呢?”
“贺文只好把你们都安排了一遍,郝墨川、望月和西泠请假,剩下的两个打水,三个去厕所。现在孟莹假装缠着杜云龙问题,我才能偷偷跑出来找你们。你们打水上厕所的赶紧回去,要不他该怀疑了。”
“为什么我不是请假的……”白皖棠哭丧着脸吸了一口奶茶。
趁着大家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樊嘉玮悄悄把江望月拉到一边:“哎,那个谁刚才来找过你。”
江望月紧张地抬了一下头,所幸是没有人注意她。
“他找我干什么?”她轻声问。
“给你送了个小蛋糕,放你桌上了。他应该想不到你在这里吃大餐。”
江望月想起来了。顾星确实会在这个时候给她送一块芒果千层。作为二班班长,他那天中午去篮球场探班啦啦队,顺带假公济私地远远观望了一会儿三班敌军,看见江望月跳得气喘吁吁,十分心疼,于是下午借啦啦队长的手机给她点了外卖。
想当初,江望月心里是甜滋滋的,但上一轮穿越,她吃那块蛋糕吃得很不痛快。因为,二班啦啦队长正是秋虹。四舍五入,她吃的是顾星日后出轨对象给她点的芒果千层。可她舍不得拒绝,只能把蛋糕想象成秋虹,狠狠地叉下去,咬牙切齿地吃完了。
“你能帮我藏抽屉里吗?或者你直接帮我吃了吧,我吃饱了。你要不想吃,扔了也行。”她半个身子藏在樊嘉玮身后,“别、别跟她们说。”
樊嘉玮了然地看了一眼李恩语等人:“你怕她们骂你?”
江望月微微收了一下下巴。
樊嘉玮一只手搭在她肩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也不好劝你,反正……你别忘了他怎么对你的,也别忘了他只是替身,顶多到高考前一天,他会消失的。蛋糕我等会儿先塞你抽屉里。”
樊嘉玮带着人走了,活动室里只剩下“被请假”的三个人,懒洋洋地瘫坐在沙发上。
温西泠注意到江望月的心不在焉,身子向她靠过去,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晃:“傻掉了?”
“啊?啊,没有,我在想……两个世界的事。”
“今天中午顾星站在篮球场上看了你好久。”温西泠倒是毫不避讳,一语道破她的心思,“我记得以前他是直接凑上来看的,今天怎么隔那么远?”
郝墨川突然兴奋地插话:“哎你们知道吗?上一轮的第五局,成桦揍了他一顿。”
“啊?”两个女孩同时扭过头。
“哦不,不是因为你,是顾星球品太差,他就是欠揍。”
“顾星就这么让他揍?”温西泠挑眉。
“那肯定不啊!两个人扭打在一块,但成桦占上风。我们强行把他们拉开的时候,顾星鼻青脸肿的。”郝墨川嘿嘿一笑,“你们是没看到,秋虹在旁边心疼地地掉眼泪,结果顾星呢?他眼里只看得见成桦,直接把秋虹甩到一边。”
“活该。”江望月愤愤道,“就是可惜,揍的不是原世界的顾星。”
“这好说,回去以后安排。”郝墨川大手一挥。
“顾星家里没找成桦麻烦?”温西泠忍不住问。
“他哪敢!他自己也动手了,只是打不过成桦而已。球场那么多人看着呢,他自己不占理怪谁啊!”
“那成桦也没挨处分?”
“没有,都高三了,学校不会为难的,口头教育一番就放人了。黄不抗也根本不爱管这事儿,别人通知他的时候,他还站在走廊上悠闲地抽烟。”
他不说,温西泠差点儿忘了当时的班主任已经不是赵奕民了。黄东风生物教得不错,但她实在没法把他和班主任联想在一起。
她的思绪又忽然跳向另一件事:“望月,上一轮穿越,你说你和顾星在高一分过手。这一轮呢?”
江望月一听,立即坐直了身子:“这一轮的情况又不一样!我和他从一开始好像就没有光明正大在一起过,始终是偷偷摸摸的。刚进入第二局的时候,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每天早上来陪我一会儿,结果他飞快地帮我打完水就走了。我很纳闷,问他为什么直接走,可他比我更纳闷,说,他不是一直那样吗?”
“这个基因突变的顾星很高傲嘛。”温西泠咂咂嘴。
“我们私下相处的时候,他并不是这样的。但问题是,我们很少私下相处,比在原世界少得多。”江望月咬了咬嘴唇,“他好像……很怕被老师知道。在原世界,他从来没有这种担心。”
“屁!他就是这种怂货!在原世界也一样的,整天端着个好学生的架子,装得要死……”
郝墨川被温西泠打了一下,撇撇嘴。
江望月苦笑一下:“我知道,你们都希望我离他远一点,我也很清楚,回到原世界我是不可能再回头的。我以后会克制我自己,不要对一个假的顾星再陷进去一次。”
温西泠看着她,心知她的承诺大概率不会作数。
可她没有拆穿,甚至有一瞬间,她想要开口嘱咐她日后和顾星相处时,弄清楚他产生如此变化的真正原因。当然,她没有开口。
但她总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在这些基因突变的背后,好像隐隐埋着某种看不见的关联。

周一早上,温西泠心情有些沉重。因为,那五个失踪者仍然没有出现。
“毕竟当时我们的举报信没有交上去,关键事件的复刻大概率被判失败了。他们的去向应该和上一轮穿越是一样的。”成桦说。
“这么看来,他们现在在可复制的 A 世界,而我们在 B 世界?”
成桦点点头。见温西泠愁云满面,他轻声问:“怎么了?”
“我有点担心。他们只有五个人,胆子也都不大,如果第二局他们没能成功破坏关键事件,就会像上一轮那样一直循环到底。”
“正常情况下,让他们捣乱确实很难,但他们已经体验过一次被困在循环里的痛苦了,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一定会豁出去的。”成桦微微笑了一下,“你不用太担心他们,倒是操心一下我们自己吧。作为分部之光,我们出去丢脸的日子近在眼前了。”
这确实是个值得操心的问题。
三班如今这支啦啦队,虽然还是战功斐然的原班人马,但早已没了当初那份争名次的心。
这 12 个人攒在一起,努力把以前编的动作拾回来了一半,剩下的死活想不起来,于是统统用原地踏步草草带过;到了结尾的托举,温队看着跃跃欲试的成桦,忽然闪过一丝整蛊的念头,以“危险性太高”为由,决定让几个男生保持托举的姿势,但女生不上去。
成桦诧异地瞪她,她昂起脖子瞪回去。成桦没辙,老老实实弯下膝盖举起手,姿势滑稽。
“用力啊成桦,胳膊用力!要体现出一个生命在你手中的重量!眼神再坚毅一点,注意你的表情管理。”温队故作高深地皱起眉头,捏捏他的手臂。
成桦摆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从微笑里挤出来一句话:“不用管理了,上台我想蒙面。”
在排练刚刚开始时,赵奕民来探过一次班,见大家绞尽脑汁地想动作,十分放心地回去了。
他放心放早了。那是这伙人唯一一次想动作,在此后赵奕民没来探班的每一天,他们都是带着复习资料下来的,排个十来分钟,就席地而坐开始复习。只有当其他班投来好奇的目光,温队才会装模作样地把人喊起来跳两遍。两周过去,这支队伍原地踏步踏得出神入化,但除此之外,其他动作都和排练第一天没有什么区别。
温西泠没曾想,到了啦啦操比赛的前夕,成桦却好像突然转性了,怂恿着她组织大家加练。此时正值运动会结束,又临近穿越节点,成桦这么一起头,其他几个队员也浮躁了,都想借机下楼透透气。温西泠本人心里也痒痒,前去试探晚自习值班的赵奕民。他大约看出学生心思没在学习上,犹豫片刻,点头准他们去排练。
操场上空旷而安静,没有灯,只有西楼一层层玻璃盒子透出的白光,也足够将整个草坪照亮了。12 个人从楼里跑出来,扑在草坪上,四仰八叉地躺倒了一片,好像这座学校已经废弃了,没有老师,没有学生处,也没有其他同学。
“有星星诶。”江望月举起一只手。
的确有。起初只能看见两三颗,但盯得久了,微弱的光点便越来越多,渐渐铺满了整个天空。
“你是为了看星星吗?”温西泠轻声问躺在她旁边的成桦。
他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几秒,忽然坐起身,拍了她两下:“西泠,你再让我试一次好不好?”
这个诡异的问题点燃了一圈人的八卦之火。温西泠吓了一跳,从地上弹起来,尴尬地对队友们笑笑,压着嗓子问成桦:“什么试一次?”
“以前的 ending pose。”成桦一脸无辜,“我就想试试我现在举不举得动你。”
“切。”郝墨川不屑地躺回地上。
“你别躺,你给我起来。”成桦把他拽起来,“你,YX,老张,起来追忆一下往昔,重操一下旧业。可以吗?”
他最后这句“可以吗”,问的是当年同样被举起来的李恩语和江望月。温西泠没想到,这几个人居然当真听他使唤,乖乖爬起来“忆往昔”。她心里那个小人儿又冒出头来蹦跶了一下。
“试就试。”她拍拍手上粘的草,满不在乎。
没有音乐在催促,几个人慢条斯理地架好了姿势,按照当年的方法,小心翼翼地把三个女生举起来。温西泠的动作难度高,成桦不自觉紧张起来,额头上涔出薄薄的汗,因为动作有些生疏而微微发抖,但他还是成功了。
草坪上的几位观众鼓起掌。
“可以啊成桦,英雄不减当年!”白皖棠冲他眨了眨眼。
“那是。”他勾起嘴角,又小心地把温西泠放下。温西泠刚落地,先瞪了一眼白皖棠:“你夸他不夸我?得亏我像当年一样轻盈又灵活……”
“是是是,温队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郝墨川话音未落,温西泠已经张牙舞爪地扑上来要撕他,他丢下胳膊上的李恩语撒腿就跑。这种行为为他身后增添了一名仇家。
成桦懒懒地躺回草地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鸡飞狗跳的三个人,眼里的星星比天上的更亮几分。
次日,温西泠穿上她已经穿过两回的比赛服,踌躇片刻,从桌洞里掏出红蝴蝶结,绑在自己头上。他们如今已经掌握了相当一部分穿越的规则,不再需要像曾经那样听天由命,祈祷自己不要失踪。可她还是想给自己“添个好兆头”。
在啦啦队临去候场之前,她望着观众席上的三班,轻轻拽了两下成桦:“我要不要再叮嘱一次穿越后该怎么办?”
“你直接说吧。这里是 B 世界,过了今天就消失了,不用担心有影响。”
她点点头,话到嘴边却又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隐去了“穿越”两个字:“这轮比赛,我们和上一轮的选择是一样的,结果大概率也一样。我们可能会被拆成两部分,12 人和 19 人,另外 5 个人应该也能成功和其中一部分汇合。大家记得找一找组织,以及,除非有新的、更明确的信息,否则一定要坚决地打破……”
她的余光扫到正锁紧眉头凝视她的赵奕民,本能地怂了一怂:“打破……记录,呃,再创佳绩,勇攀高峰……”
“她在讲什么?”赵奕民拍了一下身旁的贺文。
“她讲,再创佳绩,勇攀高峰——”
“我没聋,我是问你她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贺文和他对视了三秒,决定装傻装到底:“不乱啊,就是再创佳绩……”
“行了,看比赛吧。”赵奕民叹了口气。
三班啦啦队上场后,赵奕民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想不通,自己那样放心的一只啦啦队,昨晚还拿了一个晚自习在加练的啦啦队,怎么能跳出一种昨天刚刚搭伙凑合出来的效果。
这 12 名队员个个精神饱满、笑容灿烂,但是动作练得稀烂,边跳边光明正大扭头模仿队长;队形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有的队形像三角,但是又不止三个角,有的队形像方块,但是半边疏半边密,中途还有人好似突然恢复记忆一样,从舞台左侧匆匆蹿到右侧。
“你们班……”皋丽凑过来,不敢置信地感慨了一句,“成桦他们几个爱捣乱我知道,可温西泠——不像是能把事情办成这样的孩子呀!”
赵奕民说不出话。赵奕民也觉匪夷所思。
音乐临近结尾,温西泠心里轻松不少,正要半蹲下来摆个简单的造型潦草收场,忽然听见成桦的声音:“西泠!”
她反射性地回头,见成桦脸上挂着笑,飞快地拍了两下自己的大腿。几个男生已经架好了托举的姿势。
鬼使神差一般,她转身跑了两步,熟练地扶住成桦的肩膀,一脚踩在他大腿上。李恩语和江望月愣了一下,也转身往后跑。
在音乐结束的那一刻,温西泠松开手,12 个人刚刚好定在了当年 ending 的位置。
场下的评委和观众都愣了一下,渐渐地,有掌声响起。舞台正前方原本百无聊赖地摄影师盯了几秒,举起相机——
就在快门按下的一刹那,成桦的腿抽筋了,温西泠身子一歪,从半空中滚下来,顺便带倒了旁边的人,整支队伍狼狈地摔成了一团。末了,12 人在全场的议论声中互相搀扶着逃下舞台。
“你谋杀我是吧?”温西泠狠狠地拍了一把坐在地上的成桦。
“疼,疼。”成桦夸张地龇牙咧嘴,讨饶地冲她笑,“我还抽筋呢——你摔伤了吗?”
温西泠摇摇头,看了一眼他的腿。叶修正扶着他,郝墨川帮他把腿抻直。
“一把年纪了,非要逞能。我昨天就该料到你没安好心。”她撇撇嘴。
成桦低头笑了一下:“我一直欠某人一张女明星体验券,想着用什么方式给她兑现了。对不起,效果显然不太好。”
温西泠愣了一下。
“你还记得这个。”她喃喃一句,随即扬起头,“你欠的那是一张吗?你欠了一堆。”
“嘶——”成桦有些吃痛地挣扎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语气放软了:“算了,今天某人体验感还行,也没摔死,一笔勾销。”
她扔下他们,跟着女孩们往外走,走着走着,脑袋里却又浮现出刚才在舞台上的画面,无意识地笑了一下。
但随即,她的眼神又暗了暗。
可惜,这里是 B 世界。
他们胡闹的痕迹,除了他们自己,再也没有人记得。

第40章 唯一能成立的假设
“吉安下车的旅客请注意,列车预计在十分钟后到站,请带好您的行李准备下车!”
温西泠睁开眼,看见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她花了几秒钟让自己恢复清醒,随后和周围的三个室友对视,互相点了个头。紧挨着的两排座位正好是樊嘉玮宿舍,温西泠站起身探出脑袋,她询问的眼神得到了肯定的回应。
接着,成桦四人从车厢另一头走过来,主动帮八个女生卸下行李。
“都在吧?”成桦漫不经心地开口。
“都在。”温西泠云淡风轻地回答。
“还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可是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直在走上一轮的老路。”李恩语皱了皱眉。
“没办法,只能这么走着。”叶修说,“回到原世界的方法还不清楚,得先试着让所有人成功进入第五局,不要被滞留在半路上。老西,建群。”
“好。”温西泠再次把 12 个人拉进“自己人”群里。
火车在吉安站停下。海实师生占领了凌晨的月台。
温西泠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举着高二 3 班的牌子,在冷风中打了一个寒战。忽然,一件东西覆在她肩上,她的身体捕捉到那一丝温暖,本能地往里缩了缩。
成桦一言不发,从她身后走出来,兀自拿过班牌。
她低头看了看肩上的外套,也不客气,说了声“谢谢”便利索地将手穿进袖子,又将班牌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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