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梦很美,我可以和你继续做梦么?”
姜狸不是一时冲动。
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过了所有可能。
她认真地说:
“我可能还是会经常把你看做小虎崽,我可能不习惯和你做恋人,我不确定当恋人会比当亲人好。”
“你需要给我一点时间,我才能适应新的角色。”
“但——我们可以试试看。”
不顾一切,是绝境里的生死相依的浪漫;
带着忐忑和未知,仍然试探着伸出手,也是一种全新的爱情。
她站在了他的怀里,仰头看着他。
他盯着她在阳光下泛着光的发丝发呆,从咄咄逼人的野兽变成了傻呆呆的愣头青。
她的表白就像是蝴蝶飞进了他心里,在心底播撒出了遍地野蛮生长的小花。
姜狸还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他竟然不知所措起来。
说什么呢?说爱她?他好像说了好多遍。
该做什么?他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放。
在冥河里的狠劲都消失了,八百个心眼都不见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要看哪里,她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就连发丝都让人怦然心动。
他低下头,看见了姜狸光着的脚。
他终于找到了话题,低沉的嗓音问她:“姜狸,你怎么不穿鞋子?”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踩在草地上的双脚。
——这个时候竟然关注这种地方。
天气晴朗,湖水澄澈。
绿草茵茵,蝴蝶飞舞。
她直接提起了裙摆,踩在了他的靴子上,带着沾着新鲜的泥土和小花,踮脚凑了上去。
浅粉色的唇像是柔软的花瓣,她笑嘻嘻地吻了吻他的下巴:
“愣着干什么?”
“天气那么好,该接吻了。”
姜狸是爱情里的暴君。
她阴晴不定、朝令夕改。把他折磨得只能听天由命、毫无反抗之力。他看似强大,其实只能在心里祈求爱人的仁慈。
但是她说爱他。
她凑上来亲了亲他。
姜狸是天底下最好的宝贝。
潋滟的湖水里,倒影出一对接吻的爱人。
野花在他们的脚边盛放,吻里面带上了青草和春风的气味。
“这是结束么?”
“不,这是爱情的开始。”
玉浮生给天衍宗去了纸鹤, 简单讲了他们的情况、报了个平安。
因为两个人的关系变化,姜狸没有让天衍宗派人过来,大师姐倒是捎了很多药材过来,不归墟的人也很快把流水般的天材地宝送到了医仙谷。
他们就住在医仙谷的一处小阁楼里, 这里清静自在, 张大夫和药童们也只有在治疗的时候会进来。
于是,这就像是他们两个人的小天地。
亲人和恋人之间是截然不同的相处方式。一开始, 姜狸很是装模作样了一段时间。
在一起后的第一天, 她早上起来坐在床边看书,装作高雅淑女的样子, 露出半张恬静的侧脸,在徒弟面前,十分做作地翻书。
徒弟路过, 看了她一会儿——很想提醒她把书拿反了。
但是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
他发现姜狸竟然梳了个发髻——姜狸平日里喜欢散开发梢有点卷的棕黑色长发,或者随便挽起来,很少这么精心地对待自己的头发。但她今天竟在耳边多别了一朵浅蓝色的小花,卷揪揪的发丝蜷在耳边,特别可爱。
他愣了一会儿, 嘴角就晕开了笑意。
靠在了墙边抱着剑含笑看着她。
他觉得姜狸这做作的样子可爱至极。他歪头从左边看到右边。笑意越来越大。
姜狸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脸有点发烫。
她飞快地瞪了他一眼, 匆匆想要关上窗户的时候,被一把剑卡住了。
他很自然地错过来,亲了亲她的发梢, 嗓音低沉好听:“很漂亮。”
姜狸是有点忐忑的, 从前她是他的师尊, 多少有点师尊和长辈的架子;她做不到和小姑娘一样去和他撒娇,或者和其他的同龄的小情侣一样。而两个人又太熟悉, 稍微打扮一下她就觉得十分忐忑。
——可是谁不希望在心上人面前,是光鲜亮丽的呢?
但是他就像是被她迷住了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里面全是不加掩饰的赞美。
于是那点忐忑消失了,她很理所当然地想:哦,她今天果然很美丽。
她趴在了窗台上,凑过去,带着猫的矜贵,把他拽过来,赏赐一般亲了亲他的唇,露出了一个笑。
等到看见人过来了,她又立马嗖地缩了回去,啪地把徒弟关在了窗户外。
她听见了他好听的嗓音在笑,莫名其妙地自己也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徒弟敲门进来了,说从不归墟带来了一些礼物要送给她。
姜狸矜持地点点头,示意他放在一边。
然后抬了抬下巴:“送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等到他一走,姜狸就立马开始兴致勃勃地翻了起来。
她在手腕上比划着那条红线,翻来覆去地看他买的小玩意,不自觉哼起了小曲。
姜狸是很高兴的,但她总觉得要在徒弟面前矜持一点、表现出来不屑一顾,然后把他迷得团团转——
于是她表面风轻云淡,等到徒弟走了之后再偷偷开心。
她把他送的一大捧花挨个别在脑袋上玩。
但是姜狸一抬头,就发现他慢条斯理地坐在二楼,看着她翻东西的样子发笑。
心跳漏了一拍。
姜狸嗖地把窗户关了。
过一会儿又嗖地把地上铺满的小玩意都搂了进去。
开始一段新恋情,但对方是自己朝夕相处近二十年的人,按理来说,他们之间是缺乏新鲜感的。
但是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姜狸却并没有忐忑和厌倦,反而就像明天即将开始春游一样辗转反侧、迫不及待。
——好神奇,她和虎崽谈恋爱了。
她没有什么不安和害怕的,取而代之是种兴奋感。
于是她就抱着枕头就去敲徒弟的房门了。
他打开门,问她:“怎么了?”
他神色有点紧张,蹙眉打量着她,以为姜狸哪里不舒服。
结果姜狸就从他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嗖地蹿到了他的床上。
她矜持地点头:“天有点冷。”
他愣了一会儿,抱着剑看了她一会儿。
她被他看得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了,脸有点发红。
他把门关上了,抬起的碧绿色的眸子含着笑,歪头想了一下:
“嗯……天是有点冷。”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她蹭了蹭,蹭到了他的怀里。
玉浮生的心情很好,那种乖张和阴鸷都消失了,看着姜狸的眼神饱含柔情蜜意,他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听着她说话。
姜狸躺在他怀里,兴奋地和他讲自己的恋爱计划:
五年的时间适应角色,十年的时间滚床单,二十年后结为道侣。
他微笑着,以为自己聋了:“十年?”
姜狸点头又摇头,纠正道:“准确来说是十五年。”
他低头看了看她正正好贴在他的腹部、那柔软有弹性的猫臀,面色扭曲了一瞬间。
但是他还是柔情地说:“好啊。”
姜狸说:她理想当中的伴侣就是斯文儒雅的类型,最好有风度一点。不要太粗鲁了,要有耐心,这样两个人才比较容易走得远。
他暂时收起了危险的想法,垂下了眸子。
不要太粗鲁是吧。
——行,要装得好一点。
姜狸才刚刚同意,不能让她反悔。姜狸的心就像是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必须先把她套牢了再说。
于是,他没有对姜狸的离谱发言做出任何的评价,还表示他会按照她的指示,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姜狸回头看了他一眼,心想:哎,这就是恋爱中的男人么?脾气好了不少啊。
她很幸福地睡着了。
两个人都没有谈过恋爱。姜狸没有经验,她的理论知识来源于话本;玉浮生更加没有经验,他的理论知识来自姜狸。
于是两个人都开始装模作样,扮演着想象中的一对“爱侣”。
早晨,他们在窗户下交谈、接吻,然后一起出去吃早饭。阳光好的时候就坐在湖边,靠在一起看看书,谈谈情。
姜狸觉得和自己的徒弟谈恋爱,最困难的一点就是要放下师尊的架子。如果她不把两个人放在平等的位置上,爱情注定会变得很崎岖。
但是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和徒弟在花前月下的时候,姜狸说着说着,就开始和过去一样给虎崽讲道理、讲故事。
玉浮生倒是听得面不改色。
但是姜狸说着说着打住后,有点脸红。
她觉得自己像是那种好为人师的“油腻男”,老是想要去教育自己的爱人。
姜狸低落地问他:会不会觉得她这样很扫兴?
——扫兴?
玉浮生很平静地想着可怕的事情:
她每次这样眼睛亮晶晶、一本正经的时候,他其实很想把她一口吞下去;哦,或者把她按在案几上做点什么也不错。
嗯,她喜欢摆师尊的架子他更加不介意了——他做过最恶劣的梦里就很喜欢叫她师尊的。
但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当然不能告诉姜狸,她不喜欢他太粗鲁。
他很温柔地说:“狸狸,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适应。”
姜狸很感动地看着自己的徒弟,突然发现徒弟做恋人还是很好的。
既体贴又包容。
姜狸以为自己要很长时间才能扭转对待徒弟的态度——从亲人到爱人,努力适应这个角色的变化。
然而一切都没有姜狸想象中那么悲观,因为很快,姜狸就找到了折腾爱人的乐趣和爱情的美妙之处。
猫是怕冷的,春寒料峭,她就格外喜欢暖和的地方。
她开始每天晚上跑去徒弟的房间,钻进他的怀里取暖。
一开始,姜狸的坏心眼也没有起来;徒弟也没有提起警惕心,两个人还是很温情地和对方说说话。
姜狸最近热情又甜蜜,简直是从蜜糖里爬出来的小蜜蜂。
在最美好的梦境里,姜狸都没有这么可爱过。
玉浮生的确受宠若惊、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他收敛了一切攻击性,变得体贴又耐心,简直都不像是他自己了。
每天晚上,姜狸洗漱完就会坐在他的床边,慢悠悠地用地心火烘干头发,然后拿着本游记或者别的什么书靠在一边看书。
在灯光下,她的侧脸温柔又甜美,耳垂上的小痣都可爱动人。
他时常会因为这一幕呆住很久,然后久久地站在不远处,直到姜狸叫他,他才从那种被幸福击中的麻痹状态当中回过神来。
所以,虽然,姜狸躺在他怀里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是对于意志力最强大的考验。
但是在和爱人相拥而眠的幸福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然而,坏猫的本性开始慢慢暴露无遗了。
姜狸的筋脉是断的,养了一段时间才养回来一点气色,现在她到处瞎逛他都要小心翼翼,在张大夫的嘱托下,他更是不敢让姜狸动用一点灵气。说白了,她现在就是个病人,他根本不敢对她做什么。
姜狸喜欢他高于常人的体温,喜欢和他一起在被窝里小声地说话。
这些都没什么,但是她靠得太近了,身上的气息那么好闻。她还喜欢偶尔亲亲他的下巴,用带着皂角香味的发丝蹭蹭他。
他的呼吸一滞,只能不着痕迹地退开一点——但是姜狸就在他的怀里,他还能退到哪里去?只能贴在了墙上、小心地不碰到她。
他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窘迫,但是这是很难的。狭小的被窝里是没有秘密的。她明明清晰地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听见了他变得粗重的,野兽般的呼吸声。
但是坏猫装作没发现。她继续坏心眼地和他小声耳语,还很过分地挪过去、去亲亲他的下巴。
他阴沉的视线扫过她苍白的面色。
闭了闭眼。
好一会儿,感觉到她又像是小鸟一样啄他。
他沙哑的嗓音开口,性感又低沉:“狸狸,你乖一点,好不好?”
他这么说之后,姜狸安分了下来,看看他,若有所思地扫一眼他此时因为克制显得阴沉的表情。
姜狸发现:男人最性感的时候就是隐忍的时候。
就像是关进了笼子的野兽。
非常具有观赏性。
她用那种欣赏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继续看书。
但是隔了十分钟之后——
他终于平静下来后。
她又甜蜜蜜地凑过来亲了亲他的下巴。
玉浮生:“……”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姜狸,眼里就像是平静的海面酝酿的暴风雨,盯着她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但是姜狸毫不畏惧。
她面色苍白,在他的怀里翻了翻书,抬眸露出了无辜至极的表情。
然后继续欣赏他隐忍又拿她没办法的表情。
无疑,徒弟是个英俊又具有野性的美男子。
尤其是那种阴沉的、扫过她的视线,又要被迫克制下来的、滚动的喉结。
哦,真性感。
姜狸慢悠悠地翻过了一页。
哎,原来谈恋爱是这么快活的事。
一开始,爱能止痛。
毕竟,玉浮生是很能装的。
他希望在开始这段感情的时候给她最好的体验。他藏起来了自己饱含掠夺和攻击的本性,还有内心危险至极的念头,尽量符合姜狸心目中的伴侣形象——
以便套牢姜狸,让她不能反悔。
而且姜狸有伤,他本来就不能做什么,不如装得好一些。他会在姜狸想要蹭过来的时候把她按在原地;然后十分君子地让她保持距离,哄着她让她喝药早点睡觉;
目前的阶段,他们两个人多少都有点演的成分在里面。
姜狸的人设是:无辜病弱小猫咪。
徒弟的人设是:斯文有风度的君子。
但是姜狸是真的很坏。
她的恶毒简直是写在了那张看似纯洁的小脸上。
猫影子都要长出两只魔鬼的犄角。
他坐在角落里试图冷静下来的时候,她就钻到他的面前;
他去洗完冷水澡,整个人还湿漉漉的时候,她就若无其事地坐进他怀里,因为很小一只,刚刚好蜷进他的身体里,她还笑眯眯地抬头问他:“哎呀,看着我做什么呀?”
玉浮生低头地看着怀里的人,面无表情地想:
——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么?
三番五次后——
他面无表情地扣上了被姜狸蹭开的里衣,十分冷酷地把姜狸丢出了门外。
他碧绿色的眸子在黑暗当中十分冷峻,语气硬邦邦地像是一块铁:“姜狸,你别想再靠近我一步。”
姜狸悻悻离去。
但是她还不死心,午夜时分又想要偷摸溜进去。
——发现徒弟的门口竟然有伥鬼守门。
徒弟在里面点着灯看书,看都不看她一眼。
黑影说:“主人说了,姜狸不得入内。”
姜狸:“……”
姜狸变成了猫想要蹿进去。
黑影:“猫也不行。”
次日一大早。
姜狸见到了徒弟就问:
为什么这么冷酷无情地把她扫地出门,难道他已经不爱她了么?
他低头把猫从怀里提溜出去,整理了一下被她弄皱的衣襟:“姜狸,说话就说话,不要往我怀里钻。”
姜狸早上要去张大夫那里治病,因为要静养,下午她就开始闲得发慌。
为了不让姜狸对他动手动脚,玉浮生开始疯狂工作。
伥鬼们进进出出,他的身边始终有人。
姜狸的诡计无法实行,终于老实了下来。
她唉声叹气了一整天,就好像是失去了人生最大的乐趣。
她叹一声,他额头上的青筋就跳动一下。
徒弟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
如果他有底线。
——他真的有这种东西的话。
姜狸可能在拿他的底线在弹琵琶。
晚上,伥鬼们走了。
姜狸又来敲门了,徒弟不肯开门。
姜狸坐在门槛上,开始叹气:
“外面天好冷呀。”
“爱情就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徒弟黑着脸开门了。
他一身黑,穿戴得无比整齐、严严实实,为了避免姜狸碰到他,他还戴了手套;整个人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可以让姜狸钻进去的空子。
姜狸惊奇地问他:“穿成这样干什么?”
至于怕她怕成这个样子么?
徒弟面无表情:“猫毛过敏。”
——严格来说,对姜狸过敏了。
他打量了她的脸色一下,问她为什么又不穿外套出来,难道不知道自己是病人么?
听到徒弟老妈子般啰唆的口吻,姜狸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视线总是不住扫向徒弟严严实实的领口。
对于猫而言,世界上最有诱惑力的东西:紧闭的大门(嚎叫挠门)、墙角的纸箱(钻进去打滚)、桌边的茶杯(一巴掌拍飞)。
现在一丝不苟的徒弟,就像是“紧闭的大门”。
姜狸欣赏地点头:哦,真性感。
他把她提溜回了床上,丢了一团地心火在她的旁边。
自己则坐在距离姜狸三米远的地方看册子。
姜狸欣赏了一会儿,由衷地想要赞美爱情的美妙。
要知道在恋爱之前,她绝对没有这种为所欲为的快乐。她赞美了一会儿伟大的爱情,然后鬼鬼祟祟地想要靠近他。
——但他竟然设了结界。
这多见外啊。
姜狸徘徊了一会儿,坐回了床上,发现无从下手,只好甜蜜蜜地问他:
为什么不陪她睡觉,是因为不想睡么?
玉浮生:“……”
他放下了笔,跳跃的火光下冷峻的面容很是漂亮。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快要气得七窍生烟了。
突然间,姜狸发现徒弟笑了一下。
他从桌子上随手抽出来了一把匕首,在火上燎了一下,开始慢条斯理地摘手套了。
姜狸感觉到了危险,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见好就收了,因为徒弟已经抬起了眸子,阴鸷的眉眼如同黑夜里醒过来的野兽。
姜狸想要跑,但是徒弟已经把她捞了起来,捞进了怀里。
他十分高大,对于姜狸而言,她可以为所欲为的空间很大;但是与此同时,如果他想要用身体作为囚牢,她也一时半会跑不掉。
她坐在他的怀里,故技重施地亲亲他的下巴。
但是他没有和昨天那样露出隐忍克制的表情,而是突然凑近了一点,用那种掠夺性极强的眼神,扫过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与此同时,姜狸的衬裙之下,雪亮的匕首在他修长的指尖轻轻巧巧转了一圈,“滋啦”的细微裂帛之声传来,她瞪大了眼睛。
他玩刀是一把好手。
姜狸一贯知道的,那修长漂亮的手指,极少会失手。
但是游走在皮肤上的战栗危险感,还是让人瞬间紧张了起来。
刀背就冰冷冷地贴着皮肤游走,像是蛇一样滑向大腿内侧。冰冷的刀尖所过之处,裹紧的布料碎得干净利落、空气的凉意瞬间灌入。给人空荡荡的不安感。
她紧张地咽口水,看着自己的裙摆,小腿肚开始抽筋。
他在她的耳边,情人般低语:
“狸狸,你猜——”
“我有没有办法让你老实一整夜?”
姜狸不敢动了, 她小声和他承认了自己的恶行,并且发誓再也不那样干了。
玉浮生很冷静地转了一下刀尖。
又是一声滋啦,就没有任何阻隔了。这种凉飕飕失去保护的感觉很让人惴惴不安,他没有继续做什么, 仅仅是破坏了那薄薄的布料之后就不动了。
然后把册子拿了过来开始处理。但那膝盖还很有存在感地、危险十足地抵在中间。
姜狸觉得这样很没有安全感, 她想要动、他就低头冷笑着翻书;她想要去换条裙子,他就淡淡地说, 不行。
他欣赏了一会儿她脸上的表情, 很平静地告诉姜狸:要是她还要瞎折腾,他就直接让她上半身也光着坐上面。
姜狸:“……”
她实在是坐立难安, 好一会儿小声说自己腿抽筋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嗤笑了一声。
他问她:怎么这么怂啊姜狸?
她抬脚就要踢他,被他抓住了脚踝。
他抬眸看着她, 眸子里的意味不消说,他说:“狸狸,这是最后一次。”
姜狸不动了,被他放回床上的时候也没有瞎折腾。
这天夜里,姜狸终于不再欣赏禁欲美男子了,她消停了下来。
——谢天谢地, 她终于专心地看起了那本游记。
——天知道比起看书, 她更加喜欢看他的笑话。
姜狸会就此消停下来吗?当然不。
姜狸是个很好的师尊,但绝对不是个好的恋人。
从前当师尊的时候,她善解人意, 而且具有包容、体贴等美好的品格。但成为了恋人之后, 那些美好的品格通通从她的身上消失了。
对待亲人的时候, 任性、瞎折腾是没有长辈的风度。
但现在姜狸不需要讲究什么长辈的风度了。
从前,姜狸是不会在徒弟面前示弱, 也极少和他撒娇、寻求帮助,因为虎崽是她的徒弟,她要有师尊的姿态,要处处照顾徒弟的心情。
姜狸试图模仿话本里的恋情,但是很快,她就发现那一套完全不适合她。
玉浮生在她的眼里,阶层和地位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直接降级成了她爱情中的奴隶。
猫就会露十分残暴□□的一面。
第二天,他盯着姜狸踩在他膝盖中间,一本正经、兴致勃勃地用凤仙花染脚指甲的样子。无疑,她的小腿长得很美,白皙的脚丫也非常秀气,粉红的脚趾也是诱人的——但不管她多漂亮多可爱,也不是直接踩在他的大腿上涂指甲的理由。
玉浮生:“狸狸,我从前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样的。”
她拉长了甜蜜的语调:
“喔?你才发现?如果想要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他笑了一声:后悔?
不,他发现姜狸这样真的可爱又迷人。
医仙谷的生活也不是全都是一帆风顺的。在修真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是一句虚言,在这个世界,亲子关系远远没有师徒关系亲密,所以师徒禁忌,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姜狸一开始还没有发现,直到某一天,她和徒弟从集市上回来,偶然间听见了医仙谷的弟子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因为张大夫是老熟人的关系,知道他们是师徒的人其实并不少。
还没有等到姜狸说什么,张大夫就在后面怒骂道:“一群臭小子,一天天正事不干,天天就知道编排别人!”
他们回到了阁楼里。玉浮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第二天,医仙谷就多了很多的伥鬼,那些窃窃私语就消失了。
玉浮生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们在一起,一定会面对很多异样的眼神和非议,他并不惧怕,但是他很关注姜狸的反应。
姜狸仍然是每天乐此不疲地在夜里钻他的房间。
很快,张大夫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因为他亲眼看见了姜狸从徒弟的房间里出来。他都瞪大了眼。
姜狸微笑:“哦,你都看见了?”
“你听说过不归墟吗?他就是里面的那个大魔头,你要是说出去,他会立马把你们统统灭口哟。”
徒弟:“……”
好像不怎么意外呢。
姜狸示意他放两句狠话,不归墟的主人听话地配合:“嗯,统统灭口。”
张大夫:“……”
等到了张大夫梦游一般地走了之后。
玉浮生对姜狸说:“狸狸,不是每个人都像张大夫那样。”
世人的嘴可不会饶人。这还只是医仙谷,不是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天衍宗。
他问她:“怕吗?”
姜狸说:“小漂亮,你当我是傻瓜吗?”
成年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在踏出了秘境之后,姜狸就想过了很多遍。她既然踏出了那一步,面对任何风浪都做好了准备。
玉浮生以为姜狸多少会受到些影响,他贴心地留给了她消化的时间。
但是这一天夜里,他刚刚想要关上窗户——
一只狸花猫就嗖地蹿上了他的床,打了个滚。
他看着蜷进他怀里开始折腾他的姜狸,一时间不知是喜还是忧。
姜狸的筋脉渐渐地续上了一部分,苍白的面色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张大夫说她的筋脉是被神力震碎的,修补起来有点困难。他偶然提过一嘴的圣药赤心花,在一个雨夜,玉浮生就直接把赤心花带回来了。
问题就出在这个赤心花上面。
姜狸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发现自己眼里的徒弟变了,他变得有点香甜可口。
她时常控制不住地凑过去、想要照着他的脖子啃上一口;或者盯着他的薄唇发呆,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食欲。
有这种想法后,姜狸把自己吓了一跳。
虽然姜狸看上去很喜欢折腾徒弟,但这仅仅是抱着恶趣味、发自猫的本性,她第一次主动对他产生了那种强烈的色域,姜狸自己也震惊了。
但是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小时候虎崽的三头身。
姜狸的色域立马消失了。
伴随着强烈的罪恶感席卷而来。
姜狸突然和徒弟拉开了距离,开始目不转睛地看起了那本游记。
徒弟觉得很奇怪,但姜狸难得不折腾他。
徒弟只是扫了一眼那本游记,记住了这位伟大的作者,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他不知道,姜狸现在的内心有多么惊恐。
他们从亲情跨越到爱情十分丝滑,除了姜狸偶尔爱说教了一点,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仿佛那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只起到了一个装饰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