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有什么重要物品被丢进洗衣机就不好了,竹泉知雀好心把手伸进口袋。
柔滑的丝绒触感在指尖漫开,竹泉知雀慢慢抽出手,五指张开。
一只不足巴掌大小的首饰盒安静地躺在她掌心。
竹泉知雀捧着烫手山芋,只觉掌心好似千斤重。
首先,这只首饰盒一定是五条悟出于自己意愿放进口袋的私人物品,不可能是新干线某位扒手的赠品,根本没人能在五条悟不知情的情况下近他的身。
再者,有两种可能。
其一,它是五条悟买来送人的。
其二,它是别人送给五条悟的。
竹泉知雀押注后者。
“是圣诞礼物吗?”她猜测,“悟酱虽然性格……但偌大的咒术界总有一些头铁的勇士,透过他糟透的性格看见他美貌的皮囊,在圣诞节送上小鹿乱撞心跳砰砰的礼物。”
五条悟接过礼物之后随手往兜里一塞,视女生的少女心于无物,正巧辅助监督来接他去加班,首饰盒便被他遗忘在口袋里,直到被竹泉知雀发现。
竹泉知雀:合情合理,毫不OOC,一定是真相。
如果是别人送给五条悟的礼物,竹泉知雀就不方便看了,要尊重他人隐私。
“……不对。”她凝视掌心的首饰盒,“假设我的猜想正确,我有权利拆开看啊。”
五条悟是她的男朋友!
尊重隐私是一回事,挖她墙角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有必要扞卫自己的合法权利。
“但也有可能是他买来送人的。”竹泉知雀自言自语,“比如家入小姐。”
五条悟的同级生,战场奶妈,解剖室熬夜达人,在夏油杰辍学五条悟逃课的时候唯一在教室面对夜蛾正道暴风雨的靠谱女士。
五条悟十分有必要买个小礼物贿赂同窗,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医生。
“也可能是歌姬小姐或冥冥小姐。”
送给前者大概率是恶作剧玩具,送给后者十有八九是贿赂。
“首饰盒……”竹泉知雀试图在三秒内进化出透视眼,让目光穿透丝绸制的盒盖,“项链?耳环?戒指?”
好好奇,好奇心熊熊燃烧。
竹泉知雀猜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是送给她的。
她身上没有昂贵宝石装点的饰品。
设想一下,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晴天,竹泉知雀在天台抱着枪寻觅目标。
为了杜绝光污染,她卸下狙。击镜,纯凭肉眼和咒言瞄准目标。
突然!人群中的目标不经意抬头,他一眼看见天台刺眼的反光,立刻吓得夹紧尾巴逃走,竹泉知雀痛失业绩。
她检查全身,绝望地看见反射太阳光的银白耳钉。
对Mafia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竹泉知雀不允许这种情节发生。
项链和戒指同理,她是生活在黑暗里的暗夜特工,不是恨不得把全世界亮晶晶戴在身上的龙。
“说不定是蓝牙耳机呢。”竹泉知雀灵光一现,“戴上以后拿不下来,每天二十四小时待机,随时随地被辅助监督监视,为咒术界无休无止地打工。噫!邪恶!”
首饰盒仿佛潘多拉的魔盒,竹泉知雀产生了一丝畏惧心理。
就在她捧着首饰盒进退两难的时候,浴室的水声停了。
浴室门打开,暖灯的明黄色照耀进客厅,五条悟甩了甩头发,瞥见沙发上如临大敌的竹泉知雀。
从五条悟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她板直的后背,女孩子不知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连他走近都没察觉。
竹泉知雀还在纠结该拿首饰盒怎么办,放回原位假装不知情?
“怎么不打开看看?”
湿漉漉的脑袋突然压在竹泉知雀头顶,男生懒洋洋地问。
五条悟发梢的水珠滴在竹泉知雀脖颈上,滑过颈侧,冰凉的水珠被体温熨得温热。
“尊重他人隐私人人有责。”竹泉知雀回答道,她指尖探入五条悟发间,“吹风机呢?”
“茶几底下。”五条悟把大半的重量压在女孩子身上,“帮我吹?”
竹泉知雀自然不会拒绝,她把首饰盒小心地放在茶几上,找到吹风机。
“我没法仰着头抬高手臂吹头发。”竹泉知雀轻轻拽了拽五条悟的发尾,“坐过来吧。”
蓝瞳白发的男生浑不在意地盘腿坐在竹泉知雀腿边的地毯上。
吹风机呜呜的声音伴随温热的气流,竹泉知雀用手背试了试风温,慢慢给五条悟吹头发。
她指尖抚摸软趴趴的纯白发丝。
竹泉知雀听说五条悟有时候会拿绷带遮眼,他的头发就像涂了厚厚的发胶似的能够竖起来,但一扯下绷带,又恢复成软乎乎很好薅的模样。
什么原理?神奇发胶还是神奇绷带?世上竟有她的挚友没见识过的蹦迪,回头买点送给太宰治当作年节礼。
竹泉知雀一边吹头发一边撸猫,大猫先是弓着背盘腿坐好,后来慢慢地枕到她膝头,一副懒懒散散的享受模样,毫不在意竹泉知雀抚摸他脑袋的小动作。
“好了。”竹泉知雀依依不舍地关掉吹风机,撸猫的快乐时间十分短暂。
五条悟没有挪窝,他背靠竹泉知雀的小腿,仰起头自下而上地望着她。
竹泉知雀一低头便看见宛如雪山天池的蔚蓝。
五条悟拿起首饰盒在竹泉知雀眼前晃晃:“很好奇?”
“可以打开吗?”竹泉知雀问,“有没有货物一经打开不得退货的条款?”
她真的很怕开到咒术高专二十四小时待机蓝牙耳机。
“没有。”五条悟把首饰盒塞进竹泉知雀手里,“你不打开也退不了货。”
竹泉知雀:好可怕的霸王条款,他是不是被某些无良商家骗了?
女孩子迟疑片刻:“送给我的?”
“不给你还能给谁?”五条悟反问,“我头一次给女孩子挑礼物,选了三个多小时呢。”
中途频频打电话给硝子咨询,差点把家入硝子烦到拉黑。
竹泉知雀还真没想到是送给她的。
“虽然有点迟了,但是圣诞礼物。”五条悟催促她,“打开看看。”
竹泉知雀咽了口口水,她很紧张。
五条悟是怀着好意选的礼物,认真挑了三个多小时,无论他的审美是死亡芭比粉还是巫婆毒药紫,竹泉知雀都能大夸特夸。
只要别要求她时时刻刻都戴着,特别是狙。击的时候。
或许她可以在备忘录记一笔,每逢和五条悟约会就戴上,约完会取下,打一场困难的谍报战。
问题是五条悟神出鬼没,总在奇怪的时间奇怪的场合突然出现,把竹泉知雀拐去吃甜点,帮她补习并嘲讽她的月考成绩。
万一他发现自己的礼物不被需要……
竹泉知雀做足了心理准备,小心地打开丝绒制的首饰盒盖。
璀璨的蓝宝石躺在黑丝绸中,明亮如五条悟的眼眸。
盒子里是一枚舌钉。
“它是一枚咒具。”五条悟清清嗓子,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感,“能扩大声音的音域和响度,有增幅咒力和保护喉咙的效果,与咒言师适配度绝佳。”
“它平时藏在你的舌尖,不容易被人发觉。”五条悟看向竹泉知雀,“知雀很少穿戴首饰,是不是担心反光不利于潜伏的问题?舌钉没有这种隐患。”
“唯一的缺点是打舌钉有点痛。”他捏住女孩子的下颌,示意她张嘴露出舌头,“我听说你们咒言师舌头很敏感。”
竹泉知雀舌尖外露,几乎说不出话。
黑丝绒上的蓝宝石纯净透蓝,它将嵌入她舌尖黑蛇的身躯,在每一次张嘴时向人展现另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如此显眼,仿佛打下五条悟的私人印记。
舌尖被洞穿的幻痛不受控制地在竹泉知雀脑海中想象,她平时不小心咬住舌尖都好痛,打舌钉一定痛到抽气。
在漫天飞雪之日送来的礼物却是疼痛之下的占有欲外露,真不愧是五条悟。
竹泉知雀摸了摸嘴唇,舌尖抵住牙齿。
“我好喜欢。”她轻轻地说。
竹泉知雀将舌钉放入五条悟掌心,眼眸明亮地看着他。
“帮我,钉在我的舌头上。”
五条悟低下头,乖乖仰视他的女孩子嘴巴张开,舌尖吐露在空气中。
黑色的咒纹如盘尾的蛇烙印在舌上,宛如殷红花瓣上滴落的墨汁,竹泉知雀显现出她的术式。
咒言师是一个大类,以言语作为武器的咒术师统称咒言师,他们是咒术界就业面最广的群体,仿佛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哄睡、安抚、劝慰……性格温和的咒言师适合当幼师,一套【别哭】+【睡吧】+【排排坐吃果果】+【放学让你家长别走】的组合言灵下来,再熊的小孩都乖得像只鹌鹑。
性格激烈一点的咒言师通常选修rap,出任务的时候把无线麦克风往兜里一揣,抄起居委会阿姨的大喇叭,脾气激烈如火爆辣椒,活活把咒灵骂成狗。
咒言师打架,嗓门越大赢面越大,输出全靠吼。
这一行讲究厚积薄发,平常戴个口罩沉默寡言,想说话只能低头打字让谷歌语音帮忙念,和隔壁池袋的无头骑士很有共同语言。
五条悟没见过话多的咒言师,他一直怀疑咒言师内部有一套不外传的语言体系,好似医生的字,只有内部人看得懂。
直到他遇见竹泉知雀。
一张小嘴叭叭叭的,可真能说。
不仅能说,还谎话连篇很爱骗人,一点儿没有别的咒言师惜字如金的神秘感。
她的术式【诅咒】与【祝福】明明和神秘人设适配度极高,在竹泉知雀来东京以前,咒术界对这位通缉榜第一的特级诅咒师猜测纷纷。
她一定身穿骷髅连体衣,宽大的帽檐遮住她阴郁的眉眼,只露出阴恻恻的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
画上血红大叉的口罩遮住她鲜血欲滴的嘴唇,她仿佛行走的非主流死神,满怀恶意的眼睛注视着正义的咒术师,缓缓扯下口罩。
【去死。】
气流震荡空气,白骨爬出她的喉咙,腐烂的蝴蝶翩翩起舞,好一派地狱景象。
以上,是咒术界上层那帮老东西灌输给其他人的竹泉知雀的邪恶形象。
与当事人不说一模一样,起码毫不相干。
竹泉知雀:可恶的老东西!正面打不赢就背后抹黑是吧?当我没有公关吗!
她背后可是站着整个港口Mafia的公关部,公关部部长可是在总部大楼屡屡有人跳楼的情况下鼎立维持组织清誉的能人,打舆论战,她不会输!
五条悟没被牵扯到这场战争中,他只知道包括五条家在内的咒术界大家族有段时间被严查重婚罪,疑似热心群众举报他们封建迷信,加茂家主差点被抓进局子。
竹泉知雀不在咒术界,咒术界处处有热心群众出没的英姿。
五条悟是第一个仔细端详她术式的人,她头一次将舌尖的咒纹完整展示人前。
黑蛇图腾,盘尾的毒蛇嘶嘶吐出猩红蛇信,鳞片黑如油墨,诅咒的毒液隐隐弥散在周围,蛇身呈攻击的姿态。
竹泉知雀的【祝福】纵使治愈感冒都令她咳嗽不已,但哪怕最恶毒的诅咒之词从她舌尖涌出,她也不必支付代价。
偏向明显,她的的确确是实打实的诅咒师,天生的诅咒之子。
“……甜的。”
“好奇怪啊。”五条悟凑近,蓝眼睛里闪烁好奇,“看着这么吓人,尝起来却是甜的。”
“你偷偷在嘴里藏了糖吗?”
竹泉知雀舌尖外吐不好说话,眼睛里是具现化的问号。
五条悟不看都不知道,她舌尖的黑蛇诡谲剧毒,几乎是【诅咒】的实质化,令人退避三舍。
但他尝过,是甜的。
草莓芭菲都掩盖不住的甜。
“真有趣。”五条悟近乎着迷地端详这种极致的反差,指尖忍不住轻碰蛇信。
竹泉知雀一口咬住他的手指,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说好打舌钉,你动手动脚的想干嘛?
“温柔一点。”五条悟‘好心’劝说,“小心牙齿咬碎了。”
竹泉知雀呸呸呸地松嘴,揉了揉牙龈。
伤敌为零自损八百,亏了。
“可不可以快一点?”女孩子咕噜噜喝了口水,“一直吐舌头好累好干。”
她又不是小狗,傻呼呼的。
五条悟其实没给人打过舌钉。
他连耳钉都没打过。
“我看过杰打耳钉。”五条悟信誓旦旦地说,“拿回形针戳出洞,再把血擦掉,搞定。”
夏油杰耳垂厚,戳洞的时候眼皮都没眨一下,不愧是走在潮流一线的男高。
“回形针是不是太细了?”五条悟思考,“我去拿把螺丝刀过来?”
竹泉知雀:我看你是要害我性命。
好在咒具没有那么不方便。
越是高端的血继限界越容易更换,比如青移植白眼需要做手术,宇智波换写轮眼都是直接挖,装眼睛如拼乐高,十分便捷。
能被五条悟作为礼物送出的咒具,其价值不低于伏黑甚尔的天逆鉾。
蓝宝石夹在五条悟指缝间,尖锐的针反射细光。
他钳制住竹泉知雀的下颌,针尖对准黑蛇的蛇信。
刺入的剎那,五条悟撤下了保护他的无下限术式。
他伸入竹泉知雀口中的手指被狠狠咬住,一下咬出了血。
痛痛痛痛痛痛!!!
竹泉知雀茫然地睁开眼,眼中的水光顺着眼尾滑落在五条悟手背,又被他伸手抹去。
“好了。”五条悟揪过茶几上的纸巾给女孩子擦眼泪,低声安抚。
“好痛呜。”竹泉知雀语言功能紊乱地说,“感觉灵魂被杀掉了呜。”
她平时不怕痛的,也从来没因为疼痛掉过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完全不受控制,手脚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大概是因为没有哪个咒言师想不开打舌钉吧。
同行每天金嗓子喉宝、止咳糖浆、枸杞红枣茶喝三顿顿顿不落,怎么会想到有人作死打舌钉,你不要命的吗?
被洞穿的灵魂脆弱地蜷成一团,即使察觉到咒具强大温润的力量,也呜呜呜哭个不停。
竹泉知雀呜了好一会儿才挨过阵痛,捡回脆弱的理智。
她眼尾红红的,睫毛湿漉漉如被雨水打湿的鸦羽。
五条悟帮女孩子擦眼泪揪完了半盒纸巾,如今看她像一只受欺负的小猫,觉得怪可爱的。
他随自己的心意亲了亲竹泉知雀哭红的眼尾。
被欺负的小猫受惊似的抬眼,她倒是没躲,只在眼睛里流露出“你怎么趁人之危”的控诉。
瞧她说的,五条悟又不是个多正经的人。
“不哭了?”他笑眯眯地说,“可以松嘴了吗?爱哭鬼。”
“你才是爱哭鬼,你全家都是爱哭鬼。”竹泉知雀下意识反击。
蓝宝石舌钉镶嵌在她舌尖,说话间冰凉的宝石碰到上颚,吐字不清。
吐字不清还红着眼睛,威慑力约等于无,五条悟一点都不怕,任她怎么骂都只感觉是在撒娇。
他抬起右手在竹泉知雀眼前晃了晃。
食指与中指上清晰的带血牙印映在竹泉知雀眼中,铁证如山。
“下口可真重。”五条悟半真半假地说,“疼死我了。”
竹泉知雀后知后觉尝到嘴里的血腥味,不仅是她舌尖渗出的血,还有另一个人的。
是她咬的吗?好痛啊那时候,下意识用上了牙,牙齿没受阻力地陷入肉里,男生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捏住竹泉知雀的舌尖,半点没因为被咬出血而松开。
无下限呢?她以为和之前一样伤敌为零自损八百才下的口。
“撤掉了。”五条悟说,“不然你真把牙齿咬碎怎么办?”
已经够可怜了,哭得脸都皱巴巴的。
啊这,这不完全是她的错吗?竹泉知雀顿时愧疚起来。
是她主动让五条悟帮忙打舌钉的,结果还反咬人家一口,何等标准的贼喊捉贼。
“对不起。”竹泉知雀捧着五条悟的手,对着牙印呼呼吹气,“我给你一个【祝福】吧?”
“不要。”五条悟一口回绝,“我要把罪证留着。”
多好的一口牙,回头给硝子看,硝子都夸。
家入硝子:见过秀女朋友的,没见过这样秀的。
她不想成为你们play中的一环,谢谢。
竹泉知雀企图毁尸灭迹,奈何身高差限制了她,她跳起来才能打到五条悟的头,更别提去够他高高举起的手。
“不行,我就要留着。”五条悟十分满意,他右手食指中指上的牙印清晰又显眼,除非戴手套,否则做什么都引人注目。
让他想想,圣诞过后离寒假还有些时日,身为咒术高专的一份子怎能让女同学独守空教室,他也该回去听夜蛾老师上课了。
上课的时候总该记笔记吧?一共就两个人的课堂,只有第一排可以坐人,基本等于坐在老师眼皮底下上课,夜蛾正道连五条悟是在记笔记还是在本子上画猪头都看得一清二楚。
必然也能看见他手上不同寻常的牙印。
作为一名关心学生的老师,看见伤口怎么能不问呢?夜蛾正道一问,五条悟不就有话可说了吗?
他一向乐于分享。
竹泉知雀:我要丢脸丢到咒术高专去了?(吶喊。jpg)
五条悟故作体贴地摸摸下巴:“知雀想掩盖罪名?可以哦。”
“那我就告诉他们,是一只小狗咬的。”他恶劣地说,“一只爱哭的小狗咬的。”
“小狗才不会只咬你一下!”竹泉知雀生气了,她踢开拖鞋跳到沙发上,借助地势比五条悟还高一头,双手按住他的肩膀。
女孩子毫不客气地咬住五条悟的脸颊,用力留下牙印,左边右边各留下一个。
“你回去说吧。”她冷笑着抹了抹嘴唇,气到口不择言,“小狗一共咬了你三口,记得打狂犬疫苗。”
知雀:气到失智
清醒后大概会羞耻到撞墙(可怜。jpg)
打工的第一百八十六天
雪下了整晚,纷纷扬扬的雪粒簌簌落下,宛如被小女孩不知疲倦摇晃的雪花水晶球。
积雪在窗沿边积了厚厚一层,从书房的窗户向外张望,整个东京笼罩在纯白色的纱衣下。
圣诞夜闹得太晚的结果是宿醉,脑袋仿佛被人用酒瓶狠狠砸过似的,太宰治怀疑这不是他的错觉。
行凶的嫌疑人隔壁正好有一个,人高马大,身强体壮,仗着饲主不在欺负她的柔弱猫猫。
太宰治打着哈欠拉开房门,一眼瞧见客厅沙发上的不明生物。
竹泉知雀脑袋向内埋在沙发缝隙里,把自己团成一只寿司卷的造型。
自闭。jpg
太宰治踩着猫猫头拖鞋从她身后路过,他打开冰箱,拿出昨天孩子们本着宁可少吃一口也不能让知雀姐啃鸡骨头的精神留下的四分之一只火鸡,放进烤箱加热。
烤箱传来香喷喷油汪汪的肉香,缩在沙发上的寿司卷不为所动。
太宰治故意拿走竹泉知雀爱喝的、只剩一瓶的燕麦芒果酸奶,滋滋吸入,喝的很大声。
竹泉牌寿司卷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黑发鸢眸的少年凝神思考,拿出他在港口Mafia消灭敌对组织的高智商。
太宰治走进厨房,佯装无意地踢掉门口“厨房禁地,太宰治不得入内,小狗可以”的木牌。
他站在铁锅前,拧开煤气灶,语调上扬:“哎呀,知雀看起来好没活力,给她炖一锅活力清炖鸡补补脑子好了。”
一秒,两秒,三秒。
太宰治被冲进厨房的竹泉知雀举起来扔出厨房。
自闭的寿司卷终是在横滨黑暗料理大师的淫威下屈服。
太宰治稳稳落地,他站在门口看竹泉知雀火急火燎地关火,生怕下一秒厨房就被核平了。
“失踪了一天一夜,一回来就自闭。”太宰治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
太宰治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喜欢多想,顶级的聪明人在问出问题时已经分析出了答案。
昨天是圣诞节,竹泉知雀提前寄出了所有人的礼物,因为她圣诞节当天加班。
闻者落泪见者伤心,伏黑甚尔当场提出要不要帮她干掉她的上司。
竹泉知雀十分心动,又因为年终奖尚未打入工资卡忍痛拒绝。
她早早出门,太宰治到隔壁织田作家过节,织田作家和住在对门的伏黑家双双把门打开,两家小孩子蹿来蹿去,惊动了另一户野崎梅太郎。
这位竹泉知雀最初的邻居对圣诞节期盼已久,他脖子上挂着相机,手里拿着速写本,准备去大街上为他的少女漫画取材。
一个圣诞节被迫加班的人和一个圣诞节主动加班的人做了邻居,太宰治怀疑这层楼被注入了邪恶的勤奋因子,住久了的人都会变成工作狂。
这不行这不可,太宰治受够了港口Mafia的加班文化,他要跳槽去一家可以天天摆烂睡大觉的公司!
公司内部的接待室最好有柔软的沙发,他的新搭档最好是个责任心很强可以随便把工作甩给对方的勤勉老实人,再捡几个乖巧听话的后辈回来做苦力,美好的新生活等着太宰治。
听完太宰治应聘要求的种田长官:“……”屁事真多。
“放心,武装侦探社一定满足你的要求。”种田长官深沉地说,“你和江户川侦探会有共同语言的。”
连超级麻烦的乱步猫猫都能养好,再加一只黑泥太宰猫猫和拖家带口的织田作猫猫又有什么难!
他相信福泽阁下,福泽阁下的长发浓密又靓丽,一定不会被奇葩辈出的社员折磨到发际线后退。
听那位神秘的夏目漱石老师说,他的弟子森鸥外与福泽谕吉存在一条发际线成反比定律,这些年一直是森鸥外的发际线承担更多,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轮到福泽谕吉了。
种田长官(把话筒递向太宰治):请问你对新老上司发际线此消彼长的规律有何看法?
太宰治:无辜。jpg
跳槽而已,多么正常的人事调动。
太宰治自己跳槽,好朋友织田作之助跟着他跳槽,好朋友坂口安吾本来就是别家公司的,唯有好朋友竹泉知雀原地不动,眼睁睁成了太宰治的对家。
要说太宰治心里一点儿没有教唆竹泉知雀离职的念头,他自己都不信。
现在正是绝佳的教唆时机。
竹泉知雀圣诞节消失一天一夜后回来自闭,她消失的理由是黑衣组织圣诞团建加班,而她之所以参加酒厂团建,是因为森鸥外的指令。
结论:森鸥外导致竹泉知雀自闭。
有理有据,逻辑死循环。
太宰大法官一锤定音,不允许被告律师提出异议。
出示律师徽章也不行!
“知雀,你可以不必忍耐的。”太宰治真情实感地说,“织田作都说了,虽然他金盘洗手多年,但如果是对付森先生,为了你,为了孩子们,他不介意重操旧业。”
实在不行隔壁不是有个没金盆洗手的吗?伏黑甚尔老熟练工了,下单后麻溜地提头来见。
竹泉知雀一脸茫然,她自闭关森先生什么事?
虽说她自打来到东京出差后的一切不幸都能归结于森鸥外,但起码在昨天的事情上,他是无辜。
“请让森先生活到今年年终奖发放之后,感激不尽。”
竹泉知雀重新蜷缩回沙发,只是把面朝沙发缝隙改成了面朝太宰治,双手捂脸:“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太宰治走到女孩子面前,蹲下来仔细看她指缝后的脸。
她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黑,太宰治宿醉睡到下午才醒,由此推测知雀是中午左右回来的,一回家就团在沙发上自闭。
她昨天一直到凌晨两点都在工作,最后一条发来的短信告诉太宰治,她晚上不回家,第二天直接去学校。
之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知雀逃课,消失了一段时间后陷入自闭。
太宰治继续观察,既然要入职一家侦探社,他多多少少要掌握一些侦探技能。
听说侦探是东京最时髦的职业,侦探浓度极高,平均下来一位受害者能分配一到两名侦探,十分奢侈。
太宰侦探已知信息;嫌疑人凌晨两点至中午时分失联数小时,非工作学业原因。
陷入自闭的嫌疑人双手捂脸,疑似没脸见人。
女孩子耳朵尖泛着浅浅的红,脸皱成一团,脚趾蜷缩,显露情绪为羞耻、尴尬、想找个柱子一头撞死、重金求购时光机。
她在一时上头的情绪中做了令她尴尬的事,说了令她羞耻的话,这份羞耻感久久不散,越想越后悔。
很奇怪,太宰治想,非常奇怪。
竹泉知雀并不是一个容易感到尴尬的人,她更擅长令人尴尬、失语、崩溃捂脸求她别说了。
受害者从横滨遍布东京,连太宰治都没逃掉,多年来累计的脚趾抠地受害者够帮她抠出一套梦幻芭比城堡,皇家豪华镶钻版。
她也不是一个容易被别人调动情绪的人,反而是玩弄他人情绪的好手,开开心心看着对方为她寥寥几句话百转千回辗转反侧,小没良心的转头就把人忘一边了。
凡是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在竹泉知雀心里犹如雪原上浅浅的麻雀爪痕。
风轻轻一吹,白茫茫的雪地了无痕迹,偌大的天地看不见一只渺小的麻雀。
比如她的同班同学,两年下来,竹泉知雀只记住了铃木绫子。
其他人对她的议论、瞩目、猜测、恶意或善意,在成年社畜Mafia眼里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打工人精力有限,连隔夜仇都是阻碍她打卡全勤的挡路石,快从她的脑子里滚出去。
能让她羞耻这么久,懊恼这么久的,必定是在竹泉知雀心里有重要地位的人。
那人对她而言不一般,没法转头就忘,她只好任情绪裹挟,越想越羞耻,恨不得把太宰治冻在冰箱里作自杀道具的冻豆腐抢过来一头撞死。
“知雀继续自闭之前要不要把烤箱里的火鸡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