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浩看的明白的,这哪里是固执,这是将公权当私权,将自己的利益放在国家利益之上,但这些省厅肯定肯定会查明的。
胡浩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老周,走吧。”
周雄安一走,屋子里完全安静了下来。
陆时章并没有离开,虽然如今许如意证明了她自己,但是周雄安这一闹腾,整个上任的气氛也都沉重起来。
他坐镇,许如意这边可能工作交接更顺利一些。
但他发现,自己完全低估许如意了。
人一走,许如意直接冲着大家说:“大家把手头的活放一下吧,咱们简短的开个会。”
郭海英配合道:“是啊,我们得开个欢迎新组长的会议,你还得给我们布置一下任务,现在大家的工作,可是挺乱的。”
许如意笑笑:“欢迎就不用了,都是老熟人了。布置工作是必须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要郑重说两句话。”
许如意用了郑重这个词,让大家也跟着慎重起来,本来许多人还沉浸在刚刚的事情中,没回过神来,这会儿也强打了精神,扭过头来听她说话。
许如意往里走了两步,直接站在了办公室的黑板面前——这里是办公室的中心,本来就是为了讲解的时候,让大家都看见安排的位置,此时此刻她站着正好。
当确认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后,许如意这才说:“我这几句话是想对今天的事情说的。”
还要提?
其实多数人就是干活,都是普通人,他们认同许如意,周雄安排斥她,他们不会落井下石,可也不会主动接触。如今许如意成为副组长,大家也欢迎,但是没完了,谁也受不了。
许如意肉眼看见,有人伸手想要翻书了,她说:“我想说的是,我和周处长的争论,周处长的做法的确是很过分,但我更希望大家看到本质,我们不是个人的恩怨,是谁的方案对国家和东阳厂更有益的争论。”
“现在的固执保守,放在二十年前,却是先进的。之所以落后,是因为国家的发展,政策的变化,导致我们话语权也不相同。”
“我知道,很多人心里都认为,夏国地大物博但经济落后,所以对外贸易有一种天然的心里弱势。”
“原先都不卖给我们,能买就行啊。”
“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如果我们改动,会不会外商不高兴?”
“我们的要求会不会太多了。”
他们还以为许如意会去批评周雄安,没想到,她居然说的是这个,可这些想法,他们也不是没有过。
主要是因为,接触过的外商太难伺候了。
买台设备,还要附带一系列的不合理配置,譬如说那个超净工作间,听说原先其他的系统,还有买设备给他们的工作人员带水带马桶的。
你不答应?那人家就不卖了。可我们真需要啊。
哪个地方坏了,自己也不能修,修了人家就不管了,可是让他们来,随随便便一个小地方,就要几万美金。
你能不修吗?我们自己修不好啊。
时间长了,大家都一个感觉——束手束脚,但现在许如意居然这样说:“但现在我们不一样了。”
“改革开放,我们巨大的市场同时对外开放,而我们的落后,就导致我们对于无论是生活电器还是工业设备的需求量是巨大的,而且是极度渴望的。”
“而与此同时,我们也要看到国际形势,战后各国经济都在飞速发展,但他们的工业生产却一直没有达到相应的涨幅,他们国内的需求是在不断缩小的。而且,因为去年开始的石油价格猛涨,导致了成本的大幅度上升,挤压了他们本就不多的利润。”
“在这样的情况下,请问各位,他们对于进入我国市场会是什么态度?”
如果说刚刚周雄安的离去,让大家觉得有些气氛压抑,但现在,他们完全忘了,因为所有人的思维都跟着许如意走了。
这事儿都不用懂经济,只要用常理想想就是了,东西多了,他们那里卖不出去,我们这里却需求,那不就是抢着往这边卖啊!
谁没在市场买过东西?就是一份青菜,你说五分,他说四分,那我还能还还价,让他们都便宜一点:“对面才要三分五厘!”
那这不也一样吗?
立刻任晓友就回了一句:“那不得降价啊。”
许如意就笑了:“对,也许他们还抱着原先的高傲态度,也许他们还认为自己是奇货可居,不想降价,但是,我们的地球太大了!”
这话倒是真的,大家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如意手中举起了十几家的报价单:“他们不肯降,有的是公司肯降,他们不愿意做,有的是公司愿意做。所以,我们有了这些报价!”
吴海棠紧跟着说:“组长,你这不就是告诉我们,甭搭理PP和WT这样的公司,大胆地跟其他公司降价吗?”
“NO!”许如意说了一句大家都听得懂的英文,拽洋文可是挺烦人的,但这会儿效果却很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许如意今天讲这个的目的,是在告诉他们由许如意带队的工作组,将要以什么态度跟外商们接触以及谈判!
他们要做出改变!
大家都笑了:“那是什么?”
“PP和WT公司是这个行业最著名的公司,而且产品类型多,质量好,我们是绕不过他们的,同时,我们过去还引进过他们不少设备,也需要正常的维护。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合纵连横、浑水摸鱼,让他们去自由竞争,回到该有的经济状态。”
都用上兵法了!
但这个一听就很解气啊,谁想明明是付钱的,却天天赔着笑脸,谁愿意他们动不动说你们这个不行,你们那个不行。
对!回归该有的状态。
我也不用你巴结着我,但是你要正视我,认真地对待我,尊重我!给出合理的价格和相应的服务!
几乎立刻,不知道是从谁开始,反正这次不再是郭海英了,掌声响了起来。
陆时章出门的时候,扭头往里看了一眼,他们有的笑的热烈,有的忍不住议论,每个人脸上都是激动的表情,他已经完全不用待在这里了。
他下楼之前,听见屋子里在大声问:“我们要做什么?”
许如意回答:“要自信,不要对我们的工作有所怀疑。譬如说一组,你们负责新设备引进,我们的方案是有部分零部件自配,可是你们很多时候不够自信,这一台设备自配都超过一半了,人家愿意吗?是不是太多了,删减一些吧。”
“郭组长,我说的没错吧。”
郭海英有点不好意思:“是,就是怕人家不愿意,还是不自信。看样子,我们该添就添,别客气。”
“可不是?!”许如意回答,“自己家的钱,能省就省,自己家的东西,愿意怎么要就怎么样?客气什么呢?”
“是不是二组长?”
齐丰年就知道到自己了,他是进出口贸易处的老外贸,其实对自己的心态很了解,许如意一问,他自己就招了:“是,我们总怕太繁琐,太麻烦,有些零部件那么一丁点,觉得太难找了,自己想想办法,就不往上报了,其实这不对。”
“但是,我们也是怕谈判的时候,不好谈下来。”
许如意直接打断了他:“你们不用考虑,你们需要的是把脸皮练厚一些,拿出最合理的设备清单,至于怎么跟他们谈下来,怎么才能拿到最优价格,这是我的事儿!”
许如意这等于给他们兜底了,这不就是等于说,你们想要什么,我就能拿到什么。
而且,刚刚陆时章不也说了吗?她居然能将刃磨设备的价格压倒了33.7万美元,她有这个本事。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的气氛更加热烈:“好!”
陆时章站在楼梯上笑着,下楼去了。
凯瑟琳是美国PP公司的一名优秀的销售经理,在五年前,她刚刚进入这个行当,还是实习生的时候,经常没有业绩。
在美国,销售是压力非常大的工作,尤其是PP公司,淘汰率非常高,那会儿的她甚至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失业了。
但上帝保佑,那天所有人都开会去了,只因为她肚子疼留在了办公室里,她接到了一个她从来没有想过的电话——一个来自于遥远的东方古国夏国的电话。
电话那头应该是一位中年男子,英文讲的不是很地道,一听就知道没有来过美国。
对方问她:“我们需要一些机床设备,请问你们能够提供吗?”
天哪,天哪。
你看看他问的什么?
她所接触的甲方,根本就不会用这种疑问的口气,即便他们真的需要,也只是会说,“给我个报价单。”
他们怎么会问能不能提供呢?
这是多么不自信地疑问啊。
虽然人人都说神秘的东方古国非常落后,她几乎没见过从那里来的人,但谁让这是个她马上要被扫地走人的下午呢。
无聊的凯瑟琳心想:我就当是了解了解神秘的东方古国吧,说不定也能练习练习我糟糕的推销术。
所以她回答说:“你说说看吧。”
此后几年,凯瑟琳都觉得一定上帝可怜她,在帮她,才在那样走投无路的下午,收到了夏国的电话。
那是夏国南河省的电话,而他们那次采购了足足十台设备,这不但让她顺利留在了公司,还让她成了那一届的新人销冠!
从那天起,她的窘境被改变了。当然,夏国也功不可没,五年内,南河省机械厅跟她合作了三次,每次都购买了数量不少的设备。
当然,这些数量的设备,她如今也能卖给别人,但夏国人给出的价格无与伦比,导致她的提成异常地高。
如今,靠着这些提成收入,她已经购买了房子,车子。最近,她刚刚看好一桩度假别墅,真是太美丽了,可惜还缺点钱,没想到,神秘的夏国人又给她发询问函了。
这次是一套刃磨设备,但有些不太一样,首先是口气不一样,原先发消息的时候,都是异常礼貌,还总怕打扰她。而这次,他们异常简明地将设备清单发了过来,就跟所有的客户的一样,下面三个字:请报价!
当然,不同人的行文风格是不一样的,那位经常跟她打交道的密斯陀周已经上岁数了,也可能换了年轻人。
但看了设备清单后,她还感觉出了第二个不一样,他们居然没有一整套,而是要部分使用夏国的零配件。
的确,国外经常这么做,事实上,他们非但能够替客人制定工艺方案,甚至还能够替他们做工艺实验——譬如你要生产一个轴承,他们甚至能够替你用不同的方案制造出来,选择最合理的那个。
但她不准备告诉夏国人这是可以的,甚至她还认为夏国人太过分了——他们明明之前的合作就没有这样的非整机购入,如果自己答应了,他们会不会得寸进尺?!
所以,凯瑟琳根本就没理会上面的要求,而是按着整机的价格,报出了60万美元的价格,这个价格比正常的报价要贵10万美元,但没关系,她知道,夏国人的讲价能力很一般。
至于他们会不会从其他家那里拿到少的报价,凯瑟琳原先也担忧过,但直到她碰到了同行,他们告诉她,这就是我们应该赚的,凯瑟琳就放心了。
而且,这几次合作她已经确定,这是没问题的。
放出价格后,凯瑟琳就等着夏国下一步,譬如商量具体的细节,略微谈谈价,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般情况一个星期就会有答复,这一次,两个星期还没有答复。
这可是她的度假别墅,凯瑟琳觉得有点坐不住了,夏国人不是真的换人了吧。
可就在这个时候,夏国终于有动静了,他们居然又传来了一份设备清单,还是要非整机购入,但这个数量非常可观,是一套加工丝杠的车床,有一套加工中心,还有数控卧车等共计15台。
这一套的价钱可不是刃磨设备能够比拟的了。
她收到传真后,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这是大单子,而且她敏锐的感觉到,又是刃磨,又是轴件,南河省这不是有个厂子要大动作吧。
若果是真的话,那就不止这些,别说度假别墅,她甚至都可以去买豪宅了!
不过这次,基于上次长达两个星期的焦急等待,她决定还是要主动一些,她打给了传真上留下的电话,是一个从来见过的名字如意许。
这大概是位女士,所以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的声音很是亲切和端庄:“你好,我是PP公司销售经理凯瑟琳,我收到了你们的传真,因为两次收到的传真,购买的设备跨度较大,所以我想我们需要聊一聊,你们是要新建工厂吗?”
许如意的确在电话旁。
她上任后,先是梳理了整个工作组的工作,随后就开始处理相关的报价。第二批需要购买的设备名单已经早出来了。
吴海棠拿到后,全部翻译了出来,还专门问她:“是不是立刻发出去。”
上次给许如意发回报价单的十三家公司,排除了报价最不合理的,还有三家做刃磨设备的厂家——这三家也生产不了这次要的机床。
剩下七家都是代销公司,许如意跟他们联系过,分别确定了他们代销的品牌,然后从中选中了五家,不过,因为所有的设备名录还没出来,所以只是进入了待选。
但有一点许如意能肯定,价格恐怕很难再往下让一让了。
这次第二批名单,许如意就没有让立刻发,而是又压了三天,而且,还是最后一个发给PP公司。
所以,凯瑟琳打过电话来,许如意一眼就猜出来是她。
许如意并没有接,而是让吴海棠接的,吴海棠是翻译,但是她案头工作很好,口语却是地地道道的夏国人口语。
用郭海英的话说:“还带老家口音呢。”
所以吴海棠从来不愿意接听这方面的电话,这些沟通都是另一位翻译。
但今天,许如意却偏偏让她接,而且还有演戏任务,吴海棠表示很紧张:“我不行吧。”
许如意在旁边笑着说:“没事,我在呢,我指挥你说。”
吴海棠这才有点放心,坐直了,放好了已经提前写好的对话,拿起了话筒。
所以,凯瑟琳说完,吴海棠的夏国口语就彻底出炉了:“哦,您是销售经理,你好你好。我们的确发了一份设备清单,请问您看到了吗?”
她的口语真的是让人难以琢磨,不过凯瑟琳见多了人,皱着眉头好歹还是略微听懂了关键词语:“对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们两张设备清单,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么一次来一张清单,我是没办法给你们进行报价的。”
好在对方口语不行,听力还凑合,这句话差不多听懂了,她立刻结结巴巴地回答:“您好,是这样的,我们这次要对东阳机床厂进行设备升级和改造,目前统计工作还在进行中,只是出了部分的清单,先咨询一下价格。”
虽然晦涩,但关键词凯瑟琳都抓住了,他们果然是大项目!
她立刻兴奋起来,连声音都变得格外的温柔和缓慢——她也是没办法,如果说的太快了,她觉得对方肯定听不懂。
想到这里,凯瑟琳忍不住挑挑眉,夏国实在是太落后了,连找个懂英语的都没有,每次打交道,她的耳朵都要受罪。
“购入新设备吗?有多少台。”
这句很简单,对方应该听懂了,立刻说:“是的是的,我们这次需要购入新设备和维修,新设备大概在150到200台之间,但目前还不能确定。还有数百台需要维修的机器,恐怕也需要零配件。”
大概是怕她听不懂自己的话,这位工作人员的数字说的特别清晰,凯瑟琳立刻兴奋起来,这个数量,可是比她和夏国做过的三次合作都要大,她都能想到如果做成了,她该是怎么样的富婆?
凯瑟琳的心砰砰砰的跳了起来,她压抑着自己的兴奋,立刻说道:“这真是一个大工程,不如这样,你们出来了清单就发给我,我尽快给你们报价。”
对方显然也是这个意思:“好啊,”不过她还问了句,“不过,凯瑟琳女士,你们伯爵代销的价格我们领导看了,还是觉得有些高,请问你们的机器价格可以降一降吗?”
刚刚还兴奋的要跳起来的凯瑟琳,这会儿仿佛冷水泼脸,整个人都愣住了。
伯爵代销?!
她知道的,那是一家德国的代销公司,也代理了他们PP公司的机床在德国的业务。
这家公司不是做的最大的,但是非常专业,口碑特别好。
当然,凯瑟琳这会儿最郁闷的是对面的人居然把她当做了伯爵代销——她终于注意到传真后面用铅笔隐隐写的字母,是伯爵的英文,居然连这份传真都是发错的。
这代表着什么,他们给伯爵代销发了清单,而没有给她?这么大笔生意,他们不跟自己做了吗?
那边那位带口音的工作人员仿佛好不容易应付完了,跟她说:“那就等您的报价,到时候我们再联系。”
说完,居然要挂电话!
凯瑟琳这会儿是又愤怒又心疼,直接喊了一声等等!她这会儿也顾不了什么听懂听不懂了,直接输出:“我想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伯爵代销的销售经理,我是PP公司的销售经理凯瑟琳,我和你们省厅之前合作过多次。前几天我收到了你们的清单,专门给你们发了报价,一直等待这你们的回复!但是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抛开PP公司,跟其他公司联系,还将传真发到了我这里,这也太过分了!我要跟你们的领导通话!”
她突突突说了一堆,然后就等着对面的反应,结果对面那位女士半天才回了一句:“您说的太快了我听不懂,请问能慢点说吗?”
凯瑟琳:……
她一口怒火憋在心间,恨不得吐出血来,谁家生气发火的话,还要说两遍?她直接吼了最后一句话:“我要跟你们领导通话!”
对方似乎现在才听懂了:“哦哦,我听懂了,找我们领导是吗?那您稍等。”
随后,不由她说什么,啪嗒一声,电话就被扣住了,整个屋子静了下来。
凯瑟琳根本坐不住,如果她不知道,就是十台刃磨设备,她可能会觉得真是倒霉,但是,这可是上千万美元的合同啊,她怎么可能坐得住?
她直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想着要怎么样跟对方交流,她必须强硬,让对方知道,这个项目她是势在必得的,而且,必须交给她。至于价格,她需要套套伯爵的价格,希望他们不要太傻!
倒是工作组,吴海棠打完了电话,终于松了口气,表演可太难了。对的,那张传真是许如意故意让她发错的,包括听错了,也是许如意故意的。
她就是让凯瑟琳知道,他们不是唯一的,要想合作,就得拿出诚意来。
许如意看着表,一般人的耐心是一分钟,超过一分钟就会频繁看表,如果时间再长点,即便是再好的脾气,也会烦躁了。
许如意是在两分钟后,接起了电话,她只说了一个词:“你好!”
凯瑟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不是周雄安,我要找周雄安。”
许如意直接告诉她:“周雄安处长已经被解除职务,我是这个工作组的负责人,我叫许如意。”
一直合作的周雄安居然被解除职务了?这太让人吃惊了,要知道,他们一直合作的很好,这可不是好消息。
当然,随后凯瑟琳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说话的那个不是许如意,对面这位才说,她的口语可是要的多,听起来就跟美国人一样,非常容易交流。
但是凯瑟琳并不觉得惊喜,虽然她的耳朵舒服了,她认为这样好的口语肯定在国外待过,那对面的人是不是很了解这个行业呢?
不过很快,凯瑟琳就打消了这种想法,毕竟,连WT公司也是一样的操作,据他所知,几乎所有大的生产厂商,都是这样的,就算了解,除了那些只生产某一类产品,没有影响力的小厂子,他们也拿不到什么好价钱。
所以她还是同样的态度:“许女士,我要知道,为什么我的报价没有回复,我们已经合作多次,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们很没有诚意,我们PP公司对此非常生气。”
如果是以往,周雄安肯定会立刻道歉,但对面的女生居然笑了,凯瑟琳觉得莫名其妙又愤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听见许如意说:“凯瑟琳女士,我们没有回复已经是对你们非常宽容了,难不成要让我们打电话斥责你们吗?”
凯瑟琳顿时提高了声音:“你到底什么意思?”
许如意一针见血:“我手里有一份你们公司给莱茵机械厂的设备报价,莱茵机械厂也是要购买刃磨设备,不过是两套,跟我们完全相同的配置下,他们整机的价格是47万美元一套,而且,这位叫做大卫的销售经理还非常热情的跟他们保证,可以使用他们自产的零配件,这样,一套设备下来的价钱是33万美元。”
“凯瑟琳女士,我请问,你们PP公司是在欺骗夏国吗?”
凯瑟琳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知道有人给莱茵公司做了报价,但是她知道大卫,那可是她的竞争者。
而且这个价格是略微有点低但是可以售出的价格,她知道,这位许如意并没有说谎。这个狡猾的夏国人,她居然套路他们!
但索要报价可是太正常了,她能说什么?!
更何况,本来是她要斥责夏国方面的,现在完全相反,许如意的声音冷淡而愤怒:“我们一直把你们当朋友,友好地跟你们合作,没想到,你们居然对我们区别对待,如此不诚信地企业,还想进入夏国,开设分公司?你们想的太美了!”
凯瑟琳简直不敢置信,这个许如意怎么什么都知道——公司最近刚刚通过了决策,要下力气进入夏国市场,总裁跟她承诺,她会是夏国区的总裁。
如果闹出来,别说她的总裁位置,就连PP公司进入夏国都是很难了。
这个消息还没发布,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许如意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步步紧逼:“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的话,我想你承担不了这个后果。”
凯瑟琳脑袋急速转着,想要找个借口,根本顾不得被许如意拆穿的尴尬与难看。
电话那头也同样静谧着,仿佛是在等她的消息。
半天后,她才尴尬地笑着说:“我想这是一场误会,我们公司一向是如此的,我可能是报错价了,我最近总是犯这样的错误,真是对不起。”
许如意哦了一声,并没有评论,只是问:“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十台刃磨设备的报价是整机47万美元,使用自配零部件的话,你们会帮忙设计,并且大概只有33万美元?”
凯瑟琳的心都在淌血:“其实使用自配零件也要看用多少,而且不同的地方运费……”
“凯瑟琳女士,”许如意打断了她,口气淡漠疏离:“没有诚意是拿不下订单的。更何况,之前你们的报价实在是差距太离谱了,我认为我对你们还是需要考量一下。”
凯瑟琳眼睛一闭,“按着你们的清单,33万可以。”
等着挂了电话,凯瑟琳忍不住跑去倒了一杯红酒,一口闷了下去,她这会儿只有一个想法:阴谋,从发错传真开始,就是阴谋!这个狡猾的夏国人!
而许如意放下电话后,扭头对着吴海棠说:“好了,给伯爵代销回复吧。”
吴海棠现在可明白什么叫做合纵连横浑水摸鱼了,反正这回复一发,水可就彻底浑了。
办公室里,许如意打电话,大家可都是闭了嘴,一个个关注着。
随着许如意挂掉电话,一部分懂英文的同事,已经笑了出来,倒是另一部分不懂的,连忙问:“怎么样?对方怎么说?”
——许如意刚刚打电话的时候,表情很冷淡,有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冷傲,跟平时笑眯眯的样子完全不同,大家也判断不出来,结果是怎么样的。
任晓友就是干外贸的,听力很好,这会儿都快激动哭了,听见东阳厂的技术员周雪问,立刻说:“33万,又往下降了七千美元!”
周雪没忍住,一下子嚷了开:“什么?七千美元?这么多?”
这下,听不懂的也知道,许如意这计策成了!这年头的外汇,可是大家一分一厘攒出来的,谁不高兴!顿时,整个办公室都乐了起来。
第二批设备清单出来后,几家代销公司的报价又呈现出了不同,各有高低,而且即便是最低的,许如意也认为没有达到她心中的价格。
许如意是个很没有官威的领导,平时有事就叫着大家一起临时开个会商量,所以那天,她也把事情说了。
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要不就找价格低的那家,咱们要的多,到时候一起讲价。”
也有的说,“这部分他们价格不高,可是下部分呢,我认为不如分阶段报价,分头购买,这样我们虽然麻烦点,但便宜啊。”
但许如意都不太满意,“我们要的是透明的价格,比我们之前的少一些又怎么样?这个价格还是不够透明。”
郭海英问她:“你总不能让他们自己报的一次比一次低吧。那是不可能的。”
许如意却真点头了:“我就这么想的。等我想想办法。”
大家也都没相信,倒不是不信任许如意的能力,而是对外国人没信心,他们这些年进口可是没少吃亏,什么价格高,产品次,各种合同漏洞,都遇到过了。
大家对他们的产品是真爱,可是对这群老外是真讨厌又无奈。
所以刚刚,许如意让吴海棠错发传真,他们也没报太大希望,哪里想到真成了。
许如意给吴海棠吩咐完,大家已经忍不住七嘴八舌:“真没想到,这外国人平日里看着这么高傲,原来也跟我们一样,遇到事情就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