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正常人,在不知道这里是过去,还是幻境的情况下,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婴儿去死。
就在弥什打算咬咬牙,直接抱走顷傅的时候,不远处的雪地传来“咔嚓、咔嚓”的皮鞋行走声。
弥什抬头望去。
只见两位穿着雍容华贵,长相也端庄秀丽的男女朝顷傅这里走过来,赫然就是遗照里的样子!
太好了!
顷傅那对善良的养父母来了,顷傅有救了。
弥什赶紧跑到角落里藏起来,欣慰看着这对父母直直走到雪坑旁边,发现坑里颤抖的婴儿。
接下来的剧情一定如同顷傅所说,这对善良的养父母将顷傅救起来,将他当作亲生儿子对待,这也是顷傅苦难人生中唯一的善良和慰藉。
弥什甚至乐观地想:是她将顷傅挖出来的,那她算不算是顷傅的救命恩人啊?
等她回去,一定要找顷傅要个回礼,无限空间的道具或者情报都可以…
就在弥什沾沾自喜,坐等世间至善剧情发生的时候,变节出现了——
这对在顷傅口中最善良和蔼的父母,居然冷漠地站在一旁,眼睁睁瞧着雪坑里婴儿在挣扎。其中男方还皱着眉头地说:“还不到时候,雪怎么被挖开了?”
“这附近有狗,可能闻到味道跑过来了。”女方冷漠解释道。
两人便没有再说话了。
男方拿过铁铲,一铲接着一铲,居然把弥什好不容易才用双手挖开的雪坑重新填补回去了。冰冷的雪覆盖在婴儿身上,好多都塞进了口鼻里,堵住他为数不多的生机。
完成这一系列工作后,男方还用脚在上面踩了两脚,踩实了。
“这下万无一失了。”
顷傅又被重新埋在雪下。
躲在角落里的弥什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一动不动。
看到这里,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是顷傅被救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养父母自编自导的一场戏!
歇斯底里的哀求声从远方飘来。
弥什定眼一看,竟然是一个身型消瘦的女人,只穿着病号服, 趴在寒冷的雪地里。
她一边哀求一边爬行, 用尽全身力气朝顷傅的方向爬过去。再细看, 她的肚子甚至还没缝合,裸露在外的脐带被迫拖在雪地里走, 她爬过的雪地都有着淡淡的粉红。
如果弥什记得没错, 虽然医院也在市中心,但离转生佛寺足足有三个路口那么远。
也多亏了今天气温低, 地面积雪多,她才能从医院爬到寺庙里。
不然早在第一个路口的时候,她就该血流干而死了。
“顷傅, 我的孩子!”
女人看到那两个恶魔将婴儿埋在雪里,竟然爆发不可思议的力气, 加快速度朝那小雪坨爬来。
可惜她的身体太孱弱了,刚爬到雪坨跟前,就被男人一脚踩住后脊骨。
她整个人趴倒在地上。
热泪滚落下来,在雪地形成两个小坑。
“你们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抱走我的孩子!”女人痛苦质问道, 双手拼尽全力抓向顷傅的雪坨, 可就差两个指头的距离, 就这么一点点她就能夺回自己的孩子了。
看到这里, 弥什能有什么不懂的。
女人是顷傅的亲生母亲。
事实也并非顷傅认知那样,他并没有亲生父母抛弃。
这两个恶魔把他从亲生父母手里抢走, 还把他埋进雪坨里,伪造出救命恩人的模样。
丈夫完全没有搭理他脚下的女人, 而是侧头看向妻子,说:“不是说全杀了吗,怎么还有一个。”
“我以为她都开膛破肚了,应该无法动弹才对。”
妻子的回答完美诠释出什么叫做”凶手的冷酷”,她居然用回答“今天为什么没做饭?”的语气,回答丈夫为什么没有杀一个人。
“扑哧。”男人嘲笑一声,再开口就是讥讽自己的妻子:“果然没养过孩子的女人就是没有母爱,你不知道一个孩子的妈妈,能做出多可怕的事情。”
妻子似乎被戳中了痛点,撇过头,不再说话了。
“我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
男人在自言自语的时候,脚上还有节奏地踩着顷傅母亲的背部。
大概是内脏破了,大量鲜血流出来。
“啊啊啊!”惨叫声贯彻一整个寺庙。
还挺讽刺的。女人的惨叫化为音波,掠过面容慈祥的佛像,而她的孩子就被埋在寺庙门前。
眼看着顷傅的亲生母亲即将惨死,躲在角落里的弥什忍不住了,丢了一个雪球到男人头上。雪球正中男人头顶,在他身上炸出一层洁白的霜花,瞬间染白了男人的半个身体。
两夫妻的反应很大,立刻朝弥什的方向转过来:“是谁!”
弥什躲避不及,被两人看到。
妻子露出阴冷的表情,说:“你不会是寺庙里的人吗?”
“不管是不是,看到我们秘密的人必须死!”丈夫拿起掩埋顷傅的铁锹,直直朝弥什这走来。
弥什对此丝毫不怯。
怎么说她也是被无限空间优化过的人,面对一个手拿铁锹的普通人,多的是方法反击。
弥什驱动身体向后退,刚走一步她就发现不对劲了——她的身体为什么那么沉重,那么笨拙,颇有她先前还没进入无限空间的废物大学生模样。
弥什转身立刻向后跑,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铁锹手起刀落划破了弥什的右耳,鲜血淋漓。
她在察觉有风划破空气的时候,就迅速向右转头了,但她的身体反应明显没跟上大脑速度,硬生生被铁锹剜下了一块肉,疼得耳晕目眩。
当时当下,弥什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那就是:不仅现在是过去,她的身体也回到过去,回到还没被无限空间优化过的普通人时期。
“哗——”
铁锹二次袭来,这次的目标是弥什的脑后。
她当机立断卧在雪里,好歹躲过致命的一击。
见铁锹又向下袭来,她又连忙从雪地里爬起来,踉跄着步伐向前跑。
…好累。
弥什好久没试过那么累了。
正所谓由奢入俭难,自从被无限空间优化过身体后,弥什对现在这幅普通人身体十分不满意。
她在想要不干脆挟持顷傅,反正最后这两人的目标也是顷傅。
可还没等弥什付诸行动,这时,妻子冷声打断丈夫的攻击:“连一个女孩都弄不死,你还有什么用?”
丈夫因此停下来,怒气冲冲看向妻子。
弥什也跑到安全的距离,回头看去。
只见妻子穿着高筒靴,一脚踢开早已冰冷的顷傅生母,这位可怜的母亲脑袋上插着一把匕首,神色僵硬,尸体动作还停留在向顷傅伸手的动作。
现场的几人中,女人身体孱弱无法动弹,丈夫和弥什还在追击战,这把匕首可想而知是谁的杰作。
妻子不耐烦地说道:“一会儿再杀她吧,这里是拉萨,她还能跑出我们的手掌心?”
“再过几秒钟就到点了,你不会想因小失大吧。”
到什么点?
弥什开始怀疑这对夫妻的真实目的,最让她感到疑惑的,是丈夫听到“马上就到点。”的时候,立刻选择放弃追击弥什,转而走向埋有顷傅的小雪坨里。
两人丢掉铁锹,一起用手挖开积雪,露出里头几乎要猝死的顷傅。
弥什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两人变了一副模样——男的露出端正善良的表情,女的则从阴冷,转而变得和善慈祥。
她们看着雪地里的婴儿露出奥斯卡影帝版担忧的神色,说:“天啊!”
“这里怎么有个小孩,真可怜,肯定是被他的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老公,我可以养他吗?”
妻子说这话的时候,孩子的亲生母亲就开膛破肚躺在不远处,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看着。
但妻子没有丈夫伪善。这个刚刚拿着铁锹追杀弥什、埋顷傅的男人,现在好像一个好好父亲,将婴儿放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婴儿,“我们当然可以养他,以后他是我们的孩子。顷傅顷傅,没有姓,却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妻子假模假样捂住嘴巴,“没有姓,看来是藏族人,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两夫妻相识一笑,颇有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模样,但只有弥什知道:他们演着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说着一些只有他们两人对过的台词,阴谋诡计都快变成实体字,刻在两人脸上了。
不行,不能让顷傅被这两人带走。
一个当着孩子的面杀死他的亲生父母,还佯装自己是救命恩人的父母,能是什么好东西?
弥什算是彻底识破了,顷傅这些年来就没看清楚,自己的养父母是什么玩意。
她左顾右盼,运气颇好地找到了一个制作雪球的铁棍,虽然纤细却也是一个武器。
弥什握紧铁棍,走出安全区域。
冰凉的手感使她寒冷颤抖的身体变得坚定,这对夫妻听到脚步声后看过来,眸光阴冷得吓人,三人对视的时候,颇有一种风雨袭来,恶战降至的感觉。
就在弥什要冲过去,在杀人魔手里抢走婴儿的时候,她眼前的画面变化了。
她被吸回到寺庙里,临关门前还看到这对父母露出诧异、惊恐的眼神,好像真的看见她腾空而起。
紧接着凝固的空气再度流动,耳边信徒念经声四起,眼前顷傅一张一合的嘴唇再度发出声音。
“一会儿还给你…”
说着还伸手,想要摘掉弥什的眼睛。
弥什一把打掉顷傅的手背,没好气地说:“来不及了,我刚刚掉进灵感里,已经看完了。”
“灵感?”顷傅难得遇到自己也听不懂的问题,露出诧异的表情,“这里是佛教,哪来的灵感。”
众所周知,只有闲的没事做的上帝才会时不时过来,给他最忠诚的信徒们一些灵感。
佛不会,佛忙得很。
反倒是三岛,在弥什回来的瞬间,立刻抓住她的手,担忧问道:“你刚刚去哪了?不在这里。”
不愧是三岛。
居然可以察觉到弥什一秒一毫的灵魂剥离,这怎么不算是神呢?
弥什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知两人,称自己回到了过去的转生佛寺,见到二十年前的顷傅和他那养父母,可还没等她说出二十年前真相,弥什的耳朵忽然炸开,发出“啵!”的皮开肉绽声,然后开始淅淅沥沥地流血。
突如其来的受伤打得人措手不及,血顺着弥什的脖颈一路流下来,染红她的白衬衫。
好在三人在闲聊的时候,已经退出喇嘛做功课的前排,没被外人注意到异样。
弥什疼得捂住耳朵。
“我看看。”顷傅撇开弥什的头发,看她正在流血的位置,铁锹割开的伤口可以说是触目惊心,从耳软骨到脖子那一块皮肤几乎被掀开了。
顷傅是个反派,不会救人只会杀人,就连道具也以捉弄玩家为主的。
他看了一会儿,发现无药可救后,颇为冷酷地说:“就这么放着吧,反正你在副本里受的伤更重,这么一点小伤口,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弥什:…
有时候真怀疑,其实顷傅是被那俩道貌岸然的夫妻教坏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指望旁人没用,还是多靠自己吧。弥什包里急救道具很多,但在这里直接拿出来却不太方便,就在她思索有什么方便隐蔽地方的时候,一个热乎乎的东西靠到她脖子上。
三岛好像小兽一样,飞快舔了弥什一口,黏糊糊,温热温热的。
还在顷傅的面前。
顷傅微微挑眉,“你们…”
…不要随便把人当成play的一环…
话还没说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弥什耳朵上的伤口迅速愈合,转眼就恢复成没受伤的模样。
如果不是衬衫上还有血的痕迹,顷傅差点以为弥什受伤只是他的幻想,不是真实。
弥什摸摸耳朵,发觉伤口不疼后,兴奋地看向三岛:“不疼了!”
“不疼就好。”
三岛同样在笑,却给人一种他在模仿人类的僵硬。
顷傅后退两步,眯眼看向三岛。他毕竟在无限空间工作多年,如果这都看不出三岛是个道具,那他就白当反派那么多年了。
一个有治疗能力的人型道具吗?
顷傅不知道三岛曾经也是一方副本的灵异,竟然对他产生浓厚的兴趣,还起了杀人夺宝的念头。
好在他和弥什合作的契约尚在,他做不出背刺队友的事情,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顷傅随手给了弥什一张清洁符,也是他手里头比较正常的道具了。
做完这些无所为的事情后,他才反应过来,问:“简单来说,你进入我当年被救的灵感里了…在转生佛寺里进入到过去?有意思。”
顷傅啧啧称奇,他成为活佛转世那么久,还从没真正意义上回到过去、前往未来呢。
“没错。”弥什抿了抿嘴,在心里组织多次语言后,才一字一句的说:“但是事实跟你说的不一样。你的父母是一个坏人,当年是他们杀掉你的亲生父母,将你埋葬在雪地里,再将你挖出来。”
她将发生过的事情,具体且详细地复述出来。
说话期间,顷傅的表情变化莫测,速度极快。
“不可能!”
顷傅的反应正如弥什的预料。
“我和我父母生活了十多年,他们是什么品性,难道我会不清楚吗?”
顷傅生活的真实经历,是最强有力的反驳。
而且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荒唐了,不是弥什亲眼看到,她也不会相信。
“而且你说说,如果是他们把我埋进雪里,又为什么要把我挖出来呢?”
顷傅嘴上说着不相信,心底却跟弥什想到一块去了,是啊,如果他的养父母如此丧心病狂,直接把婴儿埋到雪地里不就完了,搞这么多有的没的,还对着不懂事的婴儿演戏?
这也是弥什好奇的地方,可她需要更多的线索,猜破这两人的用意。可惜顷傅的养父母已死,很多事情也跟着当事人的死亡烟消云散。
他们是真善良还是假伪善,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意义呢?
弥什和顷傅都因为这件事情,变得安静下来。
弥什心慌之际看向放置遗像的房间里,赫然发现原本放着顷傅养父母遗像的地方,空空如也,仿佛从来没有放过照片…
她吓了一跳,捅了捅顷傅的腰身,“你养父母的遗像不见了。”
“怎么可能?”这可是转世尊者养父母的遗像,没有他的允许,谁敢碰他们?而且遗像不是人,还能迈开两条腿跑了不成?
可事实就是,养父母的遗像真的不见了!不只有遗像消失,连同祭拜在遗像跟前的香炉烟火,也跟着一并消失掉了。
顷傅皱眉,正准备前往遗像的房间一看究竟。
这时,他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他拿起来一看,愣在原地,没有接通。
“怎么不接?”
弥什探头看过去,正好瞧见应有他养父母头像的电话打过来,最上面还写着“妈妈”的字样。
…死人来电?
真有意思。
去世多年的亲人重新打来电话, 怎么看都很奇怪。
顷傅将两人拉出喇嘛念经的房间,站在空地上——弥什眼神好,看出这儿是顷傅被埋的地方, 他们居然正好站在了二十年前谎言编造的地方。
顷傅接通电话, 按了扩音。
他先是对着话筒沉默了几秒, 然后才警惕心十足地“喂?”了一声。
“小傅,是妈妈。”话筒对面传来温柔似水的声音。
如果不是弥什亲眼简单, 她也不敢相信, 拥有这么一把好声音的女人,随手就将匕首插在另一个女人的头盖骨上。
她说:“小傅不是回西藏了吗, 怎么不先回家里坐坐呀。当了席力图就不愿与家人联系了?”养母明显说的是玩笑话,尾音上翘,每个字都带着笑。
换做平时, 顷傅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打趣两声,安慰一下弱小的母亲。
顷傅因为弥什的话, 对养父母起了防备心。
他抬手摁了摁话筒,随口回了句:“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话筒对面咋舌。
弥什狠狠锤了顷傅的后背一下,打口型教他说:“你不要现在戳破他们的谎言。”
“你问她, 你们不是死了吗?”
顷傅:…?
不懂, 这个问题有比他的反呛好一点吗?
吐槽归吐槽, 顷傅还是听话地按照弥什的说法, 问母亲:“你们不是死了, 怎么还能打电话?”
“这孩子说些什么呢?”
养母有些无奈,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
话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应该是她将话筒交给隔壁人。
很快,话筒对面换了一把声音, 是一个端正威严的男声,说:“既然都回西藏了,找个时间回家里看看,大家都很想你。”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用他们要求,顷傅也会回去。
是人是鬼,都得回去,一探究竟。
可挂了电话后,顷傅心中产生了一种…毕生愿望居然以一种荒谬至极的形式实现了的迷茫。
如果养父母是一对垃圾,那他这些年来,替无限空间打的工,出卖的灵魂又算什么?
顷傅露出无措的表情,双眼好像失去焦点一般地乱晃,最后定格在弥什身上。
“我的亲生父母是什么人?”
顷傅问这话的时候,眼里全是侥幸,夹杂着他的亲生父母或许寿终正寝了的希望。
女人开膛破肚死在雪地里的画面,在弥什脑海中一晃而过,她没办法硬着头皮说他们很好,于是说:“我只能说,你的母亲是一个非常坚强勇敢的女人,重点是,她非常爱你。”
“那就好。”顷傅自嘲道:“不然我会觉得,我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一个被谎言精心装饰过的华丽蛋糕。
顷傅带着两人回到家里。
出人意料的是,他家格外大,在拉萨占据了两三栋围起来的小房子,而顷傅家是最好的门面。
弥什一边走,一边张望,忍不住感叹道:“我还以为你和你养父母,是一个小小的三口之家,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庞大的家族。”
“能当席力图转世的家庭,必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顷傅解释,佛学注重因果和转世,认为一个人一生向善,那他就会投胎到一个好人家里面,如果一生向恶,就会沦入畜生道,失去当人的资格。
前任转生佛做了那么多善事,他的转世必定是拉萨首屈一指的家族之子,也就是顷傅的现状。
顷傅带着两人,大概转了一下。
除了家家户户都有香炉神柜外,西藏的宗教大家族和寻常家庭一样,没什么不同。
三人走到家门口,因为养父母车祸去世,顷傅又长时间没有回家,这栋精致的房子落满灰尘。
门槛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能看得出来,这段时间里没有人进出,也没有人居住。
这样的话,电话里诡异的养父母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让顷傅回家,又是回哪个家?
一行人站在房子门口,没有进去。
这时,房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露出一张看到儿子后惊喜兴奋,看到还有外人诧异疑惑的脸。
“小傅,你怎么悄悄回来,还不说一声?”
是顷傅的养母!
不得不说,弥什在看到养母的瞬间,ptsd都要犯了——这个女人冷眼旁观自己被她丈夫追杀,还有动手杀掉另一个女人时的决绝…
记忆中残忍冰冷的模样,令弥什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养母敏锐察觉到她的动作,朝她看过来,深邃的眼眸上下,隐晦地扫视着弥什。
“小傅,怎么有客人来不提早说一声啊?你们是…”
养母说话越温柔,越容易和脑海中冰冷神色重叠在一起,看起来更诡异了。弥什强忍不舒服,友好回复道:“我们也是临时想过来看看,阿姨好,我叫弥什。”
“我叫三岛。”
过了好久,养母探究的目光才从弥什脸上收回来,眯着眼睛笑着说:“小傅从没带过朋友回来,进来坐吧,希望你们玩的开心。”
说完这句招呼后,她才低头看向门槛,露出惊愕的表情:“怎么回事,哪来的这么多灰尘啊?是谁在我家门口搞恶作剧了。”
“母亲最近没有搞卫生吗?”顷傅试探性问养母,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养父母去世都快三年了,他也有三年没再踏足过西藏,房间积尘是必然的事情。
“有啊!我…”
养母原本还信誓旦旦,表示自己昨天有搞卫生,可话刚说一半她忽然露出不确定的表情,说:“我应该有搞卫生啊,我每天都在家里,不可能放着这么多灰尘不管…”
可门口的灰尘又是怎么回事,要到这种程度,至少得两三年没做过卫生吧?
养母诧异之余也不忘先招呼客人们进来坐,进到房子后,里头的灰尘比门口更多,更密实了。
我几人走过的时候,还会扬起一层细腻的灰尘,顺着呼吸飘进鼻孔、嘴巴和眼睛里面。
养母被熏得眼泪汪汪。
她捂住鼻子,可怜巴巴地说:“太奇怪了今天,家里好多灰尘。”
“小傅,你先带朋友们出去玩吧,妈妈要好好搞一下卫生了,不然多失礼啊。”
弥什看得出来,养母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她一直呆家里,家里还有那么多灰尘。
用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两三年。
顷傅还想说些什么,弥什拉了拉他的手,摇摇头,阻止了他和诡异的养父母之间继续相处。
三人一起离开顷傅家,来到家族祠堂类似地方,安静又没有人,适合聊一些鬼鬼神神的话题。
弥什问三岛:“你有看到什么东西吗,那个女人是人还是鬼?”
三岛是鬼,他的眼睛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也是弥什一定要带三岛去顷傅家的原因。
可出乎弥什和顷傅的意料,三岛居然摇头了,说:“我在这个女人身上,没闻到同类的气息,她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居然是真人?!
总不可能是死去三年的女人失去记忆,回到顷傅身边,继续伪装成他的父母吧?
弥什问顷傅,“你确定当年车祸,你的父母都死了?”
“当然,他们的尸体还是我上的妆,亲自推进焚尸炉里的。”顷傅掐断了最有可能的一个猜测。
弥什只能从短暂的灵感里寻找线索,她不断回忆着女人的动作,容貌,还有衣着特征。这时,一个摇晃的紫色锦囊闯入她的脑海。
埋葬顷傅的那天,弥什分明看到养母身上戴着一个丁香紫色的锦囊,就挂在她的套裙外面。
可是刚刚,她没看到那个锦囊。
那是什么东西?
弥什问顷傅:“你的养母平常会戴着一个淡紫色的锦囊吗?”
“什么锦囊?”顷傅的这个问题,不知道是对养母衣着配饰从未上心,还是他没见过这种东西。
弥什只得将记忆中的锦囊画给他看,托截图功能的福,她连锦囊上面的花纹也画得惟妙惟肖。
“就是这个。”
弥什将锦囊画像递给顷傅。
顷傅只是瞄了一眼,神色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我从没见过养母佩戴这个东西,但我可以告诉你,这是超度死去婴儿的护身符。”
直到这枚锦囊画像出来,顷傅才算完全相信了弥什的话,因为她画的东西压根不是佛教用品,而是打过胎的信徒们害怕死去的婴儿找自己算账,于是专门制作出来,压制婴灵的东西。
这种东西被正统佛教所不齿,弥什无处得知,就连顷傅也是从无限副本里才得知的。
“你的养母佩戴着压制婴灵的护身符,她是在压制谁?你们过去有死过什么小孩吗?”
死去的小孩…
顷傅努力回想过去,却想不起他的人生中有什么死去的小孩。
从小到大,他的家里只放有自己的照片,养父母所有登记在册的户籍里,也只有他一个小孩,无论是他还是家族里的长辈,都没听说过养母还有一个孩子。
“再往前的事情我不清楚,但因为我而死去的小孩,我还真知道有几位…”
顷傅说完这句话后,弥什倒吸一口冷气。
她心想真不愧是无限副本御用反派啊,现实里也一如既往的杀伤力十足。
弥什心里这么想,脸上也就表现出来,露出“怎么死的人不是你啊,我的朋友”的造作表情。
顷傅瞥了他一眼,没有解释,而是直接带他们去了后山。
这个庞大的家族居然还承包了一整座山,族人没事就在山上散步,但只限于有步行道的区域,再往里面走就是禁地,拉上鲜黄色的警告条幅。
顷傅没有理会“禁止进入”的警告,拉开条幅直接走进去。
“别看现在被封起来了,事实上,我从小在里面长大的。当年转生佛的坐床仪式在这里进行,那一年有三个符合标准的孩子,除了我以外,全都死于非命。”
原来因为他而死,是这个意思啊。
弥什有些无语:“你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啊。”还喘那么久,怎么不二十年后再解释呢?
“别那么着急对我改观,我还没说完呢…我的三岁到十八岁都耗在了这里,”
正如顷傅所说,他轻车熟路地游走在复杂的山地里,绕过不知道多少条熟悉的浅流草地大树,最后来到一大片早已荒废的屋子跟前。
他没有进屋子,而是指着不远处深潭巨树,说:“就是这里。”
巨大的树从深潭里冒出来,树木表层通体白色,表面长着浅浅的绒毛,又从根部就分成两个树杈,直直插入浮云里。
有点像是白桦,又像是水杉,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植物?”弥什问道。她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树。
还没等顷傅回答,三岛已经先他一步,回答她的问题:“这不是植物,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