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给了温逸辰,长辈之间的客套寒暄,肯定也会给了温听澜,但梁芳就算是收下了应该不会给她。
和培训机构结算了出卷子的钱后,温听澜存下来的钱也不少,加上奖学金能有不少。
身体一点点好了起来,陈序洲倒是一天不落地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温听澜这会儿脑子也清楚了,想到了自己口无遮拦的那句“我不去慕尼黑”。索性两个人也没有非要见面的理由,温听澜也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再见陈序洲的时候,她正好去学校超市买日用品,早上起床晚了,中午吃得也晚,顺道出去买个饭。
还没走近就看见张致尧和陈序洲站在超市门口,张致尧拿着手机骂骂咧咧地似乎在吵架。
陈序洲背对着自己,手揣在口袋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有耐心地站在原地吹着冷风在等张致尧。
张致尧先看见温听澜,抬手和她打招呼,又示意陈序洲朝后看。
温听澜扯上棉服的帽子,垂着眼,加快了些脚步进了超市。
购物目的明确,很快就买完了。但温听澜还是像个鬼鬼祟祟的小偷在货架之间消磨了些时间才去结账。
结果他还在原地。
但不见张致尧了。
陈序洲看见她手里的购物袋,又想到了她在里面墨迹了这么久:“牙膏成分研究好了?”
“挺好的,你下次也可以买。”直到他在阴阳怪气,温听澜决定无招胜有招。
陈序洲:“身体好点了?”
温听澜:“你不都在微信上问过了吗?”
“这不是故意在这边找话题,想着和你说说句话吗?”陈序洲打趣,偏了偏头,“回宿舍?”
“买饭。”温听澜指了指食堂。
陈序洲挪脚:“今天心情好了?”
他也没有忘记那天她说的那句和慕尼黑有关的话。
温听澜随口一说的话,虽然是无心之失,但戳了人肺管子。他明明在自己跟前不算个斤斤计较的人,现在倒是抓了张能保命还能反戳她肺管子的牌。
“我那天也没有心情不好。”温听澜小声为自己辩解。
“那我不道歉了。”陈序洲顺杆而下,“我这几天还复盘我究竟说了什么让你生气了呢。”
他当然不会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喜欢,也不知道自己对宋娴艺复杂的情绪。前者已经踽踽独行,不见天光。后者是埋在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面。
自己埋怨什么?
埋怨她自己没有宋娴艺优秀,埋怨一个人不喜欢自己吗?
温听澜说:“没生气。”
是实话,但说出口总觉得和自己的内心相悖。
冬天的食堂门口垂着的塑料隔热帘多加了一层,让人进出更不方便。进出就像是身体潮湿时穿内衣一样不方便,简直就是不加密码的超级安保系统。
温听澜跟在陈序洲身后,接着他的劲,轻轻松松进了食堂。
陈序洲吃过晚饭了,温听澜点了份炒面打包。
还没有到开学的时间点,但在学校里的人不少。为了生计,有些店铺的老板并没有回去,一家人窝在店铺小小的一隅里,却格外的热闹幸福。
今年过年温听澜没有回去,和家里的联系也没有。陈序洲回去了,但闹得格外得不愉快。
付完钱,老板起锅。
温听澜站在一旁像个安静的鹌鹑。
陈序洲瞥她:“你还是生气了吧。”
“没有。”温听澜否认。
说完,温听澜感觉到旁边的人弯腰似乎在观察她的表情,视线一触,温听澜立马错开目光。
耳边传来他有点无奈又夹着笑的声音:“鼻子变长了。”
说谎的匹诺曹。
温听澜嘴硬:“真没有。”
陈序洲:“那既然没生气,明天去不去看星星?我明天要在救助站值班,天气也……”
说到一半,陈序洲没了声音。
温听澜狐疑地看向他,他像是看见了什么让他厌烦一般的画面。他迈步朝着食堂外面走:“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温听澜的目光顺着他离开的背影望过去,耳边已经传来了老板询问的声音:“辣椒要不要?葱呢?”
“微辣,没有忌口的。”说着,温听澜又找着陈序洲的身影,远远地她看见陈序洲正在和一个女生说话。那个女生温听澜不认识,应该不是他们以前的高中同学吧。
没一会儿,一个男生从食堂对面的超市里冲了出来,指着陈序洲,隔得远都能觉得那人的怒意。
温听澜没认出那个女生是谁,但认出那个男生就是那天在教学楼楼梯下面被张致尧和陈序洲教训的人,好像是叫箫胜。
炒面打包好,温听澜掀开厚重的隔热帘,走出去时就陈序洲一个人在了,萧胜和那个女生还没走远。
陈序洲转身正准备回食堂里去找她。
“好了?”陈序洲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温听澜点头。
陈序洲:“走吧。”
温听澜亦步亦趋,还时不时地回头张望箫胜:“你刚去干什么?”
陈序洲没瞒着她:“他之前不是害死了救助站的小猫嘛,我不是说过恶气要出,他代价也要付。看见他和他女朋友逛街,我这不是去指点迷津,解救无知少女免得好好一女生被这种人面兽心不负责的家伙给骗了。”
陈序洲说完,温听澜回头望去正好对上箫胜凶神恶煞的表情,他女朋友扭头就走了,他只得停止眼神攻击追了上去。
“那他确实罪有应得。”温听澜能理解这种做法,“但你小心他。”
温听澜总有点担心,尤其是看见箫胜刚刚恨不得吃了陈序洲的眼神。
“放心吧,张致尧柔术跆拳道洋洋都会,揍他手拿把掐的。”陈序洲倒是不担心,“怎么样?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星星?”
听他这么说温听澜才放心。
陈序洲照旧把她送回了女生宿舍才离开,温听澜等到了自己所在的宿舍楼层后朝外看,他好像看见了自己,朝她挥了挥手。
温听澜的担心也不是无用的。
箫胜回来了就拿着个晾衣叉子冲到了他们寝室里。
“陈序洲你给我出来。”
寝室门是铁门门,敲打起来砰砰作响。
张致尧正用着陈序洲的电脑打游戏,枪口刚瞄准上敌人,因为敲门声手一抖,没命中。没命中就算了,还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一狙带走。
他比被点名的陈序洲还生气,骂骂咧咧地打开了门。
在宿舍里,张致尧没带护袖,花臂直接给他增加了百分之三十的威慑力。看见箫胜手里的晾衣叉子,张致尧差点笑出声:“要来给爷爷们收衣服啊?”
箫胜朝他们宿舍里面张望:“陈序洲呢?你叫他给我出来。”
张致尧还能怕他?
直接打开宿舍门将人拎了进来,用脚踢上门:“来来来,我瞧瞧你要耍什么宝?”
箫胜走到陈序洲旁边。
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悠闲地喝着汽水,用看一种跳梁小丑的目光打量箫胜。
陈序洲轻蔑:“有什么事?”
“什么事情?”箫胜气极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女朋友救助站死了几只猫?”
“为什么?”陈序洲站起身,神情恣意嚣张,原本他就比箫胜高出很多,这会儿站起来,头顶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整个压在箫胜身上。箫胜就像是被笼罩在一层阴影之下。
陈序洲被气笑了:“为什么?因为你自己说了,不就是死了几只猫吗?现在你知道了吧,这几只猫有多重要,影响有多大。你以为你能说两句人话用两条腿走路你就高级了?”
箫胜咬牙切齿:“如果我女朋友和我分手了,你给我等着。”
撂下这句话,他就要走。
张致尧还堵在门口,箫胜隐隐觉得有点后怕了,握紧了一些手里的晾衣叉子:“你们想干什么?”
陈序洲朝着张致尧挥了挥手:“让他走吧。”
张致尧侧了侧身,让出门口的一点空间。看着来是还盛气凌人的人,这会儿小心翼翼离开的样子。张致尧没忍住,哈了一声,吓得箫胜腿一软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他笑得肚子疼:“就这种怂包还好意思来我们宿舍里威胁人?还你给我等着,傻逼。现在爽了,叫他不负责任,还不肯道歉。”
说完,张致尧在身前画十字:“小猫安息吧。”
老王躺在宿舍床上目睹了一整场闹剧,也知道救助站去年暑假的时候发生的那件事,但老王没抓住重点:“看不出来,箫胜这小子这么喜欢他女朋友的嘛。”
张致尧知道一些内幕:“箫胜这个女朋友是我们大学一个教授的女儿,箫胜研究生想选那个教授的。现在人女朋友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回去告诉她爸,我估计箫胜研究生难咯。”
老王恍然大悟:“还以为是个痴情种没有想到是个软饭凤凰男。”
陈序洲选择告诉那个女生的时候倒是没有想过这些事:“管他呢。”
张致尧对着老王重复了一遍陈序洲的话,耸了耸肩:“就是啊,管他呢。我在他还敢来我们宿舍闹?还敢闹我们宿舍的人?我当天晚上就让他知道人身体上有哪些骨头可以徒手卸下来还不会死人。”
老王不是当事人,当事人都不在乎他也不需要担心。倒下身继续在床上摊着,便听见张致尧和陈序洲还在聊天,后者提醒:“后天新的烘干机送过来了,钱已经付过了,发票别忘记要了。”
张致尧敷衍:“知道了。”
老王虽然参加救助站的次数没有那么多,但记得后天是陈序洲去值班,昨天还听他俩讨论值班情况,不会记错:“你俩怎么又换班了?”
张致尧刚说话还敷衍,这会儿和八卦有关,他来劲了:“他约会啊,说是明天天气好,适合看星星。太浪漫啦。”
“有病就去看。”陈序洲瞥他。
“哎哟,看星星,真浪漫。”老王趁机加入,开始一起阴阳怪气,“哥哥什么时候带我一起去看星星啊?”
陈序洲各送了他俩一人一个白眼:“脑科第二个半价,但你们两个估计凑不出一个。”
张致尧知道他没真生气,笑得不行:“急了急了,开始人身攻击了。”
老王战斗力可没张致尧那么高,看见陈序洲那样他立马箭头调转:“老张,你爸明天和你未来的妈一块看星星不带你了,你还笑?”
张致尧当儿子那是被学业所迫,为小组作业伏低做小,本来就身不由己,老王还往他伤口上撒盐。抄起拖鞋,准备砸老王:“二人世界,我去打搅不好,怕耽误你投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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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问了一遍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星星这件事。
温听澜还没回,她点开宋娴艺的朋友圈,看着她那些日常更新的动态, 陈序洲是受刺激了吗?
如果真的是因为宋娴艺,那么温听澜宁可一辈子都让这段感情活在自己一个人的记忆中,见不得光。
但她既没有答疑解惑的上帝视角, 也没有能够去质问陈序洲的勇气。
想不明白,温听澜便暂时逃离,拿着尖叫的塑料瓶, 对着摆成一排的仙人掌滋水, 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弹出了软件的提示音,温听澜放下瓶子后仰着去够手机。
是云之桃更新了新视频, 最近还不是月末,她发布的也不是下个月运势测算, 而是“明天情人节”的约会相关大众占卜。
明天情人节?
为什么陈序洲会约她情人节去看星星呢?原本想不明白的事情, 这会儿更糊涂了。
手机里的视频开始了自动播放, 云之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鬼使神差地温听澜照例帮忙一键三连之后,没有退出去。
心里有鬼, 还没把开头看完,陈序洲的消息也弹了出来。温听澜手一抖,急急忙忙将视频关掉。
【陈序洲】:喂喂喂,收到请回答。
温听澜其实很想问问他, 他真的不知道明天是情人节吗?不知道在这一天约一个对他有好感的女生一起去看星星意味着什么吗?
可万一他和自己一样, 完全没有关注到明天就是情人节呢?万一自己问了, 他突然改一天似乎也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温听澜盯着界面一直没打字, 等注意到自己在输入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误触的句号时, 手机那头的消息也来了。
【陈序洲】:就看个星星, 还写起小作文了?
“就看个星星”,所以他压根没在意吧。
没在意明天是什么日子,也没有在意和一个女生一起看星星这件事。本来就是高三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去看过星星,到头来他在毕业的时候还不是准备去慕尼黑嘛。
温听澜一咬牙。
【温听澜】:知道了,明天下午四点钟是吧?
去就去。
第二天出门前,陈序洲特意叮嘱温听澜多穿一些。
年前的积雪还没有彻底融化,被环卫工人铲到在墙角等待春天。
温听澜放弃了好看的大衣,穿了件没穿过几次及膝羽绒服,又往口袋里揣了两个暖宝宝。
点开手机,每个软件都带着情人节的元素,手机从早上开始就没停过,电商软件不断地推送着优惠活动的信息。
主动约的人也不是自己,到时候他后知后觉今天是情人节,也和自己没关系。
救助站还有二楼,温听澜还从来没去过。
二楼只有一个储物间,楼顶是一个平台。倒是个观星的好地方,望远镜已经架起来了。今夜有风,陈序洲调了好一会儿参数,他的脸凑在目镜前方,任由刺骨的冬风吹着他。
碎发在空中飞舞,耳尖都泛着红。
星星像是落在墨蓝色幕布上的闪片,裸眼观星有些困难。
陈序洲早早就把两个椅子搬到了二楼,还在椅子中间又摆了一个小板凳,上面放了个水壶。
温听澜看他调试到一半后,坐回了椅子上,以为好了。
陈序洲:“差不多了,但现在还没到看星星最好的时候。”
温听澜手揣在口袋里,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棉服的帽子戴着,她仰头看着天空:“那你还这么早喊我出来?”
陈序洲将放在小板凳上的水壶拿起来,里面泡了热可可,他倒了一杯递给温听澜:“我俩就这么无话可说吗?”
“说什么?”温听澜捏紧口袋里的暖手宝,心里开始打鼓,宽大的帽檐挡住了他递过来的可可。
“最近有没有和家里联系?”陈序洲又喏了一声,才等到温听澜将热可可接过去。
当然没有,甚至过年都没有什么交流。他是知道自己和家里淡漠的亲情的,温听澜抿了一口可可,就像是热泥土一样,只觉得苦涩。
温听澜拉了拉嘴角:“其实可以不要没话找话的。”
他被温听澜这话给逗笑了,伸手从椅子另一侧拿起一个纸袋子:“这是上次宋娴艺来找我的时候带的慕尼黑的纪念品。”
这些是宋娴艺送给温听澜的。
慕尼黑……宋娴艺……
温听澜一哽:“我们还是什么都别说了,沉默吧,挺好的。”
纸袋子被陈序洲放到了水壶旁边,他也不是故意提起的,在他看来两个人关系很不错。他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其实那天晚上她找我说了件事,说你妈妈在咨询她出国的事情。”
话音刚落,旁边的人终于扭头看向了自己。
梁芳跟宋娴艺咨询出国的事情?温听澜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肯定不是为自己咨询的。
还能为了谁?不见得她和温建波要去国外上老年大学,只能是为了温逸辰。
为了温逸辰……
一想到这里,温听澜觉得身体里就要钝钝的痛感产生。就温逸辰的水平,在国外只能当个哑巴。成绩能塞进的大学,大概率也是花钱就能去念的,老师上课可不说中文,怕是又要当哑巴还要当聋子。
看见温听澜的表情,陈序洲就知道她肯定不知道这件事,自己开口前也是在犹豫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和她说。
陈序洲安慰:“可能就是随便问问,不一定你弟弟就会出国。”
但至少他们从来没有为温听澜操过心、计算过。
这种体验温听澜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爷爷奶奶嫌弃她是个女生,爸妈都更喜欢温逸辰。她是什么?是梁芳唯一的那对名牌耳环,只有撑场面的时候会带出去炫耀,其余的时候就被锁在盒子里。
不对,她甚至不如那对名牌耳环,耳环至少得到过梁芳的宝贝和爱护,她连这些都没有。
看她脸上快溢满的难过,陈序洲有点后悔和她说这件事了,但又怕她被瞒着。
“好了。”陈序洲说着人又凑到望远镜前,挥手让温听澜看,“来看星星了。”
就像是以前上生物课两个人一小组观察细胞一样。
“你这是闲来没事给我一刀吗?”温听澜没动。
陈序洲想喊冤,那天宋娴艺来送纪念品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从秦礼口中听说了他和温听澜在一块儿念书,于是让他顺道把其中一份纪念品带给温听澜,她完全不放心把东西交给温听澜爸妈,到时候百分之一百东西都会被温逸辰拿走。
他不是不知道她有出国进修的打算,也知道她寒假找了个出考卷的兼职在存钱,所以想把这件事告诉她。
但他好像好心办坏事了。
陈序洲:“真没有。”
夜风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吹来的,温听澜散着发,帽子外露出的发尾在空中起风,她将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将差点被风吹掉的帽子按住,没有再说什么,人凑近目镜,似乎是将这件事翻篇了。
目镜里能看见一个发光的小圆点,就像是远远的对面亮起一盏手电筒一样。
陈序洲开始给他解释:“这是天狼星。”
接着他又给她调到南河三和参宿四。
参宿四是一颗泛着橘光的恒星,温听澜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耳边是风声和陈序洲的声音。
帽子最终还是被风吹下来了,温听澜一边看着星星一边取下手腕上的发圈,将头发扎了起来。
陈序洲:“这是冬天很有名的冬夜大三角,现在提问,之前我和你说过的夏夜大三角是哪三颗星星?”
“啊?”温听澜在认真观星和当一个耐心聆听者,没有想到他还会提问,一时间浪漫的气氛变得有点恐怖。
温听澜有点慌张地在脑子里找寻着答案:“织女星、牛郎星和……”
陈序洲看着她的嘴巴,等着最后一个答案:“和什么?”
温听澜努力地开动大脑,但迎接她的是一个喷嚏。
“阿嚏——”飞快地捂住口鼻朝着没有人的那边打喷嚏。
吸了吸鼻子,下一秒,脖子一暖,一条带着温度的围巾贴上了她的皮肤。
陈序洲将自己围巾取下来,垂着眼眸看着他正在打结的手:“你可别再发烧了。”
系好围巾,陈序洲拿起水壶,倒之前晃了晃,把热可可递给她,陈序洲宣布了答案:“和天津四。”
围巾上带着淡淡的橘子味道,价格应该不便宜,面料蹭着脸颊很舒服。
热可可浓郁,可能是之前没有搅拌均匀,这回喝着不觉得苦,还能尝出里面加了巧克力酱,但将巧克力酱的量把握得好,也不觉得甜腻。
一杯热可可下肚,身上的寒意一点点弱下去。
冬季观星最有名的还是猎户座,猎户座大星云也是距离他们最近最亮的星云。
陈序洲将望远镜调整到猎户星云上,猎户座里的参宿七也是一颗经常被人观测到的恒星。
“其实我们刚才看的猎户座里的参宿四已经到了生命末期了,天文科学学家预言它随时可能发生恒星爆炸。”陈序洲解释着,他看着凑在望远镜前面的温听澜,又抬头看向天空,肉眼看不见星云,但是能看见参宿四。
他继续说着,只是语气有点淡淡地惋惜:“但很有可能它其实早就爆炸了,毕竟它距离我们640光年。”
温听澜听见他说话的声音,直起腰,学着他用裸眼看天空。
就像爱一样,早就已经产生了,而另一个人当事人需要很多年以后才会知道。他们距离星星是那么得遥远,但她和他坐得是那么得近,可即便他们靠得很近,穿梭在他们之间的光却飞行得太慢了。
夜风在耳边呼啸,脸颊被吹得生疼,温听澜将脸往围巾里埋了一些。
温听澜喃喃:“那好可惜。”
陈序洲却没有悲伤的感触:“宇宙里随时都有恒星可能在爆炸撞击,也可能随时有星云里在诞生新的恒星。只要陨石没有降落在我们头上就行。”
陈序洲觉得心情不好的时候看星星会让人放松很多。
陈序洲就这么仰着头,宇宙浩瀚,就算是用世界上最尖端的望远镜也不过是窥探其中一二。
宇宙这么大,地球如撒哈拉沙漠里的一粒沙砾,人则更渺小,渺小的人也只能产生出渺小的烦恼,既然烦恼渺小那就将它抛掷脑后。
世界上有海洋疗法,他有自己的宇宙疗养法。
把烦恼和难过丢进宇宙里,它能吞纳。
陈序洲仰着头,又将话题带了回去:“把我刚刚告诉你的那些和你爸妈有关的事情丢进宇宙里,那里有黑洞。”
温听澜将杯子里的可可喝完了,杯子随手放回被当做桌子的椅子上。温听澜并不没有照做,她是一台老旧的机器,恨意不满似乎已经成为了机器运作的原料。
如果爷爷奶奶和爸妈不这样,温听澜或许就没有这么大的动力努力往上走。
“看不出来你这么记仇啊,你才是天蝎座吧。”陈序洲开玩笑。
温听澜下意识反驳:“我三月十一的,双鱼座。”
他其实知道过自己的生日,毕竟他在高中的三月十一日帮宋娴艺给她带过生日礼物,他也在那天对自己说过生日快乐,只是他一直没有记住而已。
听见三月十一,陈序洲一愣:“好巧啊,我十一月三日,倒过来一样的。”
113、311。
两组对称的数字,温听澜第一次听说他生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藏着她的另一个秘密。
温听澜故作惊讶:“是啊,好巧。”
他又思忖了一会这两个数字的巧合,另一个秘密仿佛快要被他勘破了,但日子的算法不似简单的加减,他细想了一下又没发现别的。
陈序洲不再思考这两个数字,就当只有表面上数字的凑巧。扯过望远镜,他开始重新找着星星:“别想太多了,可能就是随便问问。”
月亮在朝着西边偏移,楼下的小动物今天也出奇的安静,只剩下夜风吹动着挡风布在猎猎作响。
坐在楼顶上能看见不远处由路灯形成的橙色马路,像一条金色的火蛇。
陈序洲找到了一颗星星,正准备让温听澜看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她的声音。
温听澜:“只要是关于我弟弟的事情,就没有随便问问。”
她脸上的落寞浓得就像是这一刻的夜色,陈序洲更后悔把这件事告诉她了,脑袋里努力想着可以补救的办法。
温听澜已经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过很多年了,抵抗力自认为不差。每个人都幻想过当个救世主,她也幻想过莫欺少年穷的中二情景剧,而自己现在体验的这些不过是前期剧情罢了。
自嘲般的自我安慰在温听澜心底上演,旁边的人听不见她的心声,缄默一会儿才开口。
“你知道吗?这里曾经有一只大妖怪,昼伏夜出。”陈序洲话说的声音,引得抬头看星星的温听澜望向了他。他语气格外得认真。
像是鬼故事又像是神话故事的开口,温听澜的情绪被他从难过中抽离出来,丢入好奇之海。
温听澜没听说过:“不知道。”
“我降伏了它。”陈序洲继续逗她开心。
好吧,看来这不是鬼故事也不是神话,有点像是笑话。
温听澜无奈地笑了一声,虽然对男生的幼稚有所耳闻,但她总觉得陈序洲不像是那种人,他不会在路边看见一根好看的木棍非要捡回家。
陈序洲听见了她的笑声,挺不服气:“不信啊?那时候它掳走了小镇里最好的一个姑娘,我就拿着奥特曼给我的法宝,唰唰唰地两下就制服了它。”
温听澜情绪转变得有点快,所以即便是笑,笑容里还带点苦涩,知道是笑话还配合地问:“好好好,那后来呢?”
陈序洲挺直了一些腰背,像是即将要隆重介绍一位重量级嘉宾一样:“现在这位小镇最好的姑娘和我一块儿喝可可看星星呢。”
最好的?
温听澜听见这个评价突然生出了一股第一次拿到三好学生奖状的自豪感。但最好对他来说又有什么用呢?最好,他也不喜欢自己。
原本放松而产生的笑容,也慢慢消失。
水壶里的可可已经见底了,陈序洲想到了自己先前找到的那颗星星:“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让温听澜看了六颗星星。猎户座的参宿七、金牛座的毕宿五、御夫座的五车二、双子座的北河三、小犬座的南河三还有最后一颗天狼星。
温听澜一颗又一颗星星看过来,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要看着这六颗星星,可能这是冬夜最时候入门小白看的六颗星星。
月亮又西沉了一会儿,夜里更冷了一些。
陈序洲将望远镜收起来,两个人准备在救助站的沙发和躺椅上凑合一晚上。
“如果今天早点来还能看日落,但可以看看明天早上的日出。”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看吗?一百二十九次,就当其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