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赵凛每日进宫教太子读书后再回国子监任职。
第二次去, 他果真带了一只雪白的鸽子给太子殿下。那鸽子极通人性,只要太子伸手它就会停在他手心,太子走它就会跟随。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赵凛又送了太子麻雀、喜鹊、乌龟、八哥……还送了他一只漂亮会念诗的鹦鹉, 终于有东西可以陪着他说话了。太子前所未有的开心,又觉得仙女姐姐太好了, 等下次见到他一定也要送对方一份大礼。
如此持续了一个月之久, 向来讨厌小动物的皇后居然没来找太子的麻烦。甚至看到太子在逗鹦鹉, 还有心情在廊下观看。
太子都怀疑皇后被人调换了,往常父皇歇在王昭仪那, 皇后娘娘都会很生气, 还会想办法让他生病。如今父皇夜夜都在王昭仪那, 皇后娘娘怎么瞧着还很开心?
云皇后招手让他过去, 他抱着兔子后退两步,迟疑着不敢走近。云皇后居然主动走到了他面前, 摸摸他的头,温声道:“太子好像又长高了, 是可以当皇帝了。”
太子抱着兔子的手抖了一下,兔子吃痛跳到了地下, 蹦蹦跳跳往院子里窜。
“孤的兔子!”太子着急, 错过云皇后要去追。
云皇后转身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天幕,朝身后的方嬷嬷道:“要变天了, 快把太子找回来,生病了打搅皇上雅兴可不好。”
方嬷嬷和几个婢女连忙冲进院子里去追太子。
轰隆隆几声雷响,冷风夹杂着雨点砸了下来,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 本就冷的天气骤然又冷了好几个度,终于在大年夜逼出了雪花。
起初是雪粒子, 继而是细雪,等到了夜里就是鹅毛大雪。不过一个时辰巍峨的皇宫群殿已经覆上了薄薄的一层白。
按照惯例,大年夜,皇帝是要同皇后一起守岁同住的,但老皇帝居然又留宿在了王昭仪那。宫里的嫔妃都在暗地里看皇后的笑话,云皇后却丝毫不在意。她穿戴整齐,凤袍凤冠加身,端坐在凤栖宫的凤椅上守着正厅里的刻漏。
滴答、滴答,当刻漏的浮尺到达最后一个刻度,外头的更鼓被敲响。凤栖宫外突然一片混乱,吴大总管连跪带爬的跑了进来,惊慌的喊:“娘娘不好了,皇上,皇上在凝露宫出事了!”
“皇上薨了!”
皇后故作惊慌,带着一大群人跟着吴总管浩浩荡荡的走了。整个寂静的皇宫沸腾起来,守岁的宫妃听到动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全跑出去看。
早早睡下的太子殿下被惊醒,抓住守夜的宫人问怎么回事。碧罗急匆匆的跑进来,开始给他穿衣,边穿边急切道:“太子殿下,皇上薨了,皇后娘娘让您过去。”
太子如遭雷击,连太子冠也不曾戴,套反了靴子就往外跑,停在寝殿书架上的白鸽和鹦鹉拍拍翅膀立刻跟了上去。
“太子殿下,您等等,您等等奴婢。”碧罗也来不及细想,带着一众伺候的人惊慌的往外跑。
太子一路跌跌撞撞跑到王昭仪的寝殿,寝殿里哭声震天,云皇后气愤的指摘声,王昭仪惊慌的解释声。他身板矮小,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摇曳的宫灯下,王昭仪衣不蔽体的被扯下了床榻,他的父皇双眼圆睁死在了王昭仪的香榻上。头歪着,手脚痉挛,被子被抓得皱褶,形容恐怖至极。
太子受了惊吓,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玉石地板上。落在他肩头的雪鸽扑凌凌冲出寝殿,顶着夜风寒雪掠过红墙绿瓦飞出了皇宫,落在了赵家的后院。小黑最先警觉,汪汪汪的狂吠,其余几只狗狗听到动静也跟着犬吠起来。蓝白猫用厚实的身体撞开了窗户,跳进了赵宝丫的屋子,伸出爪子用力巴拉着她的手臂。
赵宝丫从睡梦中睁眼,听见猫猫喵喵喵的一阵乱叫后,整个人瞬间清醒,腾的坐起来。胡乱套了衣裳,披了斗篷,穿上靴子就往东边的院子跑。守夜的小满急急披了衣裳跟着冲了出去,顶着满头的风雪茫然的喊着姑娘。
此时赵凛也听见动静,早穿戴整齐匆匆出来了。父女两个迎面撞上,幸而赵凛及时扶住了她双臂才避免她摔倒。
她一站稳就急切道:“阿爹,皇帝薨了,死在了王昭仪寝殿,皇后已经带人过去,整个皇宫乱了套。”
她话音才落下,沉闷的钟声在雪夜里远远的传来,足足响了九下,震得整个京都都为之震颤!
京都所有的官员从梦中惊醒,恍惚间以为自己做梦,持续不间断的响了五次九数后,众官员都着急忙慌的开始穿戴朝服,速速命人备轿,马不停蹄的往宫门口赶。
九五之数乃是天子驾崩,年前皇帝还好好的,大年夜怎么就薨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六部的人赶到宫门口时已经看到赵凛、霍大郎以及邢大人进了宫。众人唯恐自己慢了,下了轿,连滚带爬的往宫里赶。
长长的宫门甬道堆积了厚厚的雪,天黑路滑,不少人跑着跑着官帽、靴子、腰带就掉了。一大群人迎面和皇后派来的太监撞上。原本以为要领众人去皇帝的寝殿,没想到最后转到了后宫王昭仪的凝露宫。
众人也不敢多问,皆垂眉敛目弯腰继续走。跨进凝露宫后绕着回廊到了王昭仪的寝殿门口。太监停下,众人抬头,朝迎出来的皇后急切的问:“皇后娘娘,皇上究竟怎么了?”
皇后娘娘以帕拭泪,哀痛哭道:“皇上殡天了!”
众臣得到肯定的答案,不管真心假意,该哭的时候都绝不含糊。齐齐跪倒在地,哀痛大哭。
众人哭了一番后,终于有人开口质问:“敢问皇后娘娘,皇上是如何殡天的?明明年前还好好的,也没听见有什么大的病症?”
云皇后拭干了泪,看向众人,咬牙切齿道:“都是王昭仪这个贱人,她魅惑皇上,为了怀上龙子居然在屋内点毒香,掏空了皇上身体。皇上已经连续两个月留宿她这里,今夜也是如此,皇上是吸入了有毒的情香兴奋过度才突然暴毙!”说着朝身后的人道:“把王昭仪那个贱人给本宫拖出来!”
宫人齐齐应是,又跑进寝殿将尖叫求饶的王昭仪给拖了出来,然后丢在众臣面前的雪地里。
众人之抬头瞧了一眼,就恨不得自己眼瞎了。
厚重的积雪上,王美人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玉体横陈,被太监摁住,哭着喊冤。
瞧见一群大臣,她又瑟缩羞愤的用力扯着自己单薄的底衣。咬着早已经破损的唇角喊冤:“臣妾冤枉啊!”她求救的看向王翰林。
王翰林心痛如绞,立刻从一群人中站了起来,跑过去扶自家女儿,悲痛看向云皇后:“皇后娘娘,昭仪娘娘向来得皇上看中,定不会做出如此事情,一定是有人陷害她,求娘娘明查!”
云皇后冷哼:“王翰林,本宫还没找你,你居然跑出来送死。宫中没有此等害人的媚药,定是你同王昭仪共同谋划此事才害了皇上。来人啊,将王翰林和王昭仪拖下去杖毙,以慰皇上在天之灵!”
侍卫上前要去拖两人,王翰林求救的看向赵凛。赵凛起身阻拦:“慢着,皇后娘娘!”
云皇后看向赵凛,眼神犀利:“赵祭酒是想袒护他们,莫非也是同党?”
“袒护不敢!”赵凛拱手一礼,“皇上驾崩乃是大事,不能光凭娘娘两句话就断生死和凶手,需得找太医过来查过众臣才信服!”
他一开口,邢大人、霍大郎也跟着开口。六部的大人互看一眼,也跟着附和:“赵祭酒说得对,皇帝驾崩乃是大事,不可草率!”
众臣齐齐跪拜要求查验,云皇后无法,只好请了太医院院判过来查验。方嬷嬷朝皇后使眼色,示意已经打点过了。
就在云皇后信心满满时,太医院刘院判走了出来,跪倒在皇后脚下,然后道:“启禀皇后娘娘,王昭仪使用的香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安眠香,只是安眠香里掺杂了西域普陀寺的‘断魂引’,‘断魂引’无色无味,女人闻了没什么大碍,男子用了会飘飘欲仙,长此以往会血脉上涌,顷刻毙命!加之皇上又在床上……”
王昭仪脸色已经煞白,连忙摇头:“不是我,不是我!”她快速抓住太医话里的关键词,急道:“我只是让冯总管去买普通的安眠香,‘断魂引’绝对不是臣妾放的,是有人在陷害臣妾!”她已经口不择言了,惊慌四顾,指着左边台阶上的秉笔太监冯乐。
冯乐扑腾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奴才不知道啊,王昭仪让奴才去买安眠香,说皇上近日睡不好。奴才出宫回来,半路被皇后身边的方嬷嬷拦了下来。她带奴才见了皇后,皇后娘娘说王昭仪得宠,想给王昭仪一点教训,让奴才在安眠香里加一点药。药不致命,只会让王昭仪终生不孕,容颜苍老。皇后娘娘允诺奴才,事成之后让奴才当掌印太监,取代吴大总管的位子,奴才才照半的!”他连连磕头,“奴才冤枉,奴才真的不知道。”
被点名的方嬷嬷扑通一声也跪下了,云皇后面色发白,护甲扣住掌心。
她怎么也没想到冯乐居然把他们的交易抖了出来:他是蠢吗,若是不说尚可保命,咬她出来有什么好处?
“放肆!”云皇后大怒,一脚踢在冯乐身上:“狗奴才,谁让你胡说八道攀咬本宫的?”
众臣开始窃窃私语。
冯乐捂住肚子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奴才不敢胡说,诸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宫外万香阁查,奴才年前十一月二十日化名冯大在那里买了香料,他们都是有账目的。”
“宫中没有‘断魂引’,皇后娘娘能给奴才必定也是让人去宫外买的,诸位大人也可去查。”
云皇后慌了,朝着守在外头的禁卫军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快把这个满口妖言惑众的阉人拉下去,他和王昭仪是一伙的!”
赵凛大喝:“皇后娘娘,既然有疑点就要查证,您如此惊慌莫非心里有鬼?”
六部的大人心思转得飞快,若是皇后真对皇上动了手,那就是大罪,一但皇帝死了,年幼的太子要几位必定就需要一位太后坐镇。他们各家也有女子入宫为妃,皇后倒了,这位太后必定就出在他们几个世家。
所以,皇帝到底怎么死的,一定得查清楚!
想到这,六部的所有官员也集体发难逼迫:“皇后娘娘,既然有人指认您,还请您移步等候调查!”
“反了,反了,你们想造反吗?皇上刚死,你们想造反吗?”云皇后气急,指着众人的手都在发抖:“来人啊,还不快把这个死太监和王昭仪等人拖下去!”
有侍卫立刻就要上前,霍星河和姜子安往前一步挡住那侍卫去路。禁卫军大统领看了一眼现在的形式,朝禁卫军挥手,所有人禁卫军齐齐拔刀指向皇后身边的护卫。
场面被群臣控制,云皇后被架空。大太监吴为当着所有人的面翻看前两个月的出宫记录,发现皇后娘娘身边的方嬷嬷曾经出过宫一趟。严刑逼供下,皇后宫里的宫女说出方嬷嬷在宫外有相好的,那日出宫曾见过对方。
随后邢大人以及新任的都指挥使原御林军副统领周曦兵分两路,一堆人马去万香阁把掌柜连同账本一同带来;一队人马出宫去找方嬷嬷那位相好的。很快两方人马被带了来,万香阁的掌柜证实十一月二十日那天冯公公确实只买了普通的香料。方嬷嬷那位相好的都没见过这种阵仗,一听皇帝驾崩了,立马就把方嬷嬷让他找西域商人买‘断魂引’的事抖了出来,并不住的求饶。
众臣齐齐看向云皇后,先前狼狈的王昭仪气愤得大喊:“皇后,证据确凿,是你嫉妒臣妾,借臣妾之手害死皇上,然后栽赃嫁祸!”她一激动,身上仅剩的布料就遮掩不住胸口,忍不住打着哆嗦,羞愤呜咽起来。
这场面实在不雅,看着她白花花的大腿和起伏的胸脯有的官员忍不住吞咽,有的官员别开目光。若迟迟不结束,只怕还没洗脱冤屈,人就得冻死。
赵凛出于对女子的尊重解下斗篷递给了王翰林,王翰林连忙接过将王昭仪裹了起来。厚重的斗篷一罩下来,王昭仪总算好受了不少,只是双眼依旧红肿不堪。
大雪的天,云皇后背发寒,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不然自己漏怯。挺直背脊高声道:“本宫没让方嬷嬷去买过什么药,那不过是她自作主张。本宫更没有让冯总管陷害王昭仪,仅凭他们两个,没有切实的证据,你们凭什么认为是本宫做的?”如今只有弃卒保车,两个下人想空口白牙的攀咬她。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王昭仪寝殿里突然冲出一人。赤足,散发,双眼红彤彤,鼓足莫大的勇气,用力吼道:“是皇后,是皇后害死了父皇!”
碧罗带着一群仆从跟着冲了出来:“太子殿下,您快穿鞋,会生病的!”
太子甩开碧罗的手,再次指着震惊的皇后吼道:“是皇后娘娘,是她害死了父皇。孤先前听皇后娘娘说孤长大了,可以当皇帝了。还听见皇后娘娘找冯公公来,给了冯公公一万两银票,又拿了一盒药给冯公公。还说就是想惩戒王昭仪,要是冯公公不照办就杀了冯公公!”
“孤都听到了。”他当时害怕皇后瞧见他,一溜烟的跑了,压根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要害父皇。
父皇虽然很少同他亲近,但还是关心他的。
皇后不仅害死了父皇,碧罗还偷偷告诉他,他的母妃也是皇后娘娘绞死在了冷宫。
他虽记不得母妃了,但他讨厌皇后。
“太子!”云皇后尖叫,再也抑制不住颤抖:“谁教你诬陷本宫的?本宫可是养了你整整六年!”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太子可不是别的什么人,皇帝死了,太子就是下一任皇帝。
而且,孩子怎么可能说谎!
赵凛盯着皇后:“娘娘,您还是认罪吧,太子殿下他不会说谎!”
刑部顾尚书:“娘娘,谋害皇上,按例要抄家灭族。您若是自裁,追随皇上而去,这事臣等保证守口如瓶!”
皇帝死在妃子床上,还是被皇后谋害的,这事若是传出去皇室的脸面也不用要了!
所有人都跪下求皇后一死,这就是在逼迫。
逼她去死!
云皇后扫过王昭仪愤恨的脸,扫过小太子恼怒的眼,扫过众臣威逼的视线。神态渐渐癫狂,继而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就是想逼死本宫是不是?以为本宫没了,你们的女儿就能当上正宫太后?”
“哈哈哈”皇后突然伸手,一把拽过就近的太子,拔下发间的凤簪抵在太子细嫩瘦弱的脖颈处,大吼:“做你们的春秋大梦,本宫就算把这养不熟的白眼狼杀了,也不便宜你们!”
凤簪划破皮肤,有血珠不断的往下冒,太子吃痛,眼泪禁不住簌簌的落下。哭着朝赵凛伸出小手:“太傅……”
众臣紧张:“皇后娘娘有话好说,臣等没那个意思,您快放了殿下!”
“对对对,您快放了殿下!”
整个大业朝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连个宗室旁支都没有,万不能死了!
一旦死了天下得大乱!
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盯着云皇后手里的发簪……
既然这样, 那就拿李氏的江山来陪葬吧!
云皇后决绝的抬手用力往太子的脖颈刺去,众人惊呼声中, 一只鹦鹉突然冲出, 往云皇后的眼睛招呼。云皇后受惊的一瞬间, 赵凛伸手直接挡出她刺出的簪子,用力将人掀开。然后另一只手快速将太子抢了过来护在了怀里。
太子瘦弱的双手紧紧捁住他脖颈, 吓得瑟缩哭泣:“呜呜呜, 太傅……”
赵凛安抚的拍了拍他肩头:“好了, 殿下莫怕。”
现场除了太子的哭声寂静得可怕, 邢大人迟疑的出声:“赵,赵祭酒, 皇后……”
赵凛往皇后站立的位子看去,方才鲜活的云皇后此时已经倒在台阶上。右手的发簪正正好插进自己的脖颈, 双目圆睁,里面全是不可置信, 已然没了气息。
温热鲜红的血自她脖颈间流出, 顺着台阶一路蜿蜒到了洁白的雪里,红的刺目……
这一变故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赵凛拧眉道:“皇上突然殡天了,皇后娘娘受不了刺激,追随皇上而去,诸位大人没有意义吧?”
众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纷纷摇头: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太子哭声渐止, 想回头看,赵凛摁住他脖颈,温声道:“太子别看,很快就结束了。”
太子乖乖的埋在他脖颈间不动了。
赵凛接着道:“皇后一死,太子无人照看,臣建议由王昭仪看顾太子,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他这话一出,立时炸了锅。陆尚书第一个反对:“赵祭酒说什么糊涂话,宫里还有四妃,九嫔,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昭仪来看顾太子!”
苏尚书和李尚书也站了出来:“就是,排资论辈也轮不到一个昭仪!”
众人都知道,太子年幼又胆怯,这个时候谁看顾太子,将来就是左右皇权的正宫太后。所在的家族就会扶摇直上,脱离世家站在权利的巅峰。
这个时候不挣更待何时?
就在众人吵得不可开交时,窝在赵凛肩头的小太子弱弱的开了口:“孤要王昭仪照看。”太傅选的人必定是好的。
庭前再一次恢复安静,几息过后又吵闹起来。皇帝才死,六部的那几个老头压根没把太子的话当一回事。
“太子还年幼,不懂皇室的规矩,再怎么也不能让一个昭仪看顾啊!”
“就是,太子殿下还是等我等商议过后再决定吧。”
“总之一个昭仪就是不行!”
赵凛朝边上的冯乐使了个眼色,冯乐从地上爬了起来,悄无声息的走了。等再回来手里已经捧着传国玉玺。
赵凛大喝一声,朝看过来的诸位大臣吼道:“自今日起,太子就是皇上。太子有令,王昭仪为太后,暂时看顾他。诸位大人不服,是想违抗皇命吗?”
原本还吵闹的六部大人被他一嗓子吼得安静了几秒,继而又恼怒道:“赵凛,你是什么身份,这话由得你说?”
陆尚书上前,指着赵凛鼻子骂:“赵凛,你一个寒门出生的后辈想越过我们几个老臣掌权吗?”
赵凛不理会他,将太子放到地面,从冯乐手里接过玉玺递到太子手里。安抚的朝太子道:“皇上,把你方才的话再同诸位大臣说一遍。”
太子捧着玉玺的双手都在打颤,眼神闪烁。赵凛小声鼓励他:“皇上莫怕,您现在是天子,您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
赵凛给了太子莫大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用尽自己平生最大的声音道:“朕令王昭仪为太后,入住康寿宫,看顾朕。”
诸位大臣觉得太子被赵凛蛊惑了,齐齐上前一步要理论。太子方才骨气的勇气瞬间破碎,后退一步,赵凛双手护住他的肩膀,温声道:“皇上莫怕!”
等他再抬头,眉眼已然凌厉。他挡在太子身前厉声呵斥:“口谕以下,诸位大人不听难道是想谋反?”
围住凝露宫的禁卫军瞬间又拔刀相向,陆尚书吼道:“赵凛,想造反的是你吧,你不过是个祭酒,凭什么在这说话?”
赵凛:“就凭我是太子太傅,先帝亲自请来教导皇上的。皇上虽年幼,但说出的话就是圣旨。诸位大人若是还要反对,那只能留在宫里做客了。”他话毕,原本守在外宫的御林军又围拢了过来,层层叠叠的将整个凝露宫围得水泄不通。
众人惶恐,陆尚书又看向邢大人,吼道:“邢大人,赵祭酒如此胡来您就不管管吗?”
邢大人双手交叠,平静道:“赵大人如何胡来了?他是太子太傅,职责就是护卫太子。太子如今是天子,天子下令你们不从,是你们胡来才对。”
霍大郎和信任都指挥使一众人先朝着太子跪下:“臣等遵皇上圣旨!”
他们一跪下,陆陆续续又有人跪下。六部原本就动摇的人渐渐也跪下了一小部分。陆尚书还要辩驳,赵凛突然挥手,一拳将人打晕了过去,然后看向其余五部的大人道:“陆尚书违抗皇命,该打!诸位大人也想违抗皇命吗?”
其余五部的大人心惊,不知什么时候,赵凛这厮已然控制了整个皇宫。
形势不由人,其余还站着的大臣纷纷朝着太子下拜,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众人高声跪拜中,小皇帝捧着玉玺的手渐渐稳当,眼神也坚定了几分:太傅在身后,不怕不怕的。
在此起彼伏的诚服声中,六部的大人终于妥协,朝着小皇帝跪拜下去,咬牙不甘,跟着三呼万岁。
赵凛看着跪了一地的众人,眸光里终于有了睥睨天下的从容。
收拾完皇后遗体后,诸位大臣在御林军的护卫下出了宫。礼部尚书和鸿胪寺卿留下来协助内廷处理皇后和老皇帝的丧葬事宜。
等人都走光了,小皇帝才大大松了口气。仰头看向赵凛,眼神里全是崇敬:“今日幸好有太傅在,不然孤都觉得他们会把孤吃了。”
赵凛微笑:“皇上,现在要自称朕了!”
小皇帝乖乖点头,赵凛朝碧罗道:“带皇上下去休息吧。”
碧罗过来抱小皇帝,小皇帝立刻伸手去拉赵凛的手臂,抗拒的摇头:“朕不走,朕害怕,太傅,你近日在宫里陪着朕吧。”一夜之间父皇和皇后都死了,没有太傅那群大臣肯定又要来逼迫他。
小皇帝自小就没有安全感,在皇后宫中这几年他每日都战战兢兢。父皇只会让他听皇后的话,一点也不知道皇后如何害他。
让他吹风、让他摔跤、让他洗冷水澡、故意叫人扎伤他……
只有太傅,太傅方才全心全意的护着他,挡在他身前不叫人欺负了他。
赵凛拉开他的手,抚了抚他的头顶:“皇上听话,外臣不得留宿宫中,这是规矩。王昭仪会照顾您,您放心,她会尽心竭力的。”
王昭仪此时已经收拾好自己,裹着斗篷走到小皇帝身边,温声哄道:“皇上,本宫会照顾好您的。”
小皇帝迟迟疑疑的点头:“那好吧,那太傅明日要进宫看朕。要是你不来,就让仙女姐姐来也可以,不然朕就不吃饭。”
赵凛点头:“臣遵命!”
小皇帝被碧罗抱着走了,王昭仪走到赵凛身边,朝着他弯腰一礼:“多谢赵大人的救命之恩,本宫一定铭记在心。”
赵凛抬手:“太后娘娘不必放在心上,今后还烦请您多照看皇上。”
王昭仪听到这个称呼一愣,抬起头看瞧他,由于身高的差距,堪堪只瞧见他被皇后刺伤还在流血的手背。她赶紧掏出秀帕,要去给赵凛包扎。
赵凛灵巧的躲过,后退两步朝她一礼,匆匆出了宫。
积雪被踩得吱嘎作响,王昭仪手还没来得急收回,站在原地痴迷的盯着他高大的背影看。
大宫女燕玉过来提醒她:“娘娘,咱们该迁宫了。”
年轻的王太后娇媚一笑,用力笼紧了身上的斗篷。
京都的雪下了整整三日,将一切肮脏都掩盖住。
小皇帝先登了基,然后配合礼部尚书和鸿胪寺住持完皇帝和皇后的葬礼。一切在赵凛的谋划下有条不紊的进行了。
如此过了一个月,等帝妃合葬到皇陵后,小皇帝的登基大典又提上日程。登基大典过后,小皇帝第一日早朝,下旨封王昭仪为王太后,升冯乐为大太监总管,封赵凛为大业首辅,协助圣上处理政务。
才安生不就的六部彻底不干了,陆尚书更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辱骂赵凛,之后六部齐齐称病,不上朝不入内阁,不理朝中一切事物。
他娘的,当初说得好听,只要配合把徐有松拉下台,首辅之位就在六部中出。
结果他赵凛截了胡!
他赵凛要后来居上当首辅是吧,那就让他好好当。
看他一个光杆司令能干什么,骂不过打不赢还累不死他!
六部安安稳稳在家待了三日,等着看赵凛的笑话时。陆尚书直接被京兆尹的人拿了,理由是他在国丧期间喝酒吃肉还□□,被亲儿子陆坤告发。
证据确凿,陆尚书被革去官职圣上亲自下旨斥责,户部尚书一职破格提拔由陆坤顶上。
赵凛之后又上书皇帝,建议废除世家举荐制,所有官员一律按照科考结果来委派官职。在岗的官员也要考核,年末考核不合格者降职或罢免处理。
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尸位素餐的世家扶持的官员都吓尿了。
其余五部人人自危,觉得赵凛这是要对他们世家下手了,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几人聚在一起商议过后,觉得应该先下手为强。由六部的人组织手下的官员,当朝参赵凛专权独揽,陷害忠良,用人为亲。
妄图颠覆大业的百年基业,动摇国本。
最最最关键的一点,得找个能镇得住赵凛的人来压阵。
众人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赵凛的老师,长溪青山书院的顾院长。
顾院长当初被卖到荆州金矿场的事是被赵凛瞒了下来的,众人还停留在顾山长不太喜欢这个弟子,三番两次告诫这个弟子的印象里。
刑部顾尚书主动承担起了这个重任,借着祭祖的由头,带人亲自去请了顾山长。
赵宝丫打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告知了赵凛,担忧问:“顾爷爷不会真来吧?他来会不会很凶的骂人啊!”
赵凛挑眉笑容诡异:“定然会骂人的,搞不好还会打人,至于打谁也不一定了!”
赵凛只当不知道这回事, 任由顾尚书去请顾山长。
四月初,顾尚书一行人祭祖回来,果然把顾山长请了来。赵宝丫急得不得了, 等她爹去上朝了,就偷偷跑到云亭侯府, 央着陈慧茹带她入宫。
陈慧茹有诰命在身, 按大业律法, 是可以直接递牌子进宫的。
陈慧茹这日娘家正好有事,只得让身边的婢女红珠带两人进宫。如今皇宫里禁卫军、羽林卫、十二监连同太医院都有赵凛的人, 她倒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