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刚进门的公共通道，动物园内部又分成了十几个园区，还有酒店、餐厅和纪念品商店，堪比大型主题公园。
郁理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豪华的动物园。就算现在有人告诉她，这里还养着恐龙，她都信。
由于游客非常多，奇装异服的人也在人群中占了不小的比例。
托这些人的福，山羊人在游客中反而不算显眼，不过倒是有人偷偷问他是不是在拍戏。
郁理觉得他们的想象力还不够丰富。
此时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然而因为动物园里的树木非常多，人行道上到处都是荫凉，所以参观的游客其实并不太热。
但郁理还是觉得很热。
她现在对温度比较敏感。
路过冰淇淋店的时候，山羊人礼貌地询问她：“吃吗？”
郁理立即点头：“吃。”
山羊人给她买了三个冰淇淋，分别是草莓味、巧克力味和抹茶味的。
将三个冰淇淋一口气吃完后，郁理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所以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她问，“总不能就是看动物吧？”
“暂时是这样。”山羊人将湿巾递给她，“我们要先熟悉这里的地形，等天黑后再行动。”
郁理用湿巾擦了擦手：“天黑后我们不会被赶出去吗？”
“不会。”山羊人温和地说，“我订了这里的主题酒店。”
郁理略一思索，旋即察觉到不对劲。
他又不知道她哪天会来，怎么连门票和酒店都订好了？
难道他还有预知能力？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猜疑，山羊人不急不缓地解释：“我不用提前知道你哪天来。”
郁理奇怪道：“为什么？”
“因为从你收到邀请的那天起，我就订好了这一个月的行程。”山羊人略微放低声音，“这样，我才能确保，无论你哪一天来，行动都能直接开始。”
郁理：“……”
万恶的有钱人。
她顿时觉得这只山羊面目可憎。
郁理冷冷道：“我还要吃冰淇淋。”
山羊人宽容地问：“这次想要什么口味？”
“每种口味都来一个。”郁理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理直气壮地要求，“刚才吃过的也要再点一遍，而且要最大的球。”
山羊人：“可以。”
他连表情都没变，转身便向冰淇淋店走去。
恰好有一对情侣从郁理面前走过，女生看到山羊人任劳任怨地去买冰淇淋，不由发出羡慕的感慨。
“你看看人家男朋友，再看看你，让你给我买两个冰淇淋都叽叽歪歪……”
旁边的男生很委屈：“那我不是怕你吃坏肚子嘛。”
“你管那么多？老娘乐意！”
“行行行，吃还不行嘛……”
郁理：“……”
小情侣打打闹闹地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站在树下沉默。
过了一会儿，山羊人拿着八个冰淇淋过来了。
“你先吃。”他和煦地说，“融化的让他们重做。”
郁理无话可说。
都这服务态度了，她还怎么挑刺？
她决定今晚好好表现。以后如果有需要，希望山羊大哥还能带着她。
就这样，一整个下午，郁理都在陪山羊人逛动物园。
期间她的嘴就没停过，一路上吃吃喝喝，虽然园区没逛完，但只要是逛过的园区，基本都被她吃了个遍。
山羊人倒是一口没吃，全程不是在付钱就是帮她拿饮料拿零食，偶尔还会帮她擦擦脸。
直到天黑，动物园里的游客终于少了下来。
郁理打开工作人员发给她的地图，仔细比对了一下。
他们已经逛了十二个园区，还有一个象园和水族馆没去，水族馆里面又分了好几个小区，今晚多半逛不完。
“怎么办？”郁理点了点地图上的大象图标，“要不先看大象吧，离这儿近点……”
“抱歉，暂时不能看大象了。”山羊人遗憾地说，“我们需要先回酒店。”
郁理收起地图：“也行。”
反正大象也没什么好看的。
两人来到主题酒店，在服务员的指引下，顺利找到提前预订的客房。
这是一间山羊主题的家庭套房，房间里到处都是可爱的山羊图像和玩偶，甚至连儿童板凳都是山羊的造型。
郁理在板凳上坐了一下。
有点硬，但很可爱，是小孩子会喜欢的款式……
她正在仔细感受这个山羊凳，窗户上突然映出一只雪白蓬松的山羊头颅。
郁理立即扭头，发现山羊人正站在她身后。
他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头顶的沉黑犄角呈螺旋状伸展，蓬松柔软的毛发一直延伸到领口，猩红色的眼睛像浓稠的鲜血，正平静地注视着她。
郁理眨了下眼：“要拉窗帘吗？”
“不用。”山羊人低缓地说，“外面看不到窗内的景象。”
这个酒店还挺注重个人隐私。
郁理站起来，指了指他的脑袋：“那你这是……”
“时间到了。”山羊人的瞳孔微眯了一下。
怪不得要先回酒店。
郁理不确定他们晚上的行动是否继续。
不过让她在这里住一晚也行。毕竟那个床垫看起来还挺舒服的……
鉴于最近一直在租房，郁理下意识就开始关注这些家具。
山羊人也没有打扰她，而是独自去卫生间洗了个手，然后戴上手套，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方盒。
郁理侧着头，默默打量。
只见山羊人打开方盒，从里面取出一颗胶囊，然后将胶囊放在口中，舌头一卷，便将胶囊吞了下去。
郁理看到了他的獠牙，尖锐、森白，搭配鲜红细长的舌头，非常具有视觉冲击力。
这家伙咬人应该很疼。
吃完胶囊后，山羊人的头颅渐渐发生变化。
犄角最先消失，然后是白毛，最后瞳色也逐渐加深，变成人类的样子。
“好了。”他朝郁理伸出手，“我们继续吧。”
郁理走过去，但没有牵他的手：“接下来去哪儿？”
“水族馆。”山羊人心平气和地放下手，“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郁理想了想：“你要找鱼？”
山羊人似乎笑了一下：“是异常。”
这种地方，居然还有异常？
郁理微微蹙眉，有些疑惑地问：“对方是水族馆的员工吗？还是恰好躲在水族馆？”
“抱歉，具体我也不清楚。”山羊人摇了摇头，“但我猜测，它现在应该是被藏在了某个地方。”
藏在了某个地方……
这个“藏”字，就很让人深思了。
郁理隐约觉得，这个任务可能比她想象要更麻烦。
她看了山羊人一眼：“你该不会是在给我下套吧？”
“放心，我不会那么做。”
山羊人语调沉稳，人类的面孔使他看起来更容易令人信服。
“我只是觉得，由你来对付它，会更容易些。”
郁理定定地注视他：“为什么？”
山羊人平静回答。
“因为它和你一样，也是生活在水里的异常。”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山羊人耐心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我需要声明一下，”郁理神情微妙, “其实我没在水里生活过。”
山羊人微讶：“你不需要水吗？”
郁理：“需要, 但应该没你想得那么多。”
事实上，她接触过冷水最多的时候, 也只有游泳池里的那两次。
一次是在水里和水蛭怪短暂地待了一会儿, 另一次是被千手怪拖进被血染红的游泳池。
第一次体验还行，就是时间太短了。第二次时间更短，而且她连触手都没放出来, 相当于没接触。
山羊人似乎也没想到她和水的接触竟然并不多。
他想了想：“你能在水下呼吸吗？”
郁理：“能是能，就是不知道能撑多久了。”
她在家里泡冷水澡的时候，也经常把头埋进水里。
一开始她还会下意识屏住呼吸，但在发现自己并不需要这么做之后，她就彻底放松，不再考虑这种事情了。
很显然, 她的身体很适应待在水里。
但她泡冷水澡一般也就半小时，相应的, 她在水下呼吸的最长时间同样也在半小时左右。
她还没有试过更长的时间，虽然她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但她暂时不打算将这点告诉山羊人。
山羊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还是那副斯文平静的表情：“先去看看吧。”
郁理耸耸肩。
既然他都没意见了，那她这个拿钱办事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两人走出主题酒店，按照地图上的路线, 前往水族馆。
此时是晚上8点, 水族馆是晚上9点闭馆, 所以他们得在9点之前进入水族馆, 并想办法留在馆内。
夜色漆黑，路灯亮起, 园区里的游客少了很多，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相比白天要清净、惬意不少。
郁理跟山羊人走在步行道上，听到前面一个小女孩正在嗲嗲地说话。
“姐姐，水母在哪儿呀，怎么还没到……”
“还在前面呢。你是不是累了？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吃饭吧，等明天早上再去看水母。”
“不要不要，我就要现在看水母！”
“可是现在看水母，你最喜欢的儿童套餐就买不到了哦？”
“嗯……我要看水母！儿童套餐明天再吃也可以……”
“谁告诉你明天还有儿童套餐？”
“是爸爸妈妈说的，他们说姐姐一定会给我买，所以我只要跟着姐姐就对了！”
“哎……行吧行吧。”
介于这对姐妹的声音并不算小，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又比较近，郁理就算没兴趣，也被迫把这段对话听完了。
她无聊地朝前面看了一眼，发现这个姐姐年纪也不大。
扎着高马尾，头小脸小，侧脸看着很可爱，像还在读书的大学生。
山羊人也注意到了这对姐妹。
忽然，他一把握住郁理的手。
郁理猝不及防，有些惊异地看向他：“你干嘛？”
“跟我来。”山羊人弯腰凑近她，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搞什么？
郁理微微蹙眉，但并没有甩开他，而是任由他将自己拉到一棵树后。
这棵树又粗又高，大片树叶繁茂地垂下来，旁边还围了一圈灌木，可以完美遮住他们的身形。
山羊人和郁理面对面站着，乍一看仿佛只是在树下说悄悄话。
“你认识刚才那个人吗？”他问。
“谁？”郁理想了一下，“你是说刚才那个扎马尾辫的姐姐？”
山羊人点了点头。
“没见过。”郁理如实回答，“她是异常，还是异能者？”
能让山羊人特意避开她，肯定不是普通人类就是了。
山羊人看了她一眼：“她叫徐乐，是特遣队队长。”
郁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那个外形和气质，居然会是特遣队队长。
郁理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另外几个特遣队队长的身影。
不管是周屹、岑如欣还是文森特，他们身上都有很浓重的强者气息。
就连看起来友好随和的贺柏，也很明显和普通人不一样。
但刚才那个女生，却完全没有这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她看起来太普通了，就像每个人身边都会出现的邻家女孩，毫无威胁性。
郁理沉默几秒：“她负责管辖13区？”
印象中，13区好像是周屹的管辖区域，虽然他平时待在15区的时间更多。
“不，她是第七特遣队队长，13区轮不到她管。”山羊人神色不变，“我猜她应该只是凑巧出来玩，并不知道这里有异常。”
郁理又朝徐乐的背影看了一眼。
确实，听她们刚才的对话，除了姐妹两个，她们的父母似乎也在这里。
今天又是周末，看来全家出来游玩的可能性更大。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郁理都不能让对方看到她的脸。
虽然徐乐并不认识她，但谁也不能保证，未来的某一天，她们会不会见面。到时候，徐乐一旦对她产生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她就麻烦了。
郁理低声说：“我得绕开她。”
山羊人：“可她似乎也要去水族馆。”
“所以我决定和你分头行动。”郁理将他的手拂开，然后对他说，“我在水族馆门口等你，你自己小心吧。”
说完，她不等山羊人出声，便从树后出来，径直向对面不远处的公共卫生间走去。
山羊人静静注视她的背影，唇角细微地勾动了一下，接着也从树后走出，不紧不慢地回到步行道。
郁理一个人走进卫生间，先将里面检查了一遍。
很好，没有人。
她迅速隐去身形，接着走出去，环视一周。
徐乐和她的妹妹还在通往水族馆的路上，山羊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中间隔了大概十米距离。
想要进入水族馆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而她又不能离徐乐太近。
——谁知道徐乐会不会像周屹那么变态。
只能改走其他道路了。
郁理转而打量周围的建筑，目测了下和水族馆之间的路线，很快有了主意。
她放出腰部以下的触手，然后攀爬到墙面上，呈半环形路线，从房顶上绕过去。
拟态将她与周围环境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十几分钟后，她便顺利到达水族馆。
此时的徐乐姐妹也才刚进入水族馆，山羊人则不急不缓地走在后面，一副月下散步的悠闲氛围。
郁理从水族馆不远处的卫生间走出来，抬手朝他挥了挥。
“你速度很快。”
山羊人来到她面前，微微垂眸打量她。
郁理淡定地说：“我有特别的途径。”
这是下午在动物园门外，山羊人对她说过的话。
山羊人微微一笑：“走吧。”
山羊大哥真是宠辱不惊。
郁理在心底默默吐槽，跟着他一起进入水族馆。
水族馆很大，此时是晚上，再加上快到闭馆时间了，一眼望去基本没什么人，整个水族馆的光线都是蓝色的，显得格外安静、空旷。
郁理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山羊人：“先随意逛逛，小心不要碰到徐乐。”
他抬手指了个方向。
那是水母馆的方向，也是徐乐姐妹的路径。
郁理：“知道。”
她望向左手边的深海区路牌，然后朝山羊人摆摆手，抬腿走了过去。
山羊人看着她离开，一名工作人员从他身旁走过，他忽然出声，叫住对方。
“请问，这里的洗手间在哪儿？”
工作人员给他指了个方向：“你顺着那个绿色的指示一直往里走，然后右拐，就是洗手间了。”
“谢谢。”
山羊人彬彬有礼地道了声谢，转身也离去了。
郁理在水族馆里晃悠了十来分钟。
这里鱼很多，环境也很好，可惜她不是来玩的，并没有细细观赏的心思。
没过多久，工作人员开始往外撵人。郁理提前躲进卫生间，隐藏身形，一直等到九点十分才出来。
偌大的水族馆里已经没有游客了。
空旷寂静的走廊里，只有寥寥几名工作人员还在打扫。郁理绕过他们，正准备去和山羊人汇合，头顶上方的摄像头突然暗了下来。
工作人员们正在忙碌，并没有人注意到这种微小的变化。
看来是山羊人关掉了监控……
郁理正在暗暗猜测，余光忽然扫过前方拐角处的两名工作人员。
和其他已经疲惫不堪的工作人员不同，他们两个的精神状态更好，不像是忙碌了一天，反而像是刚开始上班。
郁理发现他们前往的方向也不是员工休息室，而是安全通道。
这是要去哪里？
郁理略一思索，随即跟了上去。
如她所料，这两名工作人员果然没有去员工休息室。
他们顺着安全通道，一直往下走。这里是应该水族馆的禁入区域，楼道里漆黑一片，只有一块禁止前行的公告牌，但两人却像没看见似的，直接越过公告牌，在一扇金属门前停了下来。
门是锁着的，其中一人掏出钥匙，打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郁理立刻跟上。
和楼上的场馆不同，这里空间更大，而且地上堆满了杂物，不像是对外开放的区域。
两个工作人员轻车熟路地往里走，又打开一扇紧闭的门，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站在一整面玻璃墙前，玻璃墙又高又宽，里面是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海水。
海水涌动，在他们脸上倒映出斑驳幽暗的光影，看起来既诡谲又压抑。
郁理发现海水里什么鱼类都没有，只有一只奇异的半人形生物。
这只生物离得很远，郁理看不清它的脸，只能勉强看出它的上半身颀长清瘦，胸前平坦，像正在发育的人类少年。
腰腹以下逐渐强壮，没有双腿，而是连接着一条银灰色的鱼尾，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
它的尾巴上没有鳞片，前半段非常粗，越往后越细长，尾鳍大而锋利，如同船锚上的尖钩。
很明显，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鱼。
郁理觉得，这应该就是山羊人想要的异常。

“哎, 还要换衣服，我不想下水……”
两个工作人员对着玻璃墙的怪物谈论起来，语调自然而随意, 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只奇异的鱼形怪物。
郁理悄悄来到门外, 给山羊人发了条信息。
【你要找的那只异常，是人鱼吗？】
山羊人很快回复了。
【人鱼？应该算是吧。】
【那我找到了, 我把定位发给你】
郁理直接把定位发过去, 又将怎么通往这里的路径描述了一遍，然后便重新回到玻璃墙前。
那两个工作人员没有下水，而是将水底的灯打开了。海水顿时变得清澈又明晰, 郁理也看清了这只异常的模样。
它正闭着眼，静静漂浮在水中。
它有一头冰冷的银灰色短发，发梢顺着海水柔软飘动，像海岸上的月光，看起来既桀骜又温顺。
它的尾巴也是同样的银灰色，但尾巴的颜色更通透。灯光一照, 甚至能看见鱼尾里的骨头轮廓、血管走向，遍布在半透明的皮层下, 微微闪烁幽光，有种诡异的美感。
郁理觉得它的体温应该也很低。
“我就说没死吧？你看，胸口还在动呢。”
“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美人鱼……”
“男人鱼, 怎么不算是美人鱼了？”
“拉倒吧, 谁家美人鱼的尾巴长这样……”
“行了行了, 说的就跟你见过似的。赶紧去弄吃的, 早点弄完好收工。”
“弄了也是浪费……”
两个工作人员一边抱怨一边向外走，很快便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 后脚山羊人便推门走了进来。
他脚步很轻，进来几乎没有声音。
郁理已经现出身形，正站在玻璃墙前，仰头看着海水里的异常。
“是这只吗？”她问。
山羊人走到她身旁，也微微抬头，望向玻璃墙内的生物。
“运气不错。”他说，“还没醒。”
郁理：“它在冬眠？”
现在也不是冬天啊。
“不，只是比较嗜睡而已。”山羊人语调平稳，“不然你认为它为什么会被抓来这里？”
原来是被抓来的。
不过被抓住了都没醒，这已经不是嗜睡的程度了，是直接睡死过去了吧？
郁理暗暗感慨。
真是一点都不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
山羊人侧眸看她：“你能进去吗？”
“你是说这里面？”郁理指了指面前的玻璃墙，“这不好进去吧？看着好像没有入口。”
其实入口肯定是有的。只是郁理自己不想进而已，毕竟这就是个巨型鱼缸，看起来并不安全。
尤其山羊人还在外面。
山羊人微微沉吟：“进去应该可以。不过要先支开那两个人。”
郁理看着他，突然问道：“你不是可以空间传送吗？”
山羊人遗憾回答：“抱歉，现在不可以。”
现在不可以是什么意思？
郁理又想起之前周屹告诉她的研究结果。
经过研究所的认证，他们确定那个被山羊人枪杀的男人就是真正的玩具屋管理员。
结合山羊人今天一次都没使用过空间传送的情况……
难道他现在无法使用这种能力？
还是说那压根就不是他的能力？
郁理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水中的异常。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山羊人：“最稳妥的办法，还是请你把它带出来。”
他看起来彬彬有礼，但言语间透出的意味却很明显。
钱难挣，屎难吃。
郁理又看了一眼玻璃墙，正要跟他讨价还价，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郁理和山羊人对视一眼，迅速躲到墙角的柜子后面。
不一会儿，那两个工作人员又进来了。
这次他们推着一辆小板车，上面堆了很多海鱼，有大有小，都是刚刚解冻的状态，板车推到哪里，水渍就淌到哪里。
“要我说就不该天天给它喂吃的，它又不吃，完了还得我们再捞上来，真是折腾人。”
“那也不能不喂啊？要是突然醒了喊饿怎么办？”
“饿个一天半天的又不会死……”
“这么多天没吃，还真说不定。”
两人边说边将解冻的海鱼推进里面的一个房间，过了没多久，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出来了，另一个则消失了。
郁理和山羊人在柜子后面一言不发，仔细观察玻璃墙里的情况。
很快，那个消失的工作人员出现在玻璃墙内。
他换上了一身潜水服，手里提着那些解冻的海鱼，慢慢向沉睡的人鱼异常游去。
郁理扫了山羊人一眼，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这一幕，比玻璃墙外的工作人员还要专注。
“怎么样啊？情况还好吗？”
那个站在玻璃墙外的工作人员开口喊道。
水里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外面的人挥手道：“行了，快点喂吧！”
水里的工作人员点点头，游到人鱼面前，拿起一条海鱼，放在它的鼻子下面晃了晃。
人鱼还是没醒，眼睫闭阖，清隽的面容在海水中显得格外安详。
工作人员又拿出一条海鱼，故技重施，继续放在它鼻子下面晃一晃。
人鱼仍然没有反应。
那个工作人员似乎不耐烦了，抬起一条腿，用力踢了人鱼一下。
他踢的是人鱼尾巴，那条伤痕累累的银灰色尾巴被他踢得往后飘了飘，但仍然没有动弹。
工作人员对人鱼比了个中指，然后又拿出一条海鱼。
这条海鱼在冷冻之前似乎受过伤。解冻后，血液缓慢流出，丝丝缕缕地渗入海水里。
工作人员将海鱼放到人鱼的鼻子下面，敷衍地晃了两下，正要扔到一边，人鱼的鼻尖突然轻微地动了动。
工作人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下一秒，人鱼骤然睁开眼睛——
工作人员看到了一双冰冷的、嗜血的银色竖瞳。
人鱼用这双竖瞳定定看着他，然后张开嘴，露出锯齿般的尖牙——
它一低头，猛地一口咬在对方的脖子上。
郁理：“……”
山羊人低声轻叹：“愚蠢。”
被人鱼咬住的工作人员奋力挣扎，人鱼用那条长而有力的尾巴绞住他，利齿狠狠撕扯，很快便将工作人员的脑袋扯了下来。
鲜血在海水中迅速弥漫，人鱼推开一动不动的尸体，摆动鱼尾，慢慢游向玻璃墙外的工作人员。
这名工作人员已经看呆了。
他的双腿直打颤，直到人鱼游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才终于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
“啊——怪物杀人啦！”
他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很快便跑没影了。
郁理和山羊人这才从柜子后面出来。
他们走到宽大的玻璃墙前，银发银尾的少年正漂浮在水中，用一种看食物的目光俯视着他们。
郁理：“……这到底是什么鱼啊，这么凶。”
“看他的尾巴和牙齿，”山羊人平缓地说，“应该是鲨鱼。”
郁理本想说鲨鱼尾巴也不长这样，但她又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有些地方确实很相似。
“原本没醒，事情还好办。现在……”
山羊人收回视线，对郁理说道：“我要去追那个员工，可以请你在这里看着它吗？”
郁理倒是很想说不可以。
但自己毕竟收了钱……
“好吧。”她不太情愿地答应了。
山羊人轻轻颔首，接着转身走了出去。
一转眼，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郁理和水里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少年摆动鱼尾，游到郁理面前，双手趴在玻璃内侧，微微歪头，与她对视。
这么近的距离，郁理可以清晰看出它的瞳色，比它的头发还要浅，是非常纯粹的银白色。
它敲了敲玻璃内壁，发出略微沙哑的声音。
“进来。”
它开口说话时，锯齿状的尖牙若隐若现，上面还残留着鲜血，看起来非常渗人。
这家伙，不会把她当成它的食物了吧？
郁理笑了笑：“你想吃我？”
少年没有回答，依然专注地凝视她。
“进来。”它又重复一遍。
郁理没有搭理它。
少年见状，微微眯起眼睛，接着卷起尾巴，狠狠砸向玻璃——
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
郁理：“……”
她不觉得仅凭一条尾巴，就能把这一整面玻璃墙都砸裂。
毕竟这个动物园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偷工减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