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清冷太子他急了—— by夕阶酒
夕阶酒  发于:2024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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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上?祝隐洲抬起眸子看向她时?的温柔眼神?后,沈晗霜很快敛回心神?,不再乱想。
沈晗霜从屋里出来时?,看见断云正像昨夜一样守在外?面。
她忽然?想起了祝隐洲方才说的话,便走到院中压低声音问道:“殿下的寝殿没有复原吗?”
断云垂首应道:“回姑娘的话,殿下的寝殿中有好些东西都要?提前?定做才行,卑职已经让店家赶工了,但今日实?在是赶不上?。”
沈晗霜也想起来,自己?的卧房中的确有很多东西不是说买就?能买到的。不说旁的,就?说书架、案几这些木制的大件,也都是明家或沈家提前?挑了上?好的木料,又找人画了图样,找了匠人专门打的。
她不再多问,随即去了木芙苑中的另一间卧房。
见太?子妃应是没有怀疑自己?的说辞,断云才暗自放心了些。
昨夜听太?子妃说可以让殿下来木芙苑中她的卧房内戒除药瘾时?,断云就?曾想过是否要?冒着?可能会被殿下重惩的风险,找点?理由拖延复原殿下的寝殿一事。但身为?近卫的职责还是让他无法自作主张。
可断云没想到的是,今日清晨时?,殿下听他转述了太?子妃的话,垂眸沉默了几息,便语气平淡道:“既是要?还原寝殿,那便不能少了任何?一样物件。”
断云当即便听出了殿下的言外?之意,也就?顺势先请了罪,说有不少东西都要?定做,今日运不到行宫来。
他还记得,当时?殿下侧首看了他一眼,虽只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眉眼间却有一闪即逝的愉悦。
断云当即就?知道,自己?办对了差事。
夜已深。
沈晗霜住在和明溪院中的卧房并不相似的屋子里,但许是因为?这两日的确耗费了不少心神?,沈晗霜没有精力?觉得不习惯,沐浴之后很快便沉沉地睡去了。
但在她昨夜睡过的那间卧房内,分明服下了安神?药的祝隐洲却一直都清醒着?。
发作了一整个白日的药瘾原本让他身心俱疲。许是因为?被绳子绑缚了一整日,祝隐洲的情况平缓下来后他其实?连做出抬起手这个动作都很勉强,所以他才会就?着?沈晗霜的手服下安神?药。
可置身于沈晗霜的卧房中,感受着?她曾在这一隅之间留下过的一切,祝隐洲的心底也因此不断涌出亢奋和满足感。
即便只是个临时?的住所,他也想在她曾待过的地方多待一会儿,舍不得就?这样睡去。
齐氏准备的梦欢散让他受了伤,有了药瘾,日日都要?被折磨许久。可祝隐洲却觉得自己?获得了更多。
沈晗霜的关心,担忧,心软,包容,甚至是纵容。
无一不让祝隐洲觉得愉悦不已。
他得以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总有一日,他和她会重新成为?彼此的心上?人,怀中人,枕边人。
也是唯一能与对方相伴余生的那个人。
怀揣着?这样的期盼,祝隐洲许久后才缓缓睡去。

翌日?清晨。
祝隐洲早早醒来, 歇过一晚后他已经恢复了些?精力?,断云便像昨日一样打了热水过来。
祝隐洲原本习惯每日沐浴两回。但近几日?因着药瘾发作一整日?后他浑身虚脱无力?,身上还总会添上些不能碰水的?新伤, 他又不习惯在这种事上假手?于人,便只能在次日?清晨恢复了些?后再擦身。
祝隐洲之前是在他自己的寝殿中做这件事, 连断云都?没留在屋里。今日?虽说屋内也没有旁的?人,但祝隐洲却从脱下衣衫开始便有些?不太自在。
这是沈晗霜住过的卧房。
屋内还残留着沈晗霜身上才会有的?温香。
每一处都?有沈晗霜曾经驻足停留的?身影。
在这间屋子里裸.身时, 祝隐洲心底来来回回都?盘旋着这些?念头。
修长?冷白的?双手?拧了巾帕, 水的?冷热分明适中, 祝隐洲却觉得?那块帕子像是格外烫,落在何处,便会在何处点起燎原的?火。
不知是否是晨时易躁,不多?时, 祝隐洲便觉得?浑身发紧,腰眼处也泛起了些?难耐的?酥麻。
他不受控地回忆起了沈晗霜曾经看向自己时的?那种温柔似水的?眼神,她在他们共同的?家中时的?一颦一笑。
也忆起了她白皙的?纤指会在何时难耐地微蜷,她散落在枕间如瀑般的?乌发又是如何与他的?长?发纠缠不休, 难舍难分。
最后在祝隐洲脑海中不断重复的?,是那晚在寝殿中时,沈晗霜允他的?那个?拥抱。
他们还是夫妻的?那三年里曾做过更多?更亲密的?事情,那分明仅仅只是一个?拥抱而已, 却让祝隐洲直到此时都?还在不停回味。
在此情此景之?下回忆起那个?拥抱, 甚至像是在祝隐洲心底那些?邪念之?上添了一把接着一把的?干柴,几乎要烧尽他的?所有理智和?克制。
祝隐洲犹豫了几息, 终究还是探手?往下。
断云再进屋时, 见殿下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便问道:“殿下已经空腹两日?, 女医说殿下过会儿服过药之?后便能用膳了,殿下可有什么想吃的??”
祝隐洲淡声道:“和?她那边的?一样便好。”
断云自然知道殿下口中的?“她”是指谁,也不再多?问,他打算收拾了殿下方才擦身的?东西后便出去。
但他刚一转身就发现殿下用来擦身的?巾帕似是不见了。他在屋内仔细看了看,的?确没找到。
只在角落里看见了些?之?前没有的?灰烬。
断云心神微顿——殿下是将那巾帕烧了?
他虽不明白殿下为?何会如此,却下意识察觉此事应不是自己能问的?,也就迅速敛回眼神,将屋里收拾好之?后便退了出去。
自然也扫走了那些?灰烬。
看见那些?由欲.念化作的?灰烬没了痕迹,祝隐洲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方才他偷来的?那些?欢愉。
那些?欢愉见不得?人,却只打上了与沈晗霜有关的?烙印,一丝一毫都?能轻易让他失了分寸与克制。
祝隐洲曾将“克己自持”四个?字刻进骨子里,不允许自己行差踏错,更不许自己沉溺于任何私欲。
可如今,他心底只深刻着“沈晗霜”这三个?字,一心一念都?只与她有关。
他想要她。
也只有在这样的?欲.望里,他才能长?久栖身。
沈晗霜那样美好,身负药瘾的?他没有资格拥有她。
哪怕是被药瘾折磨至死,或是在戒除药瘾的?过程中被疼痛逼得?力?竭而亡,他也绝不会放任自己成为?那梦欢散的?俘虏。
祝隐洲定了定神,在屋内等着女医和?太医过来,好开始今日?戒除药瘾的?尝试。
因着已经有了前几日?的?经历,女医和?太医们手?头的?一应事情都?被理得?很顺了。但林远晖和?林止、断云也还是每日?都?守在屋外,以?防万一。
只是他们都?知道,无论他们能做多?少,殿下仍只能一日?日?靠自己生捱着药瘾发作时的?疼痛。
每日?听?着屋里传出的?那些?难以?压抑的?痛吟,他们的?心也都?一直悬着。
沈晗霜不通医术,无法帮着祝隐洲戒除药瘾,也不像林止他们一样会武艺,留在行宫里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若要算起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每晚在祝隐洲的?情况平缓下来后,同祝隐洲说一会儿话。
女医却在私下里对沈晗霜说,她能做的?这件事或许要胜过无数汤药和?方子。
沈晗霜知道祝隐洲的?心意,却不明白,对他来说,这份情意是否真的?要比汤药还管用。
但沈晗霜看得?出来,晚上和?她说话时,祝隐洲的?心情的?确是愉悦的?。她便到底还是没提要回明府的?事,只让人传了信回去给家人,好让他们放心。
断云似乎一直没能找齐还原太子寝殿所需的?所有东西,是以?后来接连几日?,都?没人提起让祝隐洲搬回太子寝殿一事。
祝隐洲仍然住在木芙苑里那间沈晗霜曾住过的?卧房,仍然日?日?让断云用粗绳将自己绑缚起来。他身上那些?在失控挣扎时被粗绳磨出来的?伤口便自然也不断叠加,一直不见好。
但谁都?看得?出来,祝隐洲很愿意维持现状。
沈晗霜看在眼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祝隐洲日?日?尝试戒除药瘾时,那些?官员的?家眷们也到了该启程的?时候。林远晖和?林止按照祝隐洲之?前的?安排,配合着一道领兵护送这些?女眷们离开了洛阳,一路往长?安回去。
只是与需要回长?安的?林止不同,已被调来洛阳军营的?林远晖仅需将她们从洛阳行宫送出半程便可返回,后面则会有从长?安军营来的?人接替他的?职责。
沈晗霜知道这回陈兰霜也和?那些?官员的?家眷们一道回去了。
她猜测,祝隐洲应已安排了手?下和?陈兰霜商议过找寻陈相罪证之?事。
祝隐洲用那些?物证和?人证将齐氏的?细作身份捅破了,却有意暂时没有带出陈相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近期陈相或许正在设法联系逃脱的?齐氏,或许正在设法清除自己曾经与齐氏、与北达国有所牵连的?证据。
无论是哪一样,沈晗霜觉得?祝隐洲和?爷爷他们应都?已经有所准备,正静待那条毒蛇有所动作,再一击毙命。
沈晗霜一面思忖着这些?,一面等待屋内的?祝隐洲捱过今日?的?药瘾。
但没过多?久,春叶便来了院子里找沈晗霜,说是有人送了东西过来。
除了沈晗霜和?春叶外,如今行宫中已经只剩下祝隐洲的?人。因为?祝隐洲身染药瘾的?消息绝不能外传,是以?旁人都?不被允许进行宫。
沈晗霜便起身随春叶走出了木芙苑,去了行宫外。
来人是一身普通官兵的?打扮,沈晗霜和?春叶都?不曾见过。
春叶问过之?后,才知道他是邻城郊外一处驿站的?官兵,说是受人所托,给沈晗霜送来了莲花酥和?如意糕。
闻言,沈晗霜静了几息,猜到了什么,便问:“是李荷月让你送来的??”
那名官兵原本留了个?心眼,有意没有早早说出托他走这一趟的?人是谁。
见眼前的?贵人的?确认识那个?正在流放途中的?女囚,他暂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觉得?庆幸——好在他来了这么一趟,不然恐怕连怎么得?罪了贵人都?不知道。
他垂首恭敬道:“沈姑娘,李姑娘说您自幼时起便喜欢用我们那里知味阁的?莲花酥和?如意糕,便特意托卑职替她送了些?过来。”
那名女囚还说这位沈姑娘不仅是沈相最疼爱的?孙女,是明家深受重视的?表姑娘,还是当今太子的?心上人。
这个?官兵原本并不相信那名女囚会认识这样的?贵人,那两个?押送女囚的?官差与他是旧相识,原本也只想抢了她私藏的?银票,再沿途睡她几回尝尝富家女的?滋味便够了。
但他们又担心自己会放跑了升官发财的?路子,便咬牙让他跑了这么一趟。
而离洛阳越近,这个?官兵便听?了越多?与这位沈姑娘有关的?事情。他还没进城,便听?说沈姑娘如今正在洛阳行宫陪太子养伤。他大?着胆子找了过来,竟当真见着了贵人。
没想到那女囚还真有这样的?路子。
好在他那两个?押送女囚的?兄弟还没来得?及做出些?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等他回去了便立刻给他们送信,让他们在路上仔细着些?,千万别得?罪了贵人。
但这个?官兵心底仍有疑惑,见贵人似是好说话的?性子,便试着问道:“据李姑娘说,沈姑娘与她是至交好友,可她为?何会沦落至……”
“法不容情,”沈晗霜淡声打断了他的?话,“不该你问的?事,便管好自己的?嘴。”
“小的?知罪,小的?知罪。”官兵立马老实了许多?,歇了再试探的?心思。
见眼前的?贵人并未否认她与那女囚的?关系,他也知道自己和?那两个?兄弟该做什么了。
沈晗霜朝春叶递了个?眼神。
春叶当即会意,上前收下了官兵一路送来的?糕点,又递了些?银子过去,道:“一路辛苦了,尝些?洛阳城的?热酒吧。”
感觉出那些?银子的?分量不轻,官兵连连道谢。
沈晗霜听?说了来人的?身份和?用意后便猜出,正在流放途中的?李荷月应是想利用她为?自己谋求一份安稳。
许多?被流放的?人都?很难走到流放地,其中受官差苛待和?欺凌便是很常见的?原因。
尤其,李荷月不仅是女囚,还是在富商家娇养着长?大?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一朝跌落尘埃,成为?了囚犯,便更容易被人欺辱。
李荷月已经受她父亲的?行贿罪牵连,被抄家流放,正在去往她至死都?不能离开的?北方苦寒之?地。其他那些?对于女子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的?遭遇,能避开也好。
是以?沈晗霜并未拆穿李荷月的?话,不仅让春叶收下了李荷月让这官兵送回来的?糕点,还给了他银钱。
她并未多?做什么,却或许能让那个?曾经骄傲的?女子避些?灾祸,沈晗霜觉得?不亏。
而另一边,北风呼啸凛冽,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李荷月却正极力?遥望着洛阳的?方向。
不知沈晗霜见到那个?官兵后会作何反应。
若沈晗霜矢口否认,说与她不仅没有任何交情,还恨不能让她死得?越惨越好,那不远处那两个?一直对她虎视眈眈的?官差或许便会扑上来抢了她的?银票,撕烂她的?衣裳,将她变得?连卖身的?娼妓都?不如。
李荷月该担心的?。
可不知为?何,想起那个?总是能受人喜欢,处处都?将她比下去的?沈晗霜,李荷月下意识觉得?,沈晗霜或许不会将她逼入绝境。
即便如今沈晗霜可以?像按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让她无法翻身。
她知道自己并非沈晗霜的?友人,还曾多?次对她口出恶言,没有身份也没有脸面恬不知耻地扯着沈晗霜的?旗子自保。
可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摆脱了父亲,不必被送去给那个?逼死了发妻的?恶鬼做续弦,她还有很长?的?一生想要活,不想破破烂烂地死在流放的?路上。

随着齐氏抗旨逃脱的消息传回?长安, 从洛阳送出的信也抵达了各处。
骤然得知母亲的真实身份,心底满是迷茫和痛苦的祝寻被父皇拦着,没能去洛阳找自己的母亲问个究竟。他近来一直自己安静待着, 谁都不见,也不和任何人说话, 俨然是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前,祝寻才刚听父皇派来的人说, 他母亲在青云寺时抗旨不遵, 不愿脱簪待罪, 回?京受审。
她不仅对祝寻的嫂嫂用了迷药,想将其?掳走,还在逃脱的过程中伤了祝寻的兄长,并在那短箭上涂了梦欢散, 让兄长染上了极其凶险顽固的药瘾,如?今正在生死一线之间悬着性命。
听?闻此事时,祝寻心底被巨大的空茫与痛苦笼罩了片刻,很快便又变成了一潭死水。
他太无能了。
无力?阻止母亲的种种狠毒行径, 不能劝说她放弃那些经年的阴谋。
也无力?亲自将母亲带回?来认罪,不能让嫂嫂免受母亲的牵连,无法为?兄长的伤势和药瘾做任何事情。
他只?能被迫一遍又一遍地看?清母亲的真面目。
自那日的朝会开始,祝寻便得知了太多事情。那些都是他这十几年来从不曾想过会与“母亲”这两个字有?关的事情。
祝寻自幼便想像他的父亲一样, 做个能为?家国百姓打胜仗的大将军, 守护好他和家人共同生活的这片土地。
可与此同时,他的母亲想的却是该如?何隐瞒好她自己的细作身份, 长久地潜藏在他父兄身边, 以图来日。
祝寻一直十分仰慕自己的兄长。即便兄长不会同他说太多话,也不会对他笑, 但?祝寻仍然从小便喜欢跟在兄长身边。
兄长成为?太子的时候,祝寻欣喜不已,他很期待自己将来能成为?兄长手下最?得力?的将军,守好万里江山,兄弟俩一起为?国为?民?,建功立业。
可如?今,他的母亲对他的兄长使了那样阴毒的手段。
祝寻无法因为?母亲的细作身份和所?作所?为?便轻易割舍孺慕之情,又因母亲对兄长和嫂嫂造成的伤害而自责不已。
近来发生的这些事情就像是一场荒诞可笑的梦。可祝寻已经安静地等了许久,也没能从中醒来。
祝寻不知该如?何处理?,甚至不知究竟该如?何面对。
他一开始以为?今日内侍送来的那封信还是兄长寄来的,原本仍不打算翻看?,只?由着内侍将其?放在一旁,无心拆开。
是兄长亲自查清了母亲的细作身份,而母亲又在潜逃之前用有?梦欢散的短箭伤了兄长。
仅是这个简单的事实,祝寻便过了许久才读懂。此时的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兄长。
但?那个来送信的内侍提前得了吩咐,只?能硬着头皮,冒着会触怒二皇子的风险多嘴道:“殿下,这封信是沈姑娘托人从洛阳送回?来的。”
祝寻原本正沉默地望着窗外的枯树出神,闻言,他顿了顿,似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地问:“是嫂嫂写的?”
见二皇子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那内侍松了一口气,忙道:“是呢,沈姑娘还特意嘱咐了,这封信一定要送到您手里。”
二皇子身边的人都知道,虽然沈姑娘与太子殿下已经和离了,但?二皇子仍然将沈姑娘视为?长嫂。
自从齐氏的身份在大朝会上被揭破那日起,宫里的人便都发现二皇子变了许多——
不仅变得沉默寡言,没了以往的笑模样,还没心思做任何旁的事,只?一日接着一日地坐在窗边出神。
旁人只?能唏嘘,却实在帮不上什么。
也不知沈姑娘派人送回?来的这封信能不能劝动二皇子,起码让他心里好过些。
内侍暗自想道。
祝寻冷淡地“嗯”了一声,没再多言。
那内侍不知道二皇子究竟会不会看?这封信,但?到底还是不敢继续多话。见殿下似是没有?事情要问了,他便躬身退了出去。
祝寻又神色平静地站在窗边待了好一会儿。
直到枯树上的最?后一片黄叶落下,他才轻出了一口浊气,转身走向书桌边。
垂眸看?着那个表面干干净净,没有?写任何一个字的信封,祝寻心底忽然生出了些怯意。
或许是不知如?今该如?何称呼他,所?以嫂嫂才没有?在信封上写字吗?
嫂嫂会在信里说些什么?
祝寻还记得那日父皇看?向自己时的眼?神。
沉重,愧疚,犹豫,却又带着显而易见的无能为?力?。
他也记得,那日江首辅在朝堂上戳破了母亲的细作身份,随后刚散朝便有?兄长的手下送来了一封信。兄长知道他或许会需要,所?以提前写好了那封信。
但?祝寻一直没有?看?兄长在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眼?下,他不知若是看?见了来自嫂嫂的,推心置腹、语重心长的劝解,自己该作何反应。
也不知若是看?见了嫂嫂可能会写在信中的批评与指责,自己又该如?何承受。
可犹豫了许久之后,祝寻到底还是拿起那封信,轻轻拆开了。
而看?清信上短短几行字写下的内容后,祝寻迷茫了多日的心绪忽然便像是稳稳地落到了实处。
没有?劝解和宽慰,也没有?指责与批评,嫂嫂只?是在信上问他,能不能再帮她寻一棵桂花树。
嫂嫂想要一棵像前年他挑回?家的那棵一样好的桂花树,种在洛阳明家她的明溪院中。
祝寻也想起了这桩旧事。
那是嫂嫂嫁进王府后的第一个中秋节,祝寻尝到了嫂嫂亲手做的月饼。他格外喜欢其?中那股桂花蜜的味道,便一口气吃了好多月饼,还乐呵呵地和嫂嫂说今后每年的中秋节都有?盼头了。
那时他无意中听?嫂嫂和侍女春叶闲谈时说起,做那样的月饼得有?上好的桂花来做花蜜才行,不然味道不对。
是以祝寻花了好多时日,遍寻长势好、花量多的桂花树,挑了其?中最?好的买了回?来,送去了兄长和嫂嫂住的明溪院种下。
嫂嫂那时便说很喜欢那棵桂花树,还说今后年年都可以用它开的花来做花蜜、做月饼。
只?是今年嫂嫂离开了王府。
祝寻明白,嫂嫂在信上提起那棵桂花树,并非是为?了忆往昔,或许也并非当真想在洛阳明家的明溪院中再种一棵。
嫂嫂是想让他知道,虽然近来发生了种种事情,但?她待他,不会有?任何不同。
将那封并不长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祝寻混乱迷茫的心已经慢慢静了下来。
若嫂嫂是如?此,那……父兄呢?母亲呢?
他忍不住想道。
夜深时,御书房内。
自从得知齐氏用短箭伤了祝隐洲,并致使他染上了梦欢散的药瘾,皇帝便一直坐在书案旁,沉默地思索着什么。
他本以为?,若命人将齐氏带回?长安受审,自己或许能以她曾生育皇子为?由,留她一条命。
他和齐氏可以死生再不复相见,他却无法亲自下令杀了次子的生母。
即便她本就带着并不纯粹的目的走进这个家,即便她是敌国的细作。
可皇帝没想到,齐氏察觉身份败露后会那般干脆利落地决定逃离,不仅曾想将被她当作亲生女儿疼爱的沈晗霜一并带走,还不惜对他的长子用那样狠毒的手段。
那是他和发妻唯一的孩子,已经因为?儿时的经历养成了无法与人亲近交心的性子,如?今还因为?齐氏染上了动辄要人性命的药瘾。
又一次,他没能护住自己的孩子。
因为?齐氏,他的两个儿子都受了伤。只?是一个伤在身上,一个伤在心里。
皇帝的手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明显,昭示着他心底那些难言的情绪。
不远处放着的是北达国的可汗前不久又遣人送来的信。
先帝在位时,两国曾交战多年,一直不曾议和。近几年两国之间虽然暂时休战,但?边陲之地仍然不时会有?一些小的动乱与摩擦。
而皇帝即位后,北达国的可汗便一直想派遣使臣来访,还曾多次透露出想要促成两国和亲的意愿。皇帝一直没有?点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眼?下齐氏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无论是为?了国事还是家事,他都要将其?料理?干净。
思及此,皇帝沉声唤守在门外的内侍:“去将沈相和江首辅请来,就说朕与他们有?要事相商。”
江家的马车和沈家的马车在长街上相遇,江既白从车内出来,转而借着灯笼的亮光走上了沈相今夜乘坐的马车。
见沈相神情凝重,江既白隐有?所?感,温声问道:“可是洛阳那边出了什么事?”
长安这边的各处动向都在他们的掌握中,应不至于让沈相露出此时的神色。
沈相已从沈晗霜写给他的信中得知了祝隐洲身染梦欢散药瘾一事。他思忖了几息,没有?对江既白隐瞒,同他转述了沈晗霜在信上说的事情。
江既白听?完后蹙眉问道:“殿下因为?北达国的细作受了伤,陛下此次若愿允北达国使臣来访,或许会有?所?图谋。”
他和沈相都已对今晚的召见有?所?猜测。
“人命。”沈相言简意赅道。
皇帝在战场上时杀伐果决,平日里却是仁德的性子。但?事涉太子殿下的安危,沈相猜测,陛下或许会想要北达国拿命来偿。
应不止一条人命。
江既白颔了颔首,也赞同沈相的看?法。
马车继续往宫城中驶去。
车内的两人都在细细思索着正事。但?江既白还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分出神思,静静考虑着另一件事——
如?今太子重伤,身染药瘾,同在洛阳行宫的沈晗霜和他之间,会不会已经跨过了从前的心结,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是否还来得及……

一场秋雨一场寒。
几场雨过?去, 依山而建的洛阳行宫中便愈发寒凉,众人的衣衫和被褥都逐渐换得厚了些。
女医和太医都已经将能寻到的与梦欢散有关的病案熟读了多遍,他们已十分熟悉每日需要做的事情?, 可以配合得当地一起准备太子殿下需要的汤药和其他东西。
原本住在行宫中的官员家眷们都平安地回了长安,护送她?们至半程的林远晖也已经返回了洛阳行宫, 每日与断云一起守在木芙苑内,以防殿下药瘾发作时失控闯出屋子。
即便断云拖了又拖, 难得一回迟迟才完成任务, 祝隐洲的寝殿也已经被?复原好了。可祝隐洲没有提过?要搬回去, 就这样一直在木芙苑里住了下来。
沈晗霜不难猜出祝隐洲的心思,但?也没有硬让他搬离自?己之前住的那?间卧房。
沈晗霜每天白日里和旁人一样等?在木芙苑的庭院中,待入夜后祝隐洲的药瘾归于平静,她?会同祝隐洲一起用些晚膳, 再和他说会儿话。
一日一日地捱过?去,不知不觉间便到了祝隐洲尝试戒除药瘾的第?二十日。
但?不知为何,今日夜幕已经降临许久,早已过?了近段时日以来祝隐洲身上的药瘾偃旗息鼓的时辰, 屋内却一直没有传出祝隐洲允许旁人进?去的声音。
断断续续地传入院子里众人耳中的,仍是他们都已经很熟悉的,被?艰难压制着的痛吟。
这意味着今日祝隐洲身上的药瘾仍未平息。
夜色越来越深沉,女医和太医们的脸色都逐渐变得凝重。林远晖和拿着钥匙守在门边的断云也蹙起了眉。
院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沈晗霜的心神也一直悬着。
反常意味着变化。
已经重复了十九日的情?况忽然有了不同, 要么是戒除药瘾一事终于有了转机,要么则代表着……情?况变得更遭了。
女医和太医们翻来覆去地仔细研究过?的那?些病案上没有记载过?这种情?况, 是以他们都拿不准殿下如今的状态究竟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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