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她以杀证道—— by子琼
子琼  发于:2024年0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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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说,这种行为放在现在来看……其实也挺唐突的。
赠予本命剑的使用权这种事情在修真界倒也不新奇,但这可向来都是发生在道侣之间的,沈长玉和她这算什么情况?
这位过于“不谙世事”的六长老大概起初还没想起来这一茬,但或许是因为云黛看起来太奇怪了,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这辈子都打算与剑相伴,没想过要找道侣!”
沈长玉解释完,又觉得自己的解释好像不太对劲,于是变得更加语无伦次起来。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
这位向来洒脱不羁的六长老难得地红了耳尖。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没有别的意思……”
他的声音很小,显得很窘迫。
“我知道了,六师叔,”云黛居然冲他笑了一声,“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站在我这边。”
云黛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或者说以沈长玉对她的了解,她大多数时候给人的感觉都是比较有距离感,但此时,她却让他觉得很亲切。
这种亲切让沈长玉觉得莫名的怪异,怪异到令他全身都有些不自在,他僵硬地移开目光:“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可是我最看重的小朋友,我说过要好好培养你的……可事先说好了啊,等你成长起来了,你要陪我练剑。”
“好,”云黛点了点头,“到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第30章 天人五衰
叶兮颜离开玄凌殿后没去无涯峰学宫, 而是自称身体不适,回浮黎峰的住处休息了。
她前些日子一直住在医馆,已经有很久没回来过了。
她走进院子后, 脸色就逐渐变得不好看了, 直至她推门进屋,她的整张脸都完全垮下, 眼底满是怒意。
叶兮颜抓起桌上的白玉盏, 猛地摔到地上,骂道:“蠢货!差点坏我的事!”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心脏也泛起了阵阵麻疼感。
“身怀齐天之宝者, 怎会被人夺舍!这群蠢货!”
叶兮颜是真没想到, 静隐尊者竟会直接对云黛起了杀心。
自她拜入万仞阁那天起, 她就能清晰地感觉到,静隐尊者对云黛抱有恶意,那种恶意藏得很深, 非常不易察觉,若非她本就对人的情绪非常敏锐,可能还不会捕捉到。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努力将这份恶意放大, 只是没料到,静隐尊者今日会忍不住要将云黛除去。
其实叶兮颜也一直想不明白,静隐尊者到底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云黛。按理说, 以云黛那样的天资, 她在任何一个宗门,都会成为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她能感觉出来, 静隐尊者的那份恶意, 并不是因为嫉妒,但具体是什么, 她又说不清楚。
似乎是……恐惧?忌惮?害怕?
她也想过静隐尊者是不是也想得到云黛的先天灵骨,可先天灵骨对于圣尊而言,提升并不大。
更何况这些名门正派向来重视名声,静隐尊者若无缘无故夺了自己徒弟的灵骨,必定会被七宗声讨,到时就算他已是圣尊境界,恐怕也坐不稳这个万仞阁阁主的位置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叶兮颜扶着桌子慢慢坐了下来,她深吸了几口气,那种针扎般的疼痛感终于缓解了不少。
蛊惑静隐尊者,已耗费了她太多的精气。令段青涵和苏秋娥也站在她这边去排挤云黛,更是使她到了极限了。
可如今因为云黛的反抗,那些早已埋下的种子都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段青涵和苏秋娥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而云黛又巴结上了大长老和六长老。
叶兮颜知道她今日还是太心急了,急着想将沈长玉也拉入自己的阵营,但因为云黛在场,她失手了,还差点让沈长玉察觉出不对来。
她最后只得拼着反噬的危险,将沈长玉对她的怀疑强行消除。
“这就是先天灵骨吗……”
灵骨对她的能力本就具有驱散的作用,只是云黛此前一直活得浑浑噩噩的,对她的举动没有任何反抗。
可如今,她好像突然清醒过来了。
叶兮颜很难形容现在的云黛给她的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头沉睡已久的狼,突然睁开了眼睛,恶狠狠地瞪视着它的天敌。
没错,是天敌,这是叶兮颜给自己的定位。
她就是云黛的天敌,同样的,云黛也是她的天敌。
她很清楚,她现在已到了最艰难的处境,若她把控不住,她一定会输。
叶兮颜的双手往上一抬,指尖便浮现出了无数只有她能看到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连接着不知名的方向,只要她的手指轻轻波动,就能轻易牵引丝线尽头的一切。
叶兮颜的眼神变得有些冷,对于她而言,所有人都只是她的傀儡罢了。
静隐尊者她是不可能放手的,不管云黛巴结了谁,静隐尊者也是掌门,更是整个万仞阁中唯一的圣尊。
至于段青涵和苏秋娥,她在这两人身上花了许多心思,就算根基已被动摇,但也仍有些余威。
更何况段青涵和云黛的婚约还在,她还有翻盘的机会。
沈长玉已经破了一次她的法,想再对他下手已经有些难了。
玄诚子的修为有第九境,她已经有一个静音尊者了,想再对这位大长老出手,对她的负荷太大了。
她需要先把身体养好再做打算。
叶兮颜垂下手后,视线里的丝线也消失了,她的目光很快落到了圈在食指的黑戒指上,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她手指迅速掐诀,一团漆黑的混沌之气就从戒指里飘了出来,慢慢飘至了床上,很快聚合成了一个人形。
那是一名五官俊朗的少年,他穿着一身黑衣,头发披散在床上。
少年睁着眼睛,可瞳孔却毫无焦点,漆黑的瞳仁里只有一片空洞。
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惟妙惟肖。
而最为奇怪的是,少年的右手手腕的位置,仿佛与整个身体是割裂的,手腕以上的身体毫无异常,手腕以下则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混沌黑气。
这具“人偶”中蕴含着大量的天地灵气,若用修士的修为去评判,他居然已到了第九境。
叶兮颜伏到了床边,她用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起了少年的手腕,又用另一只手凌空一捏,捏出了一根由灵光聚集而成的长针,长针尾部还拖着一根细长的灵线。
她的手指开始飞速地动了起来,一点点缝补着少年缺失的手腕。
直至窗外夕阳倾斜,血红的晚霞撒入卧房,叶兮颜才将最后一针收尾,而少年原本空空荡荡的右手也被彻底补全。
这一刻,少年终于变得与常人无异了。
叶兮颜放下了阵线,抬眸看向了床上的少年,她的眼神是缱绻的、温柔的,又带着某种病态的炙热。
她很快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玉瓶,瓶塞子拔出后,瓶口就冒出了一团烟雾。
袅袅的烟雾绕着少年旋转,又从他的七窍里钻了进去,少年原本涣散的瞳孔开始缓缓聚焦,五官也变得灵动起来。
很快,他的脸上出现了茫然的神情,他的眸光转动,这奇怪的“人偶”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地活了过来。
他张了张嘴,终于吐出了两个字,只是或许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那两个字的音节很奇怪,他说:“主人?”
“叫我阿颜……”叶兮颜的眼底满是痴迷到扭曲的情绪,她的眼神就像粘腻的蛛网,缠绕在少年身上,反复摩挲着,带着极致的爱意。
在少年迷茫的注视下,她柔声对他道:“映玄哥哥,再给阿颜一点时间吧,待到阿颜成功登上帝位,就再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这世间从未有人能渡过天人五衰,青渊帝那个老东西又凭什么能做到呢?”
“只需要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寒天水牢
沈长玉不知道踱了几圈步子后,终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凑到了云黛面前,问道:“你听说过天人五衰吗?”
原本闭目打坐的云黛睁开了眼睛。
“那是什么?”云黛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沈长玉解释道:“这个天人五衰呢,其实算是一个劫数,是每一个圣尊都需经历的劫,渡过者,与天同寿;渡不过者,身消道陨。”
云黛终于坐直了,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为什么我以前从没听说过?”
的确,云黛前世都已经修练至了第九境,为了解决无法突破瓶颈的问题,她闯过许多秘境,也翻阅过枯燥难懂的典籍,可她却从没听过这个说法。
沈长玉笑道:“天人五衰的相关内容属于天机,无法被记录在任何典籍上,只能口口相传,抑或是等你哪天成了圣尊,才能通过天人感应的方式知晓。”
云黛的神色变幻了一番,按照沈长玉的说法,前世的她既没有师门长辈从旁指导,又始终没能突破第九境成为圣尊,的确没有机会接触到天人五衰的相关知识。
“你想啊,”沈长玉接着道,“都说圣尊可以堪破生死,与天同寿,可古往今来有那么多成为圣尊的大能,为何如今的十四洲却只有九位圣尊?”
这个问题云黛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她那时一门心思放在如何突破瓶颈上,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些。
“天人五衰的劫数……到底是指什么?是雷劫吗?”
修士到达第六境之后,再想往上走,每突破一境都必定会经历一次雷劫,只有顺利渡过雷劫,才能算真正的晋阶成功。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沈长玉摇头,“天人五衰的劫数,可能是任何事,也许是情劫、苦劫、甚至可能是执念劫、贪欲劫……”
“一切都是未知的,没人知道自己会经历怎样的劫数,也无法预测出该如何渡过这个劫。”
“唯有镜花岛的高修为卦师,能有一窥天机的能力,不过她们所能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那……”云黛沉思片刻,又问道,“古往今来,可有圣尊成功渡过天人五衰?”
沈长玉苦笑着摇了摇头:“从未有过。”
云黛沉默了,好半晌她才问道:“师叔为何突然告诉我这个?”
沈长玉没立即回答,他像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最终他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掌门可能是要经历天人五衰了,他近些年来的表现越来越奇怪……这些话我本不该对你一个晚辈说的,更何况你还是掌门的徒弟,可我总隐约觉得……他好像在针对你,也许是我多心了,但你还是小心些吧。”
沈长玉的话对于云黛而言像是一道惊雷,骤然在她脑海里炸响,让许多她曾经的疑惑都逐渐变得清晰。
若说静隐尊者是在经历天人五衰的劫数,那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何活了几百年,已是圣尊境界的他,会爱上自己的徒弟。
为何宗门遭遇大难,他却独自消失了。
也许他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因为无法渡过天人五衰的劫数,而身消道陨了。
他会在最后进入后山禁地闭关,或许就是在寻找对抗劫数的方法,就像那些消失在禁地的历代掌门一样,他们并不是真的为了探究禁地里到底有什么,他们是想为自己寻找最后的生路。
云黛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若她猜得没错,静隐尊者天人五衰的劫数应该就是叶兮颜。
可是他又为什么放着叶兮颜不管,反倒对她抱有那么大的恶意?或者说,他为什么会如此忌惮她?甚至不惜给她扣上被人夺舍的帽子,也要将她彻底除去?
云黛觉得这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只是她一时还无法想清楚。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时,却发现沈长玉一脸的怅然若失,不知是在想什么。
“六师叔?六师叔?”
她叫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沈长玉叹了口气:“你师父这些事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门派事务我平日里也不管,玄诚子应该比我更清楚。”
“说句不好听的,若掌门没能渡过天人五衰,我们万仞阁就会失去一位尊者,到时的处境可就与现在不同了。”
“原本万仞阁该有两位尊者才对……”
沈长玉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忧虑。
云黛倒是没料到,这位看起来很不着调的六师叔竟也会担心万仞阁的未来。
“六师叔其实也不必担心,”她理所当然道,“万仞阁下一个圣尊会是我,而我一个能顶十个。”
准确来说,按照她前世的战力看,等她到了第九境,就能顶十个圣尊了。
沈长玉则被云黛狂妄的话逗笑了,不过他也没反驳,甚至点了点头道:“那就等我们的云师侄赶紧成长起来,带着咱们万仞阁杀出一片天来吧!”
沈长玉显然是在说玩笑话,不过云黛没有细究,她就当他是相信了。
她重新闭上了眼睛,开始继续抓紧时间打坐修炼,她可不会将这六日时间荒废掉。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日,也许是两日,等云黛察觉到不对、猛地睁眼四下看去时,周围的环境已经完全变了。
她坐在一片迷雾之中,视线狭窄到只能窥到三米之内,沈长玉则坐于她身旁,正在闭目打坐,显然毫无所觉。
“六师叔?”云黛压低声音唤了一声,沈长玉这才惊醒。
“怎么了?”没等云黛回答他,他就已经明白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寒天水牢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了?这是哪?”
沈长玉产生了一连串的疑问,云黛没有吭声,她皱着眉努力辨认着,这片迷雾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她曾经见过。
终于,云黛缓缓开口了:“这里应该是后山禁地……”
前世她孤身前往禁地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迷雾,只是那时迷雾在身前,而出口在身后,她随时都可以从出口离开,放弃那场暗藏着无限危机的探索。
但此时此刻,她和沈长玉已经完全陷入了迷雾中,除了向未知前进,没有任何退路。
云黛的话让沈长玉的眼睛都瞪大了,他虽觉得不可思议,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没去过后山禁地,却也从长辈那里听说过,整个万仞阁,除了禁地,不会有哪里还会囤积着这么多怪异未知的迷雾。
云黛修为太低了,无法用神魄探知周围的环境,但他好歹也是第九境,所以他刚睁眼发现不对时,便尝试过放出神魄去查看了一番,可那些迷雾太过浓重,神魄根本无法穿透。
更何况,寒天水牢本就修在禁地的上面,他们会莫名其妙掉入禁地倒也可以理解。
沈长玉站起了身,他轻抖了抖手腕,发现灵气已不再被限制,他们真的完全脱离了寒天水牢的范围。
“你放心,”他尽量装作冷静地安慰云黛,“师叔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云黛瞥了沈长玉一眼,没拆穿他。
她这位六师叔,虽已有了第九境的修为,但在禁地面前也实在不够看的,她前世来闯时,虽和他修为相同,但她好歹是拿着天下第一神剑的剑主。
“我们现在只能往迷雾里走了,”云黛也站起了身,她手腕一动就凭空拔出了无名剑,“迷雾里应该没有活物,但也不能不防。”
至少她前世在迷雾里穿行时,没见过飞禽走兽,但这并不代表这一次他们不会遇上。
云黛的镇定让沈长玉有些侧目,不过也许是受到了她的感染,他也真正地冷静了下来。
他同样召出了自己的本命剑墨驰,对云黛道:“你走我身后吧,我来探路。”
云黛却摇了摇头,她从头上解下了发带,然后在沈长玉疑惑地目光下,将自己的右手和沈长玉的左手绑在了一起,正好她左手可以执剑,这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
她道:“这里太奇怪了,我们前后走很容易走散,还是并排吧。”
沈长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云黛小师侄,你这心态是不是太好了。”
他没好好意思说,他其实都挺紧张的,刚开始提出自己打头阵其实是抱着拿自己祭天的心态,这迷雾禁地连历代掌门都走不出去,他就一个小小的长老,实在没什么把握。
云黛又瞥了他一眼,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师叔,你今年多大了?”
“啊?还差……五六年吧,就两百岁了,”沈长玉懵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还差五六年才两百岁,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两百岁,倒是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比她前世年轻多了,心智不太成熟倒也能理解。
不过他对待万仞阁倒是挺鞠躬尽瘁的,等她日后当了掌门,他应该也能成长为一个可以委以重任的长老了。
云黛在心里点评了几句,她没回答沈长玉的问题,只道:“我们出发吧。”
于是两人就朝前同时迈出了步子。
这片迷雾太厚重了,两人走了许久,周围的景致也不见丝毫变化,沈长玉甚至有一种,也许他们根本没往前走太远的错觉。
他现在不得不承认,云黛提出并排走的做法是明智的,若他们真的一前一后地在迷雾里寻找出口,可能此时已经走散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云黛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沈长玉问道。
“你有没有听到……流水声?”
沈长玉茫然摇头:“没有。”
他的修为比云黛高出了许多,所以按理说他的五感也应该更加敏锐才对,可他什么特殊的声音都没听到,周围仍是一片死寂。
“是幻觉吗?”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云黛皱起眉,她也说不好,她扭头看向沈长玉问道:“要过去看看吗?”
沈长玉踌躇着,没马上做出判断。
云黛干脆分析起来:“会有两种情况,第一种,的确是我产生幻觉了,我们过去就是送死;第二种,不是幻觉,我们会找到一个状态未知的突破口。”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是更倾向于我们过去看看的,因为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如果不抓住的话,我们也只能在迷雾里一直打转。”
沈长玉深吸了一口气:“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
身旁这个小师侄真的很出乎他的预料,在现在这样的危难时刻,她不仅可以保持冷静,一直分析着对策,还足够果决,不会因为害怕而犹豫退缩。
沈长玉甚至觉得,虽然他修为比云黛高,是他的长辈,也说好了要带她走出这里,但自进入禁地后,他们走出的每一步,都是在由云黛主导。
如果没有云黛,他的心态恐怕不会像现在这样稳。
“这边。”
云黛轻扯了扯和沈长玉绑在一起的那只手,拉着他开始向流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们走了片刻,沈长玉突然道:“你说的流水声我也听见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却并没有急着欣喜,直至此时仍无法确定,这流水声到底是不是幻觉。
若在他们不远处真的有一个会使人产生幻觉的陷阱,那么越是靠近,幻觉的影响力就会越高。
因此只有走近后,修为较高的沈长玉才受到了影响,这点是说得通的。
他们继续前进,迷雾居然开始逐渐变得稀薄,最后变淡,一团像某种洞口般的白光出现在了迷雾的尽头,他们都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追了过去。
穿过白光的瞬间,两人都被刺得闭上了眼睛,等他们再睁眼时,眼前已豁然开朗,再不见一丝一毫的雾气。
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是一处视野辽阔的洞穴,洞穴的顶端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巨洞,光线折射而下,照出洞中一片青葱的鸟语花香。
不待云黛细看,一个女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二位小友既偶入此地,不如来与我下一盘棋吧。”

这突然出现在云黛和沈长玉面前的洞天就像一处世外桃源, 阡陌交通,流水潺潺。
一间小院傍水而建,院外栽种了棵枣树, 树下则修着石桌和石凳。
石桌上凭空悬浮着一张由灵气构成的棋盘, 棋盘里密密麻麻地躺着无数黑子和白子,两相交错间, 显出剑拔弩张的强烈气势。
至于刚刚突然和他们搭话的女人则正坐在石桌旁, 偏头看着他们。
女人穿着灰扑扑的粗布麻衣,头发也随意挽着,一旁的地上还搭放着蓑衣斗笠, 周遭的一切都淳朴得好像他们真的只是误入了某处山野农家。
可这些过于平常的乡村野趣放在眼下的情景中, 却处处透着诡异, 这使得那个似乎在此处住了很久的女人也变得可疑起来。
云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石桌旁的女人,这女人虽将自己打扮成了村姑模样,但她举手投足间却隐隐有种仙风道骨的气质。
且云黛眼尖地发现, 女人的右手上有茧子,那是每一个剑修都很熟悉的茧子,是只会在常年握剑的人手上才会有的。
最奇怪的是, 云黛竟完全看不出这女人的修为,或者说,如果不是女人主动出声, 她甚至无法立即发现她, 她的存在感太低了。
而且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但她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云黛有一瞬间甚至觉得, 他们所在之处, 包括眼前所见之人都只是他们的幻觉。
也因此,她没有马上开口回答女人的话。
沈长玉看到女人后, 表情先是有些茫然,随后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片刻后,他小声向云黛问道:“小师侄,我问你啊,你去过衔玉湖的湖心岛吗?”
云黛听罢突然瞪大了眼睛,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女人眼熟了。
衔玉湖的湖心岛,云黛比谁都熟悉。
万仞阁镇山大阵的核心,便是那只生活在衔玉湖中的千年玄龟,所以衔玉湖的湖心岛也是整个宗门最安全的地方,云黛前世刚当上掌门时,在岛上躲了很长一段时间。
而那座湖心岛上,立着一尊由七彩琉月石打造的女神像,神像惟妙惟肖,很是精美漂亮,据说那是按照万仞阁开山祖师怀慈尊者的模样雕刻而成的。
眼前这个村姑打扮的女人,虽衣着全变了,但她的五官却和那尊雕像一般无二!
沈长玉注意到了云黛眼神的变化,两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这出现在洞天中的奇怪女人,就算不是万仞阁的祖师,大概也和祖师脱不了关系。
更何况后山禁地本就是由祖师修建而成的,云黛甚至怀疑怀慈祖师可能压根就没死,也许她一直躲在这里,成功渡过了天人五衰,实现了与天同寿。
女人未再开口,她只是单手撑着下巴,等待着沈长玉和云黛做出反应。
沈长玉犹豫了片刻,主动上前抱拳道:“前辈,我与我师侄误入此地迷失了方向,不知要如何才能离开。”
女人笑了起来:“既来之则安之,何必急着离开呢?不如还是先来看看这盘棋。”
云黛见状连忙道:“前辈,不知此处是何地,您又是何人,您邀我们陪您下棋,总得给我们介绍一下吧。”
女人的目光落到了云黛身上,她打量了她一番,突然道:“我知道你在想问什么,和你们猜得差不多,我就是万仞阁的创始人,也是你们的祖师,你们可以称我为怀慈,不过很可惜,我本体已经死亡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缕残魂。”
“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此处名为龙门村。”
她又指了指石桌上的棋盘:“这是龙门棋局。”
沈长玉震惊的同时,心中也有些焦急:“前辈,您既然是万仞阁的祖师,那我们就是您的晚辈,您总不能将我们困在此处吧!”
“我没想困住你们,”女人理所当然道,“你们想离开,随时都能离开,我就是让你们陪我看看这盘棋罢了,如果你们能将棋局破开,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云黛的心脏一阵狂跳,她在想另一件事,“龙门”这个称呼实在是太熟悉了。
前世她重生之前,便是闯入了龙门道场,进了乾坤万法阵,叩问天道,才突然回到了三百年前。
所以这个龙门村与龙门道场是否有什么关联呢?
龙门道场的乾坤万法阵,可沟通天命,令阵中之人向天道询问一个问题,此阵每五百年会开启一次,一次只能进入一人,因此每次阵法开启都必将引来一场腥风血雨的、独属于圣尊的大战。
云黛原本还不懂为何那么多圣尊会去争抢这个入阵机会,但听沈长玉说了有关天人五衰的事后,她便彻底明白了,那些圣尊想进入乾坤万法阵,自然是想寻找破解天人五衰的方法。
所以那处秘境才有了龙门这个称呼。
龙门龙门,若能成功跃过龙门,不就能渡过天人五衰,实现真正的与天同寿了吗?可即使如此,十四洲上也从未出现过一位真正破解了天人五衰的圣尊。
云黛重新看向了自称怀慈的女人,她不知这个“龙门村”,和她“龙门道场”是否是同一个意思,若真有所关联,那此处秘境很可能也会和天人五衰有关。
“师祖,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沈长玉显然没想到这些,“你既然说想离开就离开,那为何那么多万仞阁的掌门和长老都在进入禁地后彻底消失了,他们不正是被困死在了这个奇怪的地方吗?”
“您不是我们万仞阁的师祖吗?您怎么能这么对我们?”
沈长玉说到最后声泪俱下,让怀慈都愣了愣,随后她骂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说的那群小家伙,又不是我要将他们留下来的,是他们自己不愿意走。”
怀慈说着指了指洞穴的一个方向,示意沈长玉和云黛向那边看。
云黛顺势望去,就见那里是一处陡峭高耸的光滑悬壁,悬壁上刻着一张张的棋盘,每一张棋盘上都是不同的棋局,密密麻麻,似蕴含着无限玄机。
而在悬壁之下,则堆放着一具具的完整的白骨,白骨身上均穿着印有万仞阁祥云标志的衣衫,很显然,这些尸体都是万仞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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