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竹泉知雀按住被震动抖得像得了帕金森的手,“我没感觉到呢。”
太宰治怜悯地看向自欺欺人的可怜打工人。
竹泉知雀垂头丧气地接通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目前不在阳间。”她用播音腔字正腔圆地说,“联机拔舌地狱请按1,联机极寒地狱请按2,联机太平间业务员请选择人工客服,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琴酒:“给你三秒,闭嘴。”
竹泉知雀:“我就不,新年耶,大哥你要人加班还超凶,最起码加个请字吧。”
琴酒:“请去死。”
礼貌的很好,下次不要再礼貌了。
竹泉知雀换了一边耳朵听电话,消极怠工地问:“时间、地点、人物、死法?”
琴酒纵然时常被竹泉知雀气得半死,听见电话里简单干练人狠话不多的几个字,依然升起了难得的欣赏。
冷酷无情的铁血杀手,组织需要的正是这般人才。
“地址发你,一刻钟之内过来。”琴酒不知想到了什么,低沉笑道,“新年不见血,让你失望了。”
竹泉知雀不失望,她的心已经在抽到“大吉”后失望得透心凉了。
女孩子蔫蔫地挂断电话,遗憾地说:“我还想在家看今晚的新年烟花呢。”
无业游民太宰治无法安慰卑微加班狗,只能说:“在外面看或许更清晰。”
“我想我能看到第一手最新鲜的烟花。”竹泉知雀太清楚黑衣组织的德性了,“比如我亲手炸的。”
凡是大型节日、大型建筑,酒厂好似不炸不舒服斯基,一定要请东京人民看一场火光漫天的烟花。
竹泉知雀:酒厂不如改名叫日历人算了。
早点注册代号,早点打造超级反派大品牌。
竹泉知雀还能帮忙运营IP,抽分成就行,她喊波本直播卖货。
黑发少女看了眼短信中的地址,她打开地图导航记下路线,向太宰治挥手告别。
轻灵的和服少女越过沿山栏杆,她的身影隐没在山林间,了无踪迹。
太宰治目送竹泉知雀赶去加班,突然锤了下手心。
“忘记提醒知雀换衣服了!”
他的后悔于事无补,竹泉知雀抄了最近的近路,为了走快捷方式有多偏走多偏,硬是给导航软件开辟了一条新路线。
——正常人走不了的那种。
这个事故告诉我们人不要太信任导航,实践出真知。
无论如何,竹泉知雀在一刻钟之内赶到了琴酒开保时捷至少半小时车程的集合地址。
大哥是在为难她,她知道,她不说,强者独自忍耐职场霸凌并抽干琴酒的油箱。
竹泉知雀仰望眼前占地面积极广的废弃工厂和远处零星的烂尾楼,恍然大悟:“懂了,今天炸这儿。”
“噗。”拐角传来笑声,“威雀威士忌好像对今天的任务有什么误解。”
竹泉知雀:并没有,无论开端过程如何发展,结尾总是要炸的。
她早已看透一切。
女孩子踩着木屐,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拐角,鞋跟在地上敲出规律的音节。
听声音,其他人站在工厂集装箱投下的阴影里。
不愧是黑漆漆乌鸦牌酒厂,白天集合也要主动制造阴影,永不忘自己的应援色,一黑到底。
木屐敲在地上的音节与高跟鞋有些相似,安室透只当竹泉知雀换上了黑裙女人威雀威士忌的风格衣装。
他随意抬了下眼。
大雁云纹,红尾锦鲤,银线暗绣的丝纹在黑暗中浮光流彩。
踩着木屐踏光而来的黑发少女长发垂落如藤萝,手袋的细线圈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她挽起颊边碎发到耳后,闲散地投来一瞥。
“新年好。”竹泉知雀随口说,她是最后一个来集合的,在场的组织高层有琴酒、伏特加、波本和一个生面孔。
“XYZ。”生面孔主动介绍自己。
男人开了个玩笑:“我知道你认识上一个XYZ,我保证我和他不一样。”
原来酒厂代号真的会重复循环使用啊,不会觉得不吉利吗?
新年抽到大吉的竹泉知雀十分敏感地避开了XYZ热情伸出的握手礼,站到波本身边。
“你用了我送的袖扣。”她看了眼安室透袖口简洁大方的袖扣,小声说,“圣诞礼物送我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精装版是几个意思?”
“希望你好好学习的意思。”安室透眼睛不错地看着竹泉知雀,“怎么穿和服过来?”
“琴酒发消息过来的时候我刚结束新年参拜。”竹泉知雀抬起振袖,她十分乐意向其他人展示一年一次的和服,“今年的新款式,好看吗?”
她走过拐角的瞬间,天空都明亮了。
“这身衣服不方便行动。”安室透想移开视线又实在难得一见,赞美的话不好当着组织成员的面说,最后只剩一句不解风情的评价。
“你这是偏见。”竹泉知雀晃了晃袖子,“我踩高跟鞋跳车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不方便。”
她朝XYZ努努嘴,说的是上一个XYZ叛变的夜晚。
“扭到脚疼到抽气的人反正不是人。”安室透看了眼女孩子被棉袜包裹踩在木屐上的双足,右手臂伸向她。
“不用。”竹泉知雀拒绝搀扶,“一刻钟的集合时间,我可是跑着过来的。”
穿和服塔塔开是港口Mafia的传统技能,红叶大姐亲自授课,不许小瞧她。
琴酒见不得威雀威士忌和波本旁若无人地聊无关话题,他也看见了竹泉知雀惹眼的和服,米白色,溅了血怕是洗不干净。
“不要妨碍任务。”银发绿眸的男人警告道。
新的XYZ惊讶地看见琴酒轻飘飘地掀过了这件事。
这个冷血的男人竟也有纵容人的时候?
XYZ若有所思:要么是威雀威士忌的地位比他了解的更高,要么是她和琴酒的私交比他想象中更好。
无论哪种,都代表威雀威士忌是个极有能力的人。
说到底,穿着行动不便的衣服参与任务却被其他人默认接受,本就是实力的凭证。
“这次任务分成两组。”琴酒的目光梭巡在每个人脸上,“威雀威士忌,你和波本、XYZ一组。”
和波本一组,竹泉知雀没有意见。
但加上XYZ……
“大哥,你是想重演洛杉矶旧事吗?”竹泉知雀一脸这也太不吉利了的表情。
怎么才新年初就有这么多的不吉利?
此话一出,波本、琴酒和伏特加同时陷入沉默,唯有XYZ被踢出群聊,迷茫地左看右看。
琴酒是个不会被迷信说服的男人,但上一个XYZ身为他派去监视波本和威雀威士忌的心腹却是洛杉矶当地势力潜伏在组织的卧底一事,琴酒被竹泉知雀明嘲暗讽了大半个月。
都是XYZ的错,他作甚要重复利用代号?令人不爽,十分可疑!
可疑人员呆在身边更方便他痛下杀手,啊不,实时监视。
琴酒:“XYZ和伏特加跟我走,你们两个去烂尾楼。”
竹泉知雀远远看了眼灰蒙蒙的烂尾楼,投去一个清澈的茫然眼神。
大哥,哥,任务内容你是一字不提啊。
“我知道。”安室透手握成拳挡住脸上的笑意,“边走边和你说。”
竹泉知雀点了点头,她的手臂自然垂落在身侧,宽大的振袖挡住了亮屏的手机页面。
【避开琴酒视线,掩盖公安行动,事情有变我会二次联络。——警察先生】
短信的收到时间是竹泉知雀到达废弃工厂前一秒,身兼多职的专业卧底看完短信,若无其事地前往集合。
避开琴酒视线,不难,琴酒为了自己的血压考虑一般不和她组队。
琴酒把XYZ编入竹泉知雀的队伍,被她轻描淡写两三句话改了主意。
现在碍事的只剩波本。
警察先生第一次联络她的任务,怎么说也不能失败。
竹泉知雀看着金发青年的背影,动起了脑筋。
马甲太多到底是谁的错呢……
避开琴酒视线,掩护公安行动。
警察先生的消息暗示性地告诉竹泉知雀:黑衣组织今天的行动正处于警方视线之中,酒厂早已暴露。
是哪瓶假酒泄漏的消息?
竹泉知雀第一时间怀疑起XYZ。
什么人能毫无芥蒂地继承叛徒的代号?必然是另一个叛徒!
XYZ定是想利用人们的思维盲区,但他欺骗不了经验丰富的竹泉知雀,她才是运用思维盲区第一人,全酒厂最嚣张的卧底。
竹泉知雀:愚蠢的同行,你一切自以为聪明的手段都是我玩剩下的。(深沉。jpg)
绝对是XYZ泄密,琴酒不会背刺自己,伏特加就是个开车的他懂什么卧底,竹泉知雀是临时被叫来的加班狗,波本是酒厂老员工,风评一向好。
排除法选C,绝对没错,她期末考都是这样选的,及格了呢!
竹泉知雀:等等,假如XYZ是把组织行动泄密给公安的卧底,我之前是为什么要把他支开?
——因为不吉利。
黑发少女瞬间释然,原谅了自己。
虽然大家都是卧底,也都在帮公安做事,但竹泉知雀可不是只有一层马甲的普通套娃,她时刻牢记恶役的尊严和荣耀,誓要在一黑到底的路上走到头。
小小背刺无辜的红方卧底什么的,多符合她的邪恶身份。
时刻注视着这边的警察先生不也没有发来短信阻止吗,XYZ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与竹泉知雀不是一个重量级。
前提是竹泉知雀的推理没有错,她的推理应该没有错……吧?
曾经的华生·雀疑虑了一秒,终是对自己业务能力的自信战胜了迟疑。
避开琴酒视线,她已经做到了。
掩护公安行动,具体是指什么?
“我们要去做什么?”竹泉知雀问安室透。
他们穿行在废弃的工厂中,走向灰色的烂尾楼。
“掩护琴酒他们的行动。”安室透控制了步速,让自己一直走在与竹泉知雀相差不到半个身位的距离。
“新年初始,警方搜查警戒的力道加大,组织急着把一批危险品转移。”
“东西藏在厂房里?”竹泉知雀回头看向占据面积广阔的废弃厂房。
遍布荒凉的仓库铁索锈迹斑斑,地面上枯叶与被风吹来的塑料袋呈现肮脏的褐色。
荒无人烟,仿佛被遗弃之地。
“聪明的做法。”安室透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很安全,至少警察从没想过搜查过这里。”
今天过后就不一定了,谁叫他知道了呢。
也就东京能这样做,竹泉知雀感受到了地域差异:横滨的废弃厂房是小帮派交易、互殴、埋伏的热门场所,人来车往,人声鼎沸,不交保管费想藏东西?没门!
安室透简单地说了说他们被分配到的任务。
琴酒在电话里那句“新年不见血”是真话,他们要在风声紧的时候转移一批危险品,为了避开警方,有两个思路。
第一种,把路上的警察都杀了。
只要人都死了就没人看见过我,狂战士型潜行也是潜行,怎么不算一种隐蔽呢?
身为横滨人,竹泉知雀欣赏这个思路并递来一份盖有港口Mafia公章的offer。
可惜地域差异是存在的,黑衣组织有时疯狂到可以拿鱼。鹰扫塔重火力宣泄,有时也正儿八经用点计谋。
第二种,声东击西。
以一场疯狂的行动掩盖另一场行动,调走警力,牺牲诱饵保全危险品转移的安全性。
竹泉知雀:“你是诱饵?”
“准确来说,我们是诱饵。”安室透纠正。
“难怪琴酒说新年不见血,也不要求我携带武器。”女孩子恍然大悟,“原来要死的人是我啊。”
这就说得通了嘛,她是说琴酒这种冷酷无情的铁血杀手怎么会信新年不见血的风俗,他明明是新年初始宰几个人助助兴的性格。
竹泉知雀一脸恍然大悟,神情开朗。
配上她珍珠一样白的振袖和服与风雅的红尾锦鲤手袋,好似不谙世事的天真世家小姐。
忽略她惊悚的发言,还是很像的。
“刚刚还计较吉不吉利,现在又把死挂在嘴边。”安室透仰起头,烂尾楼近在咫尺。
灰色楼体有十几层高,建筑垃圾堆放在露天,被雨水淋过不知道多久,碎石遍地,空气中弥漫尘埃。
“恐怕楼梯不好爬。”金发青年看了眼女孩子脚下的木屐,低声问,“要背吗?”
竹泉知雀在思考。
表面上,这是一次波本和她作为诱饵在烂尾楼搞事,转移警方视线,给琴酒他们争取时间的任务。
实际上,警方已经知道了酒厂声东击西的计划,他们不会被骗。
公安潜伏在黑衣组织的红方卧底、竹泉知雀的联络人、不知姓名的警察先生发布了她真正的任务。
避开琴酒——被分配到诱饵工作。
掩护公安行动——公安也想来一出声东击西的戏码。
即,黑衣组织想用诱饵引开警力,警察想用诱饵让黑衣组织以为他们成功用诱饵引开了警力。
他预判了他的预判,他和他在撤离的路线上狭路相逢,你死我活,血雨腥风,鸡飞狗跳,狗急跳墙。
而真正的诱饵,无人理会。
竹泉知雀:最危险的工作就是最安全的工作,前辈诚不欺我。
警察先生人怪好的,没有让她在琴酒身边当公安的内应,反而把竹泉知雀摘出了战场。
是怕东京警方把她一起逮捕了吗?
还是怕她在琴酒越狱的时候给他递锄头和铁铲?
竹泉知雀用自由人身份和警察先生接触时就知道他是个好人,正义感很强,一度想劝灰色地带的自由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但他和威雀威士忌应该不熟才对,他没见过她吧?
“难道是景先生拜托警察先生多多照顾我?”竹泉知雀琢磨。
猜不透,警察先生身份藏得好深,套娃层度仅次于竹泉知雀。
她有时也好奇黑衣组织到底是怎么收集到这么多卧底好苗子的。
别的组织有一两个都不得了,酒厂论把抓,没在黑衣组织进修过的卧底在同行面前头都抬不起来。
竹泉知雀有心回报警察先生的照顾,务必帮他把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
“据波本的说法,琴酒事先派人在烂尾楼放置了一批遥控炸。弹,由我和他负责安装、引爆。”
“在警力被吸引来后,利用烂尾楼的地形与之周旋,为转移危险品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之后自己想办法在警察包围圈中逃走。”
逃不走就不是琴酒的问题了,他对同事向来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问题在于,识破计谋的警方必然只会派少数人来烂尾楼这边,装模做样和竹泉知雀演一演。
大家一起敷衍工作,边打边抱怨上头有病大过年的要人加班,十分和谐,其乐融融。
“我可以演。”竹泉知雀审视她的同伙,“波本怎么办?”
他和警察又不是一伙的,为人脑子又聪明,一看见警力稀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给琴酒通风报信事小,拖着竹泉知雀去帮琴酒事大!
杜绝无偿加班!杜绝多余工作!
“我得想个办法,让安室先生错误地以为突破烂尾楼难度很大。”
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
增加难度最好的方式不是加强敌人,而是痛击队友。
竹泉知雀摸了摸她的脚踝,有办法了。
“区区十几层楼,我当然能自己爬。”她抬了抬下颌,十分自信地说,“不需要背,也不需要扶,安室先生走我后面吧,我给你打前锋。”
威雀威士忌仍是波本的上级,说一不二,她说要自己爬楼,安室透没办法强行把人拎起来背着。
拎着和服下摆的女孩子踩上灰尘溅起的楼梯,木屐哒哒磕在台阶上。
烂尾楼的楼梯台阶修得偏窄,木屐只能踩上四分之三的台阶,后半截悬在空中,怎么看怎么危险。
安室透走在竹泉知雀身后,时不时抬头看她,手臂抬起又放下。
竹泉知雀稳稳地上了十二层,健步如飞,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架势。
她的实力无需多言,目测已经快到楼顶,安室透松了口气。
他一口气还没松完,余光看见本来只有后半截悬在空中的木屐不小心踩中了台阶上的碎石,向后滑了一段,歪向空中。
女孩子像被惊到的小猫,短促地叫了一声,振袖在空中飞舞,失去平衡。
明亮的白影向后栽倒,宛如世界颠倒旋转,在安室透的视野中放大,越来越近。
竹泉知雀的后背砸到金发青年胸膛上,听见他闷闷地哼了一声。
安室透单手按住墙,一手环住怀里的少女,低头问她:“有没有事?伤到了哪里?”
“脚……脚好像扭了。”竹泉知雀扒拉着他的手臂,艰难地屈膝抬起右腿瞟了一眼,脚踝明显有些红肿。
安室透气都快生不起来了,他用力戳竹泉知雀的额头:“不要背?不要扶?你自己可以?”
她缩了缩脖子,不吭声。
“我可以单脚跳上去。”女孩子逞强地说,“任务重要,我们快走吧。”
她扑腾地蹦跶了一格,将身残志坚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切都在竹泉知雀的计划中。
波本正常情况可以突破少量警力,在带着瘸子队友的情况下他还可以吗?
竹泉知雀在他旁边一蹦一跳艰难前行,他好意思把她拖去琴酒那儿加班?
她也不会拖后腿拖得太明显,就算让一只脚,一队警察打起来也奈何不了竹泉知雀。
打工人只想稍稍划水,事后用红肿的脚踝向警察先生买个惨罢了,她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竹泉知雀继续往台阶上蹦,快到了,她特意选的位置,崴脚后不用蹦太久,省力气。
女孩子的右膝微微曲着,木屐在足上一晃一晃。
安室透抬手把它脱了下来。
竹泉知雀:“?”
她不明所以地扭头:你怎么抢人鞋子呢?
“另一只,脱下来给我。”安室透伸手,手掌张开。
“我要赤脚上楼吗?”竹泉知雀为难地说,“地上碎石好多。”
她又没有得罪你,为何要对她施以酷刑?
安室透定定看了竹泉知雀两眼,他收回手,一把握住她的小臂。
过肩摔般的天旋地转间,竹泉知雀鼻尖被男人坚硬的后背撞得一痛。
她呜地捂住鼻子,左脚忽然变轻。
安室透干脆利落地把人丢到背上,一手拎着两只木屐,一手向后托住女孩子的小腿,稳稳走上台阶。
“任务结束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他警告似地说。
知雀:计划失败……好像没有失败?
“单脚蹦也是一种上楼方法,你不能瞧不起杂技演员。”
“我们两个是带着任务来的,身上有很重的责任,等到警方围捕过来的时候,你难道要背着我突围吗?”
“最合理的做法是让我与你并肩作战,我来当诱饵的诱饵,你抓住机会把我当成铁饼掷出去,为你扫开一条通往自由的道路。”
“至于我的下场,不必担心,残疾人可以申请法外就医,到时候我翻医院的窗户逃跑。”
被男人背在身后的少女絮絮叨叨,她嘴里的剧情已经编到了“不要管我!你快逃!”“不!我们是同生共死的战友,我不会丢下你!”“威雀威士忌!”“波本!”“威雀威士忌!!”“波本!!”
知道的人晓得她在商讨战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演终结之谷哪鲁托和萨是给欧拉欧拉激情互殴的名场面。
安室透充耳不闻,左耳进右耳出,他背着竹泉知雀到顶层,翻出消防柜中用防水袋包裹的炸。药。
“是这种型号啊。”竹泉知雀扒着安室透的肩膀探头,她伸长手臂拿起一枚,像抛球似的颠了颠重量。
女孩子的胳膊擦过他的发丝,为了研究手里的小玩意,她双手绕过安室透的脖颈,脑袋搁在他肩上,两个人的脸颊几乎贴在一起。
她手指动了动,双掌合拢再张开,危险的炸。弹被拆成一摊零件,仿佛一场魔术。
“锵锵。”竹泉知雀模仿音效声,像是找到有趣玩具的小朋友,献宝似的拿给朋友看。
“厉害。”安室透夸她。
他说话间不经意地偏了偏头,干燥的唇瓣擦过几缕冰凉的发丝。
竹泉知雀被夸了就很开心,她专心捣鼓手里的东西,不知道又有了什么奇怪的点子。
琴酒要是知道他准备的炸。弹变成了某人的玩具,不知道又要做多久的深呼吸。
大哥年度体检超标的血压竹泉知雀负全责。
琴酒不该让威雀威士忌和波本组队的。波本虽然看着靠谱且的确靠谱,但他根本管不住同队的女孩子,看她毁坏任务道具只会夸夸,十分没有原则。
“还需要吗?”安室透又拿了几枚问竹泉知雀,“你想做个什么?”
“漂亮东西。”竹泉知雀回答,她指挥安室透背她去窗边。
烂尾楼的窗户只剩一个光秃秃的窗沿,冷风从大开的方形窗框灌进来,被她面前宽阔的肩背挡住,吹得竹泉知雀脸蛋冰凉。
她往下趴了趴,指尖缩在振袖里,指向楼下的小黑点。
琴酒、伏特加和XYZ正指挥人搬货,银发男人指尖夹着火星明灭的香烟。
“我们要为他们争取时间,转移警方视线对不对?”竹泉知雀慢条斯理地说,“琴酒的计划是不错,爆炸声一响警察妥妥往这边来,但琴酒是不是忘了,这是一栋危楼。”
经得起炸几下啊?
“姑且不谈我们在碎石、飞灰、火灾、二次爆炸、楼体塌陷中怎么逃出去的问题——大哥可能觉得我们两个和赛亚人有些渊源,或许是他看见了我的母星氪星寄来的明信片,总之,感谢他令人动容的信任。”
竹泉知雀用体贴的语气阴阳怪气琴酒,安室透一边觉得笑出声不太厚道,一边笑出了声。
“烂尾楼炸两下就没了,哪里拖延得了那么多时间?”竹泉知雀有理有据地说,“我认为应该持续性发展。”
“你喜欢烟花吗?”
工厂另一边,琴酒抬头望向十几层楼高的烂尾楼,距离太远,他只能看见两个近乎重迭的黑点。
“Gin,你在担心威雀威士忌和波本吗?”XYZ踮脚看了看远方,“真不知道任务结束后是在废墟底下找到他们,还是在牢房里。”
XYZ庆幸自己跟了琴酒的组,诱饵可不好做,那边就两个人和一堆伤人伤己炸。弹,即使与警方斗得两败俱伤,自己回不来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
他还以为琴酒挺喜欢威雀威士忌呢,这就送人家去死了?
琴酒瞥了XYZ一眼,不耐烦的脸上写着一行明显的大字:你在说什么屁话?
祸害遗千年,你死了她都不得死。
“大哥担心的不是威雀威士忌他们的安危。”还是伏特加懂琴酒,他戴大墨镜的脸上有与大哥一样的忧心忡忡,“是我们的安危。”
XYZ:“啊?”
“但转移警方视线的事你不必担心。”伏特加笃定地说,“我这辈子没见过比威雀威士忌更会拉仇恨的人。”
她站在那里便是活生生的靶子,圣人看了都想开两枪。
“阿嚏!”
竹泉知雀掩住鼻子打了个喷嚏,左看右看:谁在骂我?
安室透:“顶层风大,冷吗?”
他们已经在背风处了。
“不冷,我热血沸腾。”女孩子动力十足地搓搓手。
就在方才,波本同意了她的临时改动。
安室透的说法是,他也不想在碎石、飞灰、火灾、二次爆炸、楼体塌陷中带着瘸子队友与警察斗智斗勇,组织给的新年加班费不够他这么卖命。
竹泉知雀本来只想痛击她的队友好完成警察先生给的任务,没想到队友如此上道。
有波本这瓶真酒帮忙背书,竹泉知雀可以腰板挺直对琴酒说:我们认真执行了诱饵的职责,任务失败不要总在别人身上找原因,多反思一下自己。
“炸。弹改烟花很简单。”竹泉知雀一边拆掉几枚炸。弹,一边把零件挑出来给安室透看,“只要调整配比,再改动几个细节。”
零件散落一地,安室透半蹲着,竹泉知雀趴在他背上教学,仔细纠正:“这根引线缠错了。”
用语言描述太麻烦,她干脆握住安室透的手,手心贴在他的手背上,十指穿插:“喏,像这样。”
女孩子指尖染着淡淡的硫磺味,与她风光霁月的大雁云纹和服反差极大。
安室透嗅到了浅浅的檀香,她来废弃厂房之前是在神社参拜。
“你今天原本的安排是什么?”他问。
“新年参拜,买点年货像盐粒和辣椒粉之类的回家驱邪,在家摸鱼打游戏,等着看晚上的烟花。”
竹泉知雀忙着改装炸。弹,不假思索地说。
平凡的日常,每个普通人都能轻易拥有的幸福,被黑衣组织一个加班电话粉碎了。
热闹的新年跑来烂尾楼吹冷风摆弄炸。弹,脚也崴了,红肿得看着可怜。
“做得很好,学得好快!”竹泉知雀瞅了瞅安室透手上的零件,欢快地为他鼓掌。
她一边摆弄玩具似的捣鼓炸。弹,一边哼着在神社听来的巫女神乐舞曲调,一小段曲谱反复地哼哼,自娱自乐。
安室透看着她无忧无虑的侧脸,没有找到一丝负面情绪。
这份心理素质着实令人动容,完全看不出她费劲把炸。弹换成烟花是为了他发去的那条短信。
烟花杀伤力小,绽放面积大,引人瞩目的程度更甚于爆炸。
既满足琴酒“干点显眼事掩护我们”的要求,又不会误伤冲进烂尾楼的警察,一举两得。
“留一些炸。弹,等我们撤离后炸。”竹泉知雀说,“反正烂尾楼留着也没用。”
最后用真正的爆炸彻底堵住琴酒的嘴,任务失败的责任就彻底不在她身上了:我就是个被临时叫来加班的大冤种,泄密都轮不到我泄,找人背黑锅也请找的有点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