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人,她也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怎么可能不急呢。”郭海英跟大家说着,“一开始她看我们就当是囊中之物,觉得咱们原先就跟她合作,以后也会一直跟她合作,所以姿态才拿捏的高高的。”
?“可咱们本该收到报价后,积极跟她联系,却突然不联系了,那我问你小胡,你前两天不是拿了自行车劵,说是这次肯定有你的,后来供销社不联系了,你怎么办的?”
小胡是个东阳厂的技术员,准备结婚了,所以着急要自行车。他立刻说:“我不是寻思时间够,不着急吗?结果一拖二拖我都要领证了,车子还没到呢,我不就急了吗?我直接就跑到供销社去堵门上了,我就问他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他们太不尊重人了。”
这话不就跟凯瑟琳问的一样吗?
刚刚电话可是外放,大家都听着呢,还有同事小声的翻译,大家都知道凯瑟琳说了什么。
立时,屋子里就笑了。
郭海英接着说:“所以,凯瑟琳也急了,她认为我们不尊重她!着急忙慌打了电话过来,这一打,她以为这是质问,其实对我们来讲,则是引蛇出洞成功!”
许如意当组长后,最大的区别就是整个工作组氛围不一样了,许如意的观点很明确,搞外贸除了那些必备的技能以外,最重要的是要够灵活,用她的话说:“兵法学起来,玩这些,咱们是祖宗。”
所以最近,没事的时候,许如意还通过郭海英请了东阳大学历史系的一位老教授,过来给大家讲孙子兵法与三十六计。
老教授本来是不愿意出山的,认为低头搞学问是最重要的,结果许如意跟他说是来对付狡诈的外商的,还跟他说了自己的思路,老教授顿时就激动了!
不但自己写了教案,还天天晚上骑着自行车过来。
所以,郭海英一说引蛇出洞,大家都乐了起来——了解!
任晓友接着说:“她打过来也有借机问罪的意思,据我观察,这是外商经常用的办法,他们经常会虚张声势,通过高高在上的质疑,来打击我们的自信心,有时候会这样说你们这是不专业,有时候会说这个技术你们完全不懂。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但是她这会儿没想到,我们早有准备。在她质问的时候,我们就抛出诱饵,有更多的设备需要购买,让她难以舍弃。她准备讲条件的时候,我们认错人了。这是对她自信心打击,原来咱们不准备选她啊。她就有危机感了,咱们这是反客为主。”
“随后,我们再拿出准备好的报价单,告诉她我们已经在知道她的底细了,这叫釜底抽薪,这样一来,她的价格根本立不住。这时候,咱们组长就大开杀戒,直接用他们惯用的虚张声势,告诫她这件事的可怕性,这不,一切水到渠成!”
本来大家还觉得许如意这个做法,是不是有运气的成分,可如今一分析,这一连窜计谋说出来,那真是将凯瑟琳拿捏的一清二楚。
顿时,办公室里的笑声又响了起来——这是又压了价格,又解了气,最重要的是,大家有种感觉,以后他们的外贸活动,似乎要有个新篇章了。
小胡问:“组长,那咱们以后就这么干?”
许如意笑着说:“你不想这么干?”
小胡摸摸头:“想!哎呀,我现在想我要是英语好就好了,我愿意干这活!”
谁不愿意干啊,大家忍不住想。
许如意就说:“其实我建议大家可以学学外语,咱们改革开放,以后的外资企业可多呢,在咱们这个行当,懂外语很重要。而且,无论是这个凯瑟琳还是其他的销售经理,他们大多是搞技术出身,只有懂产品,才能卖好产品的!”
小胡眼睛都亮了,居然还能这样做!
他就想起来郭海英闲聊的时候,说是许如意的红星厂正在培训技术员,听说不但是专业技术培训,还找人教英语,这么说,许如意早有准备了。
一时间,都有点羡慕红星厂的人了。
任晓友是周雄安的老部下,本来周雄安走了后,他都做好准备,许如意为难他了,结果许如意竟是跟没事人似的,原先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任晓友就挺佩服她的。
这心胸,太宽广了!
但现在他不止佩服心胸了,他有种跟着许如意大干一场的想法:“组长!”他叫的特别自然亲切,“那咱们下一步就是给他们发报价吧。”
许如意点头:“对,怎么说都知道吧。”
吴海棠点头:“明白。我就说你们这个价格,比起原厂可是没有优势的!”
这种做生意,是不能够指名道姓地说谁家给了多少钱的。不过语言的艺术博大精深,提醒一下,谁能说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对,就这样让他们自己猜去吧。”“原先都是咱们小心翼翼地去琢磨他们,现在轮到他们猜咱们的想法了。”
戴文是WT公司的销售经理,传真过来的时候,他正一边等咖啡一边跟新来的销售人员琳达开玩笑:“我这么多年的销售经验就是,了解客户的需求。”
那是位非常美艳的女孩,让他忍不住多说两句:“我知道你一定认为这都是空话,因为那些无聊的销售书上说的都琳琅满目,不过你经过实践就会知道,最简单的,也是最难的。”
对方显然对他并不感兴趣,漂亮的姑娘只是含蓄地笑笑:“哦好像有传真过来了。”
说完,就过去拿传真了。
戴文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啧啧称赞,这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了。
琳达拿了起来看了一眼,然后说:“戴文,是你的。”
戴文边笑边说:“你知道的,这传真大部分都是找我的,谁让我是这里的销售之王呢。”
琳达眯着眼睛笑笑:“您是实至名归。”
这是琳达难得称赞他,如果是平时,戴文肯定会像是个橡皮糖,黏在琳达的桌前跟她说两句,但这次,看到了传真上的内容,他就没这个心情了。
僵硬的挤出了笑容:“那咱们等会儿再聊。”
说完后,他就立刻回了座位上,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吗?夏国传来的传真上居然说他的价格比之其他生产厂商没有优势,所以询问他是否能够再优惠?
什么厂商?
WT也跟夏国合作过几次,知道除了他之外,其他几家机床厂都跟夏国有过合作。
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了,机床的价格肯定不会涨的太厉害的,不过机床有各种零配件,而且可以添加备件,反正只要你说这很重要,不买不行,他们就会买了。
而且他们每次订货都是急匆匆的,别的公司可能需要一两年时间,而他们仿佛只是说我需要一个铣床,就买一个回去算了。
但实际上,他们不应该问我需要一个什么样的铣床吗?
有时候戴文都有点好奇,那些机床买回去了,他们真的在用吗?
所以,对于来自夏国的订单,他已经知道他们的底线是什么,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出什么问题,怎么现在居然说,他的报价没优势呢。
如果是个小订单,他可能并不会在意这些,但这次报价的时候,对方的工作人员可是跟他说的明明白白,这是一个大的机床厂升级改造,他目前看到的只是部分清单。
如果拿下了这份合同,那么他今年就高枕无忧了——虽然在美女面前他一直以销冠自居,但事实上,今年的生意并不好做,他的任务完成的很艰难。
所以,戴文根本没犹豫,直接回了传真——“请问是哪家厂商给了什么价格?”
但对面的夏国人嘴巴还挺严的,回复的特别简单——“刃磨设备整机引进47万美元,使用自备件33万美元,很抱歉,厂商不能透露。”
看着这个价格,戴文第一反应是这是假的,谁能给夏国这么低的价格。
他忍不住将几家跟夏国合作的生产厂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PP公司的凯瑟琳是个精明的吸血鬼,恨不得挣每一分钱,不可能降价。太阳机床厂的贝尔是个抠搜的老头子,也不可能,还有英国亚历山大机床厂的索菲亚,那是个狡猾的狐狸,更不可能降价。
那会是谁呢?
他忍不住离开座位,在办公室里徘徊了一圈,最终觉得,明明是到手的肥肉,没有人会突发善心不挣钱,给他们这么优惠的价格。
他认为这是夏国的新招式,他们在诈他!
想到这里,戴文果断地站了起来,去了旁边的一间无人办公室,拨通了往夏国的电话——这种跨国电话真的特别贵,一般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打过来的。
接听的是上次跟他聊过的许如意,在他自报家门后,就用熟练的英文跟他对话,“您好,戴文先生,请问对我们的回复有什么异议吗?”
戴文直接说:“我想知道是谁给你们这样的报价?这个价格我们根本就没有利润,没有人会同意的。许女士,你要知道,做生意诚信很重要。”
然后他就听见对方很疑惑地说:“这不能吧,你们成本差不多,怎么可能对方能有这个价格,你们做不来呢。”
许如意好像还有点生气:“戴文先生,我们夏国人最诚信,有什么说什么,您怎么能这么怀疑我们呢?”
成本差不多就代表着,人工、物流甚至是材料费用都是差不多的,那是谁不就太明显了吗?
只有跟WT公司一样身处美国的PP公司和太阳机床厂会成本差不多,事实上,三家的定位一直很相似,产品的价格更是没什么区别。
可是,究竟是凯瑟琳还是贝尔,如果不是亲自打了电话,他完全都不会有这样的猜测,因为那俩人一个比一个小气,怎么可能愿意降价?
但如果这其中会有一个人的话,他觉得年轻点的凯瑟琳更有可能。
戴文立刻探问:“这我当然相信,不过PP公司可以做到成本这么低吗?”
他没有直接问,许如意显然也是个聪明人,笑笑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不就是承认是凯瑟琳了吗?戴文在心里将凯瑟琳骂了个狗血喷头,不过嘴巴上说的却是好听:“好的,我也会尽自己做大的努力,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成功,你知道的,我们WT公司一向是夏国的好朋友。”
那边女孩就说:“那是自然,希望我们能合作。您知道的,我们这次机床厂升级改造,需要的设备很多。而且,如东阳机床厂这样的工厂,我们省里还有很多,如今都看着东阳厂呢。要是改造的好,其他工厂可就要动起来了。”
戴文是来过夏国的,也参观过夏国的工厂,他根本就不怀疑这个问题。
纵然美国亦或是其他国家的机床,也有用的时间很长的,但跟夏国完全不一样——夏国的机床外表靓丽,但多数已经精度非常低,而美国这些国家的旧机床,虽然看着不新了,但是精度还会跟出厂的时候差不多。
这中间区别就是,他们都是用原厂件替换,根据说明书定期保养,但夏国却是工人自己来。
这样的设备,早就该大修或者是更换了。
所以,戴文心里更不爽了。
他知道这种高于市场价的订单不会持续很久,但是,他以为还会过一段时间,毕竟现在的夏国还不够开放,他们接触的外商太少了。
可都被凯瑟琳给毁了,等着挂了电话,戴文才将胸中那句国骂给骂了出来,凯瑟琳这是要干什么,她为什么要报出这样的低价?她是要砸了大家的饭碗吗?
但这样的市场他是不可能放弃的,他得先确认一下,究竟是不是真的,当然,他更得思考一下,夏国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该死!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凯瑟琳。
凯瑟琳的报价显然搅乱了一池春水,一下午,工作组的电话就没歇着,十几通电话都是明里暗里打探到底是谁家报了低于报价的价格。
不过也不都是许如意接的,有了许如意的示例,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做,就是风格不太一样。
譬如吴海棠,她口语不好就成了优点,对方问,她就结结巴巴的,好像是个特别老实的小姑娘,恨不得赶紧给对方解释清楚。
“对的,是真的,就是生产厂商报价。”
“我不能说,不过我们这边预算也有限,都差不多的情况下,肯定会挑选比较合适的。”
“差不多就是……哈哈哈……就是质量啊,服务啊,品牌啊都差不多吗?”
譬如任晓友,他就装不了老实,主打一个有话就说,“凯文先生,你别明里暗里问我了,我能说的都说,不能说的真不能说。我只能告诉您,价格是真的,说真的,你们离我们还比较近,物流费用更低廉一些,怎么能高出这么多呢?”
反正能给的消息都给了,他们自然有本事去打听,打听到了就知道许如意说的真的,那价格愿意给多少,就要看有多想拿到这个订单了。
“哎呦!”小胡郁闷地说,“怎么就这两天放假啊,我真想看看他们的反应,听听他们给咱啥价格。”
明天就是元旦,要放假一天,不过因为组里的人大多是省城的,大家连续奋战了一个多月都没回家了,许如意就多放了一天,让大家回去看看。
这边只会留个本地人值班。
周雪就是值班的,笑着说:“放心吧,他们没有这么快,报价肯定不会一拍脑袋就决定的。”
这也是啊,所以这天结束,虽然搅动的各位销售经理们食不下咽,但工作组的同志们,可都是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许如意还是老样子,提前告诉了王石头,由他来接的。
王石头照旧给她准备了一壶温热的米粥,让她路上可以垫垫肚子,还有一件更厚实的被子,显然是怕睡觉冻着。
不过许如意这几天远没有那些天熬的这么厉害,还挺精神的,趁着路上有空,没少问王石头厂里的事情。
那自然是一切顺利了!
“木艺厂的桌椅交了三分之二了,销量不错,我听说还有续订的。”
这个许如意知道,虽然这会儿夏国和美国都是冬天,但是澳大利亚是夏天啊,这户外桌椅的订单大多数是来自那里。
倒是收缩推车不怎么受季节限制——其实大多数人家,都是拿它当作平时使用的工具,因此,销量也很不错。
大卫前两天还给她发了传真,用了大量的词语称赞他们的推车非常实用,而且告诉她,他们之前定的数额卖完绝对没问题,恐怕还要续订。
而且婴儿推车也已经设计好了,薛红英说马上就要生产样品,她想着是看看能不能在春秋会上大卖,许如意却觉得这东西,国内完全可以接受,可以去大城市卖卖试试。
不过销售队伍还没有组建起来,许如意心里有人选,但需要再考察一下。
聊了没几句话,许如意就发现了王石头最关心的点:“听说过节发东西,我来接你了,也不知道发的啥?”
他也不好意思,揉揉脑袋:“当然回去就知道了,反正咱们厂现在是全市有名的效益好,东西肯定不会差的。”
“您不知道,自从集体婚礼后,给咱们厂介绍对象可多呢,都是原先想都不敢想的条件。”
许如意超理解这种想法,她实习的时候,一到发工资,也坐不住呢。
她就说:“一个人是面两袋,米两袋,油四桶,肉十斤,鸡蛋十斤,苹果五十斤。另外还有奖金,按着平时的贡献发的。你发多少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可以告诉你平均值。”
许如意越说王石头的眼睛就越亮,厂子是富裕了,工资和奖金也高了,可这个过程中,只有一个中秋节,那会儿好多货款都没收回呢,发的东西并不多。
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听听吧,他还记得上次许如意带着人给大成厂修好了炭化炉,人家送了一车的油和面,一家就发了不多,可是全厂人那天就跟过年一样,乐的半夜都睡不着。
现在一个人就这么多东西,他家可是双职工,那小半年不用买东西了?
王石头乐呵呵地说:“我猜猜,五十?!”
这个可不少了,足足一个月的工资呢,哪里想到,许如意笑了:“再加五十。”
王石头开着车都叫起来了:“一百块!真的啊!”
许如意就说:“真的!”
一个人一百块,王石头家里可是双职工,那就是两百块,这才是元旦,过年肯定还有,王石头数着都觉得日子有奔头!
等着到了厂区就发现,燎原厂也是这样。李远征早早就买了灯笼和红绸红旗,这会儿整个厂区都挂上了,瞧着就喜气洋洋的。
这会儿厂区里停着好几辆大卡车,工人们正一溜溜的排队,孩子们这会儿也放学了,都在旁边玩呢。
许如意也是子弟,知道这肯定是家里通知的,让他们来拿东西。
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说着,笑着,明明是最萧瑟的冬天,整个厂区却有种热火朝天的感觉。
许如意还听见徐媛媛在那儿说:“肉怎么可能吃不了,我跟你说,做红烧肉,一个有一块橡皮那么大,油汪汪甜滋滋,可香呢,我一口气能吃两碗饭。”
王青青也不甘落后,“还可以做肉饼吃,那个面皮一定要薄,肉饼一定要厚,多放点油,一咬水就流出来了,超级好吃。”
徐媛媛点点头:“那倒是,不过我现在倒是有点想念豆橛子了,我妈做饭肉太多了,原先觉得不好吃,现在居然觉得还行。”
王青青也点头:“可不是吗?生活好了,我都长肉了,我现在腰都二尺二了。”
孩子们的话,让许如意哑然失笑,“这是正常身材,高考关键时刻,可不能减肥。”
许如意一开腔,大家才发现她回来了,立刻兴奋起来:“厂长回来了!”“厂长新年好!”
当然声音最大的还是张大壮:“厂长,这次发的可太多了,去我们家吃饭啊。”
立刻有人揭了他的短:“你天天陪女朋友哪里有空,还是来我们家,我包饺子!厂长来我们家啊。”
许如意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们这是东西发多了,想让我帮忙消灭消灭吧,那可不行,我们家也吃不了,来我们家啊。”
她开玩笑,大家都跟着乐,可乐着乐着不少人都泛了泪花,夏天的时候,大家还因为西瓜吃的太快舍不得买呢,谁能想到,自己家还能有肉吃不了的时候?
“真好!”许如意听见不少人说了这两个字。
许如意挺喜欢这两个字的。
他们家许为民和许吉祥早就推着自行车来了,就这样,还拿不了,是王石头帮忙送回去的。
等着王石头走了,姐弟三个人就忙着将东西归位,米面油都放进了橱柜里,鸡蛋放进了篮子里,苹果则放到了旁边的纸箱子里。
至于猪肉,就算是许为民报了一串的菜名,他们三的肚皮也有限,两斤撑死了,剩下的,一部分被许为民切成了肉丝,炒熟了放起来,另一部分则干脆抹上了盐,放在了院子里的阴凉处。
这样一弄,几乎许家厨房都满了,许吉祥忍不住说:“姐,怪不得你们要发这么多东西,钱在手里感觉不到,可东西摆满了,就觉得日子过得特别充足,特别好!”
这也是许如意和郭培生商量这么发东西的原因,这年头过日子,不就是一个圆圆满满吗?
随后许为民做饭,许如意则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至于许吉祥,她就跟个跟屁虫一样跟着许如意,又像个八哥一样,叽叽喳喳地说。
她说自己最近学习成绩特别好,又说那个小店已经成了肃南市好多文艺青年的聚集地,生意可好呢。
当然也替话少的许为民说,说许为民又成了年级第一,不过不是并列的,还告状呢,说是徐媛媛和王青青他们都想好了要考什么学校,只有许为民一直不肯说,许吉祥哼哼唧唧地不愿意:我哥都瞒着我。
许如意倒是觉得,她去上中专的那两年,都是许为民照顾许吉祥,他是个有主见的人,既然不说,就证明他还没想好或者有顾虑,让他再想想就可以了。
果不其然,许为民是担心许如意追问的,她没接话,许为民很是感激地看了许如意一眼。
这让许如意有点怀疑,许为民想学的专业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兄妹三人热热闹闹,等着饭做好了,盘盘碗碗摆满了许家的小饭桌,许如意左边是叽叽喳喳的八哥妹妹,右边是沉默但温暖的弟弟,再往外看去,冬日的冷夜里,燎原厂的家属区家家灯火通明,比之半年前的黑漆漆,完全不一样了。
当然,在家懒散了两天,元旦过后第二天的下午,许如意就返程了。
王石头还说呢:“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也不多待待,明天咱们早起,我开个早车不就行了。”
许如意就说:“这天开早车太冷了,而且,我还惦记着工作组的事儿。”
王石头一点都没觉得许如意说虚的,他可知道许如意工作起来有多忙,连连说:“那咱赶快走。”
许如意是人又不是神,她纵然知道自己的法子可能是有用的,可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有用,心里终归是挂念着。
所以等着到了东阳厂,只是让王石头将自己的东西送到招待所,自己则直接去了办公室。
只是还没进门就听见办公室里热闹极了。
明明明天才正式上班,这会儿她竟然听见了小周的声音:“你说今天会不会又发过来的?”
只听见任晓友说:“虽然我很想,但是也不能吧,他们不过元旦吗?”
又好像是吴海棠的声音:“那你来干什么?”
任晓友就说:“这不是一直牵着挂着,我回去这两天都没睡好觉,你一说要提前来,我这不就跟过来了吗!反正在家也睡不着,不如过来看看。”
小周显然很赞同:“就是,我这几天没事就往这边跑,哎呀,你说他们怎么不报价呢。”
许如意干脆走了进去,“都在啊。”
不过见了里面的人,许如意都愣了,她以为就他们三个呢,哪里想到,郭海英他们也在,只不过一个个的正在干活,没聊天而已。
瞧见许如意,大家都忍不住说:“组长,看样子你也坐不住。”
许如意这方面一点都不装着:“可不是?谁不挂念呢。”
既然都来了,大家自然各司其职,忙活起来,不过,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个人都会隔上个几分钟,就往传真机那边看一眼。
工作累了抬头休息的时候会看,上卫生间去的时候看一眼,回来的时候看一眼,去倒水看一眼,去拿资料看一眼。
本来许如意来的时候就傍晚了,忙着忙着,看着看着,天就慢慢黑了,可却没人愿意动。
许如意就说:“走啊吃饭去啊。晚了食堂没饭了。”
还是有些舍不得,郭海英自觉自己很有定力,可是这会儿,也觉得定不住了,“我觉得两天差不多吧,该打听的也打听了,咱们第二批清单可发出去时间不短了,也该报价了吧。”
许如意推着她,“走吧走吧,该干什么干什么早晚得来,说不定我们吃完饭就来了呢。”
郭海英可不信她:“怎么会在饭点来?”不过还是任由许如意推走了。
食堂里的饭菜都是大锅饭,胜在滋味足又热乎,工作组的人也没什么心情吃,各自随便扒拉了点,就准备回去了。
许如意也不劝他们,她自己还等着呢,不过她吃得慢,所以是最后往回走的。
但这次到了楼道里,她又听见了热闹的声音。
这很不寻常,明明大家已经进入了边工作边等待的状态,很少说话了,她立刻反应过来,三步变两步,快速地上了楼去。
还没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任晓友大声地喊:“是WT公司!戴文的报价来了!他说他去掉了一些不必要的配件,给我们整机的报价是46.5万美元,如果我们愿意用自己的部分零部件,也是可以的,他们给出的报价是32.5万美元!”
“降了降了!”
不过没等许如意走进办公室,任晓友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怎么又来了一张?还是WT公司的,这是发重了吧。”
吴海棠细心立刻说:“不是,价格不一样。你看,这上面说的是整机45万美元,非整机……天哪,31万美元。”
任晓友这会儿也看见了,“这不是一个人的,这个报价的叫做琳达,在这里。”
许如意走过去看了一眼,报价单正完全打印出来,最后两行写着这样字:“您好,亲爱的夏国用户,我是WT公司的销售员琳达,这是我对刃磨设备的报价和我的联系方式,很乐意与您沟通,期待您的联系。”
“怎么同一家公司,还两个人报价?”小周疑惑地问。
这个都不用许如意解答,任晓友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公司允许的,要是都这么做,还不乱了,这恐怕是她自己的行为。”
一听这个,小周立刻明白了:“那不就是她偷偷知道咱们的联系方式,偷偷给咱们发的报价,这报价还能用吗?”
这个任晓友就拿不准了:“我也没遇见过这种事。”
说完,他们就看向了许如意。
这事儿许如意倒是司空见惯,大学毕业后,她考研读博,但同宿舍的女生大部分都就业了,而且岗位几乎都是销售,没少听她们抱怨被截胡的事儿。
这种事怎么说呢,不怎么道德,但甲方一般不会拒绝——同样的东西和服务,低价对自己有益啊。
许如意也是这么想,她就是个普通夏国人,想让夏国发展的更快一些,你敢报低价,我就敢用,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毕竟这些费用,他们早就交了——百年前他们就抢走了,更何况这些年,WT公司也没少报高价。
不过这种事,许如意还是没准备大肆宣传——这年头的夏国人太真诚,太纯净,你说了要不接受不了,要不学坏了,许如意可不想带这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