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念来了林姝。
知晓前因后果的林姝略施小惩地敲了敲她脑袋,示意她不要捉弄人。
陈慈双手合十,语气诚恳地道了个歉,又抬眼看她今天的打扮:“林老师,今天是约了哪位青年才俊呀?打扮得如此花容月貌?”
“林老师”这个称呼是跟着叶子叫的,她以前都喊自己宝贝,被陈建昌批评过多次没大没小,现在倒是换了个规规矩矩的,只不过语气照样吊儿郎当,还有几分揶揄的意思。
林姝诚实回答:“没有约谁,就是许嫣叫我出去一起吃晚饭,你们自己在家点外卖,吃完记得把我留的作业写了。”
“嗐,我还以为你有新桃花呢,没劲。”她叹了口气,倒回沙发上。
林姝穿上外套,换完鞋,站在玄关处想了想,又不太确定地回过头:“我今天打扮得...很明显吗?”
其实也不是自己敏感,主要是这顿饭,还真有点特殊,不是她和许嫣两个人的小聚,而是冯越他们那一圈人组的局,应该也会有许多她不认识的人。
但万一裴明晏也会去呢?
自从上次帮她搬完家,两人就没再见过面了,自己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见他。
想念是会愈演愈烈的,没办法,她只能赌一赌运气了,所以在出门前特意打扮了一番。
陈慈:“明显还好吧,主要是林老师天生丽质,不化妆也光彩照人,化了妆嘛,锦上添花,光彩照万物。”
马屁精的话没有参考意见,林姝带上门。
客厅的空气安静了几秒。
陈慈伸了个懒腰,摸过自己的手机:“小叶子,晚上想吃什么?”
叶子半天才回过神:“你刚刚说林老师的新桃花?”
“对啊,怎么了,不许美女有第二春啊?”陈慈看她古怪的表情,“你应该知道她结过婚了吧,那你再猜猜那走了狗屎运的男人是谁?”
林老师说她是自己亲戚家的小孩,而且看她这卖关子的架势肯定也知情。
既然不是秘密,也没有必要遮掩。
叶子:“裴明晏。”
陈慈:“我靠,你福尔摩斯啊?”
“不是,之前我们住一个小区,坐电梯的时候,撞见过。”
“差点忘了,你们是邻居。”陈慈随便点了些烧烤和炸鸡。
叶子依然耿耿于怀刚才的问题:“你说的新桃花,他们现在——”
“离婚了啊。”
“为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发问。
以前她算是裴明晏的资深女友粉,女友粉对自家哥哥找对象这件事是相当排斥的,所以也连带着讨厌那些和他炒绯闻的女明星。但某一天,她发现裴明晏的对象是林老师,起初是震惊,后来仔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不能接受,甚至觉得很般配。
林老师长得漂亮不说,内在更是有魅力,温柔,大方,学识渊博却从不自视甚高,对谁都能用尊重平等的心态去交流。
她承认自己其实是一个慕强的人,最初喜欢裴明晏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但认识了林姝之后,她发现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另一种人,她们也在发光,但她们不会让自身的光芒刺伤别人。
于是,以林姝为明镜,她会开始审视以及改变自己对一些人和事的偏见。
她甚至还暗暗庆幸过自家哥哥居然找了这么一个宝藏。
陈慈看她一脸难以置信又沮丧:“因为裴明晏是个渣男呗。”
“不会的。”
“你是他粉丝,当然这么觉得。”
“你怎么——”
“不难看出来啊,你手机壁纸都是他,不过你也别太伤心,塌了这个还有下一个,”陈慈拍了拍她的肩,“当然不追星也是能活的,小叶子,来,让我们先取关渣男。”
“......”
许嫣发过来的地址是一家高级会所。
顶楼的贵宾区,她推开包厢门的时候,几道目光唰唰朝门口看来。
“什么风把我们林公主也吹来了?”说话的是梁开京,林姝和他并不熟,但和他哥哥梁珏原来是校友,梁珏当时还是学生会主席,自己也在学生会混过日子,所以两人是有一些交集的。
而且他们家两兄弟在外人眼里和裴家挺像的。
都是一个克己复礼光风霁月的哥哥和一个生性顽劣爱惹是生非的弟弟。
林姝扬唇微笑,正要开口,许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巴掌扭过他的脸:“我叫来的,收起你那好色猥琐的眼睛。”
“?我哪里好色了,我君子坦荡荡好吧。”
“是小人长戚戚吧,”许嫣走向林姝,单睿泽过来搭住他的肩,“你再盯着看,小心我报告给晏子,让他过来敲断你的腿。”
梁开京“切”了声:“你最好真把他叫过来,他现在是在家养胎还是怎么的,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问就是滚。”
“人家现在大明星,上个街搞不好都会引起骚乱的,和你能一样吗?再说大明星都是要出场费的,你请得起吗?”
“老子包他一个月,狗东西。”
“来,我打他电话,你最好是敢再说一遍。”
“......”
“喏,你看见张靳谦带来的那个女生了吗?就最近挺火的那个古装剧的女二,他前段时间还为一个小模特要死要活呢,说什么誓要娶进家门,结果家里停了他的卡,马上磕头认错了,怂得要死......”听许嫣讲着这些公子哥的风流韵事,林姝目光仔细扫过一圈,没看见裴明晏的身影。
又过了十几分钟,人来得差不多,单睿泽招呼着众人入座。
依旧没有裴明晏的身影,想必是不会来了。
虽说只是来碰碰运气,林姝依然有些沮丧,其他人侃天侃地喝得热火朝天,她闷着头,默默吃着转到面前的菜,喝着牛奶。
本打算吃完就回去。
可没多久,门从外面被推了开,是她不认识的生面孔。
这一层过来消遣的富二代公子哥很多,圈子里大多也都互相认识,估计是他们谁的朋友,正好碰见了过来串个门。
林姝也没在意。
直到他们打过一圈酒,那人走到了自己身边,手里拿着杯子:“美女也喝一杯?”
林姝抬眸,审视着他轻浮的打扮,平静地笑了下:“抱歉,我酒精过敏。”
可他似乎听不懂自己礼貌的拒绝,拎起她旁边空椅子上的包,直接坐下,拿过她的杯子,喝掉了里面剩一半的牛奶。
旁边的单睿泽惊得眼睛都睁大了:“哎,不是——”
他自顾自地往空了的杯里倒酒,倒到三分之二又放下酒瓶子,拿起转盘上的醒酒皿,往里加满红酒:“这下应该能喝了吧。”
林姝冷淡的眸光里折射出一丝怒意:“把我的包捡起来。”
“单睿泽,你带来的女人有点娇气啊。”
“别他妈犯浑,她不是我带来的。”
“不是就不是呗,你激动什么?”他摇着自己的酒杯,碰了下她的杯子,“有个性也挺好——”
话没说完,整桌人的目光都难以言喻地盯着他。
他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指了下张靳谦旁边的小明星:“那个谁,你过来喝一杯。”
小明星看了张靳谦一眼,为难地起身。
林姝:“你坐下。”
她将那杯酒推到男人面前:“喝吧。”
满满当当的,晃荡一下都要溢出来,男人硬着头皮喝了一大半放下,林姝不紧不慢地往里倒满,这回倒的又是另一种高度酒。
他似乎也恼了,撂挑子起身。
“喝完才能走。”她一字一顿,原本温和的声音此时带着几分命令人的生硬。
众人都愣了愣,但也没人阻拦,单睿泽反而还过来拍了拍他肩膀:“我说哥们,快点喝了吧。”
他憋了憋涨红的脸,拿起杯子换了好几口气,喝完,重重放下杯子,大步走出了包厢。
门关上,林姝捡起地上的包,直接挂回自己椅背,还踢了脚旁边的椅子。
这还是第一次见公主发脾气。
单睿泽识趣地猫着腰,赶紧把椅子挪走。
静默了一会儿才有人说话。
“阿泽,你这都从哪认识的朋友,这么low,像个没上过称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土鳖。”
单睿泽也无语:“我就发了条朋友圈,是他非要跑过来找我好吧,再说我们也不熟,就上次我姐的珠宝展上见过一次。”
“谁啊,看着有点眼熟,但没印象了。”
“孟鑫,”单睿泽估计他也不知道,“就孟家的小儿子,孟菁柔的弟弟,嫁给叶泊松的那个,知道了吧。”
“知道了,不过他们家不是三个女儿吗,哪来的儿子?”
单睿泽:“私生子呗。”
“怪不得上不得台面,一脸猥琐相,还敢喝公主的杯子,他神经不正常吧?”
“谁神经不正常?”许嫣的话音未落,门再一次被推开。
众人抬眼望去。
这回,好像是个更难搞的。
不是,谁把他叫来的啊?单睿泽在心里嘀咕着。
裴明晏已经大步走了过来,走到桌前,轻描淡写地扫了一圈,拉了张椅子,坐到林姝身边。
他不急不缓地拿出手机,放到桌上,又懒洋洋地脱下外套,挂到椅背上,背往后懒散地抵了抵,再次问:“你们刚才说什么?喝谁的杯子,谁精神不正常?”
◎再惹就不好哄了。◎
裴明晏打小就是他们这群人里脾气最差的主, 这些年混迹娱乐圈还稍微收敛了点,但秉性这种东西是从骨子里养成的,很难根除, 别看他现在风平浪静的,搞不好下一秒就能干出点让人此生难忘的事。
而且他这人, 护短, 非常地护短。
所以即使脾气不好,他从小还是有很多铁哥们的,因为但凡遇上点什么事,其他人会观望,会犹豫, 只有他是二话不说提枪拍马地往前冲的。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眼,不敢随便开口。
单睿泽挠着脑袋打圆场:“没什么, 你怎么会过来的,不是这几天喊你都喊不动——”
“少扯开话题。”
“......”
裴明晏见没人说话,又看向身边的人:“怎么了?垮着脸, 谁欺负你了?”
“没有。”乌黑的眼睫眨了眨,轻轻压下。
她撒谎就这样,不敢看人。
裴明晏手搭到她椅背后,轻轻点了点她脑袋:“是不是单睿泽?”
“?”单睿泽没想到这都能冤到自己, “没有, 我怎么可能欺负她,她可是你妹, 我哪有这个胆子对吧?”
“那是胡杨?”
“......请别把我和单睿泽那种傻逼混为一谈。”
“梁开京。”
“和老子无关啊, 还有别他妈拿你那鼻孔看人, 老子可不怕你, 不服改天拳馆约一架, 谁输了谁叫爹。”
两人曾经是不打不相识,而且当初是梁开京输了,输得还挺惨,于是这笔账就一直记到今天,有事没事就找自己约架说要一雪前耻,但裴明晏没空搭理他这种小学生游戏。
“张靳谦——”
“我没他们那么闲,我和我女朋友玩都来不及好吧。”
眼看着他挨个点着名,许嫣忍不住了:“不是我们,是单睿泽的朋友过来串场,没眼力劲的,非要让公主陪他喝酒,还把公主杯子里的牛奶喝了——”
裴明晏脸色倏地阴沉下来。
单睿泽拼命咳嗽了几声,许嫣越讲越来劲:“红的白的给公主倒了满满一杯,那个色眯眯的眼神,恶心死我——”
“单睿泽!你朋友?”
单睿泽被他吼得头皮一紧:“不是,不算朋友,打过照面。”
“谁?”
“孟鑫,说了你估计也不认识,而且最后不是也没喝嘛。”
“没有喝,”林姝看他神色不对,桌下的手也轻轻扯了下他衣角,“我还罚他喝——”
话音未落,包厢门被重重砸上。
另一边,包厢里。
“老子让她喝酒是给她面子,还酒精过敏,酒精过敏会来这种地方吗?不就是为了钓男人。”
“傍上个公子哥就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就是,这种都是表面装清高,私下里指不定骚成什么样呢,要我说,鑫哥你当时就应该让她喝。”
孟鑫:“主要当时单睿泽也挺护着她的,下次,保准还有下次,这种女人不就是商品吗?被人买回去,腻了转手就丢回市场了,总有一天会流通到我这,你就看吧,到时候可就不止喝酒了。”
“那你可别忘了让哥们见识一下,不过真有你说的那么美吗?”
“和温絮比起来呢?”一群狐朋狗友坏笑着追问。
孟鑫看了眼点歌台旁的女人:“不一样,主要是她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劲,反正感觉很纯,不知道单睿泽从哪找来的,之前都没见过。”
“那就是雏呗,肯定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被玩多了之后也就那样,鑫哥,你也别抱太大期待了。”
“好不好上了之后才知道,万一单睿泽还没给她开.苞呢,他们那群人,好像也不太会玩女人哈哈哈哈。”孟鑫放荡地大声笑着架起二郎腿。
下一秒,头顶的光线似乎晃了一下。
有人叫了他一声,他都没注意到自己应没应,脖子骤然一紧。
什么都没看清,酒瓶子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脑瓜子嗡嗡地响,头疼得要裂开,他下意识地想去捂,被人拽着衣领摔到了地上,手被狠狠踩住,眼前犯恶心晃动的画面里,男人蹲了下来。
“你...你他妈,啊!”话音未落,他再次惨叫,又一个酒瓶子他脑袋旁摔得四分五裂。
周围的人尖叫地避开。
林姝和其他人赶到包厢的时候,场面可以说是一片混乱。
猥琐男被裴明晏锁着喉踩在地上。
身下的地毯被浸湿一大片,深褐色的,分不清是酒瓶碎裂漫出的红酒还是猥琐男的血。
旁边震惊过后的人中已经有人拿起手机。
林姝第一反应打掉他手机,然后跑到裴明晏身边。
单睿泽拉不开他。
他青筋凸起的额角,眉峰,脸颊上也溅满了深红色的液体,沿着冷白的肌肤蜿蜒往下淌。
林姝伸手摸了摸,发现不是血,才松了口气,叫他:“裴明晏,松手。”
他置之不理。
林姝去掰他的手,使了好大劲,掰不开,低眸又瞥到他另一只手攥起一块酒瓶碎片,碎片的尖尖对准猥琐男的手掌心。
攥得用力,他的血先顺着碎片往下滴。
林姝看得心一紧,眼眶也潮热:“裴明晏,你给我松开!”
“晏子,先起来,有话好好说,胡杨,你过来搭把手啊!”
几人合力把裴明晏拽开,那边也将孟鑫扶到了沙发上,用湿毛巾捂着头。
两人目光凶狠地仇视着对方。
“你他妈是有病吗?我要报警——”
“你报,你看在警察面前我剁不剁掉你的手!”他嘶哑的声音里翻滚着怒意,漆黑的眸光除了凌厉的憎恶,没有一丝露怯,孟鑫知道他是大明星,但不清楚他具体什么来历,在这个圈子里,不怕得罪有钱人,怕得罪有权人。
单睿泽和胡杨都是高门世家子弟,梁开京貌似也门路颇深,看他们对裴明晏的态度,他有点摸不准。
“这样吧,”梁开京看着场面僵持不下,提议道,“既然你们一个想剁对方手,一个想报警,不如放下武器赤手空拳来打一架,如果裴明晏赢了,你就把手剁了,如果你赢了,你就报警抓他,怎么样?”
这他妈是人能想出的主意吗?
单睿泽:“你别瞎瘠薄添乱了成吗?孟老弟,你要报警也行,不过你初来乍到可能有些状况不清楚,做哥哥的给你提个醒,顶楼的这三个包厢都是没有监控的,不光你受伤,晏子也受伤了。”
单睿泽侧过身,指了指男人的手。
直到这会儿,他手里还攥着那块红酒瓶的碎片,林姝气得要死,用力拍了两下他手背,冷白的肌肤都被拍红了也固执地不松开。
她气得低下头,抓着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松手!”她真是急得想揪着他衣领打他一耳光,也真是啪地一下打在了他脸上。
不重,但落在僵持静默的空气中,很清晰。
众人都傻眼了。
单睿泽倒吸一口凉气:“她...是不是打了晏子一巴掌?”
胡杨:“我没瞎的话应该是。”
梁开京打开手机摄像头:“林公主,你再抽一个,刚才抽太快了,没拍到。”
“我...我——”林姝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抽了裴明晏耳光,窘迫得眼里的雾气盛不下,凝成眼泪滚下来。
她狼狈地背过身。
裴明晏也终于丢掉握在掌心的碎片,黑眸里聚起一点光,伸手轻轻揩了揩她眼角:“别哭了,对不起——”
“没哭。”林姝还没在这么多人前失态过,觉得丢脸,躲开他的手,“你快点处理好,我要回去了。”
“好,”他安抚地揉了揉她脑袋,高大的身影挡住她,转过身看向孟鑫,眼里的温柔被厌恶取代:“要报警就快点报,我不怕麻烦,但你要做好会有很多麻烦的准备。”
踢到块铁板,正常人都会收回脚。
毕竟他穿得也不是铁鞋。
“之后医药费怎么说?”
单睿泽给他台阶:“找我签。”
裴明晏又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看他吃瘪地避开,回过头轻轻拍了下林姝的肩膀:“走吧,回家。”
“嗯。”林姝抹干眼眶,又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任他牵着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
裴明晏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不咸不淡地开口:“要一起走吗?我正好要回一趟公司,要不要顺路送你回去?”
温絮拿起自己的包:“多谢师兄。”
白色的大众闪着转向灯,驶入主路,林姝瞄了一眼后排的两人。
裴明晏在单手缠着纱布,温絮礼貌性地问了句“要不要帮忙”,他冷着脸往车门旁坐了坐,中间恨不得能隔出天堑。
温絮也无所谓,没挪过去半点,似乎刚才的主动帮忙只是口头的敷衍,就像今晚,发生了这么一场大闹剧,她全程淡定而安静,仿佛只是一个恰好路过的观众。
林姝安心,又不安心。
“温小姐,你住哪?”
她微笑着报了一个地址,林姝加了脚油门,下个路口驶上高架。
一路畅通无阻。
抵达她小区,林姝跟着下车,裴明晏不明所以地推开车门,被她的小手摁住。
“你不许下来,在车上等我。”
对他倒是越来越有脾气了。
算了,今天已经惹过她生气,再惹就不好哄了。
裴明晏:“五分钟。”
“十分钟。”她瘪了瘪嘴。
“十分钟~”软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知道了。”
“林小姐是想和我说什么吗?”走进电梯,温絮开门见山地问了句。
林姝踌躇着。
“是很意外在那碰见我?还是想劝我要洁身自好?”
她确实有这个意思,但洁身自好严重了,处境不同,她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说教别人。
“是挺意外的,但我只是想提醒一下,那个孟鑫并不是什么有底线的人。”
“我知道,”温絮笑了笑,不是之前礼貌的假笑,而是带着几分趣味的笑,“不过林小姐有没有想过,我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人。”
“可你不是灰色的。”
“什么?”
不明白吗?
林姝虽然阅历不深,但她觉得自己看人总是非常准,在她眼里,人是可以划分颜色的,有正义感,有同情心,有高贵的品质和淳朴的善良的人是鲜艳的红色;活泼温暖,有小情绪但没有坏心思的人是橙色;敏感多疑容易动摇的是蓝色;高冷,但很有原则心思缜密的人是紫色;满肚子坏心思,总在找时机尝试逾越底线的人是灰色;无恶不作,已经会熟练地找机会逾越底线的人是黑色.工种号梦白推文台.....
短暂的接触下来,她不是后两种。
“不一定要是好人,也可以做一个自扫门前雪的普通人,但没有底线的就是坏人,你不是。”
“我觉得你不是。”她强调了一遍。
温絮噗呲地笑出声:“可是我还和你老公炒绯闻,你就不怕我真想勾引他上位。”
“?你...你怎么——”等下,她是真知道,还是在诈自己?
温絮看她一副欲言又止又震惊的模样:“我知道,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
“你从哪挖到的消息?”这是很隐秘的事,在他们公司,也只有裴明晏身边最亲近的人知道。
温絮:“需要挖吗?他自己说的。”
“??”
“所以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林姝摇摇头:“他是有原则的,而且如果你真的有勾引他的心思,他对你就不会是朋友的态度了。”
温絮:“你很相信他嘛。”
“嗯,但不是盲目相信,以前他身边有过动这种歪心思的人,他都会处理好,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们现在离婚了,裴明晏可以自由恋爱,她真有这方面心思,自己也没资格限制。
不过出于私心,她还是选择缄默。
“没事,你故意转开了我的话题,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只是选择没有底线的人很容易被拖入深渊。”
“我知道,”温絮说,“但他有句话没说错,有些女人就是商品,辗转来辗转去总会碰上一个黑心无德的买家。”
林姝:“他是错的,人是人,不管男人女人,都不是商品,你可以随便丢掉一件不要的商品,但随便处理掉一个人会付出同等残酷的代价。”
温絮抿了抿唇,沉默着。
“你现在或许不认同——”
“没有,我很喜欢,”电梯“叮”地一声停靠,“尤其是后半句。”
话已至此,林姝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如果你需要帮忙,可以打我的电话。”
“谢谢,”温絮接过名片,塞进口袋,“不过目前暂时是不需要。”
“你是自愿跟着他?”林姝就差直说就算为了名和利也可以换个人。
比如跟着张靳谦的那个小明星就很聪明。
张靳谦至少一段感情里会认真,甚至还会上头和家里闹一闹要娶人家。
而孟鑫,联想到她之前腿上的伤,林姝没法不往变态的方向上去想。
“你喜欢他?”
温絮觉得她的逻辑真的很有趣:“林小姐觉得只有爱一个人才会留在他身边吗?有没有可能讨厌,恨一个人也会这样,比如你看黑粉比粉丝都长情,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伺机而动,万一我也是,只是为了想方设法地迫害他,折磨他,再不然杀了他。”
恨比爱长久。
她知道恨也是一种驱动力,但她没体验过,无法理解,就像无法理解粉圈黑粉们总无时无刻关注着一个自己极其讨厌的人。
“我开玩笑的,林小姐被吓到了吗?”温絮看她垂眸不语,“还是在思考该说什么纠正我这种错误的想法?”
“都没有,不过你需要帮忙还是可以联系我。”
林姝看了眼时间,“我得下去了。”
“嗯,再不下去,裴师兄得报警了。”
不至于,才十分钟,之前那么多天没见,他都无动于衷。
林姝这么想着,快步走进电梯。
等电梯停靠在负一楼。
她刚走出电梯,手腕被温热的掌心一把握住,男人外套也没穿,靠在电梯旁。
“你怎么下来——”话音未落,手腕又紧了紧。
他抬眸,漆黑的眸光里闪过一丝幽怨:“十分四十五秒了。”
◎他只在意她有没有受委屈。◎
林姝下车前特意看过时间, 如果记忆力没出问题的话,明明才过去七分钟不到。
他怎么算的时间啊?
可看他一脸笃定,林姝又不好意思和他争辩:“可能是聊了会儿天。”
“聊什么了?”他咄咄追问。
车库里, 已经陆续有别的车开进来,他口罩都没戴, 顶着一张辨识度极高的脸, 在电梯口不由分说地握着她的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闹别扭的小情侣,说不定好奇心大爆发会多看两眼。
太危险了。
林姝戳了戳他手背:“我们先回车上吧,好不好?”
走到车前,裴明晏兀自地坐进了副驾驶。
林姝忍不住小声提醒::“要不然你还是坐后面吧,万一被拍——”
“我手疼。”
手疼和坐哪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林姝不理解, 他转头拿过后排的小医药箱:“没包好,你帮我重新包扎一下。”
林姝其实也不会包扎伤口, 从小到大她都是安安静静的,几乎没怎么受过外伤。
可看男人一脸痛苦,她还是硬着头皮, 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他手上的纱布。
伤口横亘在掌心清晰的纹路上,有些深,他只是动了下手指,很快又冒出血迹。
林姝根本无从下手:“裴明晏, 你...还是去医院吧。”
“不去。”
“可是我处理不好发炎了怎么办?”他的手也是很金贵的, 要写歌,弹琴, 拿话筒......
“你处理得好, 我相信你。”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他再相信, 老师也干不了医生的活啊。
林姝将小医药箱“哐”一声扔回后座, 发动车子,踩下油门,呲溜一下驶出车库。
半个小时后,车在东大附属医院停下。
来的路上,林姝就在电话里和裴怀霁打过招呼,两人从侧门的电梯上去,直接到他办公室。
“哟,这是又和谁打架了?”推门进去,裴怀霁瞥了眼他的手,先幸灾乐祸地嘲讽了一句。
裴明晏被冷落了一路,心里本来就烦:“没有,赶紧的,帮我包一下,我们要回去了。”
“不是打架,那是怎么弄的?走路摔的,也不像啊。”裴怀霁故意磨磨蹭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