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播的当是个新的剧本,椎爱虽然听不懂,但是在唱词里看到比较现代的东西,些微走神,椎爱便已走到对方身边。
“阿姨,喝点水吧。”
但是没人?接过椎爱手中的水杯。
椎爱听到了一声轻笑,一声十?分突兀的,不该出现在这个由母女二?人?组成的单亲家庭里的男性的笑声。
“这么客气啊,椎爱?”
椎爱手中的杯子没有掉,因为在她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全身都僵了,指关?节如同生?锈一般紧紧扣住杯身,她完全傻了,只能看着那个自在得如在自家的人?挑眉看她,眸中靛蓝氤氲,笑意也染上些许不明意味。
他说话?有着一种让小火苗瞬间窜为通天烈焰的气人?本领,动人?的嗓音夹着微微的笑意,本该叫人?浑身酥软,此刻却只能令人?拳头一硬,“我们不是同辈么椎爱?这声姨我可?当不起。不过水我还是要的。”
他说着就要来接椎爱手中的水杯,但椎爱没给,于是他的手便顺势包住了椎爱紧贴在杯壁上的手指。
摸着有点冷。
他有些出神,然后就听到椎爱忽然拔高甚至有些尖锐的声音:“尤利?!”
有惊无喜的语气,含着不自知的害怕。
蓝眼睛微弯,尤利当即就笑了,仿佛椎爱宛如斥责的一声于他而言是来自情人?充满爱意的呼唤:“哎,想我没?”
空气冰冻般静谧,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不知道现实里在发生?什么,电视上的戏者依旧进行着她们的唱念做打,演绎早已编写好的结局。
“留学八载学知识,喝的是咖啡,穿的是洋装,徜徉在赛先生?与德先生?的追求中,世人?皆喊我交际花、新青年?,然而老父啊,我是那顽根、痴情种,魂系故土千万夜,辗转反侧未敢眠!”
“我的孩子在哭泣,我的丈夫在淌血,我的妻子在受辱,我的父母悲晚年?,四万万人?民共沉沦,我怎敢独自一人?坐高堂!”
“纵使家财破!香魂销!我也要……!”
——我也要做到那件事。
“椎爱, 还没换好吗?要我帮忙么?”
心下一惊,一边提高声音慌张叫着“就好了,你?可千万别进来!”, 一边眼一闭心一横把?身上那?些不知哪边该放在哪边的布条随手往身上一抛, 便拉开了丝毫不?能起到阻拦外面?那?个坏心眼的帘子。
听呐, 那?个坏心眼还这?么辩驳着:“明明在我面前完全不需要在意这?种事的哦。(因为大家内里都是女孩子)”
听懂潜台词的椎爱也?憋着一股汗地回敬:“你?就不?照照镜子么。(看看你?现在的帅哥外表啊)”
良久无声,对方只是沉默地盯着自己看, 那?双翻涌着海蓝更显神秘的眸子似乎忘记了该如何转动?。
让明知道对方脾性的椎爱都有?点不?好意思, 难道是那?种,只要出?现类似换装剧情的时候就一定会出?现的女主惊艳四方的情节……!
“椎爱, 你?为什么要把?手臂上的装饰挂在脖子上,我有?把?你?逼得那?么紧么, 以至于?你?想?要自己勒死自己?”
被外国人特有?的直白毒舌狠狠伤到了, 椎爱欲哭无泪地拽紧帘子就要挡在自己面?前:“反正我就是没穿过礼服的乡巴佬!”
但帘子拉上的那?一刻,有?个很臭不?要脸的跟着钻进来了!
“尤利!”又惊又怒地喊出?对方的名字, 椎爱真想?哭了。
“嘘嘘——”尤利发出?了对付不?听话的马儿那?般的安抚声, 拽住椎爱乱动?的胳膊好让她不?真的自己勒死自己, “听着, 小乡巴佬,我是来帮助你?的, 在我们城里,不?会穿的礼服是要别人帮忙穿的,你?得习惯这?一点。”
没想?到尤利竟然真的顺着自己的话来了, 椎爱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憋屈:“难道你?也?被别人帮穿过衣服么!”
“那?不?是肯定的么?”尤利道,“颁奖会上的那?些礼服你?以为靠自己穿得上去?我又不?是没有?只贴着胸贴被四五个人包围的经历。”
尤利说得太理所当然, 让完全没有?接触过娱乐圈,甚至去内衣店也?耻于?让店员姐姐帮自己试内衣的椎爱开了眼——原来她还真是个乡巴佬?
是就是咯!椎爱咬牙切齿接受了一切, 刚准备再与尤利据理力争,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些在自己手中宛如索命绳的布条就被尤利轻而易举地理顺到它们该在的位置上,而椎爱在刚刚的那?会儿子功夫中甚至没有?多少感觉,非要说的话,只是尤利现在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心,实在是有?点儿难以忍受的烫,仿佛他一挪开就会留下一片烫伤般的绯红。
气氛忽然有?些莫名,椎爱觉得自己嘴巴干干的,开口时声音也?有?些粘滞:“你?进来的话,我们会被说闲话的。”
椎爱看着试衣镜中的尤利,但镜子中的尤利只专注地垂头盯着现实里的椎爱。
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但尤利答得有?些漫不?经心:“我把?人都打发走了,没人会说闲话。”
椎爱瞬间痛苦面?具,只剩下男女二人的试衣间,应该已经不?是闲话的程度了。
“你?的锁骨很漂亮,你?应该经常把?它们露出?来。”
“……谢谢?”椎爱感谢的话语还没说完,尤利的手忽然松松环上椎爱的脖颈。
椎爱从不?觉得自己的脖子有?多么纤细、天鹅颈,但此刻在尤利的手衬托下,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脖颈如此脆弱,能被他骨节宽大的手如此轻易地拿捏控制——哪怕尤利的手并没有?贴上椎爱的肌肤,但感觉到一股窒息感的椎爱还是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啊,喉结好像、稍微碰到了一点。
尤利很快便收回了手。
“你?需要一条项链。”
椎爱:“啊?”
“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去珠宝店。”
椎爱:“啊?!”
等等,先?说清楚,谁来付钱啊!
“你?以为自己逃得了么?斯忒灵的女主角?”
“你?以为在发生那?种事情后,连理、沈家、还有?我……能忍受你?的再次消失么?”
“你?以为,你?们做得真就天衣无缝了么?”
“你?猜猜,现在留在斯忒灵的你?的那?些共犯,都怎么样了?”
“你?……”
“啊,哭了。”
发表了一系列“她逃他追文?”经典演讲的尤利看着被自己吓哭的椎爱,无奈地挠了挠脸颊。
“你?好歹硬气点呀。”
搞得尤利都没法继续玩下去了。
“我很硬气。”
椎爱哭得鼻涕泡都崩裂了一个,却还要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那?眼泪啊,刷得一下就窜下来了。
“逃跑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大家都是被我用好感度威逼利诱的,你?要惩、惩罚,就冲我一个人来吧!”
“……”尤利微笑,“你?知道你?是在逃避什么责任么?你?的逃跑是在和整个国家的意志作对。”
椎爱开始打嗝,一个接着一个,什么话都硬气不?了了:“那?、那?我要、坐牢么?”
尤利捏下巴:“说不?定哦,把?你?关在牢房里还更方便呢,你?哪里都去不?了,要看什么人都得经过我们的允许,我们让你?和谁在一起你?就得和谁在一起,我们要你?待多久你?就得待多久……”说到最后,尤利甚至露出?了“恍然大悟这?是个好主意”的心动?表情。
椎爱:“等……我想?和你?聊聊人权方面?的话题……”
尤利:“特殊时期个人利益要放在国家利益后哦,椎爱也?说过的吧,愿意为母国效力,我听到那?话后十分感动?呢,怎么,现在后悔了?”
椎爱的表情彻底扭曲,脸上一会儿一个色,几乎都让尤利怀疑她快憋过气去了。
就在椎爱即将松口跪求尤利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她带回斯忒灵时,刚刚还十分认真的尤利爆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你?还真信了呀。”他上来揉搓椎爱绷紧的脸蛋,把?她冰冷僵硬的表情都软和成暖暖的懵懂,看着椎爱雨过天晴的眼睛,尤利也?弯眸笑了起来,“我怎么舍得那?么对你?呢?”
椎爱:你?刚才说得很是认真啊!
尤利:“——那?明显是连理那?种人才会做的事嘛(注:在他被逼到绝境时),再说了,你?们国家的利益和我有?什么关系,那?完全不?是我操心的地方。”
椎爱:这?个外国人,并非友人!
但不?论如何腹诽,狠狠调戏了一番椎爱的尤利总算愿意给她进行解答了。
“陶阿姨在哪里!”
尤利:“第一个居然问?这?个么?放心吧,那?位女士没有?受到任何惊吓,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如果你?非要问?的话,考虑到她如此忧心女儿,我们给她安排了在这?个特殊时期特别开放的斯忒灵N日游——没错,她就在你?逃出?的地方哦,椎爱。”
椎爱捂嘴泪流:是我对不?起你?啊陶阿姨!这?不?完全变成人质了么,和女儿一起!
尤利:“别整得像生离死别一样,斯忒灵可是特别安排了相?关人士以招待上级领导的规格招待她呢——当然如果你?始终没回去,这?招待还是不?是招待就未必了。”
椎爱:确定了,是人质!
“斯忒灵的大家怎么样了?”
尤利:“你?是真的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么,椎爱?”
“……”
尤利叹了口气:“就是你?们曾经预想?过的那?种‘最坏的情况’,连理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在一起伪造‘你?还在’的假象,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带人上门封查寝室控制相?关人士了——真可惜,那?个冒充你?直播的人差点就爬到山顶上去了呢,结果连理一掺和又回到了原点。”
“……”
“说起来,据说那?些人被连理抓住的时候,也?一个个都争着说着‘自己才是主谋’、‘和椎爱没关系’呢。”
“……”
“不?过里面?确实是有?主谋吧,学生会的那?些个?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被连理单独传唤了,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呢?”
尤利托着下巴注视着椎爱的表情变化,
“至于?我呢,正是替代在这?种时候不?方便离开斯忒灵的连理,来追回你?的。”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尤利觉得自己真是大度。
“……他们、大家,会受到什么惩罚?”
尤利:“这?可真不?好说——谁知道呢,他们可是想?掳走斯忒灵的女主角啊。”
“……我是自己出?来的。”
尤利:“抱歉——我没听清,没什么要问?的了吧,那?我们走吧。”
尤利上前来想?拉椎爱的手,却反而被椎爱拽住了臂膀。
身量不?及自己的椎爱就这?么仰头仿佛怒视一般瞪着他:“——我是自己出?来的!”
“没有?人逼迫我!没有?人引诱我!没有?人绑架我!我是自己要出?来的!”
所以那?些人,笑着送自己离开,祝福她旗开得胜的大家,并不?该受到这?些处罚。
“……”尤利都好像被椎爱震慑住了,一时都没能说出?什么话,过了会儿,才能听到他低缓的询问?,仿佛在直接叩问?椎爱的心,“那?你?为什么要出?来呢,椎爱。”
嘴巴张张合合,就仿佛是随意扯了个借口,却又借着这?借口之名诉说着某样真实。
“我想?让沈舟……回斯忒灵!”
不?是什么“阻止沈舟被家里人拉去政治联姻”,也?不?是“沈芳太不?做人了我希望沈舟回来继续宽松管理”,抛开了一切外因,最自私的想?法是——不?管沈舟会不?会在联姻中遇到她的白马王子,也?不?管沈舟是不?是想?要从斯忒灵这?个烂摊子中脱身,椎爱都希望她能回来,回到斯忒灵,回到她的身边来。
哪怕真的无法回来,椎爱也?希望能听到沈舟的亲口拒绝。
从椎爱的表情中读出?了这?种意志,尤利开心地笑了。
“那?就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再怎么说我也?是她的童年玩伴。”
被尤利往脖子上挂了市区一套房的椎爱感觉自己甚至无法呼吸,在听到尤利十分熟练地说“把?账单寄到沈家找‘沈舟’代付”时,椎爱更是差点眼珠脱眶。
“怎么是会长花钱啊!”
尤利十分理所当然:“我们可是在为了沈舟奔波哎,那?当然该是她付钱,啊顺便提一句我们身上的衣服也?会是沈舟来付,所以不?用特别感谢我了。”
椎爱:可恶,原来刚刚那?个设计师小姐姐那?么热情是因为沈家而不?是靠尤利的刷脸啊,失策了,这?明明只是个身上背着三千万违约金的一般被变性偶像罢了!这?是哪门子的童年玩伴啊!讲句话的功夫就花你?几千万的那?种么!这?是仇人吧!
“为什么这?副表情,椎爱?难道你?没有?自信把?沈舟带回来吗?”
椎爱扶额:“不?,就算有?自信也?……”
但尤利没有?给她反悔的功夫:“如果沈舟不?回来,你?在斯忒灵的‘共犯们’会被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哦,你?是要她回来重?掌大局解救大家的吧?”
椎爱便秘般咬牙切齿:“虽然是这?样没错……”
尤利摊牌了:“我现在可没钱,你?知道的,我还在为违约金发愁呢,还是说椎爱,这?钱你?来付?”
“……”椎爱,“我一定要带回会长!”
带不?回的话,椎爱的人生肉眼可见地会以各种方式迎来惨烈的终结。
尤利嗤嗤笑了:“就得这?个劲。”
视线从被沉重?债务逼得走上破釜沉舟之地气势满满的椎爱转移到了窗外好得吓人的天色上,尤利眼中的海色翻涌,似乎沉入记忆之海搅起无数过往。
曾几何时的一个同样天气好得吓人的午后,尤利第一次见到沈舟。
女孩瘦瘦小小,目光灼灼。
“你?好,我是沈舟,同你?一起争夺冠军之位的人。”
Yuridia:“……哈?”
她看着沈舟,像看见一个傻子。
这?傻子却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Yuridia开始觉得,这?或许不?是个傻子,而是个疯子。
是了?, 以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在沈舟对自己“大放厥词”发出挑战声明的不久后,Yuridia就?发现自己遇到的确实是个蠢笨的家伙,因?为太愚蠢了?, 简直让人觉得可恨。
黑头发黑眼睛的小姑娘明显是个小提琴初学者, 却因?为出身的高贵得以走关系参加了?根本不是她这个档次能够到的比赛。
就?这样她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不仅在训练之时发出噪音骚扰Yuridia,还时常“不耻下问”寻求Yuridia的指教?, 哪怕Yuridia态度差劲语气不妙。
这甚至让Yuridia一度怀疑她是想用这种精神攻击扰乱自己的训练进?度, 来击败Yuridia这个最有威胁的种子?选手。
Yuridia真想说这完全没有必要,毕竟是个正经来参赛的人的水准都能暴打沈舟。
终于?, Yuridia还是忍无可忍,她没有选择打沈舟一顿, 而是直接翘训练了?——哎, 眼不见为净。
或许沈舟的“恶毒作战”也?算完成目标了?吧,Yuridia屈服于?沈舟的“烦人攻势”, 空置了?大赛前最重?要的准备时间——不过Yuridia并不如一般人所想的委屈, 她直接以“心灵受创需要疗养”为借口, 流连于?比赛当地的风土人情, 并熟练且违法地冒充成年人进?酒吧听歌蹦迪。
乐不思蜀的Yuridia总是回来得很晚,但沈舟似乎总是能睡得比她更晚, 至少Yuridia总是能看到训练室里亮着灯,然后嘈嘈切切难以入耳的小提琴声重?复又重?复。
“真是个没有天赋的人啊。”Yuridia总是戴上隔音耳机,借着酒精的催眠呼呼大睡。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的Yuridia出去觅食时, 又总是能遇到沈舟精神满满地对自己打招呼:“Yuridia,早上好, 你也?来吃早饭吗?”
Yuridia不知自己该先喷一句“你说的什么废话”还是该感?叹一下沈舟这家伙难道是把睡眠进?化?掉了?吗?睡得比Yuridia晚起得还比她早而且精神状态还那么好,Yuridia都要怀疑她是东方秘术造的人偶。
但Yuridia已经学乖了?, 她无视沈舟取了?自己的饭食,沈舟没再舔着脸贴着Yuridia坐,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饭,她用手捏着面包,小口地咬着。
Yuridia忽然感?到有些稀奇,她可是见识过这位大小姐在来的第一天用筷子?夹披萨吃得极尽优雅,显得一众用手拿披萨的大家伙儿们如同不知餐桌礼仪的原始人,哪怕她后来道歉是因?为家里的教?养养成的习惯,后来也?入乡随俗地改用刀叉来吃热狗与汉堡(但果然还是很奇葩),但她的“大小姐病”还是深入人心。
这会儿大小姐怎么也?开?始效仿蛮夷的饮食习惯了??
Yuridia觉得好奇,便多看了?一会儿,洞察力?敏锐的她很快便发现对方在拿杯子?时手微微颤抖,也?看到她取面包时掌心暴露的因?为练习过度留下的水泡。
Yuridia知晓了?原因?,便略感?无趣地继续低头吃饭。
Yuridia并没有因?此对沈舟改观,进?而与她交好,沈舟的所作所为在她眼底只不过是没有天赋的人因?为徒劳的努力?承受了?苦果罢了?,她自己非要吃这苦果,Yuridia与她无亲无故,没有理由?救她于?水火。
但,非要说的话,没有天赋的家伙因?为格外的努力?也?的确得到了?一点儿回馈,那小提琴乐声不再是无法忍受的噪音,而有了?规范的旋律,可以称得上初具音律之美。
不过……
“还真是没有天赋啊。”
Yuridia将被子?蒙上头顶。
仿佛一觉就?睡到了?比赛日。
Yuridia是第一个上台表演的,对其他人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不幸。
哪怕数日没有练习,手生于?她而言也?是个笑话。
当她开?始演奏时,你会发现音乐之神钟爱之人究竟是谁。
你不由?地沉入进?去,一曲终了?,见神之宠儿头也?不回地下台,才惊觉天籁已经结束,接着,便因?为想到自己将在这般美妙的乐曲后登场,悲戚哀叹自己的乐声大约会在对比之下显得毫无灵魂。
但凡Yuridia参赛的音乐赛事总会有这样的传言,在Yuridia身后登场是最不幸的事。
事实?也?的确如此,Yuridia后面的几任参赛者不是犯了?平时不会犯的错误,就?是哪怕顺利演奏完全程,在前面的Yuridia的表演对比下,也?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这就?让等待的Yuridia感?觉时间更加漫长了?,她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并不在意这算不算不尊重?台上的参赛者——事实?上那些人们简直感?激涕零,不被Yuridia注视,他们的心理压力?轻了?许多。
“如果觉得无聊,你可以提前离场。”老师温声对她说。
“我想再看一会儿。”Yuridia摇摇头,强作精神专注比赛,直把台上的选手看得错了?调,接下来的全程对方都面如死灰地演奏。
或许Yuridia提前离场对其他人来说都是件好事吧,但抱歉啊,Yuridia总是那么不懂看气氛。
终于?,轮到沈舟了?。
Yuridia精神一振,背都离开?了?靠椅,专注地盯着台上的沈舟。
她的礼仪还是那样完美,一举一动都宛如画卷赏心悦目,直到她开?始演奏。
Yuridia捂住了?嘴巴,把差点迸出来的笑声挡在了?五指之后,不只是她,全场安静得可怕——并不是观赏前面几位时出于?对音乐的尊重?而保持着沉默,这份静谧中洋溢着浓浓的尴尬。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Yuridia也?能从他们的表情中看懂他们的心声——
‘这水平都能来参赛?’
几乎让人怀疑这个久负盛名的国际赛事的真正分量。
评委的表情也?并不好看,但他们依旧让沈舟演奏完了?全程——那毫无灵魂,照本宣科,感?情和技巧没有一个符合他们心理预期的参赛曲。
沈舟演奏得有多么糟糕么?那倒未必,放到普通人中间,配上她那漂亮的脸蛋,再考虑到她训练的时间之短,是可以被吹奏一番天才小美女的程度,放到家族群里也?是能从小被夸到大的好榜样……但只是,她的出道不该在这样的国际赛事上。
这简直是羞辱,对这场大赛的,也?是对沈舟的。
但沈舟,在千万道针扎般的目光中,只是和她开?始演奏前一般进?行?了?完美的致谢礼,她露在外面的手背莹洁如玉,像是佐证着她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Yuridia知道掩藏其下的掌心中是血泡,是痂,是一个毫无天赋之人日以继赴的努力?。
音乐比赛是很残酷的,沈舟并没有得到进?入下一级比赛的机会,她淘汰在了?初赛,但最终,比赛协会临时给她与其他失败者颁发了?优秀奖(即安慰奖)这一在以前的赛事中从未有过的奖项,让这群失败者也?彷如是这天才聚会中沾了?光的一员胜将。
“那个水奖,就?是为那个中国人设的吧。”在庆功宴上,Yuridia听到了?选手们的交谈,“太掉档次了?,大赛官方真是让人寒心。”
甚至连白?嫖了?优秀奖的被淘汰的人也?颇有微词:“和她拿同一个奖项,我的水平会被人质疑的。”
他们说着说着便义愤填膺,接着看到一旁的Yuridia,便感?同身受地替这位音乐天才感?到惋惜——她竟然要承受和那水货中国人参加同一个赛事的侮辱:“Yuridia,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她甚至和你同在一个老师门下,简直是让你脸上蒙羞。”
Yuridia喝着可乐就?笑了?,她的眼睛俏皮地眨了?一下,接着便说出一点儿都不可爱的话:“非要说的话,年年都要和水平又变落后的你们一起参赛,我就?已经够屈辱的了?。”
刚才还在正义声讨的众人俱都尴尬无声,但他们竟无一人可出声反驳,因?为Yuridia说的就?是事实?,她在音乐上的造诣每年都以可怕的速度进?步,与她相比他们简直是在原地踏步、甚至是每年倒退!
他们简直是做了?最糟糕的决定,这样的天才是不可能与他们共情的!
Yuridia留下傲慢的嗤笑便离开?,剩下的人们被打击得心灰意冷,再也?不像刚才那般声讨那个走后门的初学者沈舟。
“谢谢。”
Yuridia脚步一顿,刚准备离开?的她就?看到了?站在拐角处的沈舟,想必她刚才听到了?全过程。
她瞥了?一眼沈舟的手,已经包上了?白?色的绷带,那纤细的手指看上去更加没有血色,像是中国人喜欢的玉石。
“我说的是事实?。”Yuridia耸耸肩,她并没有在为沈舟出气。
沈舟却笑了?:“但我还是想要感?谢你。”
Yuridia摇了?摇头,像是为了?粉碎沈舟对她的一切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Yuridia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拉小提琴了?——我简直要为你那把昂贵的小提琴哭泣,它被制造出来时不是为了?成为一个拙劣的播放器,也?不是为了?成为一个富家千金闲极无聊的消遣玩具。”
沈舟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融化?,最终消弭于?脸上,她不笑了?,却还是说:“抱歉,只有这个请求,我无法做到。”
瞧这东方古国的话术呵,她说的仿佛她对Yuridia有多么慷慨,而Yuridia对她又是多么不讲情理。
沈舟接着道:“我的太奶奶曾经得到过国际小提琴比赛的冠军,她还是这场比赛的创始人之一,我必须要追随她的步伐。”
沈舟这番莫名其妙的自白?在Yuridia听来无疑是自爆,不仅佐证了?她是如何以一个初学者身份登上这个舞台,还解释了?她又是如何让大赛为了?她而专门创设了?一个新的奖项。
可Yuridia并不在乎,她只是耸耸肩:“随便,祝你过家家游戏玩得开?心,大小姐。我走了?,拜~”
沈舟沉默了?一会儿,看到Yuridia快要走出庆功宴的酒店时才叫住她:“你要去哪里?之后老师会过来找你聊接下来的赛事。”
“哦,确实?是这样子?。”Yuridia摆摆手里黑屏的手机,“既然我手机刚好没电,就?由?你帮我转达老师吧,告诉她,我退赛了?。”
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沈舟这样的人也?会惊讶:“为什么……”
Yuridia明明就?预定了?冠军奖杯,沈舟无法理解她会放弃这唾手可得的胜利。
Yuridia装模作样地抹抹眼泪:“刚刚接到噩耗,我父亲卷入木仓战生死未卜,我得回去尽孝哩。”
这回答能瞬间干爆任何人的CPU,让他们不知道Yuridia是否在开?玩笑,又是否该在此时送上节哀祝福。
哪怕Yuridia表现得很像是为了?摆脱纠缠而随口胡诌地演戏,可沈舟还是信了?,虽然她信了?,但她还是问?:“那明年,我们再进?行?比赛吧。”
她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Yuridia都要叹服了?:“你还是和那些报团取暖的无能家伙们一起公平竞争吧。”
沈舟听出了?话外之音:“你……不再参加这场比赛了?吗?”
Yuridia笑了?,在沈舟问?出很无聊的“为什么”之前,率先回答了?她:“志不在此。”
多过分呐,拥有如此天赋的人在辛辛苦苦为此拼搏却始终未得垂怜的人面前说,我志不在此,我不感?兴趣,我并不在意。
Yuridia并没有多做停留,她也?没有关注被她留下来的沈舟,因?为她出门便被一众黑衣大汉绑架般迎上了?车。
她悠闲地从车上的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所以,爹地死了?吗?”
“后来再听到沈舟的消息时,就?是她夺得第二年大赛头奖的时候了?。”尤利嚼着糖,看向椎爱,“她真厉害,不是吗?”
然后尤利就?看到了?椎爱一脸凝重?的表情,她笔直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宛如重?锤:“会长绝对没有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