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儿奴大佬早夭的闺女—— by姜红酒
姜红酒  发于:2024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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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宝丫迟迟没接,双手死死捏着手里写满字的册子……
她爹真的病了!
病了好久好久,如此严重还在隐瞒她。
一滴泪砸在了册子上,立刻在薄薄的纸面上晕染开一团。
小满慌了,又喊了声:“姑娘……”
书房里的管家和两个收拾的婢女也惊慌的看着她,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就哭了。

第183章 183
何春生忙完手头的事就回了赵府去找赵宝丫, 只是才进门不久,管家就告知他,赵宝丫去他府上了。
他略微诧异, 立刻又调转方向回了何府。
书童白芨一直在门口焦急的踱步,瞧见他下了马车, 立马迎了上去。
何春生把药箱递给他, 问:“宝丫来了?她人在哪?”
白芨点头:“来了, 在您的书房呢。”他欲言又止,神色有些奇怪。
何春生拧眉:“有话就说。”
白芨连忙道:“赵姑娘看起来不太对劲……”他也不知道怎么描述, “总之, 公子去了就知道了。”
何春生快步往书房去, 等快接近书房时, 他抬手示意白芨停下:“把药箱放到药房去,就不必跟过来了。”
白芨提着药箱匆匆去了, 他走到书房门口,门口的小满朝他行了一礼。他点头, 然后跨进了书房。
一进去就瞧见赵宝丫坐在窗口的案桌前,他惯常坐的位子之上。如瀑青丝垂在腰际, 发间别了一支他先前送的仿茱萸子步摇, 笔直的背脊瞧上去分外好看。
他眉间立刻有了笑意,边走过去, 边问:“宝丫妹妹,我方才还去赵府寻你,你怎么到我这来了?”
只是走到近前也不见赵宝丫回他,他疑惑, 目光先落到她面前的桌案上。那桌案上摆着他近日研究的医术以及药方子,但他每次出门都会把这些医书放在书架上摆好, 如今摆到了宝丫妹妹的面前。
他眸色微动,视线又落到了医书旁边的瓷白药瓶上——那是他给赵叔叔用的药。
恰在此时,赵宝丫抬头瞧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之下,一双眼睛肿的如同核桃,一看就是哭过,而且哭得很凶才会如此。
他心尖颤了颤,有种不好的预感呼之欲出,出口的声音也艰涩起来:“宝丫妹妹……”
赵宝丫双眼又迷蒙起水雾,抿着唇,梗咽开口:“我爹的病情现在如何了?不许骗我,如实说。”声音里带了点冷漠。
她果然知道了!
何春生开口就是先道歉:“宝丫妹妹,对不起,我不该……”
“我不需要你对不起,现在别和我说这个。”赵宝丫声音陡然严肃,“我爹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何春生见她如此,只得坐到她对面,长叹了口气后,才道:“不太好,赵叔叔是十几年前后脑被砸之后的后遗症。我猜测可能是先前后脑勺那一下造成颅内出血形成了血块,那血块压迫了颅内某一部分的经络,虽然令他过目不忘,但时日越久,危险性就显现出来了。”
“身体暂时没有其他的不适,只是健忘,就算我已经用针灸和药物在控制,也只是减缓他健忘的速度……他的记忆力好像在被蚕食,先是对近期发生的事记忆产生偏差,然后开始对周围的人或物淡忘,再严重下去,只怕忘记的事会越来越多,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赵宝丫鼻子发酸,她绞着手极力忍住又想落下的眼泪,希冀道:“可是,阿爹他记得我的一切喜好,小到我不吃葱都记得!”
何春生:“也许他对你感情深,下意识会单独存放关于你的记忆……但再恶化下去,迟早会忘记。”
赵宝丫抿唇:“还有别的办法治吗?宫里的御医、大业别处的名医呢?”其实她知道不太可能,春生哥哥的医术已经远超宫中御医了,又曾四处游历学习过,但凡有能医治她爹病症的,他们都不会拖到现在。
何春生只道:“你爹的病不宜四处张扬……”
“你别担心,我会想出办法的。”
眼看赵宝丫的眼泪又要落下,他心疼的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泪。赵宝丫豁然偏开头,冷淡的起身,转身就走。
“宝丫妹妹……”何春生追了两步。
赵宝丫回头警告:“不许跟来!”
她生气了,气他隐瞒她。
何春生苦笑,看得等她气消了再哄哄。
等赵宝丫走后,何春生立刻提了腰牌去了内阁,把宝丫已经知道病情的事同赵凛说了。赵凛手上的折子一不小心就撕破了,声音担忧又无奈:“还以为能瞒过去的……”
“哎,这丫头就是死心眼,她知道了又不能改变什么,还白白担心。我瞒着她也是为了她好啊!”他开始絮絮叨叨的为自己辩驳,说了一通后,定定的看着何春生,来了一句:“要不我先躲躲,你回去安抚安抚她?等她不生我的气了,你再派人来告知我?”
别看那丫头软乎乎的,平日里见人就笑,没什么脾气。
真生气起来挺恐怖的,他还真有点怕。
何春生接着苦笑:“她估计不太想理我,连多余的话都不想同我说。”
翁婿两个同病相怜。
赵凛语塞,颇为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是我连带了你,要不我两都躲躲?”
何春生:“要不您还是回去吧,宝丫妹妹正担心您呢。而且您还病着呢,她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冷待您的。”
赵凛在面对闺女的时候像来比较怂,硬生生躲到临近亥时才回家。
夜色昏黑,有风,他路过自家闺女的院子时特意看了看。确定里头已经熄灯了,才往自己书房去。摸黑到了书房,刚掏出火折子就被暗夜里一双莹莹发绿的猫眼睛吓了一跳。
火苗窜了起来,猫猫吓得喵一声叫,窜走了。
然后赵凛就瞧见自家闺女恼怒中红肿的双眼。
烛芯噼啪跳了两下,他直起身,摸摸鼻子,讪讪问:“还没睡呢?”
赵宝丫双眼开始蓄泪,抿唇委屈的盯着他。下一秒,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赵凛怎么也装不下去了,叹息一声投降,走到她身边,伸手摸摸她的发顶:“好了,多大了,还哭鼻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又没死!”
赵宝丫一听死字,哭得更凶了,抱着他的腰哭到打嗝:“呜呜呜,你和春生哥哥都太坏了。这么久了都不叫我知道。你们总绝对是为了我好,自以为是!我一点也不好呜呜呜,就我一像个傻瓜一样,阿爹都病得这么严重了,我还只想着成亲,呜呜呜……”
赵凛沉默得,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她的背。
等她终于哭够了,他才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不必太担忧,春生会治好我的。”
赵宝丫哽咽,抬起红肿的眼睛瞧着他:“嗯,阿爹一定会好的。但在这之前,我要日日跟着阿爹,我要做阿爹的大脑,帮你记住所有想记住的事,这样你就不用每次都掏小本本了。”她爹记忆力下降,万一那次忘记带多麻烦。
“你跟着我?”赵凛惊了惊,“你一个姑娘家,跟着我在朝堂上进进出出像什么话?”
赵宝丫揉揉还有些发酸的鼻子:“我有办法的。”
赵凛还当她是什么办法,直到次日,赵宝丫换了一身男装出现在他面前,他忍不住瞪眼。
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赵宝丫就道:“若是阿爹不让我跟着,我就日日在家哭,把自己哭死算了。”
赵凛:“……”哎,那自己作为威胁的他还是头一遭瞧见,可偏偏吃死了他。
“好好好,你跟着便是。”
赵宝丫这才破涕为笑,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去了国子监。刚到国子监的何春生瞧见她男子的打扮,也颇为惊讶,正要上前搭话,就被她一个冷眼给逼退了。
赵凛回头瞧了面色沉郁的何春生一眼,侧头小声道:“你生他的气做什么,是阿爹下了死命令,不许他告诉你的。他也是心疼你,知道告诉你也无用,反而会让你担忧。而且他为了给爹治病日夜不停的研究药方,胃病都不知道犯了多少回了,又要接手国子监,又要给小皇帝当伴读,还要忙婚事,照顾你。这孩子不容易,你气一晚上就算了。”
“我知他不易。”赵宝丫噘嘴,还是有些恼,“阿爹你不懂,就算事出有因他也不能骗我啊。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不好好晾晾他,他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我这是在为今后打算,您就别管了。”
赵凛啧啧两声:“春生这孩子也是可怜,要是他把我的病情偷偷告知你了,肯定也要被我责罚。哎,当真里外不是人!”
赵宝丫撇嘴,余光触及身后的何春生,他整个人焉哒哒的,看上去是有些可怜……
“阿爹你不许胳膊肘往外拐!”她说完愤愤不平的往前走。
赵凛同春生目光对上,无奈的耸肩,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何春生苦笑:哎,夫人还没娶上就先把人惹毛了,看来任重道远。
之后的数十日,赵宝丫日日穿着男装跟着赵凛进进出出。不管是进国子监还是宫里、内阁,她都不离左右。
她放出了自己养的全部的鸟雀,发动附近所有的小动物,搜集京城大小官员的一切喜好、弱点、秘闻。同她爹和春生一起,整理成档案册子,放在了国子监单独辟出来的屋子里。
然后花心思努力去记这些档案,总在她爹最需要的时候提点一二。
但饶是如此,赵宝丫还是发现她爹记忆力在不断减退。
比如进宫前想好今日要给小皇帝讲哪些课,面对小皇帝的时候就忘记了。看过的折子刚批注完又拿起来重新批,几个大人同他打招呼,他目光陌生而显得高高在上。
此举引来了很多人的不满,觉得他如今权倾朝野,整个人都虚浮、目中无人,实在太不像话。
尤其是当他目不斜视的路过刑部顾老尚书时,隐忍的顾老尚书爆发了。撑着老了许多的躯体在金銮殿上参了赵凛一本。
说他权倾朝野后狼子野心,当皇宫大内是他赵家的,公然带着女儿进出内阁这等机要之处就算了,还不尊老,把他们当空气,碰见了都当不认识,简直目中无人!
激情愤慨的骂了半天,结果一直抱胸作壁上观的赵凛,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来了一句:“你谁啊?这么老了不在家养着,在这瞎逼逼什么?”
他那眼神不像作伪,好像压根真的就不认识顾老尚书。
顾老尚书可不认为赵凛真不认识自己,他额头上被顾山长追打的包还在呢。
明显就是在羞辱他!
而赵凛很无辜,他是真记不起这个骂骂喋喋的糟老头是谁了!
在何春生煞有介事的提醒下,他哦了一声,道:“早说嘛,下次把官帽拉高一些,本官瞧见你额头上的包就记得了,你是被顾老追打的那个多管闲事的刑部尚书嘛!”
顾老尚书一口气没缓过来,直接厥了过去。
赵凛丝毫不讲情面道:“都病成这样了,就在家好好修养。刑部尚书一职就由刑部赵侍郎赵春喜暂代。”
有六部的旧人站出来强烈反对,若是从前,赵凛还会考虑这些人后面的势力,会顾忌一二。但他现在记忆力堪忧,压根不记得这些烦人的‘苍蝇’,下起手来毫无压力。
反对的全革职查办,再瞎逼逼的就拉到昭狱打一顿再说。
简而言之就是我有病,谁让我不好过,我就创死所有人。
克制的权臣一旦释放天性,反而叫人心惊胆颤,从前蠢蠢欲动的六部旧势力被他一通蛮力搅得七零八落,四散而逃,再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
所有人都觉得赵凛手段委实厉害!
下朝后,陆坤一路跟着到了赵府。好在赵凛还是记得他的,没下逐客令。
陆坤坐到正厅后,冷厉的眉眼里都带了爽利的笑意:“赵首辅这招实在是高,不若再帮下官一个忙,把陆家十几口全贬出京都,也省得下官碍眼。”
赵凛瞧着他,突然来了一句:“先前你让本官拉陆老尚书下马的十万两银子给了吗?”
陆坤莫名其妙,继而嗤笑道:“赵首辅,你够了!那十万两可是亲手交到了你的手里,怎么想装失忆不认账?”
赵凛:“什么装,本官可不记得。你若是有银子就再付一次吧,不然本官老惦记着你没给过,忍不住把你弄出京都就不好了!”
陆坤觉得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赵凛是继发疯后,开始不要脸的敲诈勒索了是吧!
而赵凛很无辜:他是真不记得啊!
哎,花、李两位尚书辞官前也没给银子给他吧?苏家散了后,苏家族人把家产上缴国库了没?静亲王府应该都搬空了吧?前徐首辅和前左都御史许庭深死了,家里有交赎银赎尸首吧?
好像都不太记得,要不把这些人都重新拉来问一问?

第184章 184
赵凛心里掠夺的因子蠢蠢欲动, 若不是有自家闺女日日在耳边念叨,定然已经动手了。
赵宝丫将当年静亲王府、苏家、徐家、徐家的卷宗都调了出来,摊到她爹的面前, 一一念给他听。最后又道:“阿爹,这些人都收拾过了, 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穷寇莫追, 否则容易反噬。”
赵凛胸中隐隐有股躁郁之气,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
他强忍着不适, 四下环顾一圈后问:“春生呢?”
赵宝丫:“最近朝廷不太安稳, 许多大人察觉出了您的不对劲。打了一棒子, 总得给个甜枣, 春生哥哥在忙着安抚他们呢。”
事实上,不仅六部残余的势力觉得赵凛不太对劲, 赵凛一党的同僚也觉得他近日性情多变。
时常出其不意,不按常理出牌。
这样以来难免人心浮动, 朝廷动荡。而何春生就像赵凛丢在火药中的稳定剂,永远情绪平稳的周旋在每一个怀疑不安的大人之中。
大理寺卿邢大人特意请了他去, 直接了当的问:“赵首辅近日可是有何事?怎么瞧着不太妥当?”眼见着何春生这个后辈又要打官腔, 他连忙道:“若是有什么事你也不必瞒着老夫,老夫自长溪就认识他, 又同他的半个恩师权道长是老友,能帮的自然会帮。”
若赵叔叔病情再次恶化,肯定很难再瞒住了。
何春生思虑一番后,捡了一半透露:“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近日事忙,身体出了点状况, 有些浮躁罢了。我已经再替他诊治,应该很快能痊愈,只是今后朝中事宜要请邢大人多担待了。”
原来是身体出了问题。
邢大人拧眉:“他一人身兼三职,老夫早说过他那样拼身体会出状况。老夫明日就上折子,将你提为国子监祭酒。你且让他放宽心修养,六部旧部的那些臭鱼烂虾老夫看着,出不了岔子。”
何春生道了谢后,又被赵春喜请了过去,等他应付完回到赵府时已经满身疲惫。还没来得及休息,又开始给赵凛施针疏通头部经络。
赵宝丫立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凛头上扎满了针,还有心情调侃她:“这么紧张做什么,只是针灸又不疼!”
听他这样说,赵宝丫才放松紧绷的神经,她目光一转就注意到何春生明显空荡的衣摆。
他似乎瘦了许多。
何春生施完针,不经意的伸手抵了一下胃。
赵宝丫眸光微动,颇为不自在的起身,错过他看过来的目光走到门口朝小满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小满就提着食盒来了,等何春生收拾好药箱,她就从食盒里拿出一份清淡的饭菜并一份热腾腾的粥端到了案桌上。
赵凛看到那碗粥,故意道:“我不喜吃粥,快让下人拿下去吧。”说着就要招守在书房外的小厮过来。
赵宝丫连忙制止,有些别扭道:“这粥不是给你的……”然后伸手把粥推到了何春生面前,也不看他。
何春生眸子亮了,伸手拿过食盒里的勺子,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暖暖的粥下肚,仿佛通身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谢谢宝丫妹妹。”
赵宝丫轻咳,看向别处继续不搭理他。
他和赵凛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无奈的笑起来。
连续的用药和针灸,赵凛状态看上去好了许多,至少这一整天都没认错人了。
赵宝丫很是高兴,夜里命人做了一桌子的菜庆贺。赵小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看着晚膳如此隆重,忍不住问赵宝丫:“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多好菜?”
赵宝丫:“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就是心里高兴。”
这一高兴,赵凛就想喝酒。赵宝丫拦着不让,给他盛了满满的一碗汤,又顺带给何春生盛了一碗。
用过饭后赵凛还想处理公文,被赵宝丫赶去休息了。何春生原本打算回去,赵宝丫主动开口:“天色晚了,你就在府上客房休息吧。”
何春生唇角翘起,跟着她走了一路去了客房,临到要入屋时,又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温声道歉:“宝丫妹妹,先前的事抱歉。”
月色下,他眉眼清俊柔和,态度真切诚恳。
赵宝丫提着灯笼不搭话,他继续说:“今后不会了,就算赵叔叔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一定会告诉你。”
赵宝丫被他的话逗乐,极力压住唇角的笑意:“知道就好,若是再敢骗我……”她捏着手做了个打人的架势。
这模样没有丝毫威势可言,反而有点软乎乎的可爱。
何春生一下就笑了,笑得真心实意,那是很纯粹的欢喜,清透地如月夜清辉。赵宝丫很短促的呆了一下,耳尖悄悄红了,小声催促:“你也快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跟着我爹去上朝呢。”
“好,你也早点睡。”何春生看着她走远,才关了房门,径自去睡了。
次日一早,赵小姑最先起来,穿戴好才出门迎面就和一个高大的人影撞在了一起,疼得踉跄两步险些跌倒,幸而对面的人及时拉住了她。
她站稳后,瞧清来人,诧异问:“大哥,你大早上急匆匆的干嘛呢,险些没撞死我!”
赵凛漆黑的眸子里慌乱一闪而过,环顾四周后,拉着赵小姑急问:“翠香,我们这是在哪?这院子瞧着陌生得紧。”
“这是我们家啊!”赵小姑一脸莫名其妙。
赵凛拧眉:“我们家?我们家不是同苏玉娘家在一起吗?黑雪呢?丫丫呢?”
赵小姑更加疑惑了:“大哥,你睡醒了吧?这是在京都,是先皇赐下的赵府。长溪那个家才是和玉姐姐家在一起的!”她上下狐疑的打量自家大哥。
“京都?先皇赐下的?”赵凛漆黑的眸子压了压,又见小厮匆匆追了过来,还有后院不太认识的仆从,整个人都有点发愣。
他艰涩的问:“丫丫呢?”
那语气太过沉重,赵小姑莫名也慌张了起来,连忙让人去喊了赵宝丫和春生起来。然后安抚的把人带回了住处,驱散好奇的下人,紧留日常跟着的小厮守门。
赵宝丫和春生匆匆来了,赵凛立刻起身,一把抓住赵宝丫,语气惊讶又愕然:“丫丫,你怎么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只是一句话,赵宝丫就察觉不好,眼里瞬间有了泪意。
昨日分明已经有所好转了,怎么今日突然就恶化得如此厉害!
何春生也神色凝重,伸手替赵凛把脉。
赵凛知道这种情况不对,他虽有一肚子的疑惑,但还是忍住了。
他的病情再也瞒不住了,赵小姑知道后眼眶也红得不像话,絮絮叨叨把他们这些年经历的事都说了一遍。
赵凛听后神色越发沉,嘱咐何春生道:“我这情况已经不适合上朝,你且先去替我向小皇帝告个长假,就说我风寒入体,多年旧疾突然爆发,恐要修养数月。”
何春生依言照办。
赵宝丫抱着她爹哭得双眼红肿,赵凛安慰她:“别哭,只是不记事而已,第二日你再同我说就是了,又不会死哭什么。”
赵宝丫哭得越发大声,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边哭边哽咽道:“我,我怕阿爹某天起来把我也忘记了……不记得有我这个女儿了……”
赵凛轻笑:“怎么会……阿爹忘记谁,也不会忘记我闺女啊!”
赵宝丫累眼朦胧:“那,那要是真忘记了呢?”
赵凛坚定道:“绝对不会。”
赵宝丫擦擦眼泪,又小声说:“……要是忘记了也没关系,我就来做阿爹的长辈,照顾阿爹。”
然而,事情总是往最不好的方向发展。
兵荒马乱的一天过后,第二日,赵凛起床就将下职翻墙进赵府的霍星河给打了,与以往教训小崽子磨炼他的手段不同,他眼里是真真切切陌生的杀意。
霍星河昨日当值,是瞧见春生进宫替赵凛告假才知道他病了。今日一早换职后就来了,不成想险些被掐死,若不是小黑疯狂叫唤,用狗脑袋去撞赵凛,他就真的凉了。
赵宝丫和春生匆匆赶了来,看到那场景都是被吓住。她伸手就去掰她爹的手,急切道:“阿爹,你松手,这是星河哥哥,你不记得嘛?他是你养大的,是你教的功夫,是你带到京都来的!”
“我养大的?”赵凛迷惑,手渐渐松开了,然后他一转头看见何春生时,立马又警惕起来,冷声质问:“你又是谁?”
何春生喉头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宝丫再也忍不住了,捂住脸蹲在地上崩溃大哭……
原本戒备的赵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的看着她:“丫丫……”
他蹲下来,伸手去摸她的发顶,声音小心翼翼:“丫丫,你怎么哭了,是阿爹哪里做的不好,还是说错话了吗?”
见赵宝丫一直哭,迟迟不说话,他急了:“你别哭,别哭啊……”粗糙的大手不断的去给她试泪。
园中鸟雀尽皆寂静矗立在枝头,小黑围着赵宝丫急得团团转,跟着呜呜咽咽……
何春生和霍星河静默的站在高墙之下看着父女两个,眼眶都有些泛红。
赵宝丫将心里恐慌宣泄而出后,终于不哭了,伸手擦了擦眼泪,冲着惊慌的赵凛露出个笑脸:“没事,就是眼睛进沙子了。”
赵凛明显不信。
接下来又是重复昨日的事,把他们这些年的经历大概都讲了一遍。
赵凛瞧着她犹有哭痕的脸,心脏一抽抽的疼,叹息一声后道:“丫丫,若是阿爹继续病下去就带阿爹回长溪吧,回到竹岭村,这样你就不必如此辛苦,日日同我重复这么多年的经历。”
“阿爹就算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会凭本能养活你的。”
赵宝丫又想哭。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是。赵凛即便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依旧是大业朝的首辅,皇帝的老师,整个朝廷的支柱。
大业世家和寒门的较量还在进行,科举改革才稍有成效,他不可能一走了之!
赵宝丫有些害怕每天睁眼了,她怕有一天一觉醒来,阿爹连她都不认识了。但不想睁眼还是得睁眼,好在这天清晨阳光明媚,一切无事发生。
她松了口气,带着小满往前院去,瞧见她爹院子的小厮顺口问了一句:“我阿爹昨日睡得可好?”
小厮连忙点头:“挺好的,就是睡得比较晚,方才小的过去瞧,还睡着呢,估计今日会稍微晚起。”
赵宝丫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让阿爹好好睡吧,等早饭好了再喊他。”说起来也是丢脸,昨日还要阿爹来安慰她。
她先去后花园喂了鸟雀,又摸了摸小黑几个毛茸茸的脑袋,然后剪了枝头最艳丽的几朵蔷薇花放到了正厅。浅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何春生提着药箱走了进来,瞧见她脸上也带了笑,温声问:“赵叔叔今日如何了?”
赵宝丫随口应他:“昨日睡得晚,还没起呢。”
“还没起?”何春生放药箱的手顿了一下,眸子里异样的光闪过。
外头小满喊了声:“姑娘,早膳好了。”
下人端着早膳依次进来,赵宝丫朝小满道:“你让严霁去喊阿爹起来吧。”
小满匆匆去了,隔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回来。赵宝丫正要起身,正门外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赵凛近身伺候的小厮慌乱的冲了进来,一进门就眼泪横流,惊慌的喊:“姑娘,姑娘,不好了,你快去瞧瞧大人吧!”
赵宝丫蹭的站了起来,怀里的猫猫被吓了一跳,喵呜一声跑了。
“我爹怎么了?”她声音颤抖,快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险些被门槛绊倒,幸而何春生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小厮惊慌道:“小的也不知,就是怎么喊都喊不醒大人。”
府里的下人听到这边的动静都谨慎又惊慌的观望起来。
赵宝丫已经问不出什么话了只管往前走,何春生扭头吩咐他:“你就不必跟来了,去告诉管家封锁赵府,告诫所有人不要乱说话!”
小厮立刻朝着前院跑,何春生护着赵宝丫一路到了赵凛住的院子,推开卧房的门走了进去。
屋内还点着他调配的安神香,袅袅的香烟在萦绕在榻前,衬得屋子里格外的寂静。
往日高大硬朗的赵首辅安静的躺在榻上,双眼紧瞌,似只是睡着了。
赵宝丫坐到床头,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喊了声:“阿爹……”
床上的人一点反应也无,依旧安静的平躺……
赵宝丫又急促的喊了两声,床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她开始用力的摇晃,伸手去拽她爹,最后绷不住哭嚎起来……

第185章 185
何春生眼眶发红, 伸手去拽崩溃的赵宝丫:“宝丫妹妹,别哭,别哭……赵叔叔没事, 没事,他只是睡着了, 只是睡着了而已!”
“睡着了?”赵宝丫努力克制难过, 仔细去看她爹, 发现她爹还有细微的呼吸,胸口还在跳, 身体也是热乎的, 甚至眼皮还在动。她焦急的把何春生拽到床边:“我爹还活着, 那你快给我阿爹看看啊!”说着又让小满拖了条凳子过来, 把人摁到了凳子上,泪眼巴巴的瞧着他。
“你先镇定下来。”何春生安抚她, 然后伸手细细给榻上的人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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