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噎了?一下,噗嗤笑了?:“我也?没说她作弊啊。”
这下反倒是椎爱惊了?:“什么,你刚刚铺垫了?那么久,难道不是想用会长当垫脚石衬托自己吗?”
尤利给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回答:“我根本不需要别人的衬托。”
椎爱将信将疑地软了?刺:“就?,我以为,你忽然说起会长以前被你薄纱、不,遥遥领先的事,是像和往常一样抨击她呢。”
尤利:“在你看来我们的关系有这么塑料么?”
椎爱欲言又止,脸上难掩歉疚。
尤利:“你看得真准。”
椎爱:WTF?
尤利却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抱怨:“沈舟那家伙跟个鬼一样,不过是第一年参加比赛被我吊打,后来便孜孜不倦地给我传她参加某某比赛得到胜利的消息——平日里明明一句问?候都没有哦,但比赛季时烦死个人!我都把她拉黑了?她还要让老师替她转达!”
看到椎爱露出震惊的表情,尤利大倒苦水:“表面上根本看不出那是个如此小心眼的家伙对吧!执着得可怕,不,简直是变态!我都说我不参加小提琴比赛了?她还要一直和我汇报她的所有比赛进?程,说是炫耀又太拙劣,简直像是蝼蚁要与大树比较,但偏偏烦得不行?——什么‘托你的福,我又进?步了?’!什么‘你曾经打败的对手,我也?打败了?’!天啊,我糟了?什么孽要和她参加同一场比赛!”
“呜呜呜,人家明明只是个青春期和爹地闹矛盾借着精进?音乐理由?远离家庭的小可怜,却被家大业大的大小姐狠狠霸凌了?呜呜呜……”
尤利还在那厢假模假样地装哭,椎爱却在风中凌乱: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会长么!
尤利哭着哭着就?笑了?,他打量着椎爱的表情:“你还真信了??”
椎爱怒且惊:“你都是骗我的?!”
尤利指天发誓:“句句属实?。”
椎爱更怒:“那你还……!”
尤利却意味深长:“我还以为你要和沈舟的那些拥趸一样,认为我是在抹黑那个从一生下来就?合该完美的沈舟呢。”
抹黑那个无所不能的完美的沈舟,将她编排成一个笨拙、没有天赋、还十分记仇的愚者。
“我……”椎爱的嘴唇在尤利的眼中缓缓开?合。
“我说,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椎爱无语地看着尤利,对方似乎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眼眸,以至于?眸底的蓝色都更浮上来了?些。
“哪有人一开?始就?会自己不会的东西啊,不如说会长一年就?完成逆袭简直是天才中的天才!”椎爱说着只有她那种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才会毫无负担加注于?某人身上的天才言论,“她的勤奋刻苦简直是吾辈楷模!至于?你……”
椎爱目光死:“你会被人记仇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尤利哈哈一笑:“对我就?好苛刻啊!”
椎爱:“这就?是人品的差距。”
椎爱:“对了?,这么早去沈家没关系么,生日宴会不是在晚上?”
尤利摆摆手指:“在那之前,你得先陪我走一趟。”
椎爱陡然一惊:“难道你恼羞成怒想要毁约,打算直接把我拐走么!”
尤利有时真想知道椎爱的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如果沈舟是偏执入骨人已变态,那么椎爱,对不起,有时尤利真感?觉他们思考回路不是一个次元的。
二刺猿椎爱并不知道自己被默默编排了?,锲而不舍地想要从尤利口中得到一个他不会把自己囚禁爱的保证。
尤利只好无奈解释:“我是给你找个能带你赴宴的人。”
椎爱:“那不就?是你么?”
尤利展现充满魅力?的微笑:“虽然我很荣幸你那么心系于?我……”
椎爱露出恶寒的表情,尤利脸上的笑瞬间挂不住了?,垮成了?委委屈屈的鼓鼓包子?脸:“但我现在被要求不能随随便便大张旗鼓出现在外界哎。”
椎爱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在发生这一切后你才这么说?’
尤利却只自顾自道:“所以,你安心地跟着那个人走就?对啦。”
椎爱怀疑尤利不是想对自己囚禁爱,而是想把自己卖了?:“那个人,是谁?”
椎爱小心脏颤抖,她可从没和上流社?会的人打过交道呢(排除会长,尤利这货不算),难道、莫非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
尤利进?行?一个安抚:“你放心好啦,那位可是我见过最正常的沈家人了?。”
椎爱一懵:“沈……?”
尤利笑着肯定:“对,我的老师,国际知名音乐家,现任沈家家主的姐姐、就?是沈舟的姑妈——沈思女士。”
与弟弟分别的那一天, 她低垂着头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阿香,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爸妈……”
她本想说些体面的道别语,但弟弟却没有给她踟蹰的机会。
“沈思, 你?走?吧, 别再回来了。”
沈香的声音比那年冬日?的风更冷, 刮得沈思脸上火辣辣的,她嗫嚅着嘴唇再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只仓促离开, 走?得像个失败的逃亡者,如弟弟所说再也没?有回头, 甚至没?有参加他的结婚典礼。
岁月流逝,沈思功成名就?, 世人都赞颂她当年坚持自己的音乐梦想, 勇敢拒绝父母安排的联姻,没?有困于家族的囚笼, 让世界看到了她这颗音乐之?星的冉冉升起。
而沈香, 也在联姻之?后顺利地继承了家主一位, 成为庞然大?物沈家的实际掌权人。
姐弟二人, 俱是天纵奇才?,名利双收, 叫旁的人只有艳羡的份儿?。
但只有沈思自己知道,她究竟逃脱了什么……她究竟、把沈香孤零零地抛弃在了什么地方?。
直到沈香的孩子来到沈思面前,抬起那如出一辙的润黑色眼眸看着她, 温声喊“姑妈”的时候,沈思才?恍然惊觉, 时间不?过是历史的又一次循环。
如今,沈舟的二十岁生日?, 沈思接到了沈香的邀请函,她知道,这是一种暗号,由沈香传递给自己的,告诉她,他们这一辈所承载的责任,终于要结束了的信号。
所以,沈思终于可以回家了。
家……真是个遥远又梦幻的词啊。
沈思拿着沈香亲笔写就?的邀请函,抚摸着其?上沈舟的姓名,忽得回忆起沈舟来到她身边学习小?提琴的那一天,她看着那孩子出了神,只觉得她像极了曾经的自己,只是和自己不?同,沈舟她……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沈思的思考,她看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来电人姓名,刚刚接通,还没?能说话,便听到对方?磁性?的嗓音。
“啊通了,老师好久不?见啊,是我,Yuridia。”
并不?给人一点儿?惊讶或者寒暄的机会,秉承着一贯的做派,尤利步步紧逼:“老师要去?参加沈舟的生日?会吧,到时帮我捎个人哦,爱你?,mua!”
说罢又风风火火挂了电话,徒留沈思捏着手机后知后觉火大?:“这小?妮子!”
要不?是看尤利是自己的关门弟子,要不?是对方?确实在音乐一道上天纵奇才?让沈思不?得不?怜爱,沈思保证要让他付出巨大?的代价!他还懂不?懂得尊师重道啦!所以说外?国的小?孩真的是……
被?一通搅和失去?了继续郁闷的心情,沈思这才?好奇起尤利让她捎的人,究竟是谁能让他开这个口,又是谁非要让沈思带着进沈舟的生日?会?
这份好奇,一直持续到沈思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正主时。
对方?:“你?你?你?好,阿yi……姐姐!”
鬓生华发的沈思:“我应该和你?奶奶差不?多?年纪吧。”
对方?惊恐摇头,脑袋差点都要从脖子上晃下来,以此来证明自己没?有那么想。
沈思掩唇挡笑:“……我的意思是,你?随意点就?好了。”
见对方?着实可怜,沈思主动为其?解脱:“你?和阿舟是同学,她叫我姑妈,你?便也叫我姑姑吧。”
这法子总算解了这惊恐小?娃儿?的烦恼,她怯生生地喊了一声“沈姑姑”,在沈思想着这稍微有点像武侠剧里的称呼时,对方?做了自我介绍:“您叫我椎爱就?行。”
“嗯,椎爱。”沈思见到自己一声呼唤便让对方?眼睛亮了起来,气氛也变得亲密不?少之?后心情也好了些许,“所以你?去?阿舟生日?会要做些什么呢?”
椎爱毫无戒心地道:“啊,我准备去?抢回沈舟。”
“嗯,”沈思脸上保持着的优雅笑容僵硬了,“……嗯?”
自以为尤利把自己扔给沈思,肯定是和对方?通好气的椎爱看着自己的新大?腿沈姑姑,小?手握拳眼冒星光:“就?拜托沈姑姑帮我了!有您的帮助我堪称如虎添翼,计划一定会成功的!”
根本不?知道前情,却在刚刚被?椎爱泻了一肚子重要机密的沈思:保持大?人的从容微笑好难。
与其?说这是一场生日?宴会,不?如说这是一次过年,在这个最重要的日?子,不?管相隔多?远,被?“沈”的姓氏所束缚羁绊的人们,都会齐聚一堂,共同欢庆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一刻。
面向外?界名流的宴会举办时间在晚上,而在白日?便早早到达的是这个家族真正重要的人脉。
在今日?,哪怕沈芳私下是再怎么混不?吝的个性?,也都表现出了符合沈家人的完美气度与社交手段。
这边是早早就?移民国外?的三表姑一家,那个又是大?姑婆常年在世界各地经商的年轻有为的小?孙子,这个好像是某位远房表姐的新任丈夫、可千万不?能把上一任的姓氏叫出来……
大?脑以极快的速度处理各种剪不?清理还乱的人情,直到看到新来之?客的面容,沈芳大?脑宕机一瞬,对面笑嘻嘻得用拳头抵他一下,沈芳才?绽颜笑道:“——你?小?子。”
虽然他很快就?结束这不?太正经的称呼,但光看二人之?间的氛围便能感觉出他们的熟稔——二人确实也是童年玩伴的关系,虽然多?年未见,但幼时的情谊依然羁绊彼此。
“路局怎么有空光临寒舍?”沈芳难得嘴贫。
“唉咦,在外?不?称职务,我今天只是代表自己来给舟舟妹子祝贺生日?的,礼物不?够大?,你?们可别嫌弃。”路成全也笑嘻嘻的,完全没?有新闻报告里的严肃沉稳模样?,“对了,怎么只见你?一个在这招待?沈叔和我小?姨呢?”
“爸去?接人了,至于我妈——如果可以,我也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或许又是在征服哪座高山吧。”
“……唉,你?说小?姨她也真是,平日?里就?算了,这么大?的日?子,她都不?回来的?我妈之?前还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呢,结果她还是这样?。”
“妈妈不?一直是这样?么,我生日?她也没?回来啊。”
沈芳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他并没?有说谎,那可是能让古板的沈家都拿她没?办法、反过来驯服了沈家的奇女子啊,或许对那样?的人物来说,血缘与责任都不?及她自己的世界。
曾经沈芳也暗中抱怨过,觉得妈妈这样?子哪里像一个大?家族的主母,但后来他也想通了,他们这一辈人从小?最喜欢的、觉得最酷的人就?是他的妈妈,没?道理长大?后妈妈就?突然变了。
妈妈一直都没?有变,变的只是长大?的沈芳。
所以沈芳又开始重新敬佩起他的母亲。
虽然没?有明说,但沈芳觉得父亲、以及沈舟,应该都是同样?的想法。
“舟舟妹子呢?”路成全识趣地转移话题,“几年没?见了,她现在应该变漂亮了不?少吧。”
沈芳:“有吗,她不?从小?到大?都一个样??寿星在好好准备呢,你?就?别去?烦她了。”
“真是哥哥共有的眼瞎,我那个小?堂弟上次见了舟舟妹子一眼,惊为天人到回家后还茶饭不?思呢。”
路成全看到沈芳从鼻腔里轻哼一声,不?知道是在嘲讽谁,知道这大?兄弟的“世界上没?有人配得上俺妹”滤镜启动了,叹息着在心底对小?堂弟隔空道歉“看来这红线是拉不?了了”,不?过他本人对沈舟倒是有其?他方?面的好奇。
“所以说,舟舟妹子在你?家学校……”
沈芳用眼神阻止路成全问下去?,哪怕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也不?是能在这里大?声讨论的话题。
再说了。
“你?真好奇,去?问你?的天才?妹子吧,她可是总负责人。”
路成全面露难色:“那我还真不?敢,理妹和她舅似的,太吓人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终于沈家主的回归,大?厅的众人纷纷围上去?寒暄——寒暄的主角却不?是沈家主,而是他恭敬搀扶着的佝偻老妇。
老妇身着质朴,头发却梳理得一丝不?苟,她身上没?有多?余的首饰,只有腕间翡翠镯子点缀,看包浆便能看出岁月的悠久,她简直像一件活古董,每一寸外?表都显示着因为年轻时的操劳而日?积月累下的磋磨。
看着老妇同沈家的宗亲族孙们交谈,哪怕已有些老年痴呆,但她与小?辈们的关系仍然热络,哪怕路成全早已见识过沈家的各种奇怪之?处,也不?免得感叹:“旁的人看了还得以为她是你?们家的大?家长呢,其?实宋老奶奶和你?们家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吧。”
沈芳这时却严肃纠正了他的想法:“宋老是太奶奶认的干妹妹,那自然就?是沈家的长辈。”
说罢,他也前去?问候,看着沈芳恭敬的背影,还有宋老奶奶牵着他的手欣慰得如同打量自己真正的曾孙,路成全也只得把万千感叹压回心底。
沈家啊……真的是……
“沈姑姑,你?知道沈舟的房间在几楼吗?”
“二楼。”沈思语气轻飘,看着眼前这个叫椎爱的小?姑娘忙上忙下了一上午,眼都要花了,瞧她准备的那些东西,知道的说她是要去?“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打算末日?求生呢。
其?实椎爱还真有抢了沈舟“私奔”后带她在外?边儿?躲一段时间的准备,万一去?了哪个深山老林或者海中孤岛,那真是什么东西都不?嫌多?——真.遇到过海难的椎爱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该稍微有点儿?话语权,她都算好了该带多?少安全裤应急呢。
“那行,”这边椎爱还在收拾东西,那边她又回复着沈思的话,感觉一分一秒都闲不?下来,“我完全可以从外?墙上爬上去?。”
她说得信誓旦旦,眼里全是斗志,一个八百米都跑不?及格的四肢不?勤死宅此刻仿佛冒险游戏主人公,只觉得没?有她翻不?过去?的坎儿?。
沈思背后冒冷汗,她补充了一句:“一层二十多?米。”
椎爱僵住了,她沉默了,然后默默把翻出来判断结实度的绳子又塞回了她鼓胀得快爆的巨型登山包中,再抬头看着沈思时便是满脸的讨好微笑。
“要不?……姑姑帮我打个掩护,带我溜进去??”
沈思哭笑不?得,只得应下,那边椎爱还在喋喋不?休,她语速快得几乎是自言自语了,旁的人根本跟不?上她的脑回路,在她说出“姑姑既然没?有对象,要不?我假装你?在外?国交的小?男友参加宴会好了,斯——我是不?是还需要一顶假发,好像来不?及了,要不?干脆齐脖切吧。”
沈思不?得不?唤了她两三声才?让处于兴奋状态的椎爱缓了下来。
年轻女孩子看人的眼睛乌溜溜的,里面充满着没?有进过社会的单纯与无知,她表现得更像是该活在小?说里的那种简单人物,让人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全部。
沈思在心中轻轻叹息。
“小?姑娘,我还未问过你?,你?为什么要去?、嗯……抢回沈舟呢?”
沈思甚至都无法找出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这信誓旦旦说要把沈舟带离沈家的行为。
“那还用说么!”椎爱激动不?已,“那都是封建糟粕,我才?不?要看会长变成那样?呢!”
联姻什么的还是只活在小?说里好啦!椎爱这辈人崇尚得是自由恋爱好吧!再说了沈家这么家大?业大?还用什么联姻嘛!会长直接包他个三百六十四个小?鲜肉不?香么——最后一天大?家还能一起合家欢呐!
义愤填膺的椎爱并不?知道自己的脑回路和对面的沈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毕竟“强迫联姻”之?类的话,全都是她们自己的猜测,就?连尤利都未对此做出评价。
所以,很显然,沈思也理解错了椎爱的意思,她看着椎爱的眼神凝了凝,再开口时,语气莫测:“如果……是沈舟她自己不?想和你?走?呢?你?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吗?”
椎爱当即就?愣了。
沈思见状,有些想扶额:居然真的没?考虑过啊?
“我不?管。”
沈思抬眸,只见刚刚激动得手舞足蹈的椎爱此刻面皮绷紧,双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攥成了拳头。
她嘚啵嘚了许久的嘴巴终于还是暴露了有些干哑的声音。
“沈舟自己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管,我就?是要带她走?。”
听到如此不?讲道理的土匪般的言论,就?连沈思都只剩下了哑口无言。
椎爱见状,缓和了自己的表情,她讨巧地笑着,话里有些撒娇的意思,但在这种情况下听着却让人胆战心惊:“所以我才?说,这是抢人嘛,姑姑您一定得帮我。”
“至于沈舟那边,您也不?必担心,她不?可能对我做什么的——”
不?然你?问问她还要不?要椎爱辛辛苦苦拯救斯忒灵的大?家啊?
笑死,这就?是身为逆后宫女主角的自信。
椎爱洗脑般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把所有最坏的情况又想了一遍,确保不?管是哪个情况她都应该能保证沈舟会被?她“威逼利诱”和她跑,才?终于回归现实。
但这回,出神的却是对面优雅的沈姑姑,她垂睫凝思,似乎陷入了她自己的世界中,成年人的失态往往昭示着许多?不?能为外?人道也的覆灭与重构,沈思又抬眸仔细打量着椎爱,仿佛在确认她是否是一位可以相信的人,半晌,她才?吐出一句叹息,这叹息轻得马上就?散了,却好像吐出了她灵魂中的一部分。
最后,沈思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会帮你?。”
沈思会帮椎爱。
所以,椎爱——
“你?一定,要带沈舟走?。”
“喂,沈舟。宋太奶奶来了。”
沈芳的话语回响在空旷的房间里。
今天宴会的主角此刻只留给他一个孤零零的背影,哪怕身着盛装,但与华丽空旷的房间相比,一个人的身量还是太渺小?了。
这过于静谧的氛围令沈芳不?爽,他有一瞬间都怀疑沈舟是不?是已经从这里逃出去?了,此刻留下的只是一个应付的假人。
但当沈舟听到他的呼唤回过身来,看到自己的妹妹那与自己相似的面容时,沈芳却依旧没?有多?少愉快的心情。
这不?愉快的心情也影响到了他的语气:“既然你?都准备好了,那你?还在磨蹭什么?”
面对兄长带刺的话语,沈舟举起了自己的手机:“妈妈给我发了消息。”
“……发了什么?”
——是一副日?照金山的风景照。
仅在特定时间出现的极为宝贵的短暂自然景观,热烈的太阳光将洁白的圣山映衬得如同在万年一次的燃烧,那光辉被?人寓意为吉祥如意。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话。
“祝我的女儿?,二十岁生日?快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哈……她倒是过来露个面啊。”没?有外?人的时候,沈芳终究还是暴露了心中的点滴不?满。
作为被?鸽的主角本人的沈舟倒是没?什么不?愉的表情,她认真地保存了这张图片,还设置成了壁纸。
沈芳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又气不?打一出来,只能生硬地掰过自己的脑袋,才?好让自己不?对着今日?的寿星说什么不?礼貌的话。
“走?吧。”
沈芳走?出几步,又回头,才?发现沈舟并没?有动作,她只是端坐着,静静地注视着沈芳,在这一刻的沈芳眼底,沈舟好像静得能直接融入背后墙壁的花纹,她的肌肤变成壁纸开始谱写纹路,呼吸也没?入冷硬的钢筋水泥,仅存的一双眼眸,在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叫人再也无法从这些无懈可击的完美中窥视她真正的情愫。
“我有一件事,一直很想问芳哥。”
沈舟说出了不?太像是她会说出的话,仿佛在沈芳不?在斯忒灵的时候,有什么曾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她,但当沈舟接着说“但芳哥不?回答也没?有关系”的时候,沈芳又无奈地发现这好像确实又是他认识的沈舟。
沈芳叹了口气:“今天你?最大?,你?问吧。”
只是这么一句话,沈舟就?像被?满足愿望的小?女孩一般笑了起来。
但是她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叫人笑不?出来。
“哥哥一直以来,为什么对我那么不?满呢?”
好像从来都是这样?,沈芳永远都会对沈舟感到不?满。
沈舟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她自诩作为一个沈家人,作为沈芳的妹妹,她从未做出出格的事,相反,她完美符合了每个人的期望。
只有沈芳,从小?到大?,都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哪怕长大?了,会伪装了,关系瞧着和缓些了,但其?中的真实,只有作为亲兄妹的沈舟知晓。
“……呵,真不?像是你?会问的问题。”
沈舟:“所以芳哥可以选择不?回答。”
“你?就?这么在意我的想法?无所不?能的完美沈舟居然也是这种渴求着兄长之?爱的小?女孩儿?么?”
沈舟:“……”
或许是觉得沈芳不?会好好回答自己了,沈舟低头整理着裙摆,为之?后的出席做准备。
但当她错开视线的瞬间,沈舟听到了她现在看不?到面容的沈芳的声音。
“为什么?你?居然不?知道么,沈舟?”
“我,对你?……”
老人家的体力不?算好,结束寒暄后宋老奶奶便被?请到了贵宾室休息,她还心心念念着要见见长大?的沈舟呢,结果一个没?注意竟然自己先打起了盹儿?来。
只是不?一会儿?便又清醒了,她抬起有些老花的眼睛,瞧着门口的方?向,笑盈盈的:“舟舟啊,你?来了。”
许久没?得到回应,宋老奶奶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沈舟,只是一副挂在墙上的油画。
乌发披肩,眼眸温润,不?着粉黛金银,却自如宝石耀华。
或许刚来这里的人会以为这是沈舟的画像吧,但这位独坐的老人却再清楚不?过了,她望着画像里的人永远年轻的面容,仿佛穿越了无数岁月,回到第一次见她的那天,同她怯生生地打招呼。
“行知姐姐……”
六岁的沈芳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子。
家里有钱, 更正一下、特别有钱,有最酷的妈妈和最爱自己的爸爸,自己长得更是?玉雪可爱、英俊潇洒, 不开?玩笑的说?, 从幼稚园开?始就情书收到手软, 初吻更是?被哪个胆大的小女孩浑水摸鱼就猎走了。
非要说?有什么不满,那可能就是?自己那个土里土气还很像女孩子的名字, 在多次请求爸爸给自己改名为沈傲天无?果之后, 沈芳只能捏着鼻子对自己这个名字认命——然后打哭每一个胆敢嘲笑他?名字的幼稚男孩。
边打还要边教训人家:“不能嘲笑人家名字,你爸妈没教过你那就由我来教!啊, 芳怎么你了?芳这字土吗?你长辈中没有一个叫芳的吗?芳多好啊是?吧!我们家男人都是?这么取名的,我爸还叫香呢!我们一家都香喷喷的, 哪像你一张狗嘴只能喷粪!”
沈芳小嘴叭叭, 也不管自己占不占理,总之就是?不允许自己以外的人说?这个名字半点儿不好。
然后仗着自己武力高超, 并且, 家里特别有钱, 打完人马上就能得到完整的擦屁股售后, 沈芳逐渐成?为他?们那辈小孩子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也再没有人、至少当面不会再有人嘲笑他?的名字了。
六岁的沈芳对世界上的一切都很?满意?, 除了,让他?妈妈肚子越来越大的“那个东西?”。
那是?沈芳第一次亲眼?看到生命的孕育,他?原本还以为小孩子一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小孩子的模样, 然后吃饭喝奶就长大了,沈芳原来并不知道他?们得先寄生在女?性大人的身上十个月之久才能诞下。
是?的, 寄生,只能这么去形容——
沈芳亲眼?看着妈妈平坦的肚子一天天变大, 隔着肚皮去抚摸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原本是?储藏肠子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回应自己的触碰,仿佛妈妈的肚子里正住着一个小小小人,这活物隔着肚皮看不到面目说?不出话语甚至离不开?人体,却又实实在在地活着,并且,一天天地,长大了
——这种?认知和感觉令沈芳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他?看着妈妈的肚子心中产生了他?此生头一次的“畏惧”。
“这是?你的妹妹或者弟弟,和它打个招呼吧。”
大人们总是?这般逗弄着沈芳去抚摸他?妈妈的肚皮,与肚子里的生灵沟通,但沈芳却表现得十分?抗拒。
“这孩子,还不清楚人是?怎么到这世上的呢,”有大人替他?解围,“当时你妈妈也是?这样把你生下来的啊。”
沈芳这时却双标了,他?知道自己是?个怎样可爱的小孩儿,但谁知道妈妈的肚子里现在生活的是?不是?个怪物呢?
沈芳实在是?怕极了,但他?用小孩子的口吻说?出他?的惧怕时,大人们却都以为他?只是?在嫉妒。
沈芳说?:“妈妈爸爸已经有我了,为什么还会想要一个妹妹弟弟呢?”
有人笑了:“你爸爸妈妈也想要儿女?双全吧,沈家这辈还没有女?孩子呢。”
有人打趣:“香弟,你这儿子可不得了,小小年纪就有继承人的野心了。”
有人调解:“难道多个妹妹弟弟不好吗?他?们能陪你玩,还叫你哥哥呢。”
这些都不是?沈芳想要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