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老刘家里传出来的!
郁理和周屹对视一眼,立马转身开门。正要冲进去,一只黑色的、像蜈蚣一样的巨型虫怪爬了出来。
它身上长着密密麻麻的节肢,上半身套着朴素的衣服,一颗脑袋摇摇晃晃地挂在上面,眼珠空洞无神地缓缓转动。
是那个姓刘的女人。
这只大虫子并没有发现他们。
“她的视力很微弱。”周屹声音极轻, “我们离远一点, 不要被她发现。”
“好。”
郁理点点头,猫着腰跟他悄无声息地转移到巷子外的街道上。
顶着老刘脑袋的虫怪也缓缓爬了出来。
它的节肢很多, 细密而灵活, 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它上半身挺得很直,从门里钻出来的时候还低了下头。郁理大概估算了下,它现在的身高有两米多, 如果把它完全捋直的话,应该和路灯差不多长度。
黑色、高大、腿很多。
倒是完美符合这些特征。
郁理心下了然。原来真的是虫子……
不管怎么说,这家伙都跟她没关系了。
郁理暗暗放心,侧眸看了周屹一眼。
大概是担心她乱跑,周屹仍然握着她的手腕,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但他好像忘了控制力道……
郁理想了想, 还是决定不提醒他了。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虫怪,很快发现在这只虫怪的后半段, 有几根节肢似乎短了一截,像被什么利器砍断过,横截面还残留着深色的凝血。
——斧头。
郁理立即反应过来。
是那把斧头砍中了它,所以老刘的脚趾才会痛, 进而影响她的走路姿态。
可老刘自己却以为那把斧头砍中的是在她家留宿的过路人。
她究竟是在撒谎, 还是真的不知道?
人形的老刘腿脚不便, 一瘸一拐。蜈蚣形态的老刘却很平稳, 断了几条腿对它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毕竟它有几十对腿。
“昨晚她丈夫看到的怪物应该就是她吧?”郁理声音压得极低,“难道她就是我们这次要找的异常?”
“还不能确定。”周屹紧盯着黑暗中的虫怪, “再观察一下。”
他话音刚落,小巷里再次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没多久,另一只黑色虫怪歪歪扭扭地爬了出来。
他和老刘一样,身躯像细细长长的蜈蚣,一颗胡子拉碴的男人脑袋挂在上面,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伤口还在流血,顺着下巴一直滴到深暗的腹部。
是老刘的酒鬼丈夫。他也变成了黑色虫怪,不过看他这不太协调的节肢,似乎刚完成异变不久。
郁理现在可以确定了,他们并不是异常,只是受到了污染。
不过从老刘的描述来看,昨天夜里她丈夫和借宿的那个人还没有被污染,而她已经变成了虫怪,而且还被直面怪物的两人砍了几斧头。
但她今天白天仍是好好的,完全没有一点被污染过的样子,和这里的其他居民并没什么区别。
难道她只有在夜晚才会变成虫形?
郁理正在沉思,又是一阵细密的爬行声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伏地传进她的耳朵。
沙沙、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郁理立即侧头看向周屹,只见他微微蹙眉,显然也听到了这些声音。
“那里。”
他目光锁定右侧方的一座花坛,拉着郁理迅速过去,并按住她的肩膀,一起蹲下。
花坛大概有半人高,刚好能挡住他们两人的身形。
沙沙、沙沙、沙沙。
四周的爬行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郁理从花坛后面慢慢探出眼睛,向黑漆漆的街道望去——
黑暗中,几十只人头蜈蚣正在街上缓缓游荡。
他们和老刘夫妇一样,都是蜈蚣的躯体、人类的脑袋。
因为虫形的躯壳太黑,在夜色下爬行的时候,他们的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一眼望去,仿佛几十颗人头在空中漂浮。
诡异、阴森、不寒而栗。
深夜下的小镇一片死寂,愈发显得那些沙沙声格外清晰。这些虫怪并不说话,也不会发出虫类的叫声,就只是在街道上缓慢爬行,如同没有生命的幽灵,在这片属于他们的地盘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郁理靠近周屹,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音量轻声说道:“它们不会要在这里转一整夜吧?”
她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像轻柔湿润的晚风,在他的耳廓里激起细细密密的痒意。
周屹抿了抿唇:“说不准。”
蜈蚣是昼伏夜出的动物,如果现在是它们的活动时间,那可能要等天亮才会回去。
“那我们先抓一个过来?”郁理说,“用你的能力盘问一下,看看能不能问出异常的情报。”
“估计不行。”周屹低声道,“他们现在这个状态,很难……”
话未说完,身后忽然传来呼啸之声。
几乎是同一瞬间,周屹按住郁理,二人同时低头。一把长刀从他们头顶上方飞了出去,平直地投进虫群,精准削落了几只黑色虫怪的脑袋。
这群视力微弱的怪物终于发现这里除了它们还有其他生物。伴随着鲜血喷溅的声音,它们齐齐扭动脑袋,向郁理和周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你们躲得还挺快啊。”
贺柏走到郁理身后,拍拍她的肩膀,语气和往常一样轻快。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郁理抬头,正想给他一拳,贺柏已经冲进虫群,无比迅速地投入战斗。
作为一场单方面的碾压,这场战斗的结果没有任何悬念。
在锋利寒冷的刀光中,虫怪们成群地倒了下去。贺柏出刀毫无顾忌,不仅是脑袋,还有虫怪的节肢、躯壳,都被他砍得稀巴烂,属于虫类的鲜血和□□到处喷溅,很快便将街道染成了浓稠的血红色。
周屹眼神微冷,脸色不是很好看。
郁理大概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从刘姓妇女之前的表现来看,这些受污染者并非完全变成怪物,换句话说,他们还有变回人类的可能。
这也是周屹刚才没有主动攻击他们的原因。
而贺柏却直接杀了他们,这就直接断绝了他们复原的可能性。
毕竟死人是无法复活的,这对异常来说也是同样的道理——白夜除外。
鲜血流到了花坛旁,贺柏提着长刀走过来,脸上沾着点点血迹。
“怎么了,这副表情?”贺柏不解地看着周屹,转头凑近郁理,“我刚才打到他了?”
“那倒没有。”郁理说,“不过你差点就打到我了。”
“你都说了是差点。”贺柏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吃吗?”
郁理看着这颗紫色糖果,正要接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将她和贺柏隔开了。
贺柏挑了下眉:“怎么,你也想吃?”
“你的箱子呢?”周屹冷冷出声,目光如刀锋般凌厉。
郁理闻言,抬起视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贺柏背后的银色箱子已经不见了,变成了和以前一样的细长刀鞘。
贺柏奇怪道:“什么箱子?”
郁理和周屹对视一眼。
“他叫什么名字?”郁理抬手指了指周屹。
贺柏:“周屹啊。”
郁理又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贺柏笑了:“小郁理。”
知道他们的名字,应该没有问题。
但他不知道那个箱子,这就不太对劲了……
郁理想了想,又问:“你刚才不是说去其他地方调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刚才?”贺柏惊讶地眨了下眼,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渐渐变得微妙,“你的意思是,你们刚才遇到我了?”
不需要再盘问什么,他的反应已经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之前那个贺柏是假的。
周屹神色冷肃:“刚才有人伪装成你的样子,将我们带到了这里。”
郁理没出声,心里却在暗暗惊叹。
刚才那个人的伪装几乎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甚至连说话风格都和正主一模一样,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伪装了,而是复制粘贴。
如果不是对方的伪装能力太过强大,那就是他非常了解贺柏。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必定是他身边非常亲近的人,这比前者更令人恐惧。
真想学习一下他的伪装技术……
就在郁理脑内分析的时候,贺柏突然笑了起来。
“你们遇到的这个人,应该是我弟。”
郁理:“你弟?”
“准确来说,是我的双胞胎弟弟。”贺柏摸了摸下巴,“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你们分不清也很正常啦。”
周屹微微蹙眉:“你从来没说过你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没什么好说的啊。”贺柏一脸理所当然,“我们早就分开了,而且他又没有加入控制局,没必要当回事吧。”
郁理:“……”
闹了半天,原来是双子。
怪不得哪儿哪儿都一样,亏她还一本正经地分析。不过双胞胎像到这种程度也很少见就是了,尤其是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样……
“啊,但是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相信他。”贺柏继续道,“他和我一样,已经不是普通人类了。”
郁理回忆着刚才的假贺柏,心不在焉地问:“那他是什么,能力者?”
贺柏笑了一下:“是异常哦。”
空气陡然寂静下来。
周屹目光微移,扫过血泊中的那些虫怪碎尸:“所以那些人,都是被他污染的?”
贺柏回答得很干脆:“是他。”
周屹:“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直接杀了他们。”
“你不会以为它们还能变回人类吧?”贺柏笑了笑,顺手甩了下刀刃上的污血,“别想了,它们已经彻底变成了怪物。就算能维持人形,也不过是用来迷惑猎物的伪装罢了。”
郁理保持安静,没有出声。
周屹也沉默了几秒:“你来这个地方,也是为了调查他?”
“对啊。”贺柏点头,“我前段时间才得到他的消息,最近一直在找他呢,连那只大章鱼都没空调查。”
说着,他还叹了口气,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郁理面无表情地问:“那你找到他之后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杀了他。”贺柏笑着回答。
这种话听起来似乎很荒谬, 但因为是从贺柏的嘴里说出来,又好像很正常很合理。
不是这个做法本身合理,而是郁理相信他一定会这么做。
郁理若有所思:“看来你们兄弟俩的关系不是很好。”
“这不重要。”贺柏将长刀插回刀鞘, “异常就是异常, 如果你们的兄弟变成异常,难道你们会放过他吗?”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屹和郁理, 似乎对他们的回答很感兴趣。
周屹面无表情:“我没有兄弟。”
郁理:“我也没有。”
贺柏挑眉:“那就父母?”
周屹:“我也没有父母。”
郁理:“我也没有。”
她刚答完, 突然意识到周屹说了什么,立即转头看向他。
周屹对上她的视线,表情很平静:“他们在白雾事件中去世了。”
和原身的情况一样啊……
郁理想说点什么, 但她一向不擅长安慰别人,于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摸了摸周屹的手背。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要动人。
她的手指柔软、温凉,抚摸的动作很轻柔,比羽毛更细腻,每一下都仿佛抚在周屹的心上。
周屹垂下眼睫, 指尖微蜷,努力压下想要反握住她的冲动。
贺柏看着这一幕, 似笑非笑地问:“我也很惨的,怎么不来安慰安慰我?”
郁理瞥了他一眼:“你爸妈也去世了?”
“还没有,不过也差不多。”贺柏笑着说,“有些人活着和死着是没有区别的, 你可以当他们死了……”
郁理:“关我什么事。”
她的语气很冷漠, 周屹听了, 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笑意。
贺柏:“真是冷酷啊。”
他这个半真半假的语气, 又让郁理想起了他的双胞弟弟。
“你这个弟弟叫什么名字?”她问。
“贺桐,梧桐的桐。”贺柏笑眯眯地接道。
郁理歪头:“河童?”
周屹:“……”
“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贺柏不客气地笑起来,“但是最好不要当着他的面这么说噢,他的脾气可比我差多了。”
“他的能力是什么?”周屹直截了当地问。
“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的污染性很强。”贺柏抬手指向身后的虫怪尸堆,“你们应该也看到了,这些东西根本不需要他在场,它们自己就会传播污染。”
郁理回忆了下目前已知的污染流程。
15区的那个被污染者昨晚见到了变成人头蜈蚣的老刘,可能是受到攻击,也可能是被咬了,回去后便发生了异变。
而老刘的丈夫则是在刚才完成了异变,从他脸上的伤口来看,应该也是被老刘攻击了,而这直接帮他简化了异变的过程,所以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人头蜈蚣。
就像丧尸一样,只要有一个人被感染,那么被他咬过的人也会相继沦陷。
周屹思索道:“他们是只有入夜才会变成虫形吗?”
贺柏点了点头:“到了白天就会变回人形,而且对夜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就算发生了什么无法解释的意外,它们的大脑也会自动圆谎,将那些无法解释的意外合理化。”
郁理又想起那一把带血的斧头。
所以老刘并非故意撒谎,而是她真的不知道斧头为什么在出现在丈夫身旁,更不知道丈夫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这么说的话……”郁理抬起视线,看向那些血肉模糊的尸堆,“那被污染的人,应该远不止这么多吧?”
周屹微微凝神:“确实远不止这么多。”
深暗寂静的夜空下,不知何时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沙沙声。这些声音比刚才要更密集、也更响促,像是有无数只蠕动的爬虫正在向他们靠近。
贺柏叹气:“早知道就带个火焰喷射器了。”
郁理也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多带点武器了,自己只带了一把枪,还不能使用触手,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
太浪费时间。
周屹看了她一眼:“子弹够吗?”
郁理清点了下弹匣:“应该够吧,我也不确定……”
周屹没有说话,将绑在右腿外侧的军刀拔出来。
“不够就用这个。”他看着她的眼睛,“小心一点,避开他们的外壳。”
“好。”郁理应了一声,从他手里接过军刀。
她还以为周屹会让她跟在他的身后。但比起受保护,她的确更喜欢这种被信赖和肯定的感觉。
三人拿出武器,在越来越近的沙沙声中,无数只长着人头的巨型蜈蚣从黑暗中爬了出来。
它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些是从长长的巷子里钻出来,有些是从其他街道结队而来,还有一些是从屋顶上爬了下来……
月光照在它们的黑色躯壳上,泛起油亮、石油般的光泽,节肢密密麻麻地抖动,像无数把锋利的镰刀,随时都会劈砍而下。
它们的眼神空洞而无神,挂在上面的脑袋似乎不堪负重,一边缓慢摇晃,一边整齐地看向郁理三人。
郁理注意到它们的鼻子一直在耸动。
“看来它们对血液的味道很敏感啊。”贺柏敲了下薄薄的刀刃,“感觉我要被重点关照了。”
周屹冷冷道:“你能不能站远点?”
贺柏笑了:“不能。”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已经疾掠出去。
人头蜈蚣们迅速将他包围,周屹和郁理没有犹豫,也迅速加入战斗。
这个夜晚注定无法宁静。
夜色下,贺柏挥刀的速度快得惊人,每一刀都深深插入蜈蚣的躯壳缝隙,带出大量体液与鲜血,像切菜一样,精准而直击要害。周屹把刀给了郁理,而他似乎也不想开枪,更多是直接拧断蜈蚣的躯壳,让它们瞬间失去行动力,再干净利落地解决下一个。
因为他们两个的攻击速度极快,真正需要郁理对付的蜈蚣反而不多。
她边打边观察四周,本来是想搜寻贺桐的身影,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一下。
有新信息进来了。
谁这么晚发信息给她?难道是家里有情况?
郁理一枪打中迎面袭来的蜈蚣,然后掏出手机,迅速查看了一下。
是一串陌生号码。
【干得怎么样了?我这边已经解决了,你那边也该有点进展了吧?】
郁理一头雾水。
【你谁?】
屏幕闪烁一下,对方很快回复了。
【我是夏莉。一号没有把我的号码给你?】
夏莉……
郁理努力回想,旋即恍然。
原来是那只蓝色史莱姆。
【不好意思,我在忙,有事等我回去再说吧】
发完这条信息,她便将聊天记录清空,同时又抬手打出一枪。
然而下一秒,夏莉的信息又发了过来。
【看来你是完全没有把一号的计划放在眼里。】
郁理略一思索:【你想表达什么?】
【我看到了,你在界外区,和第六特遣队的周屹在一起。】
【你现在完全有机会杀掉他。】
两条信息相继发来,郁理看着这两行字,立即抬眸环顾四周。
【你在哪里看到的?】
【24区。你们和杜元洲说话的时候,我就在楼上看着你们。】
24区、杜元洲。
这两个关键词串联成一条线,郁理心念电转,很快反应过来。
她和周屹去找杜元洲的时候,史莱姆也在那栋分局大楼里!
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而且她说“已经解决了”,难道……
郁理眉头一跳。
【你杀了杜元洲?】
【你好像很震惊?】
郁理下意识朝虫群中的二人看了一眼。
【为什么会选择他?】
【看来一号并没有将所有事都告诉你。我真替你感到可悲。】
这个史莱姆好像真的很讨厌她。
郁理想了想,发了条信息。
【你知道兔子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对面迅速回复了。
【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又是一只人头蜈蚣冲了过来,郁理一枪爆头,然后垂眸看手机。
【……算你狠。杀掉杜元洲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再加上他是特遣队队长,就这样。】
【利用价值?】
【你知道对异常特殊武器吗?那是研究所开发出来专门针对我们异常的武器。杜元洲之前偷了一把给一号,之后就一直纠缠一号,让一号想办法干掉一个上层城区的特遣队队长,这样他就能调过去,彻底远离这些穷地方。】
原来杜元洲还和一号交易过。
郁理突然庆幸,还好杜元洲没有跟他们一起过来调查,不然偷偷对他们下手都有可能。
【他以为给了一把破武器,一号就得听他的。可惜他并不知道,这把武器已经被我们破解了,有意思的是,他刚才还用这把武器威胁我。不过我还是帮他离开这个地方了,他应该很感激我吧。】
郁理试图想象史莱姆做出嘲讽又怜悯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你凭什么让我杀掉周屹?】
【因为他也是特遣队队长。怎么,你怕了?】
郁理有点头疼。
连一号都没有强制要求她对付周屹,这个史莱姆反倒追着她不放。
她有理由怀疑对方是因为灰兔的事情而故意针对她。
【我之前就说过,我不会杀他。而且贺柏也在这里,你让我怎么动手?】
【我可以帮你把贺柏引开,这样可以了吧?】
【不可以。】
郁理的态度无比坚定。
【我不会杀他,要杀你自己杀,少拉上我。】
她略微等了一会儿,手机再度亮起。
【好。】
【我会杀了他,也会杀了你。】
果然,杀掉特遣队队长并不是史莱姆的真正目的。
这家伙真正想杀的是她。
看着这两行字,郁理微微叹息,然后平淡地发出回复——
【我等着。】
对于杜元洲的死, 郁理并没有什么感觉。
毕竟在此之前,她只见过他一面。对她而言,杜元洲只是个陌生人, 而她从来不会因为陌生人的死亡而悲伤。
比起这些, 郁理更在意夏莉的杀人宣告。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掉杜元洲,无论杜元洲的实际能力如何, 都表明了她的实力远在杜元洲之上。
而杜元洲也是特遣队队长之一。
这是否意味着, 夏莉的确有能力杀掉周屹?
郁理忍不住又朝虫群看了一眼。
要不还是找个理由把周屹骗走得了,反正贺柏找弟弟跟他们又没关系……
就在郁理认真考虑对策的时候,夜空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人头蜈蚣不会发出叫声, 整个小镇又极其死静,万籁俱寂之中,这种轰鸣声就显得格外嘈杂、喧嚣、震耳欲聋。
正在战斗的三人抬起视线,看到一架军用直升机正在迅速靠近。
贺柏抬手搭在额头:“你叫人过来支援了?”
“没有。”周屹猛地一个侧踢,人头蜈蚣瞬间被他踢出十米远,“是24区的后勤, 过来接人。”
“哦……”贺柏眨了下眼,“过来了。”
直升机悬停在他们上空, 旋螺桨飞快转动,刮起猎猎狂风。
在这样呼啸的冷风中,机舱门忽然打开,紧接着, 一个身着防护服的后勤人员吊了下来。
她戴着厚重的头盔, 身上没有任何钩锁, 脚下也没有梯子, 整个人直挺挺地悬在半空,如同一个沉重的吊坠, 正在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提挂在直升机上。
这显然不是什么正常的降落姿势。
贺柏慢慢地说:“好像不是普通的后勤啊。”
周屹拔出配枪,直直盯着直升机上摇晃的阴影。
惨白色的月光洒落而下,勉强照亮了连接着后勤人员和直升机的东西。
那是一层蓝色的透明薄膜。
或者说,那是一层流动的、将后勤人员连同防护服一起包裹其中的蓝色黏液。
黏液像浓厚粘稠的蜜蜂一样,将后勤人员完整地覆盖起来,顶端拉得很长,像绳索一样从舱门内延伸出来。
在看到黏液的瞬间,郁理立刻反应过来——
是史莱姆夏莉,她劫持了后勤人员的直升机。
没想到她们前脚刚发完信息,后脚她就赶了过来。
看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她“友好合作”。
包裹着黏液的后勤人员在狂风中摇来晃去,随着一声枪响,子弹射穿了连接后勤人员和直升机的那一股黏液。
黏液被子弹射出一个洞,不等断开,转眼又再次粘合起来,仿佛从未被破坏过。
惊人的粘合力和复原力。
“看来子弹对它无效啊。”贺柏失望地摇了摇头,顺手砍死一只扑袭过来的蜈蚣。
周屹神色沉静:“这也是贺桐的能力?”
“看着不像。”贺柏说,“应该是另一只异常吧?”
像是在回应他们,直升机的上方忽然泛起透亮的光泽。
这光泽像流动的水,在黑暗中晶莹剔透,很快,一滩蓝色的黏液渐渐升起,在尾翼处形成一具立体的女性身躯。
她坐在尾翼上,双腿悠闲地交叠在一起,螺旋桨在她的身旁全力转动,却无法撼动她分毫。
周屹迅速回忆,确定这是一只没有收录在案的未知异常。
“晚上好,两位……哦,不对。”夏莉意味深长地说,“是三位人类。”
郁理抬眸看着她,表情无比平静。
史莱姆似乎很想看她紧张无措。很可惜,她不是喜形于色的类型,也并未感到紧张。
因为她没有必要紧张。
就算史莱姆此时此刻揭露她的身份,以她目前的能力,也完全可以从周屹和贺柏的手下逃走,虽然以后可能会变得麻烦一点,起码今晚不会折在这里。
但如果史莱姆真的这么做了,那她一定会用最快的方式吃了她。
“晚上好。”贺柏笑着打招呼,“你又是哪位?”
夏莉冷笑:“你不需要知道。”
“好吧。”贺柏不在意地耸耸肩,“所以呢,你也是来找死的吗?”
夏莉没有回答他。
她动了动手指,又一个被黏液包裹的人形从舱门内甩了出来。
黏液像透明虫蛹般在空中晃动,周屹看清黏液里的人形,神色顿时微微一变。
“看着好像有点眼熟啊。”贺柏好奇地说,“那是谁?”
周屹沉声回答:“杜元洲。”
贺柏:“啊?”
他似乎觉得不可思议,又仔细看了看。
黏液中的男人身形瘦削,脸色灰暗,嘴角苦闷地往下撇,的确是他们熟识的第九特遣队队长——杜元洲。
贺柏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那家伙不会已经死了吧?”
周屹眉峰微蹙,正要回答,坐在尾翼的夏莉已经站了起来。
“当然死了,而且是被你们研制的特殊武器活活打死的。”夏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慢条斯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挑衅,“怎么样,这种看着同伴被异常虐杀的滋味……应该很爽吧?”
郁理能感觉到,史莱姆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是落在她身上的。
“我就说那武器不行,陈秃子还不听。”贺柏摊手叹气,“现在出事了吧?”
周屹:“少说风凉话。”
杜元洲死得太突然,这的确让他猝不及防。但能力者的宿命便是如此,死亡随时都会降临,这是每个特遣队队长从一开始就清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