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既依靠着小胚生活,又畏惧害怕他的原因。
直到某天,巴吞家的人送来一个少年的头颅,说:“据说,他是第三个符合转生佛特征的孩子,被我们中途截下来了,将这颗头缝在小胚身上,我们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天啊,他们居然为了一个符合转生佛条件的怪物,杀了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兄弟俩绷不住了,想要崩溃逃走,却被巴吞家用生命威胁,只好硬着头皮将死人头缝了上去。
缝上脑袋后,原本就像人的怪物变得更像人了。
也更瘆人了。
他闭着眼睛,好像一个普普通通坐在墙角沉睡的少年,令人不自觉压低音量,不忍心打扰他。
“喂。”巴吞家的人威胁弟弟:“把电流连接上去,复活他。”
…是不是疯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连他们都知道,电流刺激尸体颤抖只是生物身体反应,并不是真正的复活。
可巴吞家的人好像坚信电流会复活尸体一样,强硬要求两人通电。
“少废话,快给我通电!”
匕首锋利的刀尖已经怼到了哥哥的胸口,再进一步就是刺穿心脏,看见死神了。哥哥没办法,只好按照以前玩闹的步骤,打开了自制电流开关。
可他没想到,电流被巴吞家的人偷偷改造过,已经不是以前小打小闹的程度。
他一打开开关,强大的、发白光的电流在房间爆发出来,一瞬间让室内人有置身天堂的错觉,他们被强烈的光线刺得无法睁开双眼,只要稍微睁开一些,眼睛里就会不停冒酸水。
在强烈的白光中,他们好像看到一个人形物体站起来,逐渐膨胀,张牙舞爪。
这是…成功了吗?
还是他们做出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等眼前发白的视野稍微好转,他们才缓缓放下挡光的手,看向小胚所在的地方。
等看清尸体的状态后,兄弟俩吓得跌坐在地。
——在没有人触碰的情况下,小胚从坐着的动作,变成了站着的动作。
原本空空如也的墙角,伫立着一个低头的人,这场面怎么看怎么瘆人。唯一值得安心的是,他始终低头看地面,并没有抬头看向创造他的人,让人搞不懂究竟是复活了,还是电流过大,尸体弹射的反应也更大了。
在场几人战战兢兢盯着小胚,不敢说话,连咽口水的动作都嫌太大。
一片寂静中,小胚抬起不属于他的沉重头颅,一张口,却发出咿咿呀呀婴儿一般的声音。
…这便是坟场新生儿传说背后,真实的故事。
小胚不是死人生下的孩子,事实就是,他整个人都由尸体缝合而成的。
巴吞家的人谎称他是少夫人的遗腹子,将小胚带回去,送进转生佛的竞选队伍里。
由于担心身上死人的肢体报废,他们准备了数以百计的替代品,就放在小胚房间的储物箱里,直到今天小胚反杀制作他的爸爸们,尸体集体出逃,才有了今晚夜色尸舞的疯狂景像。
回顾记忆至此,弥什猛然回神,窒息般地倒吸一口冷气。
再看向小胚的时候,她只觉得荒唐又可怜。
——小胚没有错。
巴吞家的人为了抢占转生佛的名额,将他制造了出来,却又不教会他人类该有的仁义道德,这才导致了今晚小胚的爆发。
他听见顷傅说自己有心,便开始思考,兄弟俩不告诉他爱是什么,是不是因为有心才有爱?
他割开爸爸们的身体,有心,割开自己的身体,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小胚没有心,小胚不想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时,小胚的目光锁定在隔壁房间的顷傅身上,说:“我也想要有心。”
小胚明明是开膛破肚的状态,却能灵活地从地上爬起来,往顷傅那边走去。
弥什连忙拦下:“你拿走顷傅的心,他会死的!”
“那又如何?就算是死了,也只是变成我这样,难道你觉得变成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吗?”小胚发出灵魂般的质问,弥什稍有回答不对的地方,顷傅便会跌入万丈深渊。
弥什口干舌燥,舔了舔上唇,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又或者说怎么安抚对方。
门外,顷傅房间里发出一声惨叫,紧跟其后的是骨骼叽里呱啦的响声——房间被压得更小了,厚实的毡布将顷傅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好似要把他装进小盒子里一样。
“啊——”
慢慢的,顷傅的惨叫声变小了。
他已经心疲力竭了。
弥什脸色更紧张了,着急阻拦道:“你快放开顷傅!别伤害他!”
“你很担心他?”
小胚歪了歪脑袋。如果忽略他下半身空空如也的躯干,竟然还有几分可爱。
他好奇地看着弥什的神色,说:“他和我又有什么不同,你为什么担心他,不担心我?”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小胚是怪物,而顷傅是人类啊!
当然,弥什不会说出这样的真话,免得刺激到小胚,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然而她的沉默并没有让小胚安心,反而让他自说自话地说起这三个月来的疑惑和不满。
“传说女娲捏出人类,可为什么我是两个坟头工捏出来的?我偷看过顷傅,他的身体很光滑,可为什么我却是如此难看?还有…”
小胚的“为什么”太多了,他的问题找不到答案,于是只能寄托在一颗心脏上面。
或许拥有一颗心脏,他就能成为真正的人类了。
小胚猛地推开弥什。
这具缝合出来的身体异常强壮,轻而易举就将弥什推飞出去。
弥什撞在门框上,疼得快吐血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胚朝顷傅的房间走过去…
小胚一靠近,这些青蛙跳动般的肢干像被天敌刺激到一样,迅速朝四面散开。他十分顺利地来到蒙古包门外,双手捏住蒙古包外墙的粗糙布面上。
他双手稍稍一用力,厚实的毡布就被撕开了。
从毡布中间掉下一个身体蜷缩的人型物件,正是顷傅!
极致的疼痛让顷傅没办法站起来,他只能卧倒在地上,尽可能蜷缩着身体,保护柔软的腹部,用坚硬的后背对着外面,抵抗小胚和他的替代部件的攻击。
但普通人的后背,对小胚来说,只不过是宣纸和纸的区别。
他只需要轻轻一个手指,就能从结实的后背里,将顷傅的心脏掏出来…
没什么好犹豫的。
小胚伸手,锋利的指甲缓缓伸向顷傅的后背。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顷傅脆弱的皮肤的时候,“扑哧”奇怪的□□撕裂声率先响起。
小胚整个人忽然轰然倒塌。
他的视线猛的下沉,上半身失去平衡地滚动,视野旋转着地乱晃,好不容易在某处静止下来,小胚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还站在顷傅跟前,上半身却“坐”在了这里。
小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被人拦腰斩断了。
而始作俑者正是弥什。
就在小胚走出房门,对顷傅的心脏虎视眈眈的时候,弥什咬牙捡起了这对死去兄弟的剔骨刀,追赶上去,一刀斩断小胚的身体。
小胚的上半身滚落在地。
视线正好对准了弥什所在的方向。
他怔怔看着弥什扶起顷傅,听着她紧张地问:“顷傅,你还好吗?”
顷傅紧闭双眼,没有回复,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弥什担心顷傅的身体状态,搀扶着他就要离开这里,先去安全的地方再说。
临走前,她转头看向小胚。
准确来说,是看向散落一地的尸块。
——如果放任这些尸块跟小胚在一起,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重新组合出一个满意的身体,继续留在禁地里,觊觎顷傅的心脏。
倒不如…
弥什慢慢抬起右脚,狠狠踩下去,纤细的手骨被她踩的稀巴烂。
这些尸块是经过特殊密法炮制,才能保持不腐烂的新鲜模样,但它们毕竟是历史久远的尸体,弥什重重的一脚踩下去,骨头瞬间开裂,碎得不能再碎了。
巴吞家的人再厉害,也没办法将碎成这样的尸体重新拼回去吧?
于是弥什如法炮制,将所有的尸块连同小胚的下半身都毁干净了。
一地尸碎狼藉。
弥什抬脚看了一眼,脚底全是粘稠的黄白组织物,虽然没有血,却也恶心得令人反胃。
她看向静静坐在那里的半截身体小胚,虽然很想连同他的上半身一同毁干净,但她还有问题,需要向小胚要一个答案。
于是弥什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做,扶着顷傅就走了。
“顷傅,坚持住,马上就到喇嘛的房间了!”
弥什打算将顷傅带到清乐喇嘛的房间里,在这个鬼地方,她只相信清乐。
然而回复弥什的,却是顷傅的一口闷血。
“噗!”
血液如喷泉涌出,染红不远处的暗色草坪。
弥什惶恐地看向顷傅,却眼睁睁看着顷傅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越来越像一个死人…
“扑通。”
顷傅忽然失去支撑,跌倒在地上。
弥什瞪大眼睛看向脚下,惊恐发现自己正在升空,一如往日她结束穿越回到现代的状态。
她要回去了?!
那顷傅该怎么办啊!
弥什用尽全力,朝顷傅伸手,却只抓到了一片虚空,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顷傅在死亡边缘挣扎,孱弱的身体匍匐在地上,任由生命流逝。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重新回到了现代。
同一时间。
小胚抖落上半身,那些世间最优雅的存在,全都积聚在他身上,然而这些美轮美奂的肢体间,往往横着一条粗大的粉红色疤痕,时刻提醒着他,这些美好的东西并不属于他。
他怔怔道:“为什么美丽的东西都不属于我,这双手是,这身皮肤也是,还有弥什也是——”
因为没有替换的肢干,小胚除了坐在这里等死,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他不怕死,他就是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弥什搀扶顷傅的亲密模样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放,顷傅依赖弥什的神态也在他眼前清晰无比。
越是回忆,他越是参透这份感情,对弥什的在意也越发明显。
小胚感觉自己也爱上了弥什。
这时,一只巨大的鼻涕虫从深潭爬起来,慢悠悠地经过。
小胚的目光随之落在现场唯一的活物上。
他一把抓住鼻涕虫,斩断它的头,将自己的身体连接在了虫子尸体上面…
停滞在半空的身体在重力的影响下继续向下。她即将跌下楼梯。
幸运的是, 她没有摔在坚硬的地板上,而是摔进了三岛的怀抱里。
“你没事吧?”
三岛眼眸里的担心凝为实质。
然而弥什第一反应不是检查身体,而是看向她绊倒的地方——她看到了!
失去意识前她分明看到了, 有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抓住她的脚踝, 害她从楼梯滚落下来。
这双手还很眼熟, 她应该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
狭小的房间里一览无遗,弥什将所有台阶间隙都看了一遍, 都没有看到印象中绊倒她的手, 仿佛一切都是从没发生过的幻觉。
是没发生过,还是她穿越后改变了?弥什不确定。
这时, 弥什忽然意识到不对,怎么只有三岛从楼上下来了?!
她坐在一楼地板上朝二楼张望,没见有人从二楼下来, 问道:“三岛,顷傅人呢?”
“顷傅他…”
三岛眼眸微微敛起, 未尽之语尽在其中。
他的反应看得弥什不禁紧张起来,“他怎么了,他不会是…”
弥什穿越前最后的记忆,是顷傅佝偻着身体摔倒在地上, 他当时的样子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能帮助他的人只有弥什一人。
她回来了, 顷傅该怎么办?不会是死了吧?
意识到这点的弥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原本顷傅能顺利度过18岁, 考上大学离开西藏,却因为她的穿越丧失了生命, 再也没有未来了。
就在弥什陷入迷茫无助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身影出现, 斜靠在二楼房门边上。
“慌什么,还没死呢。”
顷傅一如既往懒洋洋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候,更让弥什感到安心。
说实话,如果不是她们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她少说也得飞扑过去,给顷傅一个熊抱。
“你没事!”弥什瞪大眼睛,视线仔细盘查,发现顷傅全身没有一个伤口后狠狠松了一口气。
顷傅好笑:“怎么说我也是第十四代转生佛,总不可能没有你,我就死了吧?你救世主啊。”
…fine。
顷傅不愧是顷傅,一开口就是讨人厌的腔调。
他一开口,弥什心中所有对他的担忧全数消散,只剩下对他做中指的念头,“早知道就不管你,让你被小胚抓住,生生掏出心脏而死!”
顷傅也不生气,而是忽然正色。
“说到小胚。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需要知道。”
“什么?”
顷傅舔了舔唇,好像在回忆凭空出现的记忆,好半天才开口说:“小胚他…没有死。”
弥什没有反应。
关于小胚又没有死的事,她早有准备,原本想留小胚一条性命,拷问出关于巴吞家的事情,没想到关键时刻她突然回来,莫名放过了尸体缝合怪一条生路。
不过弥什也不慌,她将小胚的下半身和替代尸块都毁得一干二净,巴吞家再怎么人多势大,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找到符合转生佛标准的“零件”。
没想到,下一秒,顷傅语气沉重地推翻了弥什的侥幸:“你毁掉‘零件’,反而让他活了下来。”
弥什闻言震惊:“你说什么?”
弥什毁掉了小胚珍贵的下半身和搜寻多年的零件,他明显赶不上两个月后的坐床仪式了。
巴吞家的人过来接小胚。他们掀开血迹斑斑的蒙古包门帘,等视野适应室内昏暗的光线后,一个接一个地跑出来趴在地上呕吐。
十八岁的顷傅就站在不远处,看着静静伫立在那里的蒙古包,好像在看一个怪兽的巢穴。
最后还是喇嘛们找了一个小轿子,好方便巴吞家的人将小胚抬走。
摇摇晃晃的轿子在四名奴仆的努力下腾空而起,随风飘扬的软稠窗帘在顷傅眼前耀武扬威,在小胚完全离开禁地之前,飓风突然袭来,一举掀开轿内遮挡的软布。
于是顷傅看到了。
他看到小胚坐在轿子里,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他这么芳心萌动的笑容,就好像正在前往心上人的家中,期待与她见面的少年男孩。
以上便是最新出现在顷傅脑海里的,关于十八岁顷傅见到小胚的新鲜记忆。
值得重视的是,小胚满足的笑容,与顷傅记忆中他惨死的模样截然相反,让他有些茫然地说:“原本的世界里,喇嘛发现兄弟俩虐待小胚,他没能参加坐床仪式便被巴吞家的人带回去了,没多久就传来不治身亡的消息。”
这才是小胚原本死于非命的命运,却因为弥什的干涉,他活下来了,也变得更古怪了…
谁都不知道今时今日,小胚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事到如今,顷傅才能理解弥什的想法,一举一动便是一条生命的消亡,这换谁的压力不大啊?但比起精神状态的担忧,顷傅更担心的是…“今天是巴吞家少爷的婚礼。”
这是弥什早已知道的事情,早在穿越前不久,他们就看过新娘子的队伍。
弥什不以为然,脑海里却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等等,你是说巴吞家少爷。”
小胚是尸体缝合怪的事实,只有弥什和顷傅知道,那么世人认为的巴吞家少爷不就是小胚吗!
两人对视一眼,悚然爬上后脊骨带来酸意,也就是今日今时,一个尸体缝合怪正在迎娶新娘,巴吞家还在计划孕育后代,生下第十五任转生佛吗?
弥什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虽然她不知道新娘子是谁,但她不允许有无辜的人落入怪物之口,谁知道小胚会做什么?
“巴吞家离这里远吗?”
“远,但我是转生佛。”
佛出行的交通工具一路畅通无阻,偌大的西藏如自家后花园一样随意肆意。
这还是弥什第一次觉得当转生佛好,她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跑出房间准备前往巴吞家。只有三岛和顷傅站在原地,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遥遥对视。
三岛最先打破沉默:“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弥什,你的身体出问题了吗?”
顷傅挑眉,“这你也知道?真不愧是无限空间的道具。”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衣襟,看向自己的胸口。那儿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疤痕,正好在心脏位置,如今已被密密麻麻的粉色疤痕覆盖,可见当时做了多少次手术。
小胚也不是喇嘛大法师通知巴吞家的人接走的,而是他取走顷傅的心脏后,连夜逃出禁地,最近才逃回了巴吞家。
顷傅摸向自己冰冷的躯体,熟悉的怦怦心跳声消失了,一时间竟还有些惆怅,“我只是没想到,我少了一颗心脏居然还能活下去,三岛你最会看人了,你说说,现在的我是死人还是活人。”
三岛定定看了他好一会,视线在顷傅胸口逗留,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暂时还是活人。”
暂时还是活人。
也就是说,顷傅终有一死。
三岛表情严肃,可当死人顷傅得知这件事后,却意外地毫无感觉,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他这样想着,便笑出了声:“那挺好的。”
两人就好像在葬礼碰到的陌生人一样,严肃又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紧跟弥什的身后离开房间,往巴吞家的方向扬长而去。
巴吞家位于西藏一角,和顷傅家一样有一个巨大的宅子占据某个领地,门口挂上巴吞牌匾,从外观上看气势十足。
今天又是巴吞家少爷大婚,里里外外都贴着红纸红灯笼和各种喜庆的装饰物。
弥什在路上的时候还焦头烂额,以为是大家族的婚礼,应当很难混进去,抵达后却意外发现:巴吞家偌大的院子里竟然一个宾客都没有。
奏着喜乐的马队将喜轿放在院子中间后,竟然全离开了,一个来接亲参加宴会的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
弥什扒拉在墙头,远远看着停在院子中间的红轿子,内心的诧异不已。
她转头问顷傅:“怎么回事,这是西藏娶亲的习俗吗?他们把新娘子放在这里后,就全离开了,新娘子也没有从轿子里下来。”
“你确定里面真的有人吗?”顷傅反问。
不知道为什么,弥什竟然觉得这句理所当然的反问,带着些惊悚的意味。
如果没有人,他们又是吹乐,又是骑马,大老远把轿子从城外扛到了城北,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等着后来的新娘子自己进轿子吗?
弥什抿了抿唇,继续趴在屋檐上,观察这个过分安静的喜轿。
这时,一股莫名的风打着转吹来,拉着喜轿的窗帘微微颤动,掀起半面足以看到轿内的帘角。弥什赶紧聚精会神,小眼神直直往轿子里飘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当时当下的这个画面,像极了顷傅口中小胚离开的场景。
也是相似的微风,相似的帘角微动,时隔两年一模一样的画面,就像神明特地安排的戏剧。
好在轿帘吹开后,露出的确确实实是少女纤细的肩膀,还有她坐得笔直的优雅姿态。
里面果然有新娘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身形莫名让人觉得有些熟悉。
弥什松了一口气,催促顷傅、三岛道:“里面确实有新娘子,趁现在没有人,我们过去提醒她,让她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吧!”
说完后,她率先跳下屋檐。
双脚接触到水泥地面的时候,发出啪嗒闷闷地一声响,回荡在寂静无人的院子里尤其明显,可不知道是轿子的隔音太好,还是新娘子毫不在意有没有人来,她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你好,请问你是小胚的新娘吗?”
弥什隔着喜轿,试探地问。
可是轿子里的人依旧没有半点反应,似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弥什看向顷傅,示意他上前,顷傅又看向三岛,示意无限流道具先上。
三岛:…
懂了,道具的命不是命。
他上前掀开喜轿的门帘,拉开软布的瞬间,一个黑乎乎的物件直接从轿子里掠了出来。
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弥什还以为是轿子里的人跳出来发动攻击,第一时间将顷傅挡在自己面前,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新娘子从轿子里“掉”出来了。
新娘子穿着单薄的嫁衣,胸向下地倒在了地上,匍匐着,玲珑的腰身瞧着挺让人有好感的。她好像是抱着头滚下来的,所以三人只能在她高领长袖的嫁衣里看到半截白皙的脖子。
“你好,你没事吧?”
弥什善良,一边问一边将她扶起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这个新娘,弥什心中的熟悉感就越明显。
特别当她双手摸到新娘的肩膀,扶起新娘的时候,心中强烈的小动物直觉尖叫着让她逃离。
弥什被这样的感觉吓了一跳,猛地一松手。
新娘再次掉到了地上。
这次她终于不是匍匐的姿势,而是胸向上平躺着。
弥什低头一看,心里警报拉到极限,她的面上苍白内心疯狂尖——天,这个新娘居然没有头!难怪他们刚刚只看到了她的脖子,没看到她的脑袋。
但让弥什震惊的,不是对方是一个无头新娘,而是这个新娘的身型和她几乎一模一样!
她们站在一起,只是无头和有头的区别而已啊!
一想到这个是小胚的新娘…等等,弥什三两下扒光了新娘的衣服,果不其然在新娘的身上找到了缝合的痕迹。
小胚他…
他居然爱上了弥什,并在两年后缝了一具和弥什一模一样的无头怪物当作自己的新娘!
小胚从顷傅身上学到爱。
在那之后, 他深深记住了这种感觉,也记住了自两年前出现就此消失的弥什。
他从一个坟场千百具女尸身上找到和弥什相似的手,又在其他地方搜罗到弥什的腿, 身体, 将记忆中的弥什完美拼凑出来。
以小胚诞生同样的形式…
难怪马队放下喜轿就跑, 估计在漫长的送亲路途中,他们早已闻到轿内弥漫的腐烂尸臭味, 却碍于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的压迫, 不敢跑路,只能硬着头皮将无头新娘送到目的地。
弥什低头看向这具没有脑袋的尸体。
越看越惊悚。
除了没有头以外, 这具拼凑出来的尸体和她有百分百的相似度,就连肤色、胳膊肘粗糙处,还有在无限空间细小疤痕, 都被东一块西一块地拼凑出来。
得有多少具尸体,才能做到如此精细的程度?
弥什不敢细想。
偏偏顷傅还要提醒她:“这位看起来很眼熟的新娘还没有头。”
当然没有头啊!身体上的疤痕可以穿衣服盖住, 脸上一旦有疤痕,就不是记忆中的弥什了!
可弥什只有一个。
小胚从哪再找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脑袋啊?新娘脖子以上的地方就空着了。
顷傅看向装饰华丽的大宅,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在原先的时间线里,巴吞也娶亲了。”
——弥什穿越之前, 他们确确实实看到新娘队伍穿越马路, 总不可能在弥什还没见到小胚, 小胚就已经爱上她了吧?
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巴吞家确确实实有娶亲的计划。
可弥什不明白, 他们当初为什么要放出消息,称小胚死了?
她知道小胚是死人, 死人不可能再死一次,如果穿越前的新娘不是给小胚娶的, 又会是谁,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仿佛为了解答弥什的疑惑,微风带来窸窸窣窣的讲话声,有人正藏在偌大院子的某个房间里,低声又困惑地交谈着。
就好像第一天晚上,微风带来转经轴的卡顿声一样,弥什紧跟着风的余韵朝声源处走去。
讲话的是两个低头摆弄物件的女信徒,他们似乎忌惮于房间里某个可能会突然出现的存在,连背影都是紧绷的,手速飞快地将结婚用的物品一件件摆在台上。
其中一个胆怯发问:“少爷怎么突然回来了啊?…还变成那个样子。”
话音刚落,两位女信徒不知道回忆到什么,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另一个信徒咬牙切齿回复道:“不要再说了,小心被他听到了…”
“巴吞家真倒霉,无缘十四任转生佛就算了,好不容易娶到堪比玛丽亚自然怀孕的少夫人,却没想到刚定亲,就被少爷杀掉了。”
“那是给“死”去的他娶的新娘,为什么杀掉啊?”
“谁知道那种东西在想什么!”信徒左顾右盼,有好几次都差点发现弥什一行人了。
她再压低声音,说:“我只知道,巴吞家想重蹈计划,对外宣称新娘腹中孩子是少爷的遗腹子,将孩子当成第十五任转生佛培养…却没想到,失踪多年的少爷竟然回来了。”
“而且少爷在杀人的时候,曾大喊过:你不是她…新娘拼命道歉,不该在孩子来历上撒谎,少爷却全然不理会,直接伸手捏死新娘,掏出她腹中的孩子…”
弥什微微挑眉。
原来巴吞家娶亲,是为了十五任转生佛。
出于这个目的,没有碰过男人就怀孕的新娘自然是最适合的人选,没想到小胚的突然出现,逼得新娘说出真话后杀掉她…
因为小胚又另外想娶的人…
这下,巴吞家前后两世娶亲的原因知道了…
但令弥什觉得诧异的,不是巴吞对转生佛还不死心,而是顷傅撒谎了。
她冷眼看向顷傅,明明小胚是最近才出现的,为什么顷傅要撒谎说他被巴吞家的人接走了?难道她离开后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