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短信的安室透:“……”
第一天上班就想着往黑衣组织传递情报,威雀威士忌的工作态度没得说。
但你关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忘了朗姆对你的殷切期待吗?
安室透很快又收到竹泉知雀的求救短信,太久不做文书工作的一线执行者忘记文件格式怎么调了,封面到底怎么才能对齐?
安室透一边回复,一边心情微妙。
黑衣组织派去警视厅的卧底向公安潜伏在组织的卧底询问警方制式文件的格式怎么写。
差点让人以为公安和酒厂是亲如一家的兄弟部门。
在警校第一毕业生的帮助下,竹泉知雀以令松田阵平刮目相看的速度整理好了文件。
“干得不错嘛。”他夸奖道,“你很有天赋。”
这是来自对家的夸奖,竹泉知雀不能领受。
“一般一般。”她谦虚道,“我的目标是当上警视厅副厅长,这才是第一步呢。”
实习生用谦逊的口吻说出了骇人听闻的目标。
高中毕业的警视厅副厅长……松田阵平不予评价,他只问:“怎么不是正厅长?”
“松田前辈你不是和警视厅厅长有仇吗?”竹泉知雀如实说,“我不知道你讨厌的是职位还是职位上的人,但我不会给你打击报复我的机会。”
松田阵平:“你听谁说的……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竹泉知雀移开目光,像个哑巴。
这就是个刺头,松田阵平看穿了竹泉知雀乖巧新人假面下的真面目。
还有个原因竹泉知雀没有说,履历上警视厅厅长的职位会影响她升职港口Mafia五大干部,这可不行,人不能、至少不可以比A职位低。
“到中午休息时间了。”松田阵平拎起椅子上的外套,招呼竹泉知雀,“走了新人,前辈请你吃食堂。”
吃食堂?吃食堂好呀,竹泉知雀最喜欢吃食堂。
她从港口Mafia食堂吃到盘星教食堂,居然还有机会尝一尝警视厅食堂,此行不虚。
“我要一份酸辣土豆丝,一份糖醋里脊,白灼菜心和米饭,饮料喝汽水。”
竹泉知雀跟在松田阵平身后,踮脚看今日菜单,规规矩矩端着她的餐盘。
“就吃这么点?”松田阵平一边刷卡一边低头看她,开玩笑道,“不会是想给我省钱吧?”
“警察工资虽然不高,但我们有餐补。”
餐补!竹泉知雀浅浅吸气:朗姆老大,警视厅有餐补耶!没有食堂没有补贴的黑衣组织哪里争得过人家?
酒厂唯一的好处可能只有工资尚可,成员不是开保时捷就是开马自达,修车费还给报销。
竹泉知雀:但组织不批买溜冰鞋、轮椅和灵车的经费,琴酒是不是歧视我们特殊交通工具爱好者?
竹泉知雀端着打好菜的餐盘找空位坐下,她夹了一筷子土豆丝,边吃边打量餐厅中来来往往的人。
中午警视厅食堂格外热闹,竹泉知雀吃个饭的功夫听了满耳朵XX路段三车连撞一车逃逸、XX小诊所医闹护士一吊瓶打破了家属的头、XX侦探和YY侦探比拼推理却被路过的工藤侦探拿下胜利、高速公路黑色保时捷与白色马自达飙车,无视交警警告……
她吃得津津有味,也听得津津有味:朗姆老大不是要情报吗?这不就是。
她刚来警视厅卧底便帮朗姆老大解决了琴酒和波本为何屡屡报销修车费用疑云,多么高超的效率!
竹泉知雀埋头扒饭,握了一上午鼠标的手拿筷子有些不适,她好久没做文书工作了,想干点更擅长的活儿。
“下午我们真的没可能处理杀人案吗?”女孩子满怀期待地问,“我听说目暮警官是全警视厅最容易接到杀人案件的警官。”
隔壁的中森警官则是最容易参与怪盗基德抓捕行动的警官。
一旦中森警官的部门出动,目暮警官便可以清闲下来:怪盗基德出没的日子,东京没有杀人案。
“小小年纪,思维不要太血腥。”松田阵平握着筷子,“普通的女孩子才不会期待杀人案件。”
竹泉知雀:“那你会请普通的女孩子吃饭吗?”
“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松田阵平耸耸肩,“要知道,排队等着破案的侦探多得是,稍微晚一点儿你只能蹲在旁边像个听众,鼓掌,欢呼,拷上嫌疑人回来写案宗。”
“也就是说,我们得第一个到案发现场,案子才是我们的。”竹泉知雀摸摸下巴。
距离她最近的案发现场貌似是警视厅食堂……
竹泉知雀看向自己的餐盘:灿黄的酸辣土豆丝、橙红的糖醋里脊、翠绿的白灼青菜和雪白的米饭。
“我看见今天有纳豆。”她突然说,“小盒子装着,但似乎没几个人拿。”
“喜欢吃纳豆的人不多。”松田阵平疑惑她突然提出的话题,“今天的菜色又丰富,更没人吃了。”
“纳豆用小盒子装着,在大菜窗口摆了两行,一行九盒,一行十盒。”竹泉知雀观察力卓越,肯定地说,“有一个人拿了。”
松田阵平:“隔壁的石丸警官吧,他好像很爱吃纳豆,天天吃。”
“松田前辈和石丸警官熟悉吗?”
“不。”松田阵平否定,“偶尔在走廊遇见,点头之交。”
“连点头之交都知道石丸警官喜欢吃纳豆,看来知道的人不在少数。”竹泉知雀点点头,又问,“石丸警官坐在哪儿?”
“你后面三米的位置。”松田阵平的目光越过竹泉知雀,扫了眼用筷子搅拌纳豆的石丸警官。
他正举着筷子把纳豆往嘴里送。
竹泉知雀轻轻哦了一声,她搅了搅碗里的土豆丝,往嘴里塞了一口,边咀嚼边说:“三米,工藤弟弟肯定没有我快。”
“这桩警视厅食堂投毒案,是我的了。”
餐桌被冲击的力道撞翻,餐盘碗筷和饭菜洒了一地,穿着警服的男人双手被扭到背后锁住,脸紧贴冰凉的大理石地面。
“唔唔!”石丸警官用力挣扎,他脸上惊怒交加,不明白自己在食堂吃个饭怎么会被人袭击?
还是在警视厅的食堂被袭击!
他的同事们!你们就干站在旁边看着吗!
“这……松田警官,有事好好说。”有人站起来打圆场,“石丸警官怎么你了?有矛盾可以好好协商解决嘛。”
“他是抢了你的女朋友、刮花了你的车、臭袜子的味道穿过门缝熏到了另一间办公室的你,还是长得让你看不顺眼?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解决,不要怀恨在心吶。”
石丸警官:我没有!别趁机瞎编排老子!你们这群黑心肝的死鬼!
“冷静一点,石丸警官。”松田阵平喘了口气,瞬间的爆发过后他理智回升,“我需要你配合。”
石丸警官:我都被你锁手按在地上了,还要我怎么配合?
他努力仰起头,露出憋屈的眼神。
仰起头的石丸警官最先看见的不是用膝盖压住他的松田阵平,而是一双纤细的腿,小皮鞋踩在他的余光上。
竹泉知雀弯下腰,拾起承装纳豆的小盒。
她嗅了嗅,尾指勾了点粘液抹在唇边抿抿。
“强效,一分钟内抽搐致死。”竹泉知雀说,“连个洗胃的机会都不给,石丸警官的仇家心好狠。”
“喂!”松田阵平一阵头痛,“送去证物科化验不就好了,别往自己嘴里送啊。”
竹泉知雀摆摆手,乐观地说:“一点点不碍事的啦。”
区区毒药,和她挚友的爱心料理比起来不过是洒洒水罢了,她早已练出金刚铁胃。
脸贴在冰凉地面的石丸警官渐渐听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脸色顿时一片煞白。
松田阵平放开他,石丸警官慢慢爬起来,惊疑不定地盯向竹泉知雀手里的纳豆。
“不信的话你可以尝尝。”竹泉知雀大方地把纳豆递过去,“摄入少量只会头晕干呕手脚发麻式抽搐,吃点泻药上吐下泻发泄一两个小时就排干净了,没事。”
石丸警官&其他警察: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竹泉实习生,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竹泉知雀:大概是因为我的医药箱里常备胃药吧。
“石丸警官,你对自己哪方面惹人憎恨有头绪吗?”竹泉知雀进入破案状态,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浅褐色的烟斗盘在手里。
“你的推理思路是先从动机入手?”松田阵平双手环胸,他并不清楚竹泉知雀的侦探等级。
“别看我只是个实习生,我有丰富的观看侦探办案经验。”竹泉知雀有条不紊地说,“推理的第一步是观察尸体。”
没错,周围的警察点点头。
竹泉知雀:“第一步是观察尸体,没有尸体制造尸体也要观察,所以我要先请石丸警官死一死。”
警察们:没错……住手啊你!你要对石丸警官做什么!
“现在这桩案子只能算投毒未遂。”竹泉知雀皱眉,“即使抓到凶手也关不了几年,为了一劳永逸,当然是以投毒谋杀的罪名将其逮捕最好。”
“石丸警官,你不害怕凶手一次谋杀不成再杀你第二次吗?为了永诀后患,适当的牺牲是有必要的。”她循循善诱。
石丸警官一时竟觉得她的话语十分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啊!杜绝凶手二次下手的方式是让他去死,这是什么逻辑鬼才的点子!
“要不,我们还是去请个侦探过来吧。”石丸警官咽了口唾沫,“实不相瞒我是工藤侦探的粉丝——不,我什么都没说,您请,请破案。”
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怨灵恶鬼的恐怖眼神,再回过神看到的却是可可爱爱的小实习生。
“好吧,暂时跳过观察尸体的步骤。”竹泉知雀遗憾道,“我想从凶手的动机出发,找出石丸警官的仇家,挨个谈话。”
松田阵平:“只是谈话就能破案?”
“可以哦。”竹泉知雀仰起脸,笑容温和友善,令人如沐春风,“我最擅长的就是审讯,啊不,友好交谈。”
“用温柔的话语打开嫌疑人的心扉,让他痛彻心扉,坦白从严,投胎做人。”
她连续用了三个成语,每说一个,周围警察在心里对竹泉知雀国文老师的问候便多一分。
警察们: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被招来实习的?
她政审能过?
“新人初次办案给我老老实实听前辈指挥。”松田阵平不客气地敲了竹泉知雀一个暴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察觉到纳豆被投毒的?”
竹泉知雀:“一种被黑暗料理荼毒已久后练出来的分辨直觉?”
松田阵平高抬手,俨然要敲下第二个暴栗。
噫,前辈好暴力!
竹泉知雀仓惶地双手抬起交叉护住额头,“我看见了针眼。”
“打菜窗口剩余十九盒纳豆上,放置于前排的九盒都有针眼。”她说,“由此得出被人拿走的一盒上也有,多么合情合理的简单推理。”
围观的警察纷纷变了脸色,其中几位跑向打菜窗口,保护证物。
石丸警官则瞪着自己手里的纳豆,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愣是没看到什么针眼。
“喏,这儿。”竹泉知雀给他指了指。
一群人围拢过去,头挨着头,把眼睛眯成缝才看见一个细到近乎于无的小黑点。
“我记得你打菜的时候一直站在我后面,离纳豆有半米远?”松田阵平低声问竹泉知雀。
“有什么问题吗?”竹泉知雀不明所以,“半米,又不是百米。”
松田阵平:“你有没有兴趣转职狙。击。手?这么好的视力当个三流侦探可惜了。”
你说谁是三流侦探!她是华生·雀,聪明机智一眼看破真相的华生·雀!
竹泉知雀小声嘟囔,骂骂咧咧,掏出她的仿真烟斗巧克力咔咔两口啃掉一半。
公然发生在警视厅食堂的投毒案惊动了不少人,目暮警官刚出完外勤又跑过来,“早知道我就把工藤老弟带过来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竹泉知雀目如鹰隼,闪电般看过去,眸光森森。
松田阵平及时按住了目暮警官的手,避免一场实习生谋杀上司的惨剧发生。
“有我的实习生在呢。”他拍拍目暮警官的肩膀,投去一个“她还是个孩子,你让让她”的眼神。
目暮警官:“可是,万一出了事是要负责的。”
“我带的实习生,我来负责。”松田阵平双手插兜,看着黑发少女干劲满满的背影。
这桩投毒案一看便是内部人员作案,竹泉知雀处理起来很有经验。
如果是在港口Mafia,现在应该先调监控。如果监控没有结果或者被人破坏,情报部门必须为此负责,值班人员统统审讯室伺候。
再是人员行程普查,说不清楚自己二十四小时内在哪儿做什么的人同上。红叶大姐的审讯班加班加点审出来,效率至上原则,太宰治和竹泉知雀会去帮忙。
一番血肉模糊的操作下来,真凶从犯打下手的全部落网,一个不差,血斑点点的报告呈给森鸥外签字,案件就此落下帷幕。
把森先生换成目暮警官,把审讯换成笔录,把扔进审讯室换成友好商榷,其余流程都是一样的,竹泉知雀熟。
她抱着小本子一个个问过去,时不时在空白页上记上两笔。
黑发少女站到一个面相老实憨厚的警察身前,她拿着纸笔,头也不抬地问:“你知道石丸警官喜欢吃纳豆的事吗?”
“知道。”对方爽快回答,“他特别爱吃纳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你和石丸警官有仇?”
“没有没有。”他急忙摆手,“我们关系好着呢。”
“你觉得我的推理能力怎么样?”竹泉知雀转笔,“凶手会一边接受我的询问一边嘲笑我吗?”
“呃,你想听实话吗?”老实的警察挠挠头,“破案是讲究证据的,你问的这些问题人人都可能撒谎,你又看不出来。”
“纳豆在午餐时分提供,想定时定点下毒,注射器必须随身携带。”
“我察觉得太快,凶手大概是找不到时机丢弃凶器了。”竹泉知雀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只能一边带着凶器一边被我询问,一边嘲笑我无意义的问题,一边祈祷我赶快去问下一个人。”
她抬起头,“裤子的左边口袋?”
面前的警察面露疑惑:“什么?”
竹泉知雀手腕一翻,举起她写写画画半天的本子。
上面画着一个硕大的猪头。
猪头旁画了个箭头,写着一个名字。
“把‘我是猪’喊三遍去自首,算你投毒未遂的罪名。”
“要不然,”竹泉知雀遗憾地说,“只能以蓄意谋杀+袭警罪逮捕你了。”
她向左撤了一步躲过猛然挥来的拳头,一脚踢向嫌疑人双腿之间。
“啊!”
惨叫声响彻食堂,在场几乎所有男士寒毛耸立,夹着腿后退开来。
竹泉知雀神清气爽地撕下画有猪头的纸,揉成团塞进凶手口里,用本子拍了拍他的脸。
“含好了。”她轻佻地抬起凶手下颌,“或者吃下去。”
那一瞬间,危险的黑暗气息蒙住男人口鼻,宛如淤泥钻进他的喉咙。
他僵硬地含住纸团,哪怕唾液打湿了纸页,黑笔化成的猪头墨渗出来,一动不动。
开什么玩笑,警视厅疯了吧,这么明显的黑警,你们都瞎了吗?
倒在地上的男人被拷起带走,竹泉知雀一副没事人模样地抱着本子轻快回到松田阵平身边。
“任务完成,前辈。”她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有没有什么奖励呀?”
知雀:快夸我然后让我升职!
松田阵平好狠的心!
竹泉知雀趴在桌子上笔耕不辍,她特意伸展手臂占了大半的工位,把松田阵平挤在憋屈的角落里。
男人无言盯着她的发旋盯了好一会儿,被竹泉知雀沉默坚定的排挤意图震慑到,只好就着拥挤的姿势单手握住鼠标看卷宗。
鼠标点击的咔咔声回荡在耳边,竹泉知雀捏着笔尖抬头,跟着看了两页档案。
“四年前的爆炸案?”
竹泉知雀咬住笔尖,一目十行地浏览:“凶手还没抓到,且每一年都给警方发来传真挑衅?”
难道是琴酒教出来的人才?
“每年11月7日……那不就是明天?”竹泉知雀算了算,仰头看向下颌绷紧的松田阵平。
情绪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唔!”女孩子的脑袋被又重又沉地胳膊压住,让她抬不起头,只能听见松田阵平的声音:
“写你的报告,实习生不要管大人事。”
竹泉知雀艰难地抢救她的脖子。
等她升职警视厅副厅长就把你们都辞了。jpg
女孩子咿咿呀呀地揉脖颈,小幅度一张一合的嘴不用听就知道是在骂他。
松田阵平积郁的心情莫名好了点。
他看着计算机上的档案,目光在殉职警察那一栏停了很久很久。
黄昏时分,竹泉知雀瞅了眼办公室悬挂的时钟,渴望下班的心蠢蠢欲动。
她合上写完的报告,把它们堆成小山一样厚。
坐在她旁边的松田阵平还在看爆炸案的卷宗,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嗯?你做完了?”他回过神,“帮我带杯咖啡上来,啊,已经这个时间了。”
松田阵平按了按额角:“我等会儿自己去买吧,回家路上小心。”
旁边的人离开了,残存的体温随着搜查一课办公室敞开窗户外吹进的风消散。
冷风让疲倦的头脑精神一振,又隐隐作痛。
松田阵平拿起水杯,仰头却没喝到一滴水,只尝到冰凉湿冷的茶叶。
等会儿再去接水……他把水杯放下,喉咙一阵干哑,却固执地坐在计算机前没有动弹。
一杯热气袅袅的褐色咖啡轻轻放在松田阵平手边。
随之放下的还有一份牛肉芝士三明治和纸袋里的泡芙。
“泡芙是我的。”咬着巧克力甜甜圈的竹泉知雀手里拿着温热的卡布奇诺,“松田前辈要是很想吃,也不是不可以分你一半。”
“你还没回家?”松田阵平愣了愣。
“前辈加班,实习生怎么敢回家呢。”
竹泉知雀熟练地抢走了一半工位,搬着椅子坐到办公桌前,“这叫职场人的自我修养,我情商可高了。”
最后半句话,松田阵平无法茍同。
他倦怠地把自己抛在椅子里,拆开牛肉芝士三明治的包装,咬了一大口。
裹着黑椒酱的牛肉和半融的芝士裹着白面包,在咀嚼的力道下迸出汁水,浓郁的风味占满口腔。
饥饿感与满足感同时被勾起,松田阵平这才发现他饿得厉害,几口就吃完了份量不小的三明治。
装满泡芙的纸袋被推向他这边,竹泉知雀专注地啃她的甜甜圈。
品牌甜品店的泡芙一只足有半个拳头大小,注满了新鲜的动物奶油,咬下时溢出的雪白奶油沾在松田阵平嘴边,他用手指抹去,自然地吮掉。
松田阵平喝了口咖啡,真心地说:“谢谢,帮大忙了。”
“像感谢外卖员一样的道谢,我不稀罕。”竹泉知雀哼了两声,“这位前辈,你知道加班给实习生造成的阴影有多大吗?才实习第一天就想让我猝死在岗位上,你们警察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我们警察。”松田阵平纠正,“你的警服还穿在身上呢。”
竹泉知雀顿时有种披上恶魔外皮的不适感。
对于恶役而言警察可不就是恶魔嘛,要不是为了贯彻她的职业素养,她必不可能亵渎她乌漆嘛黑的信仰。
女孩子没有接话,松田阵平联想到他与竹泉知雀见过的一幕幕,以及中午食堂被拷走的前同事眼中的惊惧,眼前仿佛蒙上一层迷雾。
其实他也有疑惑:这姑娘政审怎么过的?
必然有人在幕后帮她。
而且还特意送到他手下实习,降谷零嫌疑激增。
迟早有天要问出这小子在干嘛,松田阵平在心里嘀咕。
无论如何,既然是他送来的人,某种程度上一定是可以信任的。
“你在为四年前的爆炸案自主加班?”竹泉知雀瞥向计算机屏幕,“从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组转岗到搜查一课也是为了这桩案件?”
“一晃都四年了啊。”松田阵平端起咖啡,升腾的热气遮住他的眼眸。
“你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吗?”他突然问。
“有啊。”竹泉知雀不明所以地点头,“你见过的,太宰君,我的挚友,My best friend。”
一位横滨在逃通缉犯。
“他有在你面前遭遇过近乎死亡的危险吗?”
竹泉知雀顿时为难起来:“你问哪一次?”
松田阵平:“啊?”还有很多次吗?
有的,比如挂在她书房的窗沿上吊,被竹泉知雀割断绳子的时候太宰治口吐白沫;比如日常入水却遭遇大暴雨被冲到下游,被竹泉知雀救起来的时候脸颊被螃蟹夹肿;再比如新年玩烟火却不小心选在竹泉知雀军火库周围……
如此种种,不计其数,积累的素材够竹泉知雀拍一期《每天回家挚友都在装死》。
“最危险的应该是有一次在飞机上。”竹泉知雀回忆,“我们碰巧遇见了劫机。”
可以上天的中原中也恰巧不在,绑匪在飞机上安装了炸。弹,特殊的平衡仪炸。弹,平衡稍一打破立马引爆。
太宰治半跪在地拆弹,竹泉知雀抱着枪在他旁边审问,奄奄一息的绑匪面露凶光:没有解除方法!我们带炸。弹就是为了所有人一起死!
竹泉知雀手下用力,枪管塞进绑匪里,她漠然扣动扳机。
平衡仪装置的炸。弹是难拆了一点,但竹泉知雀相信难不倒太宰治,只要气流能保持平稳,不使飞机颠簸……
她念头转动间,机舱突然剧烈地震了一下!
竹泉知雀的大脑剎那间一片空白,哗啦!她一拳打碎机舱窗户,单手拎起太宰治的衣领,小臂青筋外露。
咒力在人间失格的作用下无效化,纤细的手腕被少年人的体重隐隐压碎,全靠激增的肾上腺素奋力维持。
在火光冲天的爆炸声中,失去咒力的竹泉知雀和太宰治从黑烟滚滚的云层中掉下,在重力的作用下无法回头地向下坠落!
狂风之中,太宰治试图松开竹泉知雀的手。
区区坠落,对特级诅咒师而言根本不算困境,但因为他的存在,竹泉知雀变成了普通人!
呼啸的狂风往竹泉知雀脸上不断地拍,她满心愤怒,一头槌砸向太宰治的额头。
太宰治惊愕晕倒,竹泉知雀死死抱住他,自己背部向下,在剧痛中砸向海面。
坠落的冲击力令竹泉知雀脑袋晕晕,但她水性着实是好,随着本能划拉两下胳膊,愣是把自己浮出了水面。
“之后我们在海上漂了一段时间,等到了救援。”竹泉知雀指向自己的手臂和后背,“这儿被爆炸的火光撩到了,弄得我好痛,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
太宰治浑身受伤最重的反而是竹泉知雀那击头槌。他脑袋上缠着绷带,蔫蔫地在竹泉知雀病床边趴了很久,直到被护士赶出去。
女孩子的手背已经看不见伤口的痕迹了,她受过太多伤,感受过太多疼痛,早已没有记住的必要。
“我倒没有因此讨厌炸。弹。”竹泉知雀说,“只是偶尔也觉得,真可怕啊。滚烫的火焰,冲天的气流,逃出去的人满身是伤,逃不出去的人又该疼成什么样子?”
她有感而发,松田阵平手中的咖啡渐渐冷了,他却仿佛看见了四年前灼目的火光。
“你的朋友真幸运。”松田阵平低声说,“他幸运有你这样勇敢的朋友,在爆炸发生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我也想为我的朋友勇敢一次。”他笑起来,眼睛明亮有光,“就快到明天了……”
“明天找别的警官带你。”松田阵平侧头看向竹泉知雀,“实习生就不要掺和这么危险的事了。”
“你歧视我的资历?”竹泉知雀眯起眼,“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从出生起就开始打工了,我有丰富的、应对任何事情的经验。”
松田阵平反问:“丰富的、做穿上警服的人该做的事的经验?”
竹泉知雀:emmm这个嘛……
这题有点超纲了,等她升职到警视厅副厅长再回答你。
年长的警察笑笑,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安心等着我回来就是了。”松田阵平戴上他不离身的墨镜,“回来给你带甜甜圈,要什么口味?”
“我送给你的发绳,你还戴在手腕上吗?”竹泉知雀突然问。
松田阵平扬眉,他伸出右手,把袖子撸上去一截,露出圈在腕骨上的黑色发绳。
黑曜石蛇型吊坠垂在发绳上,蛇信猩红。
竹泉知雀双手捧住黑曜石蛇雕,她低下头,额头抵住男人手腕,无声呢喃了几个字。
松田阵平看不懂她在做什么,凭常识猜测可能是在给他施加祝福,像女仆咖啡店给蛋包饭施加爱意魔法变得好吃的祝福?
她居然信这一套,像个小女孩一样。松田阵平失笑。
黏湿的血打湿了男人掌心,滴答落下。
浓郁的铁锈味取代了竹泉知雀黑发间浅浅的馨香。
垂着头的黑发少女捂着喉咙用力咳嗽,溢出的鲜血打湿了她的唇瓣和下颌,滑落脖颈,打湿了警服的领口。
痛苦几乎实质化地刻在竹泉知雀脸上,她背脊弯起,咳嗽间消瘦的蝴蝶骨展翅欲飞。
“喂!你怎么了?!”无奈的失笑情绪还未散去,松田阵平在慌乱间站起,握住女孩子的肩膀。
竹泉知雀伏在他胳膊上,一边咳血一边摇头,勉强竖起大拇指:“什么事都没有。”
骗鬼呢!松田阵平手掌扶住竹泉知雀的腰,就要将她打横抱起送进医务室。
“咳咳!真没事。”竹泉知雀不乐意看医生,她捞起卡布奇诺喝了两口冲淡喉咙里的血腥味,“我非常健康,一圈能打十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