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夺娇—— by辣椒小七
辣椒小七  发于:2024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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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歌点点头,便跳下了马车,一路朝着锦衣卫衙门走去。
她不是第一遭来这地方,可这次来,心情却大不相?同。
门口的锦衣卫见是她来了,只微一愣神,便急急道:“沈,沈姑娘来了!姑娘您稍坐,小?的这就?去找指挥使大人!”
“我……”我还没说我找谁呢……
菱歌话还没说出口,便有两个锦衣卫围了上来,又是给她找位置坐,又是给她端茶水。
平日里只会查案杀人的彪形大汉,如今却笑得如猫一般,直把马车上的多宝看得目瞪口呆。也难怪令人会说,这地方好去了。
菱歌半晌才找到空挡,道:“你们如何?知道我是谁?”
那锦衣卫回道:“周大人让小?的们看过您的画像,说怠慢了杨阁老都不要紧,只不能怠慢了您。”
菱歌苦笑不得,道:“我哪有那么金贵?周大人实在是客气了。”
正?说着,便看见霍时带着一队人走了出来,他瞥过菱歌的脸,一言未发便匆匆离去了。
那锦衣卫见菱歌看向他,便道:“那位是锦衣卫副指挥使霍大人,他素来是这般来去匆匆的,姑娘不要见怪。”
菱歌道:“办案要紧。”
那锦衣卫点点头,道:“姑娘深明大义,难怪陆大人如此钟情姑娘……”
菱歌一口茶水险些喷出口,结结巴巴道:“你说什么?”
一旁的锦衣卫拼命向他使眼?色,他赶忙住了口,赔笑道:“姑娘喝茶,喝茶……”
“你怎么来了?”话音未落,便见陆庭之走了出来,他着了一身飞鱼服,腰间的刀斜斜挂在身上,想?来是没来得及收拾的缘故。
菱歌站起身来,笑着道:“今日难得能出宫,有些想?你,就?来了。”
“你说什么?”陆庭之深深望着她。
菱歌却没再多言,只替他理了理衣襟,道:“下次不必这样急,见不到你,我总不会走的。”
陆庭之望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道:“你今日……似乎格外不同。”
菱歌笑着道:“是吗?也许只是想?通了一些事?,行由心定,自然就?不同了。”
陆庭之看了她一眼?,便看向周临风,道:“我出去一趟。”
周临风道:“是。”
他说完,看向菱歌,道:“走罢。”
“去哪儿?”菱歌一怔。
陆庭之道:“自然去你要去的地方。”
他说着,攥紧了她的手,拉着她一路朝着衙门外走去。
门口的锦衣卫们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都不觉勾起了唇角。还是周临风率先反应过来,道:“都散了都散了,干活去!”
“是!”众人应着,可脸上还是忍不住地笑着。
菱歌走到马车旁,道:“就?是这里了。”
陆庭之看着驾车的多宝,道:“高潜的人?”
多宝微微回过神来,赶忙从?马车上滚下来,行礼道:“奴才多宝,见过大人!”
菱歌道:“是阿潜的义子。”
陆庭之挑了挑眉,道:“本?官来驾车,你回去吧。”
“啊?”多宝一愣,求助似的看向菱歌,道:“干爹让奴才守着令人的,更何?况大人驾车也未免不合规矩……”
陆庭之一把接过他手中?的马鞭,道:“本?官在何?处,何?处便是规矩!”
他说着,将菱歌拦腰抱上了马车。
“令人,这……”
菱歌探出头来,道:“回去吧,告诉阿潜,我没事?。”
陆庭之不等多宝回答,便将缰绳一甩,马车瞬间飞驰而出,再听不到多宝的回答。
菱歌叹道:“他不过是个小?孩子,你对他也太凶了些。”
陆庭之眼?眸微寒,道:“本?官素来如此,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菱歌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没问我去哪里呢。”
陆庭之这才放慢了速度,道:“去哪里?”
“皇城寺。”
“知道了。”他淡淡道,眼?底却满是笑意。
皇城寺离京城并不远,又因着皇家?常在此做佛事?,因此修的金碧辉煌,很是气派。
陆庭之将马车停在山脚下,本支援由蔻蔻群一乌尔而七五二八一整理便与菱歌一道朝着山上的方向走去。
原本?京城的百姓就?极喜欢去皇城寺中?供香火,因此,这一路倒见到不少行人,可走着走着,倒见不到什么人了。
菱歌叹了口气,看着陆庭之摇了摇头。
陆庭之冷眼?看向她,道:“怎么?”
菱歌道:“陆大人,你没发现这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了吗?”
“怎么?”他淡淡道,颇为不屑,“他们登不了高,也怪本?官?”
菱歌看着他一身显眼?的飞鱼服,道:“是人家?登不了高,还是这山路上有修罗,陆大人还是自省一番吧。”
陆庭之打?量着自己的衣衫,道:“我若是修罗,你便该是修罗夫人。”
菱歌笑着道:“哪个要做你夫人了?”
陆庭之很认真地想?了想?,道:“如若不然,我一辈子空这个修罗夫人的位置给你,也是使得的。”
菱歌道:“我不稀罕。”
陆庭之道:“我做事?何?时在乎过旁人的想?法?”
菱歌深以为然,道:“这倒是,你若是在乎,便不是陆庭之了。”
陆庭之勾了勾唇,道:“那我早已?不是我了。”
“嗯?”菱歌不解。
“走罢。”陆庭之说着,便要离开。
菱歌却唤住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来,道:“这个给你。”
她说着,将那帕子打?开,只见里面有一颗红色的珊瑚珠子,正?是从?那珊瑚手串上取下来的。
陆庭之眯了眯眼?睛,道:“这是什么?”
菱歌道:“我想?让你找个信得过的人查一查,这珠子可有什么玄机。”
陆庭之看了她一眼?,便将那珠子收了起来,道:“我知道了。”
“你不问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没什么好问的。”他说着,揉了揉她的发顶。
凡是你想?知道的,我都成全便是了。
菱歌望着他,只觉鼻子酸涩,道:“如果我说,下一个我想?解决的人是杨敬,你会不会帮我?”
陆庭之倒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些,不觉抬眸望向她,道:“会。”
“不问缘由?”
“不问。”他答道。
她望着他,低低地垂下眸子,抵在他胸膛上,她不敢去问他为什么,她怕她受不住他给的答案,还不了他这么多年的情。
她只是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我究竟是谁吗?”

他没说话, 只是缓缓伸出手来,抚住了她的脊背。
很轻很轻,好像他的手从不是握刀的, 更?不曾沾过血。
他该是这世上最温柔的男子, 而不像现在,旁人连看到他,都?会怕得退避三舍。
许久,他终于开口,道:“傻姑娘, 本官是锦衣卫啊。”
是啊,这天下, 有什么事瞒得过锦衣卫呢?
所以, 他从未问过, 为何旁人会唤她“阿瑶”。
菱歌只觉眼泪忍不住地落下来, 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道:“从何时……知道的?”
他浅浅一笑,道:“从见到你第一面,我便知道了。”
“我的容貌变得不厉害么?”她抬起头来, 脸上?满是泪水。
他伸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 道:“你若惦念什么人,惦念得够久,那?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能一眼就认出她的。”
“你惦念了我……很久吗?”
“很久。”这一次, 他没有迟疑。
有多久?
她没有问。
因为她从他眼睛里看得出, 一定在比五年前?更?久之前?, 他就惦念她了。
“我会帮你做完你想做的事,到那?个时候, 你再考虑要不要嫁给我,好不好?”
他的话语温和,不再倨傲,不再冷厉,他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清晨,他们奔跑了一整夜,终于跑到了一个安静而美好的早晨,在那?个早晨,他不是双手沾血的锦衣卫指挥使,她也不是隐忍的沈令人。
“可你不是有未婚妻子?吗?”她问道。
他轻声?一笑,道:“五年前?,有人答应过我,她是我的。”
菱歌的脸倏地红了。
她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她还是谢瑶。
“你的要求呢?”
“要求?”
“你要什么?我已没有银钱给你,你若是想要我……”
“我要你。”少年不假思索。
“只要你能救我姐姐出去,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是啊,她答应过他的。
菱歌点点头,轻笑道:“我答应你,若你等得起,若我能活到那?一日,便仔细想想,要不要嫁给你。”
陆庭之道:“我等得起。”
两人一路朝着皇城寺走去,可是这一次,菱歌没有松开他握着她的手。
就算是贪恋温暖,她也想贪恋这一刻。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皇城寺前?,主持已等候多时了。
菱歌将那?串红珊瑚手串捧给主持,道:“大师,烦请您将此物供在佛祖像前?,等到了七七四十?九日,宫中会派人来取的。”
主持点点头,别有深意地接过了那?红珊瑚手串,道:“阿弥陀佛。四十?九日之后,还请施主将它放到妥善的地方,给妥善的人用,方不负佛祖庇佑。”
菱歌双手合十?,道:“是。”
主持没有多言,只接过那?红珊瑚手串,便离开了。
菱歌眯了眯眼睛,望着他远去的方向,道:“你有没有觉得,大师话中有话?”
陆庭之道:“是有些玄妙。一切等我查清楚了,便知道了。”
菱歌点点头,道:“是啊,也不必急在这一时的。”
正想着,却见佛门之后有人款款走了出来,那?人着了一身素白的衣衫,发?髻梳得一丝不乱,步伐平缓而不失贵气,却在看见菱歌的那?一瞬间,乱了脚下的步子?。
“你是……阿瑶?”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陆庭之将她护在身后,冷眼望着他,道:“你是何人?”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快步走到菱歌近前?,道:“你真是阿瑶?”
他且惊且喜,指了指自己,道:“是我啊!”
陆庭之攥紧了腰间的刀,警惕地盯着他,好像他只要再敢上?前?一步,他就敢让他血溅当?场。
“承远。”他道:“我是方承远啊!”
“承远表兄!”菱歌恍然,一下子?扑到他怀中,激动地道:“你还活着!”
方承远抱紧了她,道:“我自小养在寺庙中,他们不知道方家还有我……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死了,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陆庭之走上?前?来,一把将他推开,将菱歌拉到他身边,低声?道:“他是谁?”
菱歌眼圈微红,望向方承远,道:“他是我舅父的儿子?,大约也是这世上?我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方承远看向陆庭之,只扫了一眼他的装束,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方承远拱手道:“草民方承远,见过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
陆庭之冷眼看着他,道:“你认识我?”
方承远笑着道:“在京中做生意的人,哪个不认得陆大人呢?”
“方承远……”陆庭之这才想起来,他曾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富商,承远商会的老板,方承远。
陆庭之眼底蒙着一层阴霾,道:“方老板,幸会。”
他这个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幸会的样子?。
菱歌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表兄若是得空,我们不若找个旁的地方说话。”
方承远道:“无论有什么事,都?比不上?见你的。我自是有空,陆大人若是有事,也可先去忙,由我陪着阿瑶就是。”
陆庭之没说话,只看向菱歌,道:“走罢。”
方承远倒是神?情自若,只笑吟吟地跟在菱歌身边走了。
三人一路回?到京城之中,方承远道:“若是陆大人看得上?,倒不如去凤翔阁中坐坐,那?是我的产业,里面的人都?是极靠得住的。”
菱歌道:“我是去过凤翔阁的,那?里金碧辉煌,没想到是你的产业。”
那?时,是她第一次遇到那?个名唤媚奴的女?子?……
陆庭之淡淡道:“金银粪土,庸俗之至。”
方承远倒不以为意,只是浅浅笑着,道:“凤翔阁的确奢华了些,陆大人若是不喜,也可去方某旁的产业瞧瞧……”
陆庭之打断了他,道:“不必了。”
方承远道:“阿瑶,许久未见,你这选男人的口味倒变了。”
菱歌赶忙去捂他的嘴,拼命向他使眼色。
方承远将她的手拉下来,道:“阿瑶,陆大人霸道,你这样我是会怕的。”
陆庭之掀了掀眼皮,道:“方老板倒是识趣。”
方承远笑着道:“陆大人谬赞。”
菱歌无奈地看着他们两人,一时间倒觉得他们二人有一种别样的投契。
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
陆庭之掀开帘栊,看向菱歌,道:“到了。”
方承远笑着道:“今日都?是托阿瑶的福,否则,陆某便是积十?辈子?的福报,也没本事让陆大人替方某驾车。”
陆庭之冷冷看向他,道:“方老板若是不会说话,不若将舌头留下。”
方承远登时便敛了笑意,道:“阿瑶,表妹夫好凶啊。”
菱歌警告道:“不许胡说!仔细你的舌头。”
这一次,陆庭之倒没有打断他,只是扶着菱歌下了马车,微微地勾了勾唇。
菱歌抬头看向他,道:“我表兄自小在寺庙中长大,不懂得什么规矩,你别恼他。”
陆庭之回?头看了方承远一眼,道:“我倒觉得他通透得很。若非有这洞察人心的本事,他也做不成数一数二的富商。”
菱歌回?过头去看方承远,只见他浅浅笑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凤翔阁门口的小厮见方承远来了,不觉神?色一凛,道:“老板。”
方承远道:“寻个僻静的地方,别让人靠近。”
小厮道了声?“是”,便引着他们从侧门而入,不经过大堂,只顺着一处隐秘的台阶朝着二楼走去。
陆庭之眉头微微蹙起,这凤翔阁能如此设计,方承远倒是个人物。
小厮轻轻推开一扇门,里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安静雅致的房间。
小厮拱手道:“老板,此处如何?”
方承远道:“就这里罢。去准备些茶点,各种样式都?要有,别惊动了人。”
小厮道:“是。”
他一句旁的都?没问,便低头躬身走了下去,不一会子?,一桌子?茶点便摆在了众人面前?。
方承远看向菱歌,道:“多年未见,我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口味,便让他们各种各样都?准备了些,你看看可合口味?”
菱歌道:“不必这样麻烦。”
方承远笑着道:“不麻烦。”
他说完,又看向陆庭之,道:“陆大人请。”
陆庭之没说话,只径自端起茶盏吃着。
菱歌也不避讳,只简单将她现在的境况介绍了一下,道:“今后表兄还是唤我菱歌比较好,若是在外面,也不必与我相认,只当?不认识我,这样对彼此都?好。”
方承远道:“我明白了。”
他说着,又看了陆庭之一眼。
菱歌忙解释道:“陆大人不是外人,表兄不必避讳。”
方承远脸上?的笑意更?浓,道:“这次我是真明白了。”
陆庭之道:“既叙完了旧,我们也该走了。”
菱歌点点头,道:“时候是不早了。”
“等一下!”方承远说着,将腰间一块玉佩递给菱歌,道:“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这京城中处处是我的产业,你若是需要帮忙或者银钱,只需找有这印记的铺子?,拿着玉佩进去找掌柜的,他便会尽全力?满足你的要求。”
菱歌犹豫道:“这……”
陆庭之抿着唇,道:“方老板的心意,菱歌心领了。”
方承远见菱歌不肯收,急道:“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大明商人地位虽低下,可做到我这个位置,想做的事也基本上?都?可以做到了。陆大人虽能庇护菱歌无虞,却也不可能时时守在菱歌身边,难免会有疏漏。倒不如加上?这道保险,也好……让我这个表兄尽尽职责。”
菱歌还未开口,陆庭之便接过了那?玉佩,放在菱歌手中,道:“也好。”

菱歌和陆庭之自凤翔阁中出来, 依旧由?陆庭之驾着车,送菱歌回宫去。
马车行至宫门前,恰逢杨惇和几位大臣议完了事出宫来。
他远远看着菱歌从马车上下来, 只觉陆庭之那身红色的飞鱼服刺眼得紧。
他扶着菱歌的手, 而菱歌也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她笑吟吟地和他说了几句话,方才转头朝着宫门前走去。
杨惇站在大臣们中间,早已?听不见大臣们在议论什么,他目之所及, 只能看得见菱歌一人而已?。
他多么希望她能够走向他,抑或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 给他一个特别的眼神。
然而她没?有, 她只是轻轻掠过了他, 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好像她的世界中根本?没?有他这个人似的。
杨惇紧紧拢起手指,连手中的奏折都被他捏得发皱。
一旁的韩让见他脸色不大好,忙道:“杨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杨惇这才回过神来, 道:“我无事, 多谢韩伯父关心。”
韩让笑笑,道:“杨公?子?可是国之栋梁,千万保重身子?啊。”
杨惇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一抹笑容来, 道:“多谢。”
翌日, 甫一下朝, 杨惇正要出宫去,便见兜兰迎了上来。
杨惇面色有些不善, 众目睽睽之下,他实在不想和后宫中人扯上关系,更不愿旁人诟病。
他便故意装作没?看见兜兰,只脚下不停地朝着宫外的方向走去。
行至一处偏僻处,却见霍初宁款款从花丛中走了出来,她画了精致的妆容,一双眸子?宛如盈着春水,唇色娇艳欲滴,加之步伐婉约,便越发有林下风致。
“杨公?子?,可是在躲本?宫?”她浅笑着道。
杨惇脚下一顿,躬身道:“贵妃娘娘。”
霍初宁也不恼,只扭动着腰肢走到?他近旁,道:“早说了让公?子?来寻本?宫,公?子?怎么不来呢?”
杨惇低着头道:“实是近来事多,还请娘娘见谅。”
“见谅,自?然见谅。”霍初宁笑着道:“本?宫知道公?子?事多,便特来寻公?子?了。”
“今日只怕……”
“公?子?昨日也看见了,菱歌如今心尖尖上的人可是陆庭之呢。”
“娘娘请慎言!”杨惇说着,猛然抬头看向她,眼底满是戒备。
霍初宁用食指比着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道:“公?子?既不爱听,本?宫便不说了。”
杨惇望着她,死死抿着唇,一言不发。
霍初宁道:“本?宫与公?子?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没?有公?子?与旁人亲厚,却也差不多了。公?子?还这样?防着本?宫,当真是没?意思。公?子?如此,本?宫便什么心里话都不敢和公?子?说了。”
她说着,突然凑近了他,在他耳边道:“比如,本?宫要媚奴做什么。”
杨惇没?说话,只是腰背挺得笔直。
“再比如,菱歌到?底是谁……”
杨惇骤然看向她,不可置信道:“娘娘,你……”
“本?宫当然知道,要不然,本?宫如何会要她进宫?公?子?想知道的事,本?宫都清楚。”她嗤嗤笑着,道:“若是公?子?感兴趣,不若来永宁殿坐坐,公?子?想知道的事,本?宫都会给你答案。”
言罢,她只取出帕子?来,擦了擦唇角,便翩然离去。
帕子?沾染着她的香味,隔着空气拂到?杨惇脸上,宛如将她的气息裹挟到?他身上。
杨惇不觉皱了皱眉。
他紧紧攥住手指,连指尖都有些发白。
半晌,他终于抬头望向永宁殿的方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他顺着霍初宁方才走过的路朝着永宁殿走去。
从前,他与霍初宁的确有些情分,却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自?小她便与谢瑶亲厚,因此,他也觉得她甚好,希望她可以好好照顾谢瑶。
可自?从五年前她入了宫,他便渐渐与她疏远了起来。
一来她是后宫女子?,他身为外臣,就不该与她过多来往。二来,礼教规矩也使他对?她这种魅惑君上的妖妃没?什么好感。
他本?想,他们大约此生老死不相?往来,却没?想到?她会主动寻他,更用菱歌的秘密来威胁他。
实在是……卑鄙至极!
他正想着,便见永宁殿已?近在眼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悲壮感踏入了永宁殿的殿门。
兜兰和媚奴已?在门口候着了,兜兰看见他,不觉避过了目光,倒是媚奴迎了上来,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娇声?道:“公?子?……”
杨惇淡淡道:“娘娘呢?”
媚奴道:“在暖阁,奴婢引您进去。”
“不必了。”杨惇道。
“公?子?,您是怪奴婢么?”媚奴眼里汪着泪,道:“奴婢也是逼不得已?……”
杨惇道:“我无意管你的事。”
兜兰见媚奴还要纠缠,只得走过来,道:“杨公?子?,请吧。”
杨惇点点头,道:“有劳姑娘。”
媚奴见兜兰引着杨惇离开了,眼底越发寒凉,她死死盯着兜兰的背影,许久才收回了目光。
暖阁中点了熏香,是菱歌素来喜欢的白檀。
杨惇皱了皱眉,探身走入房中,隔着屏风,他隐约看得到?屏风之后的霍初宁,她姿容绮丽,哪怕只是轮廓,也足够勾人心魄。可是现?在,他却没?有半点想要欣赏她姿容的意思,反而厌恶得紧,恨不能迅速逃离这里。
“贵妃娘娘。”他隔着屏风行礼。
霍初宁心底一沉,唇角却溢出一抹浅淡的笑来,道:“杨公?子?离得这样?远,是真把本?宫当成蛇蝎了吗?”
杨惇道:“臣……不敢。”
霍初宁款款站起身来,摇曳着身姿走到?杨惇面前,道:“杨公?子?不想知道菱歌的秘密了?”
杨惇道:“娘娘,臣今日之所以会来,不是为了知道什么秘密。臣只是恳请娘娘,若当真把菱歌当作姐妹,便替她保守秘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更不要随意宣之于口,或是把此事当作交易的筹码。”
霍初宁听他这样?说着,只觉唇齿发寒,道:“杨公?子?竟是这样?看本?宫的?”
杨惇道:“臣不敢。”
又是一句臣不敢。
霍初宁恨道:“杨公?子?对?本?宫是臣,那对?菱歌是什么?”
杨惇不言,只是垂着眸,一如最恪守规矩的臣子?,没?有半分逾矩。
可正是这份规矩,让她心头越发不平,她实在恨极了他这副模样?,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她自?问?生得比菱歌美丽,身姿也比她曼妙,可他在她面前却永远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而在菱歌面前,他却会笑会脸红,是男人该有的模样?。
霍初宁瞥见兜兰站在不远处,她不觉怒从中来,随手拿起身边的花瓶砸在兜兰脚边,道:“还不快退下!”
兜兰不安道:“是。”
说完,便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杨惇抬起头来,道:“娘娘不必如此,娘娘既知道菱歌的身份,便该知道,这么多年,臣心里的人从未变过。”
“那她呢?”霍初宁冷笑着,用最冷的话语往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戳去,道:“她可有半点与你相?认的意思?依着本?宫看,她心里的人,只怕已?换了旁人吧。”
“此事错不在她。”
他还护着她。
霍初宁只觉心里针扎似的疼,她眼角的余光落在他腰间坠着的琼花玉佩上,道:“琼花易谢,杨公?子?还留着它做什么?”
“臣如何,与娘娘无关。”
“是么?公?子?难道不想和菱歌解开误会,破镜重圆?”
“娘娘这是何意?”杨惇第一次正色看她。
霍初宁道:“过些日子?便是七夕夜宴,那一日,本?宫可设法让公?子?与菱歌单独一叙。”
杨惇狐疑地看着她,却并没?有答应下来。
霍初宁道:“公?子?不信本?宫?”
杨惇道:“臣只是想知道,娘娘想要什么?”
霍初宁叹了口气,道:“本?宫也只是希望菱歌能觅得良人罢了。杨公?子?与菱歌本?就是阴差阳错,若能让你们纾解心中所怨所念,重归于好,也是功德一件。”
她说着,抬眸看向他,道:“本?宫的确有私心,本?宫不喜陆庭之,他太过阴厉,并非良配。”
杨惇的神色和缓了些,道:“陆大人与臣曾是同?窗,娘娘这样?想,是误会了他。”
霍初宁道:“杨公?子?的意思,是本?宫自?作多情了?”
杨惇道:“臣感谢娘娘的好意,只是若此事是菱歌不愿的,那么臣宁愿不要这机会。”
霍初宁淡淡一笑,道:“公?子?放心,本?宫自?会先问?过菱歌的意愿,若她不愿,此事便自?动勾销。”
杨惇这才安下心来,道:“如此,便多谢娘娘了。”
霍初宁道:“本?宫也并非全无要求。”
她说着,凑到?杨惇身侧,温热的香气喷在杨惇耳边,酥酥麻麻的。
她低声?在他耳边道:“至于媚奴,本?宫留她还有旁的用处,只怕不能还给公?子?了。”
杨惇道:“只要是媚奴所愿,臣并无二话。”
霍初宁笑笑,道:“果然在公?子?心中只有菱歌一人,旁人都不过是云烟,再不值一提的。”
杨惇没?说话,只是道:“天色不早,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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