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态度甚为恶劣。
贺星苒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果有共同支出,记得要记账,算清楚比较好。”
证还没领呢,就算出接下来的好几步。
靳屿扬了扬眉,表示ok。
貌似没有什么待补充的
今天经历太多巨变,贺星苒的电量已经被用光,迫切需要回酒店睡觉充电。
她又打量了靳屿两眼,犹豫着开口:“那今天,到此结束?”
靳屿抬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短兵相接。
大少爷终于开了金口,问道:“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忘性还真大。
贺星苒已经拎起包包,但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有共同支出要记账,算清楚些比较好。”
“啊。”靳屿懒洋洋地拉长音调,指了指她喝过地矿泉水瓶,慢条斯理地点开手机微信。
“现在算。”
贺星苒的视线从矿泉水挪到靳屿脸上,略带疑惑地“啊”了声。
靳屿又重复一遍,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听错。
靳屿并不是一个在金钱上斤斤计较的人,现在为了一瓶矿泉水计较,只能说明两件事:
1.靳家破产,他现在的资金状况堪忧。
2.他找茬。
靳家的企业在临宜是龙头,一旦有大震荡,贺星苒没有没听说过的道理。
那就只剩下唯一的原因:
他故意的。
贺星苒在心里默默复盘了下刚刚的对话,她足够冷静、公事公办,也丝毫没有损害到他的利益。
大少爷的脾气时有时无的,她有点拿捏不准。
不过马上就是要领结婚证的合作关系,贺星苒决定让让他。
她收回思绪,把手机掏出来:“不好意思,马上就转给你。”
靳屿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稍稍偏了偏,仍没说话,眼眸在冷色灯光下照的有些淡,分外冰冷。
贺星苒顶着他的目光,点开微信扫一扫,主动上前一步,扫靳屿的二维码。
“叮”一声,扫码成功。
“哎?”贺星苒疑惑地咕哝了声。
靳屿看向她。
目光在空气中对上,贺星苒咬了咬嘴唇,小声提醒:“你点错二维码了。”
靳屿:“?”
贺星苒:“微信转账直接扫收付款码就好,不……不用加好友。”
“……”
话音落下,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靳屿的目光更冷了一些。
含了冰碴似的,向她包围。
靳大少爷并不喜欢被人戳穿错误?
贺星苒刚想打个补丁,就听到他懒洋洋的“哦”了一声。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两下,调出收付款码:“不好意思,没跟人AA过,没经验。”
“……”
又被他装到。
贺星苒赶紧扫码,把钱转过去,见支付页面付款成功,尴尬地晃了晃手机:“转过去了。”
靳屿淡淡“嗯”了一声。
兴致明显不高。
可能是刚刚不小心点开个人名片二维码的事情让大少爷明显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当初并不是和平分手,两人闹得很不愉快。
靳屿朝她放狠话:我再来找你我是狗。
贺星苒那时也认定两人这辈子不会产生任何交集,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进行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
谁能想到,命运无常,两人兜兜转转,几年后重逢。
关系居然比当时更进一步。
气氛逐渐有些微妙。
贺星苒知道再说什么也都徒劳,只好勾唇笑笑,表示友好:“那……?”
“那再见。”靳屿没等她说完,就豁然起身,手掌搭在拉杆箱上,先她一步迈开长腿,径直往出走。
贺星苒沉一口气,背好包包,慢吞吞走在他后面。
两人之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曾经的初恋在身边,哪怕只是喘气,都已经够尴尬。
还是要保持距离比较好。
左边换衣间的门忽然被拧开,换了便服的空乘见到靳屿,都是同事,平常地打招呼:“靳机长,还没走呢?”
说完,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微笑着点点头:“贺小姐也在。”
“……”
和靳屿之间被她有意拉开的距离,此时又以空乘为中心,无形中拉近。
贺星苒尴尬地捏了捏包,忽然想到什么,问空乘:“您认识我?”
然后就又想起一件事——靳屿怎么知道她坐这班航班的?
前面身材颀长高大的男人顿住脚步,单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说:“贺小姐贵为我司铂金卡会员,想不认识您都难呢。”
“……”
明明是在用敬语,但拉长的语调和阴阳怪气的“呢”总是透露着几分欠揍。
贺星苒不太懂航空公司的制度,空乘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妙,赶紧打圆场:“贺小姐是我司最高级别会员,开航前准备会时会确认旅客名单,特殊旅客和高级会员会被特别关注。”
贺星苒:“?”
又想到这么说似乎不太准确,补充道:“但也不是所有高级会员都会被特殊关注,只是您……”
“只是您四年内乘坐我司航班超过二百次。”
空乘还没说完,就被靳屿径直打断。
头顶廉价的冷白色白炽灯打在他的眼睛里,冷淡,又莫名有几分贯穿人心的犀利。
其实空乘想说的是,因为贺星苒实在是美貌得过分,乘务组都对她有印象,关注度才高些。
而贺星苒在靳屿的目光注视下,思绪瞬间乱了。
民航公司委托高校培养飞行员,毕业后成绩合格的飞行技术学生直接入职航司。
是以,大学时贺星苒就知道,如果不出意外,靳屿将入职哪个公司。
他又精准点出她这些年频繁的飞行轨迹。
是不是在质问:你怎么就盯上我们公司的飞机,是盯上航司,还是盯上人了?
最重要的是……
他的猜测是对的。
贺星苒脑子乱乱的,嘴比脑子快:“因为其他航司的飞机发动机噪音对不上我的频率。”
“……”
空气重新安静下来。
刺目的冷白光线下,靳屿额角青筋一跳。
有人坐飞机在乎飞机餐,有人在乎服务,她居然格关注发动机噪音频率!
“……”
到底在说什么!!!
贺星苒赶紧低下头,不让表情暴露内心的崩溃。
对面男人却浅浅笑了声:“那贺小姐的癖好还挺有趣。”
“……”
“可以跟我司机务交流一下飞机发动机的维修和护理。”
“……”
夜色更深了,男人不再在无用的事上过多停留。
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住:“一起?”
贺星苒抬头,发现他是在跟空乘说话。
航司给他们统一安排酒店,一起打的过去很正常。
可现在……
空乘看了眼贺星苒,有点不明白这位年轻的机长到底在想什么。
专门把人留住,又不跟人家一起走。
贺星苒知道自己再多待也是自讨没趣。
背着包包从靳屿身边越过时,他扬了扬眉,通知的语气:“我是后天早上的班次。”
回临宜的。
回去后两人领证。
“那,”贺星苒颔首,“到时候见。”
隔日,贺星苒起床后看了眼手机,长时间设置成勿扰模式的手机,一点开微信,就冒出来一堆消息。
贺泽刚、后妈、路维包括路维的家人都在对她轰炸。
早上,按照约定的时间,路维去接贺星苒去民政局,久久没有等来她,便给贺泽刚打电话,贺泽刚来到贺星苒家里,找物业开门,发现她并不在家。
大家终于慌了神,去公司找她,逼问她的合作伙伴林乔,但林乔被贺星苒打过预防针的同时也并不知道她在哪儿。
一上午,他们在临宜乱成一锅粥。
刚开始决定逃跑,把烂摊子甩给他们的时候,贺星苒慌乱害怕,现在看他们如此,却莫名感到爽快。
贺星苒迎接着阳城硕大的太阳起床,心情大好地化了全妆,然后到商场挑了一条喜欢的裙子,很自在地去见殷甜。
殷甜是她跟着徐广莲老师学习苏绣时的师姐,学成之后就回到了阳城。
两人本来已经断了联系,今年才因为工作的事情才又联系上。
师承徐派大师,苏绣技艺只是一道考核标准,如何传承这门非物质文化遗产也是每个手工艺人需要思考的课题。
虽然从不被贺泽刚喜欢,但贺星苒是他所有孩子里唯一一个继承了他商业头脑的人。
贺星苒意识到全靠“高雅”撑不起学徒对苏绣的热情,想要苏绣发展更好,就要让其参与到更多人生活里。
不卖情怀,不道德绑架,让苏绣学徒能从这项技艺里赚到钱。
短视频和泛流量兴起,贺星苒不顾师父的反对,投身短视频行业,在宣传苏绣的同时也抓住平台想做电子商务的风口,使用电脑刺绣机制作一些非手工可量化生产、单价较低的苏绣商品贩售。
同时在线下,她也帮其他绣娘卖一些单价高、纯手工的苏绣作品。
利用之前积累的人气和人脉,开办展销会,帮高级手工艺人营销。
今天就是跟殷甜师姐谈做展会选品的事情。
聊完公事,殷甜请她吃饭,开车去饭店的路上,问她:“怎么就退婚了?”
贺星苒淡淡道:“不合适。”
这位师妹,在一起学习的时候就话不多,心里有想法也不表达。
殷甜很有分寸,没多问,但她感情稳定后就喜欢给人拉郎配对:“一会儿带你见下我老公的大学室友,也是飞行员,年纪轻轻就升机长了,前途无量呢。”
师姐跟老公是姐弟恋,老公虽不是阳城本地人,但被航司委派到阳城基地,也就在这儿定居。
更具体的,贺星苒并不了解。
贺星苒可不想再相亲了,连忙摆手拒绝:“我这儿还得缓缓呢。”
“咱们一边儿挑优质男一边缓情伤,我老公跟他室友打视频的时候我见到一次,哎呦喂,我这已婚少妇都被帅心动了。”
说得激动,殷甜拍了拍贺星苒手背:“这么个帅哥摆在眼前,姐姐保准你的情伤立马药到病除了。”
“……”
“不是我说,你老人家的情伤这么多年还没治愈呢?贺星苒是漂亮,那再漂亮也不能让你茶饭不思四五年啊!”
见到大学室友,黄钧泽开心得嘴角往上飞,说得话却挺不招人爱听。
从一上车,靳屿就听他念叨,现在已经免疫了,任他口若悬河,他自昏昏欲睡。
在副驾驶上双臂环胸而作,一语不发,连个眼神都不给。
“操,”过了俩红绿灯,见他还不说话,黄钧泽真急了,骂了声,“你还真对他念念不忘啊?咱班胖子都当上爹了,你还在这儿玩纯爱?”
“知道的是你不想谈恋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么多年在给逝去的初恋守节。”
“……”
“你们临宜政府没给你颁个贞节牌坊?”
“……”
靳屿忍无可忍,朝他投去冷冽的眼锋:“开车也堵不上你的嘴。”
黄钧泽的嘴唇肌肉记忆似的动了两下,但好像被压迫住了,没发出声。
大学做了四年室友,成日在一起插科打诨,但靳屿身上莫名有点无论如何也化解不了的生疏气息。
他一冷脸,真让人哆嗦。
黄钧泽安静了几分钟,慢慢回过味儿来,“靠”了声:“不是,屿哥,谁家开车他妈用嘴啊?”
“……”
阳城以烧烤闻名,所以就算是天还没黑,黄钧泽也要让好兄弟见识到全市最好吃的烧烤。
这家店名气大,停车位更是排出两公里去。
停好了车,黄钧泽还是忍不住嘟囔:“瞧你来的时间多不好,刚好是旅游旺季。”
“你这个月不是没有飞阳城的排班吗?”
靳屿抿着唇:“跟同事换的。”
“换的哪条线?”
靳屿:“飞悉尼。”
“我——操——了。”黄钧泽没忍住,爆了粗口。
民航局规定,飞行员要在一定的飞行时长内保持一定量的休息,确保大家的身体状态。
而排班表也是按照大家的飞行里程算的,飞行距离长不用倒时差的航班最好、飞行时间短的航班不利于刷时长。
飞悉尼,飞行时长9小时,不用倒时差。
是不可多得的好航班。
“这都跟人换?”黄钧泽不理解,“同事给你下迷魂药了?”
“……”
靳屿张口就来:“想见你。”
黄钧泽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刚要说话,就看到不远的前方,殷甜向自己挥了挥手:“老公!”
黄钧泽朝她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旁边的人给靳屿看:“看到没,我媳妇儿师妹,离这么远看都是个美女。”
靳屿对好看的异性没什么执念。
不就是一张漂亮的脸么——
他,又不缺漂亮。
但为了给室友点面子,也跟着看了一眼。
窈窕身材的剪影,端坐着,腰背挺得很直,脖颈修长,一看就是经过良好仪态教导的人。
只是——
如果没出错,他很熟悉。
都不够黄钧泽操心的:“一会儿见了人家姑娘记得说话。”
“我老公来了,你看他旁边那个室友,帅吧?”殷甜师姐卖力地推销。
贺星苒一抬头,就撞进那双浓黑的眸子,两人之间仿佛有无形的引线,牵扯着他们不断对视着。
贺星苒感觉呼吸要停住了。
忽然明白什么叫市场无形的手:
要不是她看大众点评这家店好吃,要不是师姐的老公要带大学同学吃阳城最好吃的烧烤。
他们,就不会。
“……”
两道颀长的身影在面前站定,贺星苒脑子乱转,不知道要用什么姿态面对如今的被撺掇的相亲对象、昔日的初恋、未来的老公。
“您好,我是黄钧泽,殷甜老公。”
直到黄钧泽在她面前伸出手,贺星苒缓缓回神,要把手递出去。
在脸上打量的视线忽然消失,黄钧泽说出了跟贺星苒初见时说过的台词:“我靠……”
转过头,拉着靳屿就走。
“哎——”殷甜懵了一下,在他们仨之间来回看看,“这是认识?”
靳屿拨开黄钧泽的手,扯开一把塑料椅,大刺刺坐下,看向殷甜的时候还顺带着轻轻瞟了贺星苒一眼。
语气淡淡的:“不熟。”
大学军训,飞行技术方队就在艺术系旁边,一群青春期的半大男生打量美女,品头论足。
有人说黄头发的好看,有人说那个175的靓。
靳屿不参与这些,脸上扣着帽子,躲起来假寐。
黄钧泽摸过去,撺掇他选个最符合审美的姑娘。
“人家女生长什么样轮得着你评?”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黄钧泽脸皮厚,不恼,软磨硬泡求他开金口。
最后不耐烦的靳屿掀开帽子,困倦的眼睛眯了眯,随手一点:“穿白鞋的那个。”
大家看过去,只有一个背影。
这姑娘应该不到一米七,身材匀称线条不错。
可跟一米七几的大长腿比起来,还是逊色了不少。
黄钧泽跟旁边的同学面面相觑,纷纷对靳屿的审美不敢苟同。
一声急促的哨声响起。
艺术方队教官要求列队集合,然后就是千篇一律的向左向右转。
夏日的午后的阳光刺破树叶间隙,在地面上形成一块又一块的光斑。
正被他们议论的女生随着教官的指引声转过身来,一束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黄钧泽原地定住。
毫不夸张,所有对美女有企图的男生们,一瞬间都沉浸在贺星苒的颜值暴击里。
十八岁的年纪,她的美貌已经有了特点。
完全是大美人的长相,精致小巧的脸,挺拔且很有存在感的鼻子,眉毛并不算粗,但浓黑且自然。
单单这么看,只是跟80年代港星撞款的明艳美女罢了。
可她的眼睛偏圆,眼神总不那么坚定,犹疑地落在什么地方,没有焦点似的。
宛若13世纪,被记载到羊皮卷上的东方国度,神秘又令人向往。
相较之下,艺术系的其他美女就美貌得太过具体,只要肯看,就一览无余。
对贺星苒美貌的震惊,隔着时空仍旧再次击中黄钧泽。
当初的他没有注意到,贺星苒按跟随教官的口令转过头,如云雾般轻飘飘的目光最后落在他身后——
靳屿的身上。
而这位向来不喜欢对女生外表评头论足的天之骄子,已经拿开帽子,颇有几分尽在掌握之中的高傲,微仰起下巴,嘴角勾着惫懒又恣意的笑容。
夏日的阳光令贺星苒脸上一红,慌不择路地别开了头。
靳屿在她垂头的瞬间,唇边的笑意更盛。
意识到刚才在对其他女生的犯傻,黄钧泽收拢情绪,下意识看了眼殷甜。
殷甜同样也沉浸在靳屿的颜值冲击里,回神后扯了扯衣摆坐好,轻咳两声,问道:“没想到你们和我师妹居然是熟人。”
“……”
贺星苒忽然有些佩服师姐这种情商掉线专门外耗别人的性格,明明刚刚靳屿回答的是“不熟”,正常人听出言外之意也就顺理成章地换个话题。
但师姐偏偏继续问:“不熟是认识到哪种程度呀?”
贺星苒:“……”
她有一种只要回答,师姐就会继续将谈话在他们之间延续下去的预感,抿了抿嘴,没出声,看向靳屿。
习惯使然。
学生时代的贺星苒不圆滑,内敛敏感,自己说不上来的东西就下意识求助靳屿。
靳屿松松垮垮地坐在塑料椅上,长腿舒展地支出一截,露天烧烤都能被他衬得像米其林餐厅。
他用似乎只有贺星苒能看到并看懂的表情,扬了扬眉,表示不想说话。
贺星苒咬了咬唇,再求他。
这下他可算有点儿反应,揉了揉夜间飞行后睡眠不足而带来倦意的眼睛。
“嗯,”靳屿没反驳师姐,“校友。”
话是跟殷甜说的,视线却是从贺星苒脸上划过,颔首,有几分玩味地打招呼:“好巧。”
“……”
贺星苒硬着头皮回答:“嗯,好巧。”
这两字说出口,反倒有些干巴巴的,她默了默,说:“好巧……能在阳城遇到。”
靳屿扬了扬眉,没出声。
倒是黄钧泽心里咯噔一响。
靳屿完全不符合常理跟同事换班飞到阳城,刚好赶上贺星苒也来。
刚巧两人就这么撞到。
虽然这个世界就是充满巧合,但如果巧合只发生在靳屿和贺星苒之间,那黄钧泽不信。
靳屿这个人哪哪都好,但只要沾上一点贺星苒,那就不定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霎时间比名侦探柯南还要睿智,在两人之间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但连忙中断话题,招呼服务员:“姐,点菜!”
大学那会儿,宿舍有个东北人,忍受不了临江美食的荒芜,全城搜寻好吃的东北菜馆,最开始那两年,宿舍天南海北四个人,都长了统一的东北胃。
而贺星苒宿舍里恰好也有一个东北人,周末两宿舍人偶尔会凑巧在同一家菜馆里遇到。
两宿舍一来二去熟了,也发现靳屿贺星苒两人之间那点若有若无的暧昧,便开始联合起来撮合他们两个。
现在想想,黄钧泽恨不得原地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当初嘴那么□□什么!
让靳屿招惹贺星苒干什么?!
好在这家店上菜很快,没多久就摆上一盘盘香滋滋的烧烤。
黄钧泽拉着靳屿聊自己公司的八卦秘闻,顺便再聊一聊当初在临航一起学飞的同学们的情况。
靳屿是他们同学里晋升最快的,二十六岁就已经成了机长。
聊没能过考核、航司退回的季航,有的同学可能终身副驾。
“别光顾着聊天,多吃点儿。”
不八卦的时候,殷甜很有眼力价,将两个托盘往两位客人的方向推了推。
一把被炭火烤灼油滋滋的烤牛油正对上贺星苒,散发的属于肥肉的油腻香气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才压住要吐的冲动。
“谢谢。”靳屿礼貌道谢后,拿了串烤牛油,顺口问道,“你们公司重启737max?”
边问边顺手把把整把烤牛油都挪走,放在自己身前盘子里。
令人作呕的味道消失,贺星苒脸色好看了不少,感激地看向靳屿。
但他没再没有看过来。
话题又绕了两圈,一直不太和当年、和贺星苒扯上关系。
贺星苒也乐得轻松,听着大家的聊天,偶尔神游物外。
直到听到殷甜的声音:“靳屿这么优秀的人,有没有女朋友?”
贺星苒蓦地抬头。
黄钧泽注意到她的反应,脑袋一抽,先靳屿一步发言:“有!”
“……”
说完,讪讪地缩了缩脖子,看向靳屿。
靳屿有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上扬的,多半时候看似多情,但因为他身上难以忽视的傲气,多半时候,怎么看都分外凛冽,甚至有些乖戾。
他不喜欢谈论自己的私生活,黄钧泽无意中碰到了他的雷区。
气氛正卡住的时候,殷甜发出不解的声音:“啊?”
听着刚才的谈话,她还以为靳屿是一位多年来忙于事业的单身青年。
靳屿看了眼贺星苒,对黄钧泽道:“你不全都知道吗?”
也没明着反驳黄钧泽,还有几分任他发挥的意思。
黄钧泽头脑一热,干脆底气十足道:“我好兄弟的事儿我当然知道!”
大家:?
“就是我们刚从航校毕业时候的事儿,那姑娘是临大的,哎呦喂,身高一米七几,脸蛋跟范冰冰似的。”
有些谎言一旦开了一个口子,就需要无数谎言弥补。
“那姑娘学生物学的吧?跟了一个大牛导师,现在哈佛读博呢,她对阿屿是真好,嘴甜,事儿少,几乎也不吵架。”
“虽然算是异地恋,但靳屿总会专门飞在临江的航班,没有航班也会坐高铁陪她。”
越说越离谱,但越说越顺嘴。
这位“靳屿女朋友”的生平轨迹他莫名熟悉,但记不得是copy谁的了。
至于两人相爱的事迹么,全部取材于短视频。
“两人这叫一个恩爱,他女朋友还会做饭,爱健身……太完美了。”
话音落下,就听到殷甜嗤了一声:“那你是对我不满意?”
“……”
静默两秒,黄钧泽还是顺着她回答:“没有没有,只是感慨一下靳屿和女朋友感情好。”
在职场上混久了,都学会面不改色撒谎。
编完,他咽了口口水,下意识观察贺星苒的反应。
只可惜她低着头,细致地分一份烤茄子,并没有暴露任何情绪。
黄钧泽这才松口气。
当初的靳屿,在飞行学院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人帅,有个性,成绩又好,随便去哪儿都能呼朋引伴,前来示爱的女生得从临航排到江北去。
而贺星苒,太过美貌总会产生疏离感,并且她太内向,不爱说话,慢热,身边没什么朋友。
他们并不是很搭的两个个体,却恋爱了,并且是贺星苒主动的。
当然,大家更想不到的是,大三那年暑假,也是贺星苒提的分手。
那时候他们正在大西北试飞,赶上贺星苒生日,靳屿摆脱重重困难,逃训回学校为她庆生。
黄钧泽只记得靳屿在计划时间之前就回来,满脸低落,像是被冷风吹折的树,被人拿锤子生生敲断了脊梁。
高傲碎了一地。
情绪上的损耗也就算了,后来发生那件事,差点儿断送靳屿的职业生涯。
谁也不敢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年,靳屿对此也缄口不言。
但大家心里都有猜测,就凭当初靳屿那股劲儿,分手肯定是贺星苒提的。
并且不愉快。
现在无论如何,黄钧泽也不想让这两人重新扯上关系。
“那还怪可惜的,”殷甜丝毫不扭捏地说,“我本来还想让你和苒苒了解一下呢,你们看着挺郎才女貌的。”
话音刚落下,贺星苒豁然起身。
大家都看向她。
靳屿的指节分明的食指在桌面上敲着,轻轻浅浅掀起眼皮,瞭她一眼。
贺星苒努力将嘴唇向上,露出一个白标准的微笑:“我收藏了一家奶茶店就在附近,我去买一下。”
当初那样的分手,贺星苒最后只顾得上两个字:体面。
因此,这些年她从未试图重新联系靳屿。
当然,也从不妄想这段感情还有退路。
只是今天听闻关于靳屿和新女朋友的那些,一些埋藏在心底里疼痛开始复活。
他们的恋爱很好,但情深不寿,或许是过刚易折。
而之后,靳屿选择的这段爱情,显然成熟更多,更体贴,更合适。
无论从任何纬度,这段感情之于靳屿,远远要超过他们学生时代那段。
贺星苒顺着导航线七拐八拐,总算找到那家店。
客流量并不大,她为每人都选择了一款饮品,打包带走。
天色转暗似乎只是一个瞬间的事。
走出店门,夜幕已经悄然低垂,衔接着远处的高楼,霓虹灯亮起,在燥热里平添一丝寂寞。
贺星苒按照导航走回去。
导航忒缺德,只要是有人类踏足过道路都敢导,她穿过一条小径,愈发安静偏僻。
本就远离市中心的地方,还有钢筋铁皮网围成的建筑,四处都有烧烤摊,有醉汉喝醉酒,蹲在地上又哭又笑又吐。
贺星苒紧张地捏了捏拳头,加快脚步。
身后的醉汉猛然起身,朝着她大叫骂一句:“臭婊子,老子要弄死你!”
紧接着就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贺星苒一惊,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