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价格简直是疯了!
贝尔的眉头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可就这样,他也没对电话对面的川野清说什么,只是淡淡评论了一下:“这广告可真烂。”
显然川野清也没时间跟他吐槽,毕竟这个价钱恐怕也击穿了长崎的底线,他嗯了一声后,很快就找借口挂断了电话——这是想办法去了。
但贝尔也没动,他一直坐在那里,皱着眉头看着电视,这事儿有点不好办,他开始这么想。
但随后就推翻了这个想法,不是不好干,是太难了。他们的确准备好了降价倾销,为的就是挤兑燎原厂让她血本无归,但那是燎原厂卖7万,他们也卖7万的做法。可现在呢,燎原厂卖5万块,数控机床是10万,他们确实万万做不到。
这哪里是挤兑燎原厂,这是反过来了,燎原厂在挤兑他们?!
这事儿连起来,他都得给许如意叫一声好,前面用郭大伟的事情引起关注,推出了机床协会和评定制度,让大家知道了,他们已经可以取代日本机床,现在,立了这么低的价格,如果他是夏国任何一个机床厂的厂长,他都想和燎原厂合作。如果他是夏国任何一个需要购买机床的厂长,他都愿意买燎原一号,无他,从情绪到质量到价格,燎原一号是唯一选择。
可是他们怎么办呢?
他辛辛苦苦申请下来的价格,毫无用武之地。如果是在其他国家,他还能伙同其他公司,对燎原厂进行反倾销,但在夏国,他们根本没有这个概念,这根本没有用——他原先是多么庆幸啊,夏国对这方面管的并不严,所以他们可以用高价挣得盆满钵满。
可现在,他发现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翻译本来还想说话,可是已经被贝尔严肃的表情吓到了,她想了想干脆悄悄后退,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待着,这一看就没好事。
贝尔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事实上,这会儿就是上帝来了,他也得思考,后续该怎么办。打价格战是不可能了,如今只有两条路,把价格降到最低,然后靠着他们多年的口碑来吸引顾客,如果只差几千块的话,对方不一定会选择燎原厂,毕竟他们实在是太年轻了,除了东阳厂这台还未投产的机器,没有任何的落地。选择他们的可能性很高。
当然,如果价格战不行的话,另外一条路就比较麻烦了,他们需要大出血,拿出一些原本舍不得拿出来的好东西来吸引夏国客户。
其实说起来,贝尔的直觉告诉他,他应该直接下狠手,走第二条路,让许如意无路可走,但是,这些东西跟他们的政策完全相反,如果拿出来代价就有点太大了。
他觉得,是不是必要呢。
至于川野清,在看完了广告后,直接打电话给了社长川田祥太,“社长,我认为我们该调整战略了。”
当然了,这则广告不但让这些外国厂商破防,也吸引了不少夏国人观看——主要是许如意挑的时间短太好了,新闻结束后第一个广告,持续了整整一分钟,而广告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夏国人如今必看的节目《天气预报》。
你说,中间一共就五分钟广告,数控系统占了五分之一,数控机床又占了五分之一,虽然跟念经似的,让人觉得头疼,可是换台没可换的,也不能为了个广告关电视再打开吧,那还不够折腾的呢。
所以,今晚上夏国有电视的人家,几乎都忍着听完了这一分钟的魔音穿脑。
等着结束后,自然忍不住议论。不懂机床的人看着不由皱眉头:“哎呀,这是什么广告啊,怎么就这两句话翻来覆去的说,还这么长时间,吵死了。这两年从那个爱妈拉车开始,广告都很有意思,这怎么弄来这种的。”
“可不是,”一个穿着牛仔裤的小伙子皱眉说,“一个系统,一个机床弄得这么长时间,脑袋都疼。”
结果直接被敲了个脑瓜崩,那手劲儿实在是太大了,青年顿时抱着脑袋哎呦一声:“爸你干什么呀,疼死了!你怎么随便打人!”
“我打你个不学无术!”对方直接说道,“天天让你学点东西,你也不学,书不看,新闻也不看,就知道跳舞。你一个机床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前两天平江厂全国求助铣刀,你不知道?”
小青年直接都蒙了,他不知道啊。
可是他爸已经愤怒了,他可不敢说实话,只能哦了一声,意思是我知道啊,他爸果不其然不会问他,而是只顾自己说,“看了你都想不到,这广告是挺没意思的,但是内容重要啊,一个数控系统才不到五万块,一台数控机床才不到十万块!”
小青年吐槽:“哪里不到,就差一块钱!”
“一块钱?一块钱外国人给你吗?你知道我们进口国外的是多少钱吗?这便宜了可太多了。这都等于咱们国家有了自己的数控系统和机床,又质量好,又便宜,谁还能欺负咱!”
“你不偷着笑,还在这儿抱怨,我看你这接班啥也没接到,真是浪费了我的好岗位。”
小青年忍不住嘟囔一声,“你当我愿意干啊,现在都摆摊自己挣钱,也就你们才觉得当工人光荣,生产出来的东西,人家都嫌弃,工资就那点?!接班有什么好的。”
老人恨铁不成钢:“机床不行了换不起,这不就能换了吗?刚刚新闻里已经播放了,咱们五洲和东北机床厂的机床可以跟日本长崎的一个质量,这燎原一号数控机床直接跟德国货一样,咱们自家产的,肯定比国外的要便宜,而且还不会卡配件,这是多好的机会!?”
“算了?!”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将烟枪在垃圾桶里使劲磕了磕,又装了新的,然后就要出去。
小青年叫了一声,“爸你又要干什么去?”
“我去厂长家坐坐,他不是前一阵子一直惦记着申请换设备吗?这是好消息,我得告诉他!”
小青年立刻不愿意了,“你一个工人,这事儿轮的上你说吗?你说人家干吗?我跟你说,你别多管闲事。还惹人不高兴!”
“这是闲事儿吗?”老人直接瞪了眼,“这是咱自己厂里的事儿,有了好设备,咱们产品也能上去,你们就不会天天的没事干,就知道跳舞,发不了工资。这怎么能是闲事呢,这是重要的事儿。”
说完,就背着手往外走,小青年那叫一个不满意啊,忍不住嘟囔,“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那厂长怎么可能听你一个工人的话?”
可说归说,那可是亲爹,心脏又不好,生怕他有事,别人可不像他这么孝顺,任打任骂的。小青年想了想,赶紧跟了出去,结果他爸看了他一眼,哼了声,“你来对了,还算你知道关心关心工作。”
小青年那个郁闷啊,哼了一声。
他以为,到了厂长家,肯定是没什么人,只是一到楼梯口就惊了,厂长家住的是一层,这会儿大门直接开着,别说里面了,他看不见只能听见声音,说话的人绝对不少,外面也站了好几位,都在抽烟。
瞧见他爸就说:“老吴,你怎么才过来?”
吴大力直接拿着旱烟借了个火,这才说:“还不是这小子,不着四六的,说了他好几句。怎么样了?”
大家显然都知道吴国伟天天什么样,也没说什么,因为家里的孩子都这样,工厂不景气,年轻人又上不满班,没事干可不是四处逛游吗?不过现在好了,“等着买了设备就好了。我们过来的时候,好几位老大哥已经在跟厂长说了,厂长也看了新闻和广告,很是激动,这会儿正说着怎么打听一下,因为有人说,燎原一号可是在不少厂子进行试用过,问问是不是真这么好,要是这么好,咱们厂就有救了。”
吴大力一听就问:“在什么厂试用过?”
“这谁知道,不过最简单的不就是东阳厂吗?可惜咱们这边跟东阳厂那边没什么联系,要是能有认识的人,就好了。”
“我有啊!”吴大力立刻说道,“我去说,厂长,厂长?!”
吴大力根本就待不住了,直接进屋,吴国伟都惊呆了,他爸这么激动干什么?更何况,他们家哪里有认识东阳厂的人,他怎么没听说过。吴国伟想了想,直接跟了进去,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厂长郭晓军家也不大,里面这会儿坐的满满当当的,他以为也就是他爸这么大的,六十来岁,身体还可以,刚退下来没多久,对厂子无比关心这类人,哪里想到,屋子里坐着的最大的有楼爷爷,已经八十多岁了,退休都二十多年了。其他的也都是岁数大的老人家。
此时此刻,他们正说着话:“咱们齿轮厂问题很突出,设备陈旧产品精度不够,原先的订单如今都不续订了。这设备改造是一方面,但关键设备必须购买新的,咱们的旧机器达不到人家的要求了。这是个好机会!”
厂长郭晓军一点架子都没有,在旁边点头,“是,我们这半年没少做功课,我们还参考了一下当年燎原厂给东阳厂改造的思路,可是怎么看都贵,没办法十全十美,本来已经下了决心,跟古田签合同,结果它出事了。”
“再跟太阳机床厂接触,他们跟日本一样,价格贵服务也一般。我是真舍不得啊,一共就这点钱,这方案也不是十全十美,投进去了,万一不行怎么办?没想到,燎原一号出现了。谢谢各位都记挂着这事儿,还过来提醒我。”
“这有啥,”楼爷爷直接说,“这不是应该的吗?这样,先打听一下这几家机床,尤其是东阳厂的数控机床,我原先交流的时候,认识过几个小年轻,在五洲机床厂工作,我发个电报去打听一下。”
旁边另有人说,“楼爷爷,你嘴里的小年轻,已经退休了吧。”
楼爷爷笑着说:“差不多了,不过,咱们都是操心的命,你看你们退了吗?厂子里的哪个螺丝在哪儿,你们不都是门清吗?”
可不是?大家都轰的一声笑了。吴大力趁机说道:“我也认识一位东阳厂的技术员,原先出差坐火车认识的,留了联系方式,我这就联系一下。虽然说都是明码标价,可是私底下打探一下,咱们心里有数。大家打探来的消息合在一起,人多口杂,总会能看出到底怎样。”
“小吴这话说的在理。”楼爷爷一说话,吴大力的黑脸都不好意思了,“楼大爷,我都61了,不是小吴了。”
不过这种玩笑,就开了开,随后,后面各个都在说自己熟悉的人,说到了最后,干脆郭晓军直接说:“这样,厂子里给报销电报费,大家尽量发电报,我也跟几个厂子联络一下,到时候一起汇总,要是真的好,咱们就定了。”
本身大家还坐着呢,话一落,立刻楼爷爷他们都站起来了,郭晓军连忙说:“您慢着点。”
楼爷爷笑着:“不能慢,我回去翻翻联系方式,明天一早就发电报。”
吴国伟都没注意过这样的情景,等着回家的时候,忍不住问吴大力:“爸,你们这是干什么呀?都退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要管这事儿?”
吴大力笑笑:“你还不懂,我进厂的时候厂子刚成立,建厂房的砖块都有我烧的,这一砖一瓦都是我参与建设的,这个厂子就跟你一样,也是我的孩子,能让它更好,我肯定得关心!”
明明说的是厂子,可吴国伟不知道怎的,就想起来他每次出去玩,他爸都在家里等他,无论是晚上十点,还是半夜两点,都等到他回家,才起身回屋。他有时候觉得挺烦的,被盯着,可现在想想,这不一样吗?
吴大力的声音还在继续:“对国家也是这样,你出生的时候,我们已经建国了,虽然穷苦可是安全,你不知道,我们这一代人,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日子,枪林弹雨,朝不保夕,能活着就不错了。有国家保护的日子,你真不明白有多好。你觉得哎呀机床发展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数控系统便宜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是因为,这能让我们更强大啊。”
“你不知道,我看着郭大伟求助的电视,我是真难受,可今天我也是真高兴!太高兴了!”
吴国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说:“爸,我去买点东西。”
说完就跑了,吴大力摇摇头叹口气,不一样了,时代不一样了,有些事情,没经历过,怎么说也没用了。
可没几分钟,吴国伟匆匆跑来,笑着说,“爸我买了二锅头,家里还有花生米,你高兴我陪你喝点?”
吴大力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哎!”
这一天晚上,因为这则广告,夏国不知道多少地方热闹了起来。机床厂的看到了生产国产数控机床的希望,普通工厂的看到了设备升级改造降价不降质量的希望,当然还有压根不搭界的,他们只觉得热泪盈眶,因为想到委屈的郭大伟。
燎原厂的大名再一次传遍了全国。
大家都知道,这个厂子可真能耐,突破国外的技术封锁,居然生产出了跟德国一样的数控系统,夏国的数控机床市场要变天了!
第二天一大早,许如意刚上班,听见了办公楼里叮铃铃的电话声此起彼伏,她看了看手表,早上八点上班,她一向早点到,这会儿才七点四十五,这么早就这么多电话?
许如意顺脚就拐进了供销科,放广告的时间都是早定好的,所以他们也有所准备,供销科这边仅电话就拉了十部——这是借鉴了专利运营中心,就是怕打进来人太多。
没想到这会儿全占线了。
机床厂销售科科长张元,这会儿正在旁边看着,扭头瞧见许如意就过来了,许如意问:“什么时候开始的,有多少客户问了。”
张元直接拿出了手中的本子,“已经有15家打来了,其中有14家是机床厂,咨询咱们数控系统如何合作的,还有一家是想买数控机床,打错了电话,我让他打给东阳厂了。”
——这会儿电话并不多,每个厂子都有一本电话册,上面印着全国各厂的电话,所以许如意的广告里,也只是在背景上写上了电话号码,没有让画外音念出来,她觉得词儿太长,不好记。
不过这个本子许如意可是看出门道来了,居然还有两个电话是昨天晚上七点五十和八点半接的:“你跑过来了?”
张元笑着说:“我猜肯定有心急的昨晚上就会打打电话试试,果不其然,这两家都是机床厂,规模不大,不过质量不错,效益也不错。他们也看到了数控机床的趋势,本来也想和长崎合作生产数控机床的,一看咱们的新闻和广告,高兴坏了!”
“已经聊好了,他们今天就买票过来,现场参观,如果可以的话,就跟咱们签订供应合同。”
张元这会儿可是得意洋洋,“厂长,您不知道,但凡这样心急的,都是真情实意想合作的,我的经验,必须第一时间接到电话,这让才能不丢失客户。”
这两年,机床厂也做的越来越大,张元这个原本锅炉厂的技术员,也是进步飞速,一方面考取了南河工业大学机械系的夜大,读出了文凭。另一方面销售也是如鱼得水,他有自己的理念,许如意也就不怎么管。
这会儿就笑着说:“干得好!”
好消息频传,到了下午的时候,胡浩也给她打了电话,“许厂长,幸亏你提醒,我们拉了十条电话线,没想到今天全占上了,虽然第一天不能够确定有多少成交额,但是订购意向已经不少了,粗略估计,一百台靠上了,这才一个早上。”
随后几天,燎原厂和东阳厂都热闹起来。
从各地赶来的厂长科长们,都聚在了这里。用大家的话说:“搬来了两年多了,我一直觉得咱们厂厂区实在是够大了,装三个分厂还剩下那么多空闲的地儿,这会儿我第一次觉得,怎么这么多人啊。”
“可不是,听说招待所早就住不下了,是南河机床厂还有其他厂子将招待所腾出来给咱们用。小车队最近也忙,一边天天去火车站汽车站接人送人,一边还得拉着招待所的人来咱们厂。”
说到最后,忍不住说:“可热闹呢!”
可不是吗?有些事许如意都没想到,譬如这签约。
销售是这样的,先是在电话里咨询,或者是找了解的人打听,有了意向后肯定要过来看看产品聊聊细节,然后再谈合作的事情。但现在无论是燎原厂和东阳厂都是出了个问题——大家蜂拥而至,简直是门庭若市。
肯花费时间与票钱过来的,肯定是有意向的。
如果是人少的话,大家都会抱着一种问仔细问清楚的心态,慢慢来——虽然燎原厂的数控系统肯定是不错,可这也是个大合作,慎重起见,怎么也要拉扯个几天再说。
但谁能想到,这里跟菜市场似的,怎么这么多人啊——这买东西就是扎堆,人人都买,可不就急了吗。
品和机床厂厂长胡玉芬带着技术科科长张力和供销科科长钱云到了的时候,本来就是这个打算,下火车的时候还说呢:“东西肯定不错,一定要沉得住气,看看能不能好好讲讲条件。”
结果刚出站就瞧见了有人举着个硕大的牌子站在那里,上面写着——“燎原总厂接站处”。
钱云就说:“这是接咱们的吧,怪不得那位燎原厂的同志要咱们的车次呢,原来还有这服务,这可太贴心了吧。”
胡玉芬点头:“这是他们老传统了,广交会现在各厂家服务越来越好,就是燎原厂带的头。咱们厂什么售前售后,什么三包卡,都是来自于燎原厂。不过咱们都没真正体验过,这次正好好好学学。”
这一说,大家都同意,所以上前的时候,就观察的挺仔细的。
接站的是位男同志,穿着夏天常见的白色半袖衬衫和黑裤子,唯一不同的是,他胸前戴了个厂牌,上面印着——燎原总厂。显然是为了表明身份。
瞧见他们过来,对方反应很快,直接问道:“请问是来燎原总厂的吗?”
胡玉芬点头:“我们是品和机床厂。”
对方一听就笑道:“是胡厂长吗?”得到了肯定回复后,立刻说,“我们的车就在外面,请您跟着我们这个同志往前走就可以。”
胡玉芬他们还以为是专门接自己的呢,哪里想到,似乎他并不走,她就问:“你不走吗?”
“哦,”接站的人说道,“这一趟车有三个厂子的客户到,你们是第一批,我需要再等等。我们的车是个小客车,等会您上去,可能需要等待一会,请别着急。”
胡玉芬他们本来想观察人家,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居然三家?!这么多人吗?
往车上走的时候,她还问旁边带路的同志:“你们厂现在来的人很多吗?”
对方笑着说:“是,仅仅今天,就有11个厂要过来。你们这是最早的一批。”
胡玉芬他们几个都惊了,这一天就来了11个厂,评级都已经出来五天了,那得多少机床厂过来了?!夏国是机床厂不少,可也没这么扎堆的,钱云深吸了一口气:“那咱们排的上吗?”
这话真是问到了精髓,谁知道燎原厂一年能生产多少?可大家都知道,现在夏国发展迅速,随着外资的进入,很多行业到了必须提高产品质量的关键时刻,上数控机床也成了必然的趋势。
原先大家不做,是因为进口的数控系统太贵了,为了保证利润定价势必不低,这样的数控机床,他们这种规模的厂子根本不敢接——谁敢买啊。
可是如今燎原厂的数控系统的价格到了不到五万,他们再压低成本,肯定有竞争力,早上马数控机床,就能早占一席之地,这绝对错不了。
但是,燎原厂能成产这么多吗?
这么一想,他们不知道怎的就有了点急迫。等着三批人都到了,车子就向着燎原厂开去,胡玉芬又跟其他两个厂的同志打了招呼一问,心是一直往下掉——他们说,这两天燎原厂就已经接待了三十来个机床厂了。
不过想想也是,全国规模以上机床工具企业就有1400多家,具有生产机床能力的企业不下四百家。这么多家企业里,敢于上数控机床的,也不下百家。
燎原厂可是石破天惊独一份,他们都能看到商机,其他厂家也自然能看到。
所以,心情自然又急迫了一分。
等着到了后,负责接待的同志就问是需要入住还是立刻展开工作,他们自然就选了后者,结果去了才发现,燎原厂居然已经是一条龙了,先去车间,由专业的销售工程师带领,一一讲解燎原一号,讲完了以后,就带着他们去洽谈室,进行深入了解和谈判,虽然是一对一的小房间,燎原厂也是尽量让他们安静下来,可谁能忽略外面的声音呢。
“都是一个合同,东阳厂五洲厂来了价格也不低,咱们来了价格也不高,东西也看过了,一等一的好东西,现在不签,再等等,我看就没机会了。”
“可不是吗?你瞧人山人海的,我听说现在他们供销科里的电话还是不停地想,有不少厂子要过来呢。要不?签了?”
“签了吧!”
胡玉芬和钱云他们,低头看着手中的合作模式,燎原厂的分两种,一种是只购买数控系统,这种是成交关系,系统给你,数控机床的设计由自己来。第二种是全包式,从机床设计到各种工艺,包括数控系统都是来自于燎原厂,他们只负责生产,这个要求比较严格,需要通过他们的验证,但是有点非常好——保证质量,不过利润比较少。
东阳厂就是第二种合作方式。
但是燎原厂也很厚道,这样的合同只用五年,五年过后,设计图纸、工艺等一切都归他们所有,到时候,他们就是第一类合同了——只需要支付数控系统的价钱,就可以自由生产机床。
说真的,看到第一眼,胡玉芬他们就相中了第二种合作方式——这看着是为燎原厂做嫁衣,仿佛大头都归了燎原厂,但实际上,这是燎原厂在练兵啊。现在东阳厂生产出的机床是什么水平?和德国一样,这是随随便便一家厂子能生产出来的吗?
这里面,不提硬件,只说装配工艺这一点,很多厂子多少年都摸不出来为什么相同的零部件,有的厂子装出来是优等品,有的厂子装出来精度差到不能用!
最简单的例子,原先夏国有个厂曾经进口了一款机床,坏了后请了原厂的售后来进行维修,不过价格很贵。所以第二次坏了后,他们准备不再续保了,自己维修,修倒是修好了,可装好以后,精度却比以前差了不少。
这家厂子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请了胡玉芬他们厂过去研究,胡玉芬他们也没研究出来为什么,直到后来,他们没办法了,让人一一回忆,上次维修的时候,对方到底干了什么,最后有人想起来,对方在装配的时候,底下垫了两张纸壳子。
至于为什么,人家没说,可是他们垫上纸壳后,就真的精度没问题了。
没人告诉,这怎么可能研究出来呢。
外面依旧不停响起“签了吗?”“签了的声音”,燎原厂的销售根本不催人,可是胡玉芬却是觉得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她没见过许如意,但她看出来了,这是许如意在帮他们成长,帮他们提高,帮他们能够与国外机床厂抗衡。
这不选,是傻了吗?
一开始想过的什么拖几天,什么讲讲价格完全都不管用,这条件,根本不用商量,胡玉芬直接说:“咱们现在签吧。”
而同时,在东阳厂,来自于泽州齿轮厂的厂长郭晓军本来也是想,好好考察一下,再签合同。可这会儿,他觉得根本不用犹豫,东阳厂或者说在东阳厂背后的燎原厂,早就把一切工作做在了前面,只有自己没想到的,没有他们想不到的。
更何况,来之前,厂里人都已经想尽办法打听过了,绝对没问题,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他点头说:“就这样吧,怎么签?”
而在此时,贝尔盯着眼前的电视,终于叹了口气,虽然很不想,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听说燎原厂这几天已经人山人海,具体签了多少不知道,但有一点他知道——据说南州市的银行直接在燎原厂设了个点。
他对此很是无语,夏国的机床厂这么草率吗?太阳机床厂这边也常年接待客户,机床是大设备,最短考察期也要一个月,所以他才没那么急迫,请示完总部又拍了广告,准备也在国家台相同时间段上广告。
可是,怎么能这么快的签约呢!
但凡他们再等一等,自己这边的广告就上了,这是疯了吗?他们也必须快起来了!
幸好这种广告制作实在是太简单,很快就出了片,贝尔挺嫌弃地看过之后就说:“赶紧送过去,今天晚上就播放!”
许如意今天没有再郭培生家里吃饭——许吉祥和许为民两人一块回来了,今年放暑假之前,两人就说了,许为民跟着那位教授在医院当助手,许吉祥则想在京市找做生意的机会,许如意这工作,经常跑京市,一家三口虽然不住一起,也是经常见,就同意了。
这会儿已经到了八月中下旬,马上要开学了,恰好许如意最近不出差,这两人商量好了一起休个假,一家三口也可以聚一聚。
许为民回来,许如意的生活就有了大改善,今天吃的是她最喜欢的红烧肉和溜肉段,还有几个菜,可算是丰富。许吉祥还带了米酒,说是同学家酿造的,要一起喝一杯,好好聊一聊。
所以这一天晚上,许如意家里拉着窗帘,开着电视当背景音,三人聊得不亦乐乎。
许为民说实习时候的糗事,许吉祥眼睛发亮地说苏景然要到京市开店了,许如意偶尔说说燎原厂成交量——那是燎原厂建厂以来最大笔的收入,这还不包括东阳厂的那部分分红。
更何况,16位微控制器已经研发成功,后续的研发费用根本就不愁,燎原厂现在简直不要太有钱了!
所以许如意这会儿惬意得很,直到新闻结束,许吉祥提议:“你们厂的广告已经出名了,我们同学都说,没见过这么没水准的广告!”许为民也点头继续捅刀,“我们同学也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