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情—— by印灼
印灼  发于:2024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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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二哥你先玩着。”
薄谚走后,薄谈的目光移向手机屏幕。
过了一会儿,他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登上了另一个微信账号。
另一个账号里一片空白,通讯录里只有一位联系人。
他点开了那个账号的朋友圈。
顾含青这边还在群里聊着工作。
群里聊得差不多,她提议下周碰一面。
-王哥:什么时候?
-顾含青:周二下午?
大家的回复基本都有时间,除了一直没有出现的薄谈。
-编剧老师:估计薄老师睡了吧。
-王哥:应该是的。
-编剧老师:薄老师那样的人肯定早起早睡,跟我们这帮人不一样。
然后,顾含青收到了王哥的私聊。
-王哥:薄老师有没有空?
顾含青:“……”
自从王哥知道了她和薄谈以前的关系,总是暗戳戳地来问他俩怎么样,指望着靠她攀上那个圈子。
-顾含青:……我怎么知道。
-顾含青:他只是顾问,来不来都行。
回完消息,她往房间里看了看,想到了晚上的事。
她也没说谎。
追追确实不是他的。
只不过,也不是她的。

追追一看到程元西就跑了过去,被程元西一把抱起亲了亲。
追追的小手也抱住程元西的脖子, 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下。
程元西那冷峻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 问:“有没有听干妈的话?”
追追:“有的!”
程元西笑得更加温柔。
有这样的女儿谁不喜欢。
追追的妈妈就是当年顾含青去美国时, 在飞机上坐在她旁边,给她递纸巾、安慰她的姐姐。
她到现在还记得她那句: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想见的人也总会再见。
后来在纽约再次偶遇, 顾含青才知道她在纽约大学读研。那时候顾含青计划本科之后申请纽约大学艺术学院的研究生, 就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起来,发现很投缘。
也是通过追追的妈妈, 顾含青认识了程元西。
两人在国外注册结的婚, 感情非常好,很般配。
在顾含青本科的最后一年, 他们有了追追。
追追还在她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说好顾含青当追追的干妈。
追追是在顾含青读研究生的第一年出生的。产后, 追追的妈妈羊水栓塞。
羊水栓塞发生的几率很小,但是死亡的概率却很高。
就让追追的妈妈碰上了。
抢救的时候顾含青也在医院, 真的无能为力,只有等待。
最后还是没有救回来。
追追一出生就没见过妈妈, 所以顾含青特别疼追追, 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
她刚出生的那段时间,程元西的状态很不好,都是顾含青帮着带的。她那时候学业也很繁重, 只能请假, 然后趁着追追睡觉的打开电脑。
也就是在那时候, 顾含青学会了抱孩子、泡奶粉之类的。
她一点都不喜欢孩子,但是喜欢追追。
抱了追追一会儿后,程元西把追追交给了阿姨。
顾含青意识到程元西有话跟她说。
程元西:“这两天有人在查追追。”
顾含青顿了一下:“因为我?”
不然他不会和她说。
程元西:“查她的是薄家的人。”
顾含青愣了愣。
当年,在追追的妈妈离世后,程元西消沉了一阶段,然后告诉顾含青,他准备带追追回国。
那时候顾含青才知道程元西竟然是程家的孙子。
北城的程家,在那个圈子里和薄家差不多。
程元西因为从小时候开始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国外,所以和薄谈、薄谚这帮人一直没什么交集。顾含青也就没听说过他。
他和追追的妈妈结婚没有经过家里人的同意。
又是一个和家里抗争的故事。
但最后他还是回了国,一是为了追追,二是想离开美国那个伤心地。
不管因为什么,他们那样的圈子,不管年少的时候躲肆意,像薄谈这样依旧在做着想做的事情的,好像少之又少。
好在追追的爷爷奶奶都很喜欢追追。
顾含青会回国也是因为程元西的邀请,说是有项目适合她。
她一开始是拒绝的,因为她没考虑过要回国。程元西又邀请了几次,她考虑再三,才接受邀请回来。
有程元西在,就算薄谚出尔反尔,又想要为难她,她也有个靠山。
程元西不动声色地看着顾含青的表情,“这两年我和薄诏、薄谚接触过,一直听说薄家还有个老二,都叫他‘二哥’。”
顾含青垂了垂眼睛。
程元西:“当年你在酒吧喝醉酒那次,抱着一个路过的亚洲人哭,嘴里喊的‘二哥’就是薄谈吧?”
此前,顾含青一直没有说过薄谈的事。
现在被程元西发现了,她叹了口气,承认:“是他。”
程元西看顾含青情绪不高,就没有多问。
顾含青和他随意聊了几句,准备离开。
程元西:“不留下来吃个午饭再走?”
顾含青:“不了,我下午还有点事。”
程元西叫了追追出来和顾含青道别。
追追在程元西的怀里,先亲了下自己肉乎乎的小手,然后把手心转向顾含青,给了她一个飞吻,然后向她挥手道别:“干妈拜拜。”
之后,顾含青回了家。
程元西说的那件事是顾含青去美国的第二年发生的。那时候追追的妈妈还没有怀上追追。
他们三个和几个在美国认识的朋友一起去酒吧玩,顾含青喝多了,在酒吧里抱着一个路过的年轻亚洲男人哭,死活不肯松手,说对他念念不忘。
顾含青自己是断片了,根本什么都不记得,是第二天他们告诉她的。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再喝多了,怕失态。
又想起往事,顾含青倦怠地躺在了沙发上。
当年分开的时候,薄谈要是对她差一点、要是闹得难看一点,她也不至于在离开后忘不掉。
顾含青一躺就躺到了王哥他们来。
上周六晚上在群里说好要碰一面,后来决定约在顾含青家里,聊起事情来方便。
除了剧本外,电影的美术风格也要确定,科幻电影需要大量的特效、置景、道具。视效导演、美术指导都来了,大家一聊就是一下午。
到了饭点,顾含青点了外卖请大家吃火锅,大家一边吃一边继续。
吃得差不多,有人看了眼时间,“薄老师应该快到了吧。”
王哥:“应该快了。”
薄谈一开始一直没有在群里说话,大家以为他没有时间,直到后来定了时间和地点,薄谈说晚上会过来。
白天他要上班。
薄谈到的时候,是顾含青去开的门。
门一打开,一股冷意扑面而来。他站在门口,穿得单薄,显得身形有几分清瘦。
“外面下雪了。”
这是薄谈的第一句话。
也是上周六晚上之后,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有人拉开窗帘看了看,有雪从窗前飘过。
“哇,果然下雪了。”
这是北城今年的第一场雪。
“薄老师,吃饭了吗?”王哥问。
薄谈:“在所里吃过了。”
大家还真有几个问题要咨询他。下午的时候几人因为想法有分歧,争了很久也没有结果,最后决定先放一放,等薄谈来了问问他的意见。
“薄老师坐。”王哥把顾含青旁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顾含青低头看向自己的分镜头草稿。
工作的时候归工作,顾含青很快投入了进去。
他们这些搞创作的人想象力天马行空,薄谈负责初步地判断这些想法能否实现,从科学的角度看是否合理。
顾含青的好几个想法都被薄谈否决,因为实现不了。
想法又一次被否定,顾含青忍不住转头,看向薄谈。
薄谈似有察觉,也抬眼看向了她。
视线对上,他轻轻挑眉,声音浅淡:“怎么?”
“没什么。”顾含青移开了眼睛。
她一点脾气也没有,全盘接受。
在专业的事情上,她不会带入私人情绪。她相信他也不会。
她只是因为很多想法都行不通,有点烦躁。不过创作都会有这个过程。
旁边的王哥看得津津有味。
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顾含青把他们送到门口,他们帮顾含青带垃圾。
“路上都慢点。”顾含青叮嘱。
她的视线扫过薄谈,又淡淡地移开。
“再见。”
“再见。”
几人没走几步,门就关了。关得似乎比平时急了点。
进电梯要下去的时候,编剧老师发现少了个人,疑惑地问:“咦,薄老师呢?”
刚才落在后面,亲眼看到薄谈把顾含青推进去关上门的王哥说:“前面走了啊。”
编剧老师纳闷:“我怎么没注意到?”
王哥:“你们磨磨蹭蹭太慢了。薄老师和我们不一样,要赶回家睡觉,明天上班。”
此时的门内,顾含青惊讶地看着薄谈。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毫无防备地被薄谈推了进来,带上了门。
清脆的关门声像是一场酝酿许久的风暴终于来临的声音。
“你的孩子呢,怎么没看见人?在睡觉?”薄谈的身体挡着门。
两人之间隔着距离,他也没有靠得很近,顾含青却觉得逼仄。
这调谑的语气,明显是已经知道追追的身份了。
薄谈:“孩子不是你的。”
顾含青:“我没说过是我的。”
她的目光不聚焦地落在玄关的置物架上,“薄老师没有别的事就回去吧,外面还在下雪。”
薄谈轻笑,声音里像飘着霜雪:“薄老师?”
顾含青垂了垂眼睛:“二哥早点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她视线里的那一截黑色西裤一动不动。
几秒之后,薄谈淡淡地问:“我要是不走呢?”
接着,是一声极轻的叹息。
顾含青在听到他那句“我要是不走呢”都没有反应,却在听到这声叹息时,身体僵硬了一下。
倏地,她眼前一暗。
灯被关了。
她下意识地想去开灯。微凉的手指贴上她的腕骨。
从最开始足以产生痒意的轻微触碰到完全覆上,她的手腕被按住。
脆弱的手腕内侧贴着他的指腹,像是命脉被掌控。她仓皇挣扎。
黑暗里传来薄谈的声音,还是那样叹息似的语调:“顾含青,当年是你要离开的,现在就不能服个软?”
顾含青闻言,停止了挣扎,平静下来。
她抬头看向那晦暗的轮廓,问:“二哥来当顾问,对我忽近忽远,一会儿冷淡,一会儿暧昧,就是为了让我服软?”
她这些天很多时候沉浸在被他带起的情绪里,被他牵着走,而他带起这些只是因为想让她服软。
薄谈不语,贴在她手腕内侧的指腹安抚似的轻轻摩挲了一下。
当年他也会这样安抚她,通常是在事后,她整个人还没有从那样的冲击里缓过来,手还被他按着,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候。
轻微的痒意顺着手腕内侧敏感的皮肤蔓延,顾含青吸了口气,“二哥是不是觉得,你伸了伸手指,我就一定要握住你的手?”
薄谈握着她的手腕,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
似乎是被她这样的反应取悦,他的声音温柔了不少:“当年我就不该放你走。”
顾含青笃定地说:“二哥还是会的。”
他是那么矜骄的人。
薄谈没有否认。
顾含青问:“服软了然后呢?再回到你的身边?”
薄谈:“不好么?”
顾含青又吸了一口气:“可是薄谈,我没有想过再跟你一起。”
握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黑暗里传来的声音还是那样漫不经心:“为什么?你明明没有忘掉我。”
顾含青笑了:“都过去七年了,二哥为什么这么确定?”
薄谈:“你出国的第二年,我在酒吧遇见过你。”
顾含青愣怔:“那时候我喝醉了?”
薄谈“嗯”了一声。
顾含青当时完全断片,第二天听他们的描述才知道有这件事情的。
他们说因为酒吧里的光线太暗,再加上他们也喝了不少,记不清男人的脸了,但一定是个很帅的男人。
她完全没有想过可能是薄谈,因为她觉得薄谈不可能出现在美国。
怪不得他可以那么笃定她没有忘掉他,怪不得他能那么游刃有余地给她送台阶。
顾含青甚至能想到在酒吧那次,他看着她抱着他哭、说对他念念不忘,发现她离开他之后并不开心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始终在惩罚她的离开,等着她服软。
他像神明那样俯视着背弃他的信徒。
顾含青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忍住了翻涌的情绪,说:“可是那也是快五年前的事情了。”
薄谈语气不变:“那你忘了么?”
“是没有。”顾含青笑了笑,“那又怎么样呢?”
她在黑暗里抬头直视他:“薄谈,这段时间是你要来当我电影的顾问,是你在饭局之后要我送你回家,是你在百日宴之后要送我,都是你在靠近,我有没有向你走近过一步?这次我还是这样,你要继续给我递台阶下吗?”
顾含青试着挣脱手腕。
这一次,她挣开了,几乎没有用什么力,只是动了一下。
她慢慢走到客厅,开了灯。
整个客厅和餐厅都亮了起来,只有玄关那边还是暗的。
她没有回头看薄谈,而是走向了卧室。
“你走吧。”
玄关那边传来了开门声。
这在顾含青的意料之中。
之后,关门声始终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顾含青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的手腕再一次被握住。
“不想跟我在一起那你哭什么?”薄谈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周师傅说,你从我家离开的那个早上也哭了一路。”
一滴眼泪落在了地板上。
顾含青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薄谈从她异常冰冷的手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怎么了?”
他拉她转身。没用多少力,顾含青却身体摇晃,险些跌倒。
薄谈扶住了她,见她红着眼睛,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

第38章 38
顾含青没吃午饭, 晚上的火锅吃的是辣的,还配了冰饮,吃完没多久就开始觉得胃有点不舒服。
她一直忍着, 后来越来越疼。
顾含青微微弓着上半身, 强撑着没有往薄谈的怀里倒, 语气平静地说:“两者没有必然关系。那个早上我离开的时候是哭了,但我还是走了。”
她虽然极力忍着疼痛和哽咽,但声音听起来还是很虚弱。
薄谈:“哪里不舒服?”
顾含青闭了闭眼睛:“二哥走吧。”
薄谈扯了扯嘴角, 把人往怀里一拉, 声音沉冷:“不说我就带你去医院。”
顾含青还是倒进了他的怀里, 腰被他搂住。
感觉到他要把自己拦腰抱起,她抓住他的手臂, 说:“胃疼, 不用去医院。”
说完,她马上松开。
一阵阵痛让她又冒出冷汗。
感觉到她的身体一阵因为疼痛产生的僵硬, 薄谈问:“有没有药?”
顾含青要去拿药,腰间的手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她指了指药箱的位置。
薄谈松开了她, “去躺着。”
顾含青不动。
薄谈:“还是我抱你去?”
顾含青抿了抿唇,转身走向卧室。
进去后, 她没有关门,抱着枕头横躺在床上, 脸埋进被子里。
没过一会儿, 脚步声传来。
床边塌陷了一块。
不等薄谈伸手,顾含青就自己坐了起来。
“吃哪种?”药箱在薄谈的腿上。
顾含青不语,一只手撑着床, 一只手在药箱里翻找。
垂下来的头发这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正要抬手撩开, 视线里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她下意识地偏头躲了躲。
薄谈的手落空。
他的手顿了顿,然后再次伸了过来。这一次,他的动作带上了几分强势,顾含青没有躲得开。
顾含青的头发和当年比短了一些,不过也在肩膀下大约20公分。
薄谈把她垂落的头发拨到了肩膀后,又耐心地把一缕因为浸了冷汗贴在她侧脸的头发撩至她的而后。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指尖不免有触碰。是很轻的触碰,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顾含青垂了垂眼睛,从药箱里找出药。
药片倒出来后,薄谈递来了水。
顾含青接过水杯,就着水吃了药。
等她吃完药,薄谈从她手里接过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再一次抬手,伸向她的脸。
这一次,顾含青没有躲。
因为躲也躲不掉。
她低着头,没有看他。
薄谈的手指抵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了头。
顾含青依旧没有看他。灯光下一张苍白的脸透着执拗。
薄谈用拇指的指腹抹掉了她眼角的泪痕。
顾含青的睫毛颤了颤。
然后,他就收回了手,没有别的动作。
“二哥回去吧。”顾含青的声音透着几分有气无力。
薄谈拿着药箱站了起来:“好好休息。”
房间的门关上后,顾含青颓靡地倒了下来,任由头发贴在脸上,遮住视线。
躺着躺着,顾含青就这么横躺在被子上睡着了。
等她一觉睡醒,房间的灯还开着。
胃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但仍然不太舒服。
顾含青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了。
她拿了睡衣,走出卧室。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一个身影坐在沙发上。
听到声音,薄谈抬头,身体往后倚在了沙发上,“好点了?”
他眉目间带着几分懒倦,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顾含青停顿了几秒才回过神:“你怎么还没走?”
薄谈扫了眼她手里睡衣,问:“去洗澡?”
顾含青:“……”
是她先问他的。
薄谈:“就你这脸色,不怕晕在里面?”
顾含青顿了顿,说:“一身的火锅味。我就冲个澡。”
薄谈:“吃的时候怎么不嫌弃?”上扬的尾调里带着一丝轻讽。
顾含青:“……”
“门不要锁。”薄谈说,“半个小时不出来我就去开门。”
顾含青洗澡一般在20到25分钟,半小时绰绰有余。
他还记得她洗澡的时间。
顾含青有点不自在,转身进浴室关上了门。
她当然不可能不锁门。
她一进去就锁了门,“啪嗒”一声,锁得毫不犹豫。
放下睡衣后,顾含青才注意到最上面的内裤。
她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薄谈还在,把内裤搭在了最上面。
花洒打开,水汽自下而上泛起。
顾含青还不舒服着,没打算洗太久,就是冲掉身上的火锅味和之前出的汗。
等她差不多快洗完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她关掉了花洒,问:“怎么了?”
外面传来薄谈的声音:“你锁了门,我问问。”
顾含青:“……我没事。”
门外不再有动静。
顾含青出了淋浴间拿起浴巾。
水汽蒸出的红晕让她的脸色好看了些。
洗完澡出来,顾含青看向薄谈。他还坐在沙发上,只不过电脑已经合上了。
宁静的深夜,暖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像一座经过匠人细致雕刻的冷玉。
“我已经没有大碍了。”顾含青开口逐客。
薄谈:“外面还在下雪。”
顾含青走到窗边,把窗帘掀开一条缝隙。
楼下的树叶上盛了一捧一捧的雪,灯光下飘的像碎纸屑。
路面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了。
顾含青放下窗帘,转身回房间抱了被子出来,“委屈二哥一晚。”
薄谈:“休息去,不用管我。”
对上他的目光,顾含青恍然有种错觉,似乎几个小时前在黑暗之中叹息的人不是他。
“浴室上面的柜子里有洗漱用品。”
她还是叮嘱了一句,才回房间。
回房间后,她把窗帘拉开了一小截,然后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关了灯。
客厅的光从门缝透进来。
大概半个小时后,外面的光消失。
清晨时分,天光渐亮。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
五点多的时候雪才停。
快七点的时候,顾含青听到外面有动静。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她房间的门被敲响。
顾含青愣了愣。
他像是知道她醒着一样。
隔了几秒后,她下床开门。
薄谈就站在门口。经过一夜,他的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身上的衣服也不如昨晚来时那么挺阔了。
“怎么样了?”他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清晨的沙哑。
顾含青:“好多了。”
薄谈:“好好休息。我回去换个衣服上班。”
顾含青点点头:“辛苦二哥。”
说要走,薄谈却站着没动。
顾含青疑惑地抬头看他。
薄谈眼中的花天锦地里,映着她的影子。
他抬起手要碰她。
顾含青偏头躲了躲。
他的指尖陷入她青黑柔软的头发里。
他捏着她的头发在指间轻轻碾了一下,然后拨开。
这似乎才是他的目标。
“不想我真的做点什么就别动。”薄谈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带着警告。
正要动的顾含青身体紧了紧。
头发拂过侧脸,带起轻微的痒意。她僵着身体。
薄谈安抚地笑了笑,一边拨开她耳畔的头发,一边说:“我知道你从我家离开前的那一晚一直都没睡。”
突然提到当年的事,顾含青愣了愣。
头发被全部拨开,露出了她的耳朵和耳后白皙的肌肤。
薄谈的目光落在上面,忽然俯身凑近。
湿热的气息拂过耳后的肌肤,冒出的胡茬蹭过,又扎又痒,带起一阵颤栗,他在上面落下了一个吻。
那是他从前最喜欢留下吻痕的位置。
很轻的吻,一触即分,留下的是一句话:“因为我也一夜没睡。”
直到关门声传来,顾含青才回过神。
耳后胡茬刺到的感觉还在。
所以今早他知道她醒着,是因为他也没有睡。
她看了一夜的雪。
薄谈走后,基本上一夜没睡的顾含青还是没有睡意。
她看了看窗外,路面和绿化上都积了不少雪,有人在扫雪。
看了一会儿后,顾含青窝在沙发上打开了一部电影,但迟迟没有看进去。
天越来越亮,北城的早高峰即将来临。
八点多的时候,有人按了门铃。
竟然是薄谈的司机,周师傅。
顾含青开门。
“周师傅?”
“顾小姐,这是薄谈让我送来的。”周师傅的手里提着个很大的保温饭盒,“薄谈说你的胃不舒服,这两天就喝点粥吧。”
顾含青:“谢谢。”
他知道周师傅送来她不会拒绝。
“周师傅,好久不见。”
“是啊顾小姐,真的很多年没见了。能再见到你真好。”
顾含青和周师傅叙了几句旧。
周师傅这些年依旧在薄家当司机,现在薄谈回来了,他还是给薄谈开车。
他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已经上大二了,高考的成绩不错,都留在了北城。
顾含青很替他高兴,同时也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周师傅走后,顾含青打开了保温饭盒,里面的粥还冒着热气,很烫。
这分量够她至少吃两顿了。
喝了碗粥,顾含青空荡荡的胃里舒服了不少,那些情绪也散得差不多了。
她回房间补了个觉,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
她拿起手机,看到微信上有好几条消息,还有一条好友验证。
她点开,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和微信号。
是薄谈。

薄谈申请好友的验证里什么都没写, 好像知道她一定会通过似的。
顾含青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通过了验证。
很快,薄谈发来了消息。
-薄谈:补觉了?
-顾含青:嗯。
-薄谈:按时吃饭, 晚上送点别的过来。
-顾含青:不用了, 我自己会做饭。
-薄谈:会和愿不愿意做是两回事。
-顾含青:……
-薄谈:接下来几天研究所有点忙, 我让周师傅送来。
字里行间都是不容拒绝。
顾含青看了看,没有回复,关掉了和他的聊天界面, 点开了王哥的消息。
王哥就发了两个咧嘴笑的表情, 神神叨叨的。
顾含青回了个“?”过去。
-王哥:昨晚我看到了。
-顾含青:……
昨晚薄谈会突然把她推进来关上门让她太过意外, 之后又是胃疼,又是其他事情, 她根本没来得及想薄谈留下来的时候其他人有没有看到。
-王哥:不过你放心。老哥哥给你们打掩护了。
-王哥:不知情的人还是不知道。
-顾含青:还是王哥靠谱。
-王哥:那是。
-王哥:你们怎么样啦?
-顾含青:没怎么样, 就是说了几句话。
昨晚再一次向她伸出手却被她拒绝是薄谈,开门要走却又回了头的也是他, 但在那之后陷入被动的却是她。
就连删好友再加回来这种事都被他做得那么自然,加回来的时机那么准确, 犹疑、意乱的,还是她。
经过昨晚, 他知道了她对他的念念不忘,所以换了种方法, 但本质上这些和他前阶段的忽近忽远是一种手段, 只是更加直击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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