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倒是没说错,云黛并未出言反驳。
司棠又道:“云掌门,我这次会前来找你呢,一来是因为明誉郡主专门来寻过我,你的本命剑破碎那日,她便特意来向我问过,问我有没有修剑的办法……醉流鸢是出自灵铸之手的神剑,我一个小小的司氏家主,自是没有办法的,不过她的话还是让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座传闻中的灵铸墓……”
司棠笑眯眯的:“明誉郡主极为重视云掌门,若是我能帮上云掌门这个忙,待到明誉郡主登基称帝之后,我们司家必定会地位大升,再与之前不同了……”
“二来嘛,”司棠很不客气地道,“我自然是为了我自己。”
“灵铸墓虽是锻灵山庄的财产,但时至今日都没有人真正踏入过那处神秘的地宫,即使是历代持有锻灵山庄掌门令和长老令之人也无法闯过地宫中的阵法。”
“传闻中灵铸墓中有灵铸亲手写下的炼器秘籍,名为《千锤百炼谱》,可因为没人能进得去,也就没有人知道那本秘籍中到底有什么,”司棠道,“我的目的很简单,我想要那本秘籍,并且在我看来,那上面应该记载有修复醉流鸢的办法,待我学会此秘籍后,自然就拥有了帮云掌门修复醉流鸢的能力。”
竟是如此……云黛露出了思索之色。
司棠如此明摆着说明自己的目的,倒是让云黛放松了不少,毕竟虽说司棠是属于芳久凌的势力,与她的关系算得上不错,但人家也没有义务为自己忙前忙后,利益是最好的驱动力,也让一切变得更加简单明了。
只是云黛还是有一个疑惑:“司前辈,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只是个废人了,那座地宫中的阵法既然那般凶险,以至于从未有人进去过,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能闯得过去呢?”
司棠笑了起来,笑得气定神闲:“云掌门,我就问你一句话。”
“在你听到我所说的这些之后,你会因为你如今的状态就放弃前往灵铸墓寻找那个万中无一的机会吗?”
“不会。”云黛几乎毫不犹豫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司棠“哈哈”大笑了起来,颇为赞赏地道:“云掌门果真与我想象中的一般。”
“其实也不需要太担心,”她道,“据我的猜测,持有神剑抑或是鬼剑之人,是不会被灵铸墓中的阵法拦截下来的,如今醉流鸢虽已经破碎,但渡厄剑同样也在云掌门手中的,云掌门便是我想进入灵铸墓最好的同伴人选,即使没有醉流鸢破碎一事,我也会找机会向云掌门发出这个邀请的。”
云黛没马上回答,而是思量了起来,但片刻之后,她便露出了一个浅笑,点头道:“好,我与你一同去。”
即使机会渺茫,即使“修复醉流鸢的办法”只是存在于司棠的猜测中,甚至于那灵铸墓里到底有什么连司棠都不能确定,但她还是要前去尝试一番。
既是为了再见到斩月,也是为了她自己。
就算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她不能陷在本命剑破碎的执念中,她需要拿起其他剑,重新站起来,可她的身体状态骗不了她,不管她怎么努力说服自己,她的眼睛和修为也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
司棠脸上出现了喜色:“不知云掌门何时能出发。”
“今日便能出发。”云黛很直接地从桌案后站了起来。
事实上,云黛和司棠是在第二日从万仞阁出发的。
云黛并未将自己的计划通知给万仞阁中的任何人,天还未完全亮时,她便在掌门居中留下了一封到别信,然后背起了装有醉流鸢碎片的剑匣,和司棠一同偷偷溜出了万仞阁。
司棠迈着那双小短腿,忍不住看了一眼云黛,目光触及到遮在她双目之上的白绫后,她还是道:“云掌门,你这样偷偷跑掉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云黛很镇定。
若是她提前通知了沈长玉他们,那几人要么会死命拦着不让她去,要么会自己代为前去,此行必定充满凶险,云黛并不想拖累任何人,更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一个人便渡不了这个难关。
司棠又忍不住忧心忡忡地看了云黛一眼,毕竟此时的云黛可不仅仅是眼睛看不见了,她身上连修为都没有了,若是她真在灵铸墓中出了什么意外,不说万仞阁会不会找她麻烦了,光是他们神都那位即将登基的赤仁帝,就不会给她好脸色的。
虽然芳久凌在司棠看来仍是个小孩子,但她怎么说也算是下属,总不好去得罪人家。
不过司棠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若是云黛真在灵铸墓出事了,她多半也会凶多吉少,到时反正她也死了,哪还管得了那些身后事,留下的烂摊子就让族中那群后辈去处理好了。
想明白了这点,司棠就又安下了心来。
出了万仞阁后,她们便该御空飞行了。
司棠的本命法宝是一对巨大的流星锤,她将看起来比自己人还大的两把锤子都掏了出来,正想对云黛说自己可以载她,她便听云黛唤了一声“渡厄”,随后那把鬼剑就凭空出现了,云黛只轻一抬脚,渡厄剑就极为谄媚地迎向了云黛的脚底,将她整个人给托了起来。
这一幕愣是将司棠都给看呆了。
察觉到身旁的安静,云黛转过头来,一脸理所当然地问道:“司前辈,有什么问题吗?”
司棠:“……”
如今的云黛的确是使用不出灵气的,她自也没办法做到御剑飞行,但她飞不了不代表渡厄飞不了。
这把渡厄剑可与醉流鸢不同,或者说,这把剑与其他剑都不同,他虽没有剑灵,却有着很强的自主意识,即使没有持剑人操控,他自己也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这样一把剑,若是持剑之人压不住他,便会逐渐沦为他的傀儡,为他所控。
但云黛毕竟不同,就算她已没了修为,但她剑主的身份却并未消失,鬼剑渡厄不管再强,也始终是被她压至的。
“走吧。”
随着云黛话音的落下,她脚下的剑就载着她升了空,司棠也赶紧掐起御空诀跟上。
这过程中,司棠总忍不住悄悄打量那把渡厄剑,渡厄剑的速度很快,且司棠总觉得他其实可以更快的,只是顾及到自己这边的御空速度,这才没有全力前进。
没有修为的云黛其实与凡人无异,若是不小心从飞剑上跌落下去,是会摔得粉身碎骨的,但在飒飒的风声中,她却并未露出任何怯意,甚至站得相当稳,她这份心境倒是让司棠都不禁生出了几分敬意。
云洲与流洲毗邻,加之云黛和司棠的遁光速度不满,她们一大早出发,下午便能抵达目的地。
一路之上,司棠倒是给云黛讲了不少近些日子神都发生的事。
青渊帝身亡,明怡郡主失踪,神都的各方势力自然是要大变样的。
象征着神都圣主之位的赤莲玉玺落入了芳久凌手中,众人自然会拥护她成为下任圣主,不过这过程里倒也有几个跳出来反对的叶氏女,毕竟芳久凌这些年在神都表现出的模样太温顺了,给人一种好欺负的印象,便有人生出了想抢夺她的赤莲玉玺的心思。
芳久凌也算是果决,这些跳出来反对她的手,都被她亲手斩杀了,加之司棠作为司氏家主主动站队芳久凌,芳久凌的母亲芳惊刹也有第九境的修为,那位南宫家上任不久的新家主南宫知让也很快投诚了,没过多久,宋氏族长宋逢舟也只能妥协,自此三大世家都一致地拥护芳久凌称帝,再无人能敢提出异议。
这里不得不详细说说宋氏的内部情况。
原本宋氏族长是将自己的独自宋时雪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但宋时雪身亡后,宋逢舟大受打击,他虽沉浸在痛苦中,但也不得不将宋氏的少主之位转交给宋时怜,而宋时怜也恰好是属于芳久凌的势力,一切也便顺理成章了起来。
司棠道:“说实话,我觉得宋逢舟那个老狐狸其实早猜出来他儿子的死和明誉郡主有些关系了,只不过他也只是怀疑,拿不出证据来,更何况青渊帝早就大势已去了,他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司棠说到此处时,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这老东西以前仗着是叶灵璧眼前的红人,不知道干过多少缺德事,这就叫报应!”
云黛没吭声,她知道这些年来芳久凌在神都做的准备很多,所以青渊帝一死,她必定会伸出自己的爪牙,牢牢地攥紧圣主的位置,云黛并不担心她。
抵达流洲时,已是夕阳西斜。
云黛和司棠风尘仆仆,她们在流洲城中的一家茶馆中坐下,喝着热茶略作休憩。
司棠端起了大碗粗茶,仰头便一饮而尽,随后她就忍不住多看了云黛几眼,她就见这位万仞阁掌门将背在背上的剑匣取了下来,安置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低垂着头,用手掌一下下地轻抚而去。
虽掩着双目,司棠却仍能感觉到她此时的神色应当是相当温柔的。
司棠早听说过剑修到底有多钟爱于自己的本命剑,但见了云黛这副模样,她仍是觉得有些异样。
她突然就觉得,云黛一直带在身边的,并非一个装着残剑碎片的剑匣,而是一口棺材。
棺材中装着的,也并不只是一把完全损毁的剑,而是她的爱人。
这古怪的想法让司棠觉得有些惊悚,她很快就放下了手中捧着的茶碗,对云黛道:“云掌门,我们要不要在流洲城中休息一晚,明日再前去灵铸墓。”
司棠是第九境的修为,赶了大半天的路,她倒是不会觉得疲惫,只是想到此时的云黛与凡人无异,她便这般主动提议了起来。
云黛却摇了摇头:“既是要探地宫墓穴,不如就趁今夜,何必还要等到明天一早?”
她说着就将怀中的那口“棺材”重新背在了背上,也收起了那份不多的柔情,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
“事不宜迟,”她道,“我们现在便出发吧。”
第197章 灵铸墓
灵铸墓位于流洲城外的荒野中, 云黛跟随着司棠一路前行,还未真正抵达,她便隐隐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变得格外阴冷。
天已经逐渐变暗了, 一道淡淡的月牙印在天际, 只不过云黛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所以周围的色彩变化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云黛本身就是通过琉璃玲珑心具象而出的情绪丝线感知身边的人, 走至此处后, 她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四周无限延申出去之处,只有一个司棠。
“此处不是随便谁都能来的吧。”云黛突然道。
“那是自然,”司棠心情很好, 语气轻松, “灵铸墓外围有一层迷障,只有持有锻灵山庄掌门令或是长老令的人才能看到这片迷障,迷障之后就是灵铸墓的入口了。”
司棠一边说着, 一边看了云黛一眼,她就见遮了双眼的云黛很精准地偏身避开了一段张牙舞爪的树枝,那身姿倒好似是比她还灵活了许多。
司棠:“……”
“云道友, 你说句实话,你的眼睛其实什么都能看到吧……”
“看不到,”云黛摇了摇头, “我是听到的。”
她抬起了手, 手指很准确地从路旁的枝头上摘下了一朵嫩黄的黄,她鬓角的发丝被扬起, 轻触上了指尖的小花。
“有风吹过, 风吹到不同事物上发出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云黛道, “只要认真听,就能辨认出周围的一切。”
司棠眨了眨眼睛,她仍觉得匪夷所思:“我好歹是个第九境,五感已经相当敏锐的,但我也没听到你所说的风声。”
云黛笑了笑,并未过多解释。
这也是她这些时日在万仞阁中,找出的生活方式,她的眼睛看不见了,琉璃玲珑心也只是能感知到人的情绪丝线,若是周围的没有人,她便不知要如何判断了。
那几日齐师兄日日来陪她,她便拉着齐师兄陪她出去闲逛,闲逛的过程里,她也逐渐找到了风声的规律。
至少现在的她,不至于因为什么都看不到,就在走路的过程中莫名跌掉。
又向前走了一段,司棠收起了那副轻松的态度,带着几分兴奋与紧张地道:“我们快到了!”
两人走在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之中,云黛仔细听去,就听到了尖锐的风声,这是风穿过巨大的地底空洞发出的声响。
那股风声越来越大,仿佛她们在向前走去的同时,便逐渐走入了那座传说中的灵铸墓中。
云黛虽已没了修为,更无法用神魄去探查周围的情况,但她敏锐的感知力仍让她察觉出了正在不停变化着的一切。
“墓穴之中会出现什么样的危险我也不确定,”司棠突然开口了,她那稚嫩的声音中透着严肃,“毕竟在我们之前,并没有人能进得去……”
她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一股强烈的下降感就骤然出现。
“云道友!”
司棠吓得大叫了一声,她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渡厄剑就已经自动飞出,将云黛接住了。
司棠也赶紧使出了轻身诀,于是两人便一同半悬在了空中。
云黛轻蹙着眉,认真辨认着身周传来的声音。
她们像是落入了一处神秘的空间中,周围的一切都在逐渐融化坍塌,她们之前行走的那处山间小路便在这份坍塌之中一寸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而幽暗的巨大空间。
在两人脚下,便是一座巨型地宫,她们则恰悬浮在地宫的最顶端。
司棠深吸了一口:“云道友,我们到灵铸墓了。”
她道:“此处便是灵铸墓的第一道拦门关,而过往那些想要进入墓穴寻找《千锤百炼谱》的人,都未能突破这层防线。”
“这道拦门关是什么?”云黛问道。
“兵戈阵,”司棠将自己所了解的内容说了出来,“你也知道,灵铸是个炼器师,所说她最出名最厉害的作品就是鬼剑渡厄和神剑醉流鸢,但这并不代表她这一生只炼了这两把剑。”
“这兵戈阵中便包含了她所炼制的所有兵器,一旦我们落地,阵法就会被触发,那些兵器也会随之出现,向我们发动攻击。”
云黛听得很认真,她紧接着又问道:“你说其他来此探寻之人都未能突破第一关,原因是什么?”
“兵戈阵中包含的武器五花八门、各式各样,几乎每种本命法宝都会遇上能克制它的相应武器,更何况能来此之人都来自于锻灵山庄,大多都只是炼器师,我们这样的炼器师的本命法宝,十个有九个是锻造锤,兵戈阵轻易便可对我们压着打。”
司棠道:“倒也不是没有人像我这样,带着其他人来对付兵戈阵,但始终未有一把兵器能压制这座兵戈阵,我也在研究这些内容时,也隐隐发现了问题。”
“灵铸设计出的这座兵戈阵,并不能用高修为,抑或是更高的技巧来破阵。”
“需要用一把更厉害的,厉害到能压制此处所有兵器的武器,阵法才能被攻破。”
听到此处,云黛算是明白了过来:“灵铸是锻灵山庄的开山祖师,她为自己修建了这座墓,又在墓中留下了《千锤百炼谱》这种东西,还给锻灵山庄的掌门和长老预留出了进墓的机会……她就是想挑选出合适的弟子,来接受她的传承吧。”
至于这个接受传承的条件则是……需要炼制出一把能压制得了兵戈阵的武器……
司棠“嘿嘿”一笑:“就是这个意思,不过那种武器我可炼制不出来,我便想着干脆带着灵铸前辈自己炼出来的剑来创阵。”
云黛:“……”
她怎么总觉得不太对劲。
“你确定我们这样不会遇上什么难以预测的状况?”
司棠毫无忏悔之意:“能进去不就行了吗?”
她说着便轻轻掐诀,整个人也随之缓缓落至了地面。
也就在她的脚踩上地板的同时,这座地宫之中突然就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将这座巨大的地宫都包裹在了其中。
云黛捏紧了拳头,还是跟着一同落了下去,就像司棠说的那样,能进去就行了,她必须要进到这座灵铸墓中,找到能修复醉流鸢的办法。
那剧烈的声音响彻了每个角落,连带着地面都微微震动了起来。
云黛站在司棠身旁,仔细地听着,渡厄剑被她紧攥在了手中,她也处在了绝对的警戒状态。
只是瞬息间,她就察觉到自己和司棠周围出现了许多锋利的刚刃。
也是在这个瞬间,司棠沉声提醒道:“来了!”
兵戈阵被触发,各式各样的兵器闪烁着不同的灵光,将云黛和司棠团团围住,有沉重的斧头;有巨大的砍刀;也有闪着寒光的尖针……
这些兵器遮天蔽日地挡住了所有退路,它们在空中微一停顿,就径直冲了过来。
司棠举起手中的两个大锤子正想阻挡,就看到立在她身旁的人,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司棠的眼睛都瞪大了,因为云黛的动作太灵活了,她没有修为,手中的剑自然就没办法在灵气的操控下脱手而出,她更加无法使用任何需要灵气的招式,于是她所展现而出的剑招,便完全来自于她自己身体的机能。
在“乒乒乓乓”的清脆声响中,那把被云黛握在手中的渡厄剑就像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而击射而来的兵器则纷纷被她击落。
她脚下踩着的不知是什么步子,身形便如烟如雾般的晃动,或是躲闪,或是前冲,四处飞舞的兵器愣是连她的衣角都无法触碰,而当它们与渡厄剑撞在一起后,便又瞬间被剑刃上散发出的秽蓝之焰包裹,转眼就失去所有灵性,径直砸在了地上。
对于这座拦住过许多人的兵戈阵,司棠其实是做了许多准备的,但最后她竟只是站在云黛身后,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将所有兵器全部砍落。
虽说云黛能这般轻松,究其根本是与她手中那把渡厄剑有关,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是个修为尽失,双目失明的废人,能做到这一点,实在太不可思议的。
待到所有声响全部消失后,地上已躺了一片残破的“尸体”。
云黛收腕回剑,转头向司棠的方向“看”来。
刚刚那场打斗虽看似轻巧随意,但云黛显然还是耗费了不少力气,此时她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了许多。
司棠眨了眨眼睛,愣是没能立马说出话来。
“怎么了,司道友?”云黛仿佛毫无所觉,“现在我们算是破阵了吗?”
“云道友,”司棠咽了口吐沫,答非所问道:“我发现你真的是个怪物……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强的人。”
云黛淡淡“嗯”了一声,她并未因司棠这句不怎像夸赞的夸赞露出丝毫过多的情绪。
“在我过去的经历中,这并不算是最难忍的绝境,”她抬手将渡厄剑收回剑鞘,“我已经习惯了。”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在她身后的那一整面墙突然发出了“轰隆”的巨响,随后那面墙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一寸寸地沉入了地面,而出现在司棠和云黛面前的,则是一条幽深的通道。
“就是那里了吗?”云黛转过头去,“看”向了通道的方向。
司棠点了点头,她率先抬脚,穿过地上的一众兵器“尸体”,向那处通道走去。
两人进入通道之后,四周光线陡然一暗,唯有印刻在墙壁上的纹路还散发着荧荧的光芒,只不过这些并不会对双眼失明的云黛造成任何影响,司棠修为不低,本身五感灵敏,自也不觉得难受。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只有沉闷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司棠都不自觉有些紧张。
毕竟就像她之前说过的那样,那道兵戈阵在她们之前并没被任何人破解过,之后这条路上到底有什么,也就只有修建它的灵铸知晓了。
不知走了多久,道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光亮。
“小心,”司棠提醒道,“前面说不定会有别的危险。”
云黛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两人很快就走至了光亮处,而那光亮之中的一切也被司棠看了个一清二楚。
那是一间巨大的棺室,墙壁上镶嵌着零零碎碎的月光石,将此处照得一片灯火通明。
棺室之中摆着一排排的兵器架,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司棠是炼器师,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兵器个个不凡。
在兵器架的包围下,则安置着一具巨大的棺材,棺材的盖子搭在一旁,虽不知里面到底有什么,但司棠却隐约觉得,她想要的《千锤百炼谱》应当就在其中。
司棠没想到一切回如此顺利,她的心跳都不自觉有些加快了,不过她并未因此就放松警惕,而是仍很谨慎地对云黛道:“还不知里面会发生什么,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云黛点头:“我知道。”
二人很快就迈出脚步,走入了这间巨大的棺室。
她们走得很慢,但等到两人完全进入其中后,依旧没有出现任何突发的状况。
两人脚步未停,一路便走至了棺材旁边,而直至此时,司棠也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
看来还真不会再有别的危险了,向来灵铸在修建这座坟墓时,已将全部的精力都耗费在了外间的那座兵戈阵中。
司棠这般想着,就垂眸向棺材中看去。
棺材之中躺了个女人,那女人生得很美,长长的睫毛打下一道浓密的阴影,将她的皮肤衬得格外白皙。
这便是灵铸的尸体了……
棺材中的人是锻灵山庄的开山祖师,因此宗门之中是留有这位祖师的画像的,司棠虽是司氏族长,但好歹也是锻灵山庄的客卿长老,她自也见过那张画像。
司棠第一次见到有关于这位前辈的画像时,便觉得她生得很美,美到让人很难联想到她在世时曾做出的那些疯狂行为。
如今司棠见了灵铸本人,只觉她本人竟是比画像还要美上几分,美得栩栩如生,就仿佛此时正躺在棺材中的她并未死亡,只是安静地沉睡了过去。
司棠凝视着那张脸,片刻之后才缓缓转过视线,开始在棺材中四处寻找了起来,她可还没忘记,她们此行的目的是那本来自于灵铸的秘籍,《千锤百炼谱》。
而就在这时,云黛的手却突然按在了司棠的肩上,她低声道:“先等一下。”
“怎么了?”司棠问的时候,头也没回,仍专注地棺材中望去。
“你没发现……”云黛的语气中也透出了一种隐约的不确定,“此处棺室内似乎有三个人的呼吸声。”
“什么?”
在司棠反应过来云黛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她就看到那个躺在棺材之中的美丽女人突然瞪开了眼睛,一双漆黑到映不出丝毫光亮的瞳仁,精准地望向了棺材旁的两人,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情感。
第198章 重拾道心
突然睁眼的尸体吓得司棠都屏住了呼吸, 也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灵铸猛地探手而出,目标不是司棠, 而是司棠身旁的云黛。
一切都太快了, 云黛躲闪不及,于是那只手就狠狠地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只手非常冰冷, 表面的皮肤带着死气沉沉的僵硬, 不似活人的手。
云黛下意识伸手去挡,但是如今的她并没办法使用灵气,于是那只掐住她的手便如同铁钳一般的坚硬, 轻易无法掰开, 只是僵持了一瞬, 便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拖拽入了棺材中。
司棠就眼睁睁看着云黛一头栽进了棺材之中,额头撞上了棺中女人的怀中,等她伸手想去帮忙时, 棺材的盖子已经迅速合上了。
“云道友!”
司棠尖叫了起来,她也顾不得太多,举起手中的锤子就往那封得严严实实的棺材上砍去, 可锋利的斧刃与棺材板相撞后,也只是发出巨大的声响,根本无法给这口棺材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司棠的冷汗都流下来了, 她突然就意识到, 眼前的这口棺材根本就是一件防御类法宝,且是由灵铸亲手炼制而出的、坚硬严密到有些离谱的防御类法宝, 至少以她的能力, 是无法破开的。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司棠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混乱, 灵铸不是早就死了吗?为何躺在这口棺材里的这具尸体会突然睁开眼睛……
难道说,真的如云黛所说,她们不该带着灵铸亲手炼制的剑前来破阵?
司棠急得迈着小短腿,在棺材前不停地转悠着,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将云道友给救出来!
骤然跌入棺材的云黛只觉四周一阵冰凉,她整个人宛如被拽入了一片寒冷死寂的水中,口鼻瞬间被掩住,一双如铁链般的胳膊迅速缠上了她的肩,禁锢住了她所有的挣扎。
云黛身上已没了灵气,她无法使用任何避水秘术,好在她身上有淬苓天乌,本身就可以在水底呼吸,所以此时此刻,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窒息感,她只觉自己像是被绑在了一块巨大而沉重的石头上,不停地向水底沉去。
云黛也在想,为什么会这样,灵铸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会突然袭击她,将她拉入棺材。
而且比较值得深思的是,她分明是和司棠站在一起的,且司棠比她还要更靠近这口棺材,可灵铸却率先向她伸出了手,甚至没去理会司棠。
她就是冲着她来的,是因为她破开了兵戈阵,还是因为她身上带着鬼剑和神剑这两把出自灵铸之手的绝世名刃……
但是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那就是此时正禁锢着她的这个人,并不是一个活人,她的全身都冰冷而僵硬,散发着浓浓的死气。
这显然是一具尚残留着一缕魂魄的死尸。
云黛的眼睛看不见,沉入水底后,她便也听不见风声了,更无从判断周围的环境。
她只知道,她胸膛之中的那颗琉璃玲珑心再感知不到任何的情绪丝线了,既没有来自司棠的情绪丝线,更没有眼前这具死尸的情绪丝线,而四周的空间也绝不只是一口棺材那么大……
她这是……被灵铸拖入到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