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儿奴大佬早夭的闺女—— by姜红酒
姜红酒  发于:2024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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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极耗心力的,赵凛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足足半个月,期间上朝都没去。
老皇帝倒是没说什么,只以为他被徐首辅弄得焦头烂额。而徐首辅本人就有些不淡定了:这赵祭酒什么意思,说好下次见面给他答复的,这是在躲在他?
他不在朝中,又没出门,虽有耳目,也实在难知道赵凛在干嘛。于是找来脑袋、腿脚已经好得差不多的齐铭问询。
齐铭摇头:“我也不知啊,半个月前还瞧见过赵祭酒,从前瞧着他人还不错,那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瞧见我,正眼都没带瞧的。之后就没瞧见他了,听我儿子说他也没去国子监,一直待在家呢。”他说着撇嘴,“一个大男人,整日窝在家里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绣花生孩子呢!”说完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徐首辅拧眉,开始又有点看不懂赵凛了。
但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一种不被掌控,暴风雨前宁静的憋闷感。
徐首辅沉吟两秒又问:“你觉得这赵凛如何?”
齐铭脾气爆,他一问声音就大了:“长得人模狗样,先前我儿和陆老贼儿子的事,我还以为他在偏帮我。后来总觉得他在故意灌醉我,害得我被夫人打折了腿,你不知道多痛……”
他正喋喋不休的控诉时,许庭深匆匆朝后花园的凉亭走来。
等走近了,徐首辅见他一脸凝重,连忙问:“怎么了?”
许庭深立刻道:“我书房的私章被人动过,我总觉得不太好!”
徐首辅拧眉:“私章?你如何知道被动过了,不是你自己用过或是你家里人不小心动到了?”
“绝无可能。”许庭深眉头几乎打结:“你不是不知道我有点强迫症,不管是放置私章的木盒还是私章放在木盒子里的角度,或是私章沾染印泥的多少都有严格控制的。先前我用过一次摆放得很好,今日一早我拿出来再用时就发现不对劲了。思来想去,想了一早上还是觉得不对。”
“而且,从昨夜起,右眼皮就一直跳……”
“私章?”徐首辅静静的掰动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忽而想起那日赵凛像他求字,提醒他印章又盯着他私章看的画面。玉扳指转动停下,他突然蹭的站起来,侧头问齐铭,“你那日喝醉身上可有私章?”
齐铭立刻点头:“有的,我的私章从不离身。”他啧了一声,“说来也奇怪,那日被夫人打断腿就没摸到私章,我以为是夫人给我放起来了。没想到追着我那逆子打时,那私章又掉了出来,害我把头磕破了。”
徐首辅眉头越拧越紧,最后几乎打结:“只怕这赵凛接近我们不是为了对付六部,是想从我们身上弄到私章。”
齐铭还没反应过来:“弄私章干嘛?”
“私章就是一个人的身份象征,一旦有人拿了我们的私章伪造什么信件,如果字迹一样的话,那所有人都会认定就是我们干的。”许庭深神情更凝重了,“我记得先前赵凛帮陆老贼儿子陆文锦代写一事,他模仿他人笔记就是一绝。”
齐铭愣了片刻,突然卧槽一声:“你们是说赵凛那厮再偷我们私章想伪造信件?他伪造什么?不会伪造我们通敌叛国或是造反吧?”
“倒不至于这么没脑子。”凡是都要有据可依,人在家中坐,仅凭一纸印有他们私章的书信,说他们通敌卖过不会有人信的。
怕就怕……
徐首辅抬头问许庭深:“先前让你找人去荆州查赵凛老底如何了?”
许庭深:“这个赵凛底子倒还算干净,农户出生,自幼丧母,父亲也在荆州鼠疫后死了。早就和家里断了亲,继母不久前也过世,有个断腿、缠绵病榻的弟弟,估计也快死了。在长溪还有个开酒楼的妹妹,再有就是他女儿了。没挖出任何可以钳制他的……”他顿了顿,突然又道:“但我们的人发现了个可疑的人,暂时还不确定身份,我让属下把人押送回京都,不日就能到。”
长久的沉默后,徐首辅朝齐铭道:“准备准备吧,明日一起去上朝。”一切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架势,只怕不能够在赋闲在家了。
齐铭困惑:“不是说要晾一晾皇帝吗?”
徐首辅深吸一口气:“再晾下去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待会老夫让人把徐府失窃,丢失私章的事传出去。明日一早,你们同老夫一同上朝,让皇帝严查盗窃之人。”
若是私章丢了,有人伪造什么信件也就说得过去了。
只是当天不凑巧,城南一座废弃的宅子里突然传来呜咽声,门口的石狮子眼角也流出血泪,许多百姓跑去围观。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个事,徐府遭贼一事完全被掩盖了过去。
鬼神一事总要叫活人更容易引起百姓的兴趣,任凭徐府的人如何宣传自家失了多少珍宝也没人搭理他们。甚至有人说起时还道,不会是和城南的宅子闹鬼有关吧?
翌日一早,百姓再去看,发现城南废弃的宅子大门上写了个大大的‘冤’字。
徐首辅穿上官服出门时,听到这个消息,隐没在袖子里的手开始发颤,整个人浑身冰冷:城南那座废弃的宅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他老师,前冯首辅的宅子。
当年他曾无数次去过,还曾在哪留宿过。
他惶恐,不再去想赵凛偷盗私章一事,开始想城南闹鬼的事。
他是绝对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的,若是真有鬼,估计被他害死的人能日日缠得他不得安宁!
那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了!
巍峨皇宫薄雾重重,徐首辅在前,许庭深和齐铭在后,三人身后跟着一众徐党官员。与六部一党的官员,齐齐聚到了大殿石阶前,互相对峙。
陆尚书叉腰挺胸,最先开口嘲讽:“徐首辅这是被吓来上早朝了?呵呵呵,城南闹鬼,只怕这鬼找的是你吧?”
齐铭脾气爆,当场就怼了回去:“胡说八道什么?也不知是哪个孙子在装神弄鬼!”
双方剑拔弩张,早秋的风吹起诸位大人的官袍。
大理寺卿邢大人大步而来,他身后还跟着多日未出门的赵祭酒。
徐首辅眼睛微眯,整个人都警觉起来:赵凛这厮误导他,分明就和他的死对头邢大人无比熟悉。
他大概猜到他们想干嘛了。
徐首辅眸子阴沉,眼里已经有了强烈的杀意!
大殿的门吱嘎一声开了,大太监手持拂尘,高声唱着开朝。诸位大臣分三派鱼贯而入,跪下三呼万岁。
老皇帝喊了平身后一眼瞧见最前面的徐首辅,对赵凛不禁又另眼相看。
徐首辅抬起步子正要先发制人要求彻查徐府被盗一案时,他左后方的大理寺卿邢大人突然上前两步,把他撞开,砰咚一声跪到御前,高声道:“皇上,臣恳请替前冯首辅翻案,冯首辅冤枉啊!”
他话一出,老皇帝脸就沉了下来,整个朝廷官员哗然。
徐首辅、齐铭、许庭深三个人都面如土色。
老皇帝喝道:“案子都结了,怎么就要翻案?”这案子是皇帝亲自督办的,如今要翻案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龙庭之声震耳欲聋,邢大人不为所动,重重就是三个响头:“昨日冯家废弃府邸有人呜咽,门口的石狮子无故流出血泪,大门上更是写了个大大的冤字!皇上,前冯首辅有冤!”
“徐首辅因一己之私陷害恩师,令他被万人唾骂,含恨而终!前冯首辅有冤,臣恳请翻案!”
六部的几个老狐狸一听矛头指向徐首辅,立刻明白机会来了。
纷纷跪下,磕头:“皇上,昨夜前冯首辅废弃的屋子闹鬼一事我们也知晓,定是有莫大的冤屈啊!还换皇上替前首辅翻案,还冯首辅一个公道,还当年惨死的百姓一个真相!”
“皇上,石狮涕泪,鬼魂喊冤,不得不查啊!”
“皇上,当年之事确实太过草率,臣请求给冯首辅翻案!”
“臣复议!”
“臣复议!”
“……”
不过顷刻功夫,整个朝堂跪下去了一大片。
老皇帝拧眉,想呵斥,却又呵斥不出口。
齐铭脾气暴躁,上前一步跪下,嗓门大得像打雷:“皇上,当年这案子证据确凿,仅凭一些闹鬼的传闻就翻案委实太过荒唐,臣觉得不妥!”
他一跪下,徐首辅一党也纷纷跪下:“皇上,徐首辅说的在理,确实不妥!”
“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皇帝定的案,怎么能说翻就翻!”
两派争得不可开交。
一直没说话的徐首辅往前一步,跪到邢大人并排的位置,朝着皇帝郑重一磕头。然后背脊笔直,清傲的抬头面对圣颜:“皇上,再讨论要不要翻案前臣想让诸位大人见一个人。”
六部的人看向他,不知道他要卖什么关子。邢大人蹙眉,赵凛右眼皮莫名的开始不住的跳动。
老皇帝私心里是不想翻案的,不说这案子是他定的。翻案了对他没有半分好处,反而会有人说他薄待功臣,说他不是明君。
听徐首辅这样说,立刻问:“什么人?”
邢大人插话:“皇上,我们现在说的是替冯老翻案一事,徐首辅这是心虚,故意转移话题!”
徐首辅侧头瞧他:“邢大人,老夫并非转移话题。这个人就是和天禧十九年贪污案有关!”
朝堂上议论声此起彼伏,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肃静!”老皇帝高声道,“人呢?把人带上来吧。”
徐首辅看向许庭深,许庭深朝皇帝一拜后道:“皇上,人被都察院的人押在皇宫外,烦请派人去通传,把人带过来。”
老皇帝朝大太监看了一眼,大太监会意,小碎步穿过满朝文武往大殿外走。朝守在外头的禁卫军统领嘱咐了几句,禁卫军郭广陵想了想,招来守在不远处的霍星河和姜子安,让他们二人去宫门口一趟。
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待,赵凛右眼皮越跳越快。足足一刻钟过后,终于听见外头有小太监通传。
众人齐齐往大殿外看去,人还未到就听见一阵铁链拖动的叮当声,紧接着一个蓬头垢面,清瘦佝偻的人逆着光缓步跨进大殿。
太阳有些晃眼,众人一时间没看清楚他的面容。只看到他手上脚上带着的粗壮铁链,以及身上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
赵凛右眼皮终于不跳了,眼眸却应为震惊略微放大,紧接着手上的笏板几乎捏碎。押送对方进来的霍星河摁住刀柄的手也在颤抖,极力克制住不乱动。
等那人往前走进,抬头直面天子时,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暴漏在所有人面前。
新进的官员可能不认识他,但跪在最前面的六部几个老家伙生生吓跳了起来。指着他结结巴巴的道:“冯,冯,冯首辅……”
“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高台之上的老皇帝一个没坐稳,几乎从龙坐上跌下来。还是吴大总管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才稳住。他浑身都在颤抖,指着已经跪在邢大人身边的人,嘴唇哆嗦:“你,你是人,是鬼?”
高台上下的人重重一叩首,脚链和手链撞击在冰冷的金砖之上发出叮当脆响。他再次抬头,眸光中无悲无喜,声音高远平静:“罪臣冯元德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活的!
朝堂上所有认识前冯首辅的人惊吓过后都炸了!
十几年前斩首的冯首辅居然活着!
这就不是翻不翻案的问题了,这是欺君的问题!
六部才因为可能打垮徐首辅兴奋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这人怎么就还活着!
邢大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愣愣的看着身边的人!
等反应过来后所有人都看向高坐之上的皇帝,这个时候的皇帝已经从惊吓中慢慢回神。意识到下面跪着的是活人,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起来,最后转为铁青。
喝道:“冯元德,你居然还活着!说,当年是何人帮你欺君,帮你假死!”这简直是在挑战他的皇权。
此刻已经没有人记得要翻案的事了。
跪在最后左后方的赵凛拧眉: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徐首辅这个老狐狸居然在这个节骨眼找到了权道长!
即便如此,他也休想把翻案一事就这么压下去!

第145章 145
赵凛上前几步, 跪到权玉真身前,从袖子里掏出一物呈上。高声道:“太妃临终前交代臣给她操办身后事,因此曾与臣先皇的丹书铁券。臣请求皇上暂时饶前冯首辅一命, 准其翻案,若是案情有冤, 他本就不该死就没有欺君一说。若是案情不冤, 也显得皇帝仁德、明察秋毫, 再追究其责任也不迟!”
众人齐齐看向他高举的手,那确实是先皇的丹书铁券!
只是, 太妃能送给他才有鬼!
徐首辅一党的人咬牙切齿:但太妃已死, 谁也不能拉出来同他对峙!
老皇帝盯着那丹书铁券拧眉:先帝确实给过庞太妃一则丹书铁券, 也没说其余人不能用。
赵凛趁着徐党没反应过来的功夫继续道:“况且大业有律法, 不管是新案还是旧案,一旦朝堂之上有半数人认为要重查或是有必要翻案, 这案子就必须重新彻查!”
“皇上,既然六部的大人都认为这案子有异, 定不是无的放矢。”他回头,“陆尚书、顾尚书、苏尚书、花尚书、李尚书、陈尚书, 你们都是当朝肱骨, 又是内阁重臣。定不会拿自己头顶乌沙开玩笑的是不是?”
被点名的六部尚书齐齐抖了一下:这赵祭酒就是在明晃晃的威胁他们啊!
是说今日要是不翻案,大不了玉石俱焚, 大家乌沙都不要要了吗?
这前首辅和他究竟什么关系,竟然值得他拿出丹书铁券又言语威胁六部!
不管什么关系,六部的人都知道,今日这翻案是势在必行了。不提赵凛的威胁, 这恐怕是他们有生之年唯一能把徐有松这老贼弄死的机会!
六部的人又齐齐把头顶乌沙摘下,冲着老皇帝又是重重一拜, 然后抬头态度坚决:“皇上,赵祭酒说得对,您是明君,有冤必申,有错必究。前冯首辅有冤,臣等愿意用头顶乌沙替他担保,求皇上翻案!”
退一万步说,就算最后冯首辅翻案没成功,皇帝也不可能直接把六部全部辞了,让徐首辅一人独大。
这不过就是威胁的手段罢了。
六部的人声势浩荡,老皇帝隐有纠结。
徐首辅拧眉,看向赵凛:“赵祭酒,你如此为前冯首辅说话,和他是什么关系?”他真是小看这个赵凛了,一通话下来又捧高了皇帝又威逼了六部。
现在看来,从一开始他就是有心接近徐家,意图替冯首辅翻案。或许更早,在长溪时他就知晓了冯元德的身份,已经密谋了数年。
这样一想,这人心机当真深城可怕!
亏得他还想给给机会让他做女婿,这种人就应该立马弄死。
否则将来会是心腹大患!
赵凛冷笑:“下官和前冯首辅能有什么关系,倒是徐大人和冯首辅关系匪浅。如此关系,徐大人非得阻挠翻案,莫不是心虚?”
徐首辅盛怒:“赵祭酒你胡说什么!”
赵凛:“下官如何胡说了,徐大人和静亲王一事还没捋清楚又掺和进了天禧十九年的贪污案,手倒是伸得长。以为这天下没有王法了吗,还是觉得皇上离不开您,就算您犯了再大的过错,皇上还是会派本官三顾茅庐把您请回内阁?”
这话拨动了老皇帝那根敏感的神经:这徐首辅确实有些恃宠而骄了,几次三番的请他回内阁,竟然敢甩他脸子。
他是天子,晾着他不是想反了天了!
老皇帝看徐首辅的目光明显不善起来,徐首辅也察觉到了,正要再辩驳。跪在那的邢大人突然脱下官帽拿出官印呈上,抢先道:“皇上,臣信良工的人品,臣愿意以官位和性命替他担保,若翻案后还认定他有罪,臣愿意与他同死!”
一直没说话的权玉真动容:被徐有松派去的人抓到的一瞬间,他是想过一死保全老友的。只是对方似乎察觉了他的一路,抓到的瞬间就困了他手脚喂了他迷药,把他当做货物运送至京。
到了京都,他明白一切都晚了,即便他死了,只要他尸体还在,皇帝就会追究当年的欺君之罪。
如今,只有翻案,洗脱他的罪责,才能保全所有人!
想到这,一直没说话的他朝着皇帝又是重重一磕,然后抬头,直面圣颜:“皇上,当年罪臣辅佐您登基,您曾许诺臣一个愿望,现在还作不作数?”
老皇帝当然记得,当年他登基,曾兴奋道:“良工对朕有大恩,朕无以为报,就许你一个愿望,只要不违背祖宗礼法都可提。”
只是当时冯元德拒绝了,只道:“臣的愿望就是国泰民安,皇上只要当个好皇帝,臣别无所求。”
时隔这么多年出尔反尔叫老皇帝恼火,但这种话说出来都叫人笑话。
就事实上说,他确实还欠对方一个愿望。
金口玉言,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总不好反口。再加上老皇帝确实有些恼徐首辅,六部又在给他施压。
这案子不翻也得翻!
老皇帝沉着脸下了圣旨:“天禧十九年冯首辅一案有异,令三司彻查此案!冯元德暂时押往刑部,由刑部负责主审,大理寺、都察院协助审理。徐首辅极牵连其中一干人等继续停职接受审查!”
权玉真暗淡的眼眸亮了起来,朝着皇帝拜谢。邢大人和六部欢欣鼓舞,也齐齐朝着皇帝叩拜,三呼万岁。
跪在那的徐首辅浑身僵硬,面如死灰,向来淡定的眸子终于露出点惊慌,然后沉默下拜。
徐党众人伏在地上,像哑了火的斗鸡。
赵凛冷笑:百因必有果,不是不报、时候到了,谁也逃不掉!
下朝后,权玉真由霍星河和姜子安带人押送刑部。一出宫门,坐上囚车就引来不少百姓围观,早有太监在告示栏张贴了翻案的皇榜。很快百姓都知道了囚车里坐着的是何人。
口口相传后,又引来了更多看热闹的百姓,将去往刑部的两边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云蜜儿趴在鸿运楼二楼雅间的窗口往外瞧,瞧见囚车往这边驶过来时连忙回头朝赵宝丫道:“姐姐,好热闹啊,囚车过来了。你快看,快看呀。”
她伸手去拉赵宝丫,赵宝丫好奇的凑到她身边往外瞧。起初只看到黑压压的人头,和远处不是很清楚的囚车。
禁卫军和刑部官差开道,这么大阵仗,也没听说什么大事啊!
沿街百姓议论声传了过来。
“这人是谁啊?”
“前冯首辅,天禧十九年大旱贪污了十万两赈灾银的那个。”
“啊,他不是被斩首吗?怎么还活着。”
“不知道啊,听说跑到青州一带当道士了!”
“他还有脸去当道士,当年害死了多少人!”
“皇帝不是下了旨重审那案子吗?会不会当年不是他干的?”
很多不明就理的百姓才不管这么多,他们只知道他们有亲人在那场旱灾中亡故了。囚车驶过之处不少人往里面丢菜叶子、破布,臭鸡蛋。
禁卫军不停的呵斥,但效果甚微!
赵宝丫帮她爹拿印章,并不知道他爹是要翻案,这会儿听到百姓的议论也没多大感觉。直到听到道士一词,她微微蹙眉,努力往囚车里看。
囚车越驶越近,囚车里的人蓬头垢面,道袍加身,盘腿靠坐在里面。被一颗鸡蛋精准的砸中额头,无意识的动了一下,腰间垂挂的小葫芦露了出来。
赵宝丫脸色瞬间变了:“师父!”她手里的糕点也没来得及放下,转身就朝雅间外跑。
坐在她对面喝茶的陈慧茹惊得站了起来:“宝丫,你去哪里?”
然而,赵宝丫压根没听见她的话,三步并两步往楼梯下跑,险些和上来的店小二撞上。她冲出鸿运楼大门,拨开人群往前冲。看到有人要准备丢鸡蛋、菜叶子,气愤的一把拍掉,大喊:“不许扔,不许扔,他没罪他是好人,你们不许扔!”
被推开的百姓不悦,本想回头骂人。一回头看见赵宝丫那张纯然干净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主动让开一点让她过来。
“师父,师父!”赵宝丫大喊,想越过官差的阻拦过去。
官差本就被乱砸东西的百姓搞得火大,看也没看她,伸手毫不客气的把她往后推搡:“后退后退!”
赵宝丫站立不稳,往后倒去。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霍星河瞧见这一幕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不顾姜子安的阻止,走过去一脚把那官差踢开。手快的将赵宝丫拉了起来,沉着脸斥道:“谁让你们随意推搡她的!”
那粗鲁的官差被踢得腰部剧痛,也不敢顶嘴,讪讪的后退两步。
赵宝丫扶着他的手站稳,一双眼睛通红,沁着泪花:“星河哥哥,师父……”
霍星河瞧着她这样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打断她的话,快速说:“我知道,你别急,先回家等着,稍后赵叔叔会回去。”少年高大,肌肤因为常年习武在外行走显出健康的麦色,此刻眸子里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说服力。
赵宝丫心知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后退两步松开了手,恰在此时陈慧茹终于带着小蜜儿追了下来。
霍星河这才放心,快走几步重新翻身上马,领着囚车往刑部去。
老皇帝之所以选了刑部主审也是有考量的,大理寺卿邢大人与冯元德私交甚密,都察院左都御史许庭深和徐首辅又是好友,都不适合主审。
翻案一事,刑部主审最适合。
囚车到了刑部,权玉真被押送进刑部大牢。霍星河选了一间最宽敞、干净、有窗的牢房。权玉真什么也没说,也没跟他说一句话,默默的走了进去。霍星河看着安静坐在牢房里的人,眼眸压了压,转身吩咐狱卒道:“这位乃是要犯,不可慢待,任何人不许乱用私刑,情况不对立刻上报到禁卫军。”
狱卒赶紧点头。
等转身往外走时,姜子安小声迟疑的问:“星河,我怎么觉得你情绪不太对,你认识冯首辅?”其实也不难猜,听闻冯首辅是在长溪被抓获,霍星河又是在长溪长大。
霍星河也没瞒着他,点头,又道:“我还是不放心,你派两个禁卫军的兄弟过来一起守着吧。”
姜子安答应,霍星河加快步子往外走,两人出了牢房,一眼便瞧见等候在石阶之下的赵宝丫。
霍星河三步并两步跨过石阶:“宝丫妹妹,不是让你回家去吗,怎么还在这?”他看了眼赵宝丫身后云亭侯府的马车,以及从马车探出头来的云蜜儿,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
赵宝丫急道:“我不放心,师父还好吗?我能进去瞧瞧他吗?”
霍星河:“你放心有禁军看守,但不能进去瞧他,最好也不要喊师父了。”他生怕赵宝丫不理解,又解释道:“总之赵叔叔和邢大人准备给权道长翻案,情况复杂,暂时最好避嫌。”不然对双方都不利。
赵宝丫点头:“知道了,我不来就是了。”
“我阿爹呢,他现在在哪?”
霍星河:“应该在刑部,你先回去吧,他晚些会回去,我也要回宫述职了。”
赵宝丫尽管担忧,还是很听话的回了云亭侯府的马车。霍星河站在那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姜子安走过来撞了一下他的肩:“喂,你家宝丫妹妹越长越好看了。”
霍星河回头剐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姜子安无语:“你这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夸一夸瞪我做什么?”
霍星河现在没心情和他开玩笑,一手肘拐到他腹部,骂道:“又想挨打了是不是?回宫!”
说着翻身上马,快速离去。
少年英姿飒爽,不少没散去的百姓追着他矫健的身影而去。
姜子安撇嘴:哎,霍星河这人就是拳头硬,脑袋一点也没开窍。
京都不少公子都垂涎赵家那姑娘呢!
青梅竹马不近水楼台先捞月,等被人挖了墙角就哭去吧!

尽管赵宝丫听话的回去了, 但她还是坐立不安。
小蜜儿察觉到她的不安,坐到她身边,伸手拉住她的手, 小声喊:“姐姐……”
赵宝丫极淡的冲她笑了一下:“我没事……”
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从第一次见她到现在, 陈慧茹就没瞧见过她如此紧张。她开口询问:“宝丫和那前冯首辅很熟?”
若是别人问, 赵宝丫定然不会说的。但她对陈慧茹有一种天然的信赖感, 而且打心眼里觉得陈慧茹绝对不会害她。
她问,她就答了。
“嗯, 他是我师父。”
陈慧茹诧异:“他就是你说的道长师父?”
赵宝丫点头, 着急帮权玉真说话:“师父人很好很节俭的, 他是绝对不会贪的。当年他自己都很穷还收留我和阿爹, 还给我买吃的,给阿爹买纸笔。如果没有师父, 肯定没有现在的我和阿爹。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她太激动, 陈慧茹连忙安抚她:“我信,冯首辅是个很好的人, 我年少时曾见过他。”在她像蜜儿这么大的时候, 就亲眼见过他施粥救济苦难的百姓。
先皇有九子,当今皇帝能在夺嫡中胜出, 几乎都是依仗这位肱骨之臣。
陈慧茹自小在京都长大,为人又聪慧,对很多事看得更通透。如果天禧十九年旱灾贪污案只是徐首辅有意的陷害还好说,但若是皇帝明知是陷害而故意放纵, 那么这次翻案就难了。
饶是这样想,她还是安慰道:“放心吧, 你爹和邢大人既然主动替你师父翻案一定不会让他有事的。”
赵宝丫也知道她爹做事周密,被她一安慰确实好了不少。
然而,赵凛这次却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他是万万没想到徐首辅会提前把权道长找出来。他前段时日挖空心思想着盗印章伪造书信,徐首辅也没闲着,想翻他老底呢。
他下朝后就去了刑部,刑部顾尚书也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赵凛和冯元德关系匪浅,不然也不会拿出好不容易得来的丹书铁券,又极力为冯元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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