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傅没有开口打岔,算是默认了。
弥什温言大惊,再次看向深潭——那个从根部就分叉的东西压根不是树杈,而是人的腿!!它就站在深潭里面,两条腿格外长,还没到耻骨的位置便穿破云层,所以看起来像巨树。
弥什顺着双腿向上看去。
恍然间,她想起顷傅说的“巨大的铁皮从天而降,这是只有佛,或者巨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难道巨人真的存在?
“这是其中一个符合转生佛标准的孩子。我刚刚说的死于非命,或许太含蓄了,准确来说他们死的特别惨,死状特别蹊跷。”
当年的坐床仪式,简直就一场在血上立的佛。
顷傅率先收回目光。
“转生佛的一生注定苦难, 所以我不仅有一个不幸的童年,还有糟糕的竞争对手。”
顷傅的话还是含蓄了,因为他受到的磨难, 比他口头上说的多多了。
“吱啦”拉链被拉开, 顷傅首次向弥什展现他赤.裸的后背。
盘踞在后背的蛇纹身懒洋洋走开, 从深沟浅壑的背脊爬到胸前,好让弥什看得更清楚一点。
除了这个语气词, 弥什不知作何反应。
哪有二十来岁的青壮年, 后背密密麻麻全是伤口,还都是长大后被撑开的疤痕的?
一大片煮熟的皱肉, 粉红色烧伤,还有刀剑划伤和伤痕,据说都是顷傅八岁到十八岁的伤。他那一大片蛇纹身无时无刻盘踞在上, 再加上他从不让外人站在后面,弥什才从没注意过。
见大家都欣赏好了, 顷傅轻轻一拉,衣服一盖,密密麻麻的伤痕再度被藏起。
“我能有这幅躯体,全拜他们所赐。”
顷傅对那边的巨树扬了扬下巴, 这也解释了, 为什么他对昔日同伴如此冷漠:“我不想成佛, 他们却很想成为佛, 于是便对更符合转生标准的我, 恶语相向,拳脚交加。”
“可为什么都在后背?”三岛问道。
眼中是清澈的愚蠢。
“因为席力图的衣服敞开胸口。”这个问题弥什会回答, 早在她前来西藏之前就搜过照片了,“如果他们在顷傅的胸口留下伤口, 就是在挑衅寺庙。”
顷傅点头,刚准备说话,就看到弥什一脸“臭小子,你居然也被霸凌了啊!”的表情。
顷傅一口气被梗住,不上不下。
他原本想直接忽略,脑海中却浮现谢裔那蠢蛋的样子,总觉得不解释的话就会跟蠢蛋划等号,于是他忍无可忍地解释了一句:“我不是被霸凌,我是懒得跟他们一般计较。”
“嗯嗯嗯,我知道了~”
谢裔也这样,这叫精神胜利法。弥什的语气敷衍得不行。
“当时我被寄养在养父母家里,小小年纪又被送到这里,没有靠山,自然要夹着尾巴做人…算了,跟你说那么多做什么,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就像现在,他成了佛,另外两人化为土壤里的养分,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呢?
此时夜色已晚,壮丽的晚霞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配上这两条直插入天的双腿显得惊悚无比。顷傅摆摆手,呼唤两人离开这里,表示先回市区里度过夜晚再说。
当天晚上,弥什和三岛没有回民宿,而是留在顷傅家里。
至于为什么呢…
弥什举起自己的右手,看向一直牵着她的男人,无语道:“非得这样吗?”
非得两人牵着手,一起睡觉吗?
“我有强烈的预感,跟你说完那俩死人的事情,你会进入新的灵感。”顷傅将手抓得更紧一点,以至于手掌接触的那一面皮肤,都生出稠密的汗珠了。
做出这么亲密的行为,他脸上正气凌然:“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跟你一起进灵感的办法了。”
弥什深呼吸一口,才勉强压抑心底的无语,她吐槽道:“情夫大哥,你都无限空间大反派了,难道就没什么积攒的道具,可以让你跟进灵感里吗?”
顷傅想了几秒,发现还真有一个。
“有一个叫里外世界的道具,可以把你的身体从里到外彻底翻一个面,皆时我抓着你的手,就能被你包裹在身体里面。听你听到的,看你看到的。”
可这样的话,弥什不就变成一个用内脏行走的怪物了吗?
果然是无限空间反派,道具都比常人要更惊悚一些。
弥什无语收回目光,努力忽视双手连接的地方,假装她只是随意抓住了一角被子。好在顷傅没有丧心病狂到要跟她睡同一张床,而是非常识趣地睡在地上,不然她更想揍人了。
“咔嚓,咔嚓!”
灯泡忽然闪了两下。
第一下的时候弥什瞬间睁开眼睛,确认环境没有异变,只是单纯的电线短路。
就当她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灯泡迎来第二次闪动,三岛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黑暗里,一双在黑夜中依旧闪亮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弥什:…
得,又来一个。
她皮笑肉不笑地问:“三岛,你来干什么?”
床前一动不动的人影发出沉闷得好像鬼的声音:“我担心你,所以我要时时刻刻看着你。”
左有佛子牵手,前有恶魔盯梢,有完没完啊!
弥什要爆发!
她一把将顷傅摔到三岛身上,将两人赶出房间:“你们!不准进入我的房间,如果我感觉要进入灵感了,我会提前跟你们说的!”
说完这句话,她猛地关上房门,发出“砰!”的巨响,至于顷傅和三岛是睡在她房间的门口,还是回到各自房间里休息,都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弥什躺回床上,被两人这么闹一闹,反而有些睡不着了。
她紧闭眼睛强行入眠,心头却有不安感围绕,仿佛屋外正发生一件假如错过遗憾终生的大事。弥什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去取外卖结果进入无限空间的时候。
对未知的好奇,强烈的不安感促使她从床上坐起来。
“哗啦哗啦”窗外传来转经筒的声音,断断续续,可持续进行。
什么声音?
这个点了,谁还在转经?
弥什顺着风带来的细微声音,走出了房间。房门没有顷傅和三岛,不知道是他们回房间了,还是提前发现异样已经找过去了。
“哗啦哗啦。”
转经筒的声音意外的抓人,好像小猫在挠心脏。
弥什原想找顷傅、三岛一起再过去,想了想,比起浪费时间找人,不如直接过去一看究竟。反正她什么都不做,只是看一眼而已。
她放低脚步的声音,捕捉着断断续续的转经筒声音一路转弯,终于来到声音发起的地方——一个隐藏在角落深处、好像柴房的黑屋子?
门口的铁锁是虚虚挂在上面的状态,里面有人。
弥什没有傻到走正门,她无声助跑后一个旋身爬到屋顶,然后像猫一样,在屋顶沉默徘徊,终于让她找到一个能看清内部景象,又能躲开外人发现的凹陷处。
她躲在那里,朝里看去。
“啪!”
弥什还没看清什么,首先就被巴掌声震慑了一下。
她定眼一看,只见一个瘦弱且衣衫褴褛,浑身都是沙子的女孩倒在地上,而打女孩耳光的人,正是顷傅养母。
养母一改在顷傅面前温柔善良的模样,倒插眉头凶狠怒目,颇有当初杀掉顷傅亲母的架势。她扬手一下又一下打在不知名女孩身上,嘴上刻意压低音量的骂声不断。
“都怪你,都怪你!我什么都想起来!”
“就是因为你,我们这么多年的计划才会失败,我当初就应该杀掉你!”
女孩是谁?
弥什眯起眼睛仔细看,首先排除这是顷傅的亲生母亲。
因为女孩明显和她是同龄人,只是常年瘠瘦的身体,和无论被打还是被骂都无欢无悲的面容,沾满黄沙的皮肤模糊了她的年龄,才会让人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
不管女孩是谁,顷傅母亲打她的架势…实在是太狠了。
她对着女孩拳打脚踢,俨然将对方当成破布娃娃一样对待,也不管会不会打出毛病来。
而女孩的反应也很奇怪,无论养母怎么打,她都一直拿着转经筒摇晃,看起来有点像是弱智。
终于再一次被打倒后,养母将她的转经筒打碎了。
女孩没了转经筒,竟然用尽全身力气,爬到养母的身边,抓着她的衣服,努力重新站起来。她就好像身后灵一样依靠在养母后背,对着她耳边说话。
弥什听不见女孩说什么,她只觉得这个画面过于恐怖了。
一个女孩浑身是血,无论被拳头打,被刀刺,还是被恶狠狠摔在地上,她都持续不断站起来,对着养母耳边说悄悄话。
窸窸窣窣,她说悄悄话的气音好像笑声,给这个画面增添几分诡异。
每当她贴在养母身边说悄悄话,养母明显更生气了,指着她面中喊:“你这个怪物!你这个被埋进沙子里两年都不死的怪物!”
什么,女孩居然被埋在沙子里两年没有死!这是合理的吗?
弥什忍不住聚精会神,仔细辨认房间里的对话,这时明明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竟然出现另一把声音!
“当初就应该流掉她。”
弥什吓了一跳。
最可怕的是,她压根没注意房间还有第三个人,仿佛直到这句话说出口,他才存在于世上。
只见房间角落里,走出一个男人,动作夸张地疏松着筋骨——正是至今没露面的顷傅养父。
他穿着如同教授一般温文儒雅的衣服,却一脚踩在女孩的脑袋上,说:“我那天是发疯了吧,居然听信你说的话,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随后还对自己的妻子冷嘲热讽:“我没想到,你身上还有母爱这种东西。”
养母冷哼一声,双手抱胸,终于不再打人了。
听到这里,弥什终于听明白了——这个女孩是这对夫妻的亲生女儿!
先不提他们为什么恶待子女,养父一口一个“流掉”的恶言,让弥什想起本应该挂在养母身上,现在却消失的婴灵符咒…
消失的婴灵符咒。
本应该流掉,却留下来的女孩。
也就是说…这个本应该变成婴灵的女孩,因为弥什的介入,成功活了下来。
这是否证明了…弥什进入的不是灵感幻境,而是真实的过去!
而她也并非没有改变历史,她改变了女孩的命运,让她没有被流掉,而是留下来了。
为什么?
弥什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女孩的命运会被改变?
她胡思乱想,视线一瞬不移地紧盯女孩,仿佛从意识到这点开始,弥什和女孩命运合二为一,她不自觉开始揪心女孩的生与死。
这样打下去,迟早会把女孩打死的。
弥什非常担心,正思考怎么转移这对恶公婆的注意,将女孩从他们手上救下来的时候…
“是谁!”
男人凶狠的声音骤然响起,在这个寂静的夜如同雷鸣响亮
弥什还以为自己行踪被发现了,又觉得不可能——以她的身手,普通人不应该发现她才对啊。于是她强忍着冲动没有动,就看到男人直直冲到她相反的方向,从门口角落里抓出一个男孩。
男孩都快吓尿了,脸上全都是水,他腿软地央求顷傅的养父母,说:“阿叔阿叔,是我小强。我发誓我不会把今晚看到的事情说出去,求你让我回家吧…”
求完男人后,男孩又看向养母:“姨姨,你平时最疼我——”
话还没说完,男孩就被割喉了。
这个平时应该跟顷傅养父母关系颇好的男孩,喉咙喷血地倒在柴房里,染红地上的枯草。
养父将弯钩大刀丢到一旁,看都没看小男孩一眼,仿佛对方只是一个生命中不曾相识的过客。也因为这样,他的脚终于从女孩头上挪开了。
养父拍拍手,说:“以后不要在这里教训小孩,这里也不安全了,另外找一个地方关她吧。”
在他说话期间,女孩再度从地上起来,如同蛇一样游爬到男孩身边,脸上没有对尸体的惧怕。
她冲着小男孩的耳边说话,窸窸窣窣。
弥什依旧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紧接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这个被割喉的小男孩死透的身体,居然重新恢复了生机,趴在地上小幅度颤抖,然后闭着眼睛如同傀儡一样站起来了。
就像僵尸一样。
女孩一直依靠在男孩身边,他站起来的同时,也顺势将女孩一并带着站起来了。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浑身是血地站在幽黑的柴房里,他们对面是一脸严肃面无表情的夫妻。女孩清澈懵懂的眼睛在房间里乱飘,最后定格在这对夫妻身上,手指比划一个三。
“三次。”
女孩说话了,她居然会说话?!
她对这对夫妻说:“我一共让人起死回生了三次,两次是出车祸的你们,还有一次是他。”
这对夫妻没有表情,同样也没有说话,明显清楚这件事情。这偏僻的房子里只有弥什错愕,这个被亲生父母拳打脚踢的女孩,居然是让这对父母起死回生的源头。
难怪三岛看他们是活人,难怪弥什从过去回来后,本应死去的父母再度出现了。
因为她,过去被改变,时间线被打乱。
这次女孩正面向上躺倒在地, 视线正好对齐屋顶上的弥什。
“咦?”她像是发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双手比做取景框,框住弥什的脑袋。
咯咯咯的轻笑声响起, 女孩脸上咧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弥什:…
被发现了, 这可不是好事啊。
她做着手势, 让女孩将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至少不要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可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 养父顺着女孩的目光发现弥什的存在。
他九十度弯曲的脖颈扭曲,凶狠的神情暴露无遗, 眼神里却浮现了几分再见故人的诧异。
“是你?”
养父发出令人不解的反问。
“谁啊?”养母诧异,学着养父的视线抬头向上看。
可弥什没给对方发现自己的机会。
她双手用力一拍屋顶,破旧的柴屋不堪重负, 应声倒地,全数压在养父和养母两公婆身上。
噼里啪啦的声响后, 全是尘埃的空气腾空而起。
两人同时发出惊呼声:“啊!什么东西?”“臭婊子你给我等着!”
等他们好不容易挥开压在身上的东西,这才发现,无论是弥什还是女儿都消失了。
弥什带着女孩飞快奔走。
一路上,被她夹在腋下的女孩出奇的安静。
身后是追逐和喊叫声, 这俩颠公颠婆居然污蔑弥什是□□信徒, 盗走顷傅的法宝落荒而逃。
随着他们的叫骂, 道路两旁的屋子灯光全数亮起, 人起床时窸窸窣窣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所有人都被他们骗了。
可想而知,接下来是一场苦难的战斗。
弥什咬紧牙关, 因为有所顾虑不敢停下,只得加快脚步。
这时, 女孩忽然说话了。
“放我下来吧。”
弥什猛地刹车,低头朝女孩望去。
只见她明明是以一个非常不自然的姿态呆在弥什的腋下,却好像坐在地上一般的舒服自然,甚至还对她这个挟持者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他们不会杀我,你放我下来,今晚才有一线生机。”
按照女孩的说法,如果两人继续往下走,是活不过这个晚上的。
一方面弥什相信自己的能力,不相信她一个无限空间出来的,还不能在普通人中带走一个人。
一方面,女孩展现出来的能力却又让她不敢小觑。
“你放我下来,他们不敢让我见到外人,一定会放弃追杀你,想法设法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女孩用最冷静的话,劝说弥什放弃她的安危,将她交给那对颠公颠婆。
她也不需要得到弥什的同意,弥什根本阻扰不了她,只见女孩如同蛇一样,从弥什身上流下去,扭曲着躺在地上。
她横躺在地上。如果不是早已知道女孩的身份,恐怕会以为她是一只穿了衣服的蟒蛇。
“姐姐,快走吧。”
女孩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弥什也不强求,于是点点头扬长而去。
也因为跑得太快,她没听到女孩后面还有一句:“谢谢你,你救了我两次,”
弥什纵身一跃,从窗台跳回自己的卧室里,躲在床铺里假装睡觉。
大概过了二三十秒左右,门外传来”嘎吱、嘎吱“的脚步声,脚步声听起来缓慢、笨重又警惕,不像是三岛或者顷傅的声音。
…更像是性格阴暗的养母。
弥什念头刚冒出来,余光就看到养母手拿小刀,推门而入。
她强迫着自己躺在床上没有动,放轻放缓的呼吸声,昭示着她一直在这里睡觉的假象。
弥什在赌。
——赌养母压根没有看到她的样子,赌这对塑料夫妇恶劣的关系也不会互通情报。
好在声音只有一个,看来,发现她的养父并不在这里。
他应该是带着女孩离开,另外寻找一个地方继续藏匿了——因为女孩的留下,追杀弥什的人,从两人变成一人,这大概就是女孩口中的“如此才有生路”吧?
纵然是接触过无限流,见惯灵异事件的弥什,也不得不承认女孩的古怪。
脚步还在靠近。
弥什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紧闭眼睛。
这时,古怪的微风在空气中悄然升起,紧闭双眼的黑暗中闪过一缕微弱的光。
不等身体反应,弥什一个旋身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正好躲过了养母正欲插在她面中的小刀。
小刀失去目标后,狠狠插在床垫上,刀面完全没入,连同柔软的棉床单也带进去了几厘米。
弥什站定后看向只剩刀柄的小刀,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冒出。
差一点…
弥什后怕不已。
如果不是她察觉到怪异,立刻放弃伪装,从床上跳开,这把匕首就不是现在这样插进床垫里,而是完全没入她柔软脆弱的脑子,直接将她弄死在这里了。
奇怪,又没见到她的样子,为什么要迫害她?
弥什这才把目光从匕首上收回来,看向养母,养母似乎也很诧异她居然没有睡着,皱着眉头。
她先是用力拔出小刀,发现拔不出来后,干脆放弃匕首,转身拿起了房间里的装饰水泥花瓶。
养母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弥什的脸,说:“我也想起来了,二十年前,我们见过面,对吧?”
弥什沉默。
因为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穿越的不是幻境而是现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而她的沉默,落在顷傅养母眼中,似乎变成了一种挑衅。
“当初看到寺庙将你吸走,我还以为你是她的灵魂,是她的前世灵体,才选择将她生下来。可我没想到你居然是其他人…”
养母说这段话的时候,咬牙切齿,可想而知她今时今日再看到弥什的时候,有多生气。
弥什还是消化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东西。
——弥什被寺庙吸走,从过去回到现在的过程,正好被顷傅养父母看到,他们不知道“穿越”,所以误以为她是小女孩的前世灵魂。
出于尊重转世因果的宗教理念,俩夫妻放弃流产,将女孩生了下来。
这样错误的认知持续到今天,被女孩复活的养父母再次见到弥什,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当天晚上,两人找到女孩,又羞又怒地恨不得弄死她。
这也是为什么,养母再见到弥什,明明不知道她也在现场,也要杀了她的原因。
她在报二十年前的仇。
养母挥舞着巨大的水泥花瓶,在空中划出一条笨拙的线,即便她有多凶狠,本质还是普通人,弥什全靠后退就能躲开她的攻击。
“阿姨,我劝你冷静一些,顷傅可就睡在隔壁。”
弥什知道她不想让顷傅知道她的真实性格,于是故意提起他,威胁养母。
然而养母却露出得意的表情,说:“我能将一个秘密瞒二十年那么久,你以为我是个蠢货吗?早在晚饭的时候,我就偷偷给他们下了药,现在可能睡得跟猪一样…”
养母高举花瓶。
“贱人,去死吧!”
突然,暴吼戛然而止,女人怒目圆睁的脸也因此定格。
“咳咳怎么会…”她发出破碎的气音,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低头,看向自己被捅破的胸口。
鲜血好似喷泉冒出,在房间里形成一股又一股血红色的浪花。
因为没了力气,养母双手一松,花瓶落地,
巨大的瓷器破裂声过后,碎片撒得满地都是。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上半身折叠成一百八十度,朝胸前那空荡荡的洞里望进去——洞里有一只眼睛,正沉默无言地看着她。
三岛在凝视。
期间,弥什一直警惕地盯着养母,生怕她下一秒再次复活了。
可惜没有。
养母的生命力肉眼可见地消散,面色苍白得瘆人,一副弥留之际的样子。
“嘿嘿嘿…”
临死之际,忽然,她发出莫名的愉悦笑声。
面上五官也从紧皱眉头的凶狠,变成松驰的微笑。
这下轮到弥什的眉头紧促了,她眼睁睁看着养母好像了却了一桩心愿似的,身体向后一倒,发出“轰”的一生尸体倒地声后,就彻底没了呼吸。
直到她没了动静,弥什才慢慢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养母的尸体。
与此同时,据说被下药睡得跟猪一样的顷傅和三岛也过来了,面上压根没有睡容,精神得很。
三岛都不是人,迷药对他无用,顷傅就更不用说了。
早在被下药的牛奶端到他面前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用其他牛奶代替了有迷药的牛奶。
顷傅看着养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压根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凶神恶煞喊着要杀人的女人,是自己从小到大连蟑螂都不敢打的妈妈。
这让他心情复杂。
对母亲的怀疑,冲淡了母亲在自己面前第二次死亡的悲伤。
顷傅蹲在养母身边,一言不发,只默默合起了她那死前因为兴奋而弯起的眼睛。
弥什则是围着尸体,左右各转了一圈,发现尸体并没有什么异变后纳闷了:“她为什么要笑?明明她是被杀死了,为什么一副心愿达成的样子,好奇怪。”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当事人已经死了。
“她的表情像是车祸发生以后的样子。”顷傅有些无逻辑地接了一句;‘当时他们的脸被切下,贴在卷曲的刀面上的,正是这样的笑容。’
先前顷傅以为,是意外发生太快,两人反应不及,才会留下这样的诡异笑容。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弥什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告知两人,出人意料的是,两人竟然说:“我们在你走后不久,也跟出来了。”
“明明我们跟在你身后,眼前却好像有迷雾,没办法靠近你。”
喊她,她也听不到。
两三个路口后,他们彻底跟丢了弥什。
这倒让弥什有些诧异,因为她完全不知道顷傅和三岛在后面,而且她是跟着转经筒的声音,也没走多远,怎么会跟丢呢?
关于弥什今晚如何找到柴房,似乎成了未解之谜。
两人听说女孩的事情后,神色都有些复杂。
顷傅指出小强死后又站起来的事情,说:“这可能是西藏起尸,算是藏族比较有名的秘术了,被弄起来的尸体没有理智没有想法,彻底沦为傀儡。”
“这玩意挺邪的,那女孩估计不是个好人。”
想要验证是不是西藏起尸,只要明天找到小强,看看他的状态就知道了。
弥什不在这里深入探究,反倒是三岛忽然开口,一本正经的说:“那是你妹妹。”
“…”顷傅明显愣了一下:“谁妹妹?”
“你是他们的养子,她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所以你们是法律关系上的兄妹。”
三岛说话的时候,总有种清澈人类的信念感,以至于顷傅张了几次口,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就是说,能不能别在他刚发完“这女孩不是好人”的言论后,说这种令人无法反驳的事实?
就像脏话的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了一样。
顷傅无语,三岛无辜,弥什背过两人偷笑。
余光看到天色渐亮,疲惫感席卷而来,弥什刚想说躺回床上休息一会儿,眩晕感再度袭来。
她一把扶住身旁不知道谁的手,绝望喊道:“不是吧,现在给我整这出?”
一晚上累得半死,现在才来搞穿越?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反应过来弥什要穿越了。
顷傅立刻抓紧弥什搀扶着他的手,细细感受了一会儿后摇头:“好像没用,我没有感觉到异样。”
只是握着手,好像没办法跟着一起过去。
就在顷傅焦头烂额,不断回想有没有道具的时候,三岛突然当着他的面,徒手扣掉弥什的眼睛,与他的一只眼睛做了交换。
三岛扣眼睛的手法很有技巧,不见血,就好像摘隐形眼镜一样的简单快速。
他又将自己的另一只眼睛摘下来,放在手心里,递给顷傅。
三岛一句话都没说,顷傅却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学着三岛的动作扣下眼睛,却没有他的技巧,于是将半张脸都抓得鲜血淋漓。
好不容易才将三岛的眼睛放了进去。
顷傅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画面是三岛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脚踩碎他的眼睛。
弥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熟悉又陌生的巷子里。
她站在那儿张望,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又哪里不太一样。
直到耳边传来三岛的声音,解答了她的疑惑:“这里是还没废弃的后山深处,也就是顷傅举办坐床仪式的地方。”
“你跟过来了!”弥什惊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