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挽着郑儿的手?,将?她?领到皇后近前,道?:“母后,儿臣想封郑儿做良娣。”
杨妍心中一窒,她?虽早知道?会有今日,可陡然听到,还是让她?觉得刺耳至极。
她?低下头去,用尽全身力气才将?手?中的茶盏稳稳地放到案几上,她?拢紧手?指,以免旁人看到它们颤抖的模样。
皇后道?:“此事,你可与太?子妃商量过了?”
太?子看也没看杨妍,便道?:“太?子妃贤良,自是应允的。”
太?子妃,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愿唤她?。
杨妍紧紧攥住手?指,连骨节都有些发白?。
“哦?”皇后看向杨妍。
杨妍讪讪地抬起头来,道?:“是。”
菱歌望着杨妍,只觉她?变了许多。这太?子妃之?位给了她?尊荣,却也将?她?压倒了尘埃里,让她?不得不委曲求全,哪怕是把?垃圾吃下去,也要装作甜得甘之?如饴。
皇后上下打量着郑儿,道?:“本宫知道?她?,她?在你身边也多年了,虽净跟着你胡闹,却也还算尽心。你若想收了她?,收了也就是了。只是良娣之?位太?高,给个?‘奉仪’之?位也就是了。”
郑儿咬了咬唇,虽没说什么,太?子却也明白?,便道?:“奉仪只有九品,实在太?低。郑儿是儿臣喜欢的女人,儿臣不愿这样委屈她?。”
杨妍只觉这话说得讽刺,他喜欢的女人?那她?这个?做妻子的,算什么呢?
皇后看向杨妍,道?:“太?子妃,你怎么看?”
杨妍道?:“奉仪之?位的确太?低,不若封郑儿为?正六品‘承徽\',等将?来生?下孩子,再晋位份不迟。”
皇后点点头,又看向太?子,道?:“便依着太?子妃所言,可好?”
郑儿尤不甘心,可太?子已应了,道?:“就如此办。”
太?子说着,抬眸看了看菱歌,她?只低着头,站在皇后身后,和倚霜并肩而立。
这些日子,她?好像瘦了许多……
太?子正想着,便听得有人轻声催促道?:“殿下?”
他回过神来,才见杨妍已站起身来,道?:“母后乏了,咱们回去吧。”
太?子点点头,站起身来,目光瞥过菱歌的脸,道?:“母后,儿臣先行告退了。”
皇后微微颔首,便闭目养起了神。
太?子和杨妍并肩走着,他们分明离得那样近,却像是隔了千重山,连目光的交汇都没有。反倒是郑儿笑吟吟地走在太?子身侧,过了今日,她?便不是普通宫女,而是太?子的女人了。
倚霜见他们离开了,方才道?:“咱们太?子妃也太?好性儿了,这样怎么能守得住殿下的心呢?”
皇后缓缓道?:“男人的心本也没那么要紧。”
倚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这郑承徽……”
“不过是个?眼皮子浅的,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杨家送进来的那个?丫头……”皇后缓缓睁开眼睛,道?:“也不知杨家是何居心?”
倚霜道?:“若当真只是为?了帮太?子妃争宠也就罢了,就怕是有别的意图……”
皇后道?:“派人盯着她?些。”
“是。”倚霜应道?。
菱歌静静地听着她?们所言,不自觉地看向窗外。
媚奴……
第70章 色/诱(二)
入夜, 高潜和菱歌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流水,倒有种不切实际的静谧感, 好像他?们不在宫中, 反而在田园。
高潜带了一壶酒,用炉子温着?,到这个时候,正好享用。
他?倒了?一杯,递给菱歌, 道:“暖暖身子。”
菱歌点点头,接过酒杯, 道:“还未恭喜你, 如今是掌印大人了。”
高潜笑笑, 道:“这些都不过是个虚名, 过眼云烟而已。不过你的?这声‘恭喜’,我?还是收着?了?。”
他?说着?,扬起头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道:“你肩上的?担子可卸下来些?下一个是谁?”
“嗯?”菱歌抬眸看向他?, 眼底清明如?天上星子。
“不是要报仇么??总不会报了?一个便收手?吧。”高潜坦然道。
菱歌道:“你已帮了?我?许多,后面的?事,我?不想再让你沾手?。”
高潜道:“你对我?有恩,便是谢家对我?有恩, 谢家的?仇, 便是我?的?仇。”
菱歌抿唇不语, 只道:“我?原想帮着?姐姐解决掉霍时,可如?今姐姐没有子女傍身, 恩宠又逐渐被旁的?妃嫔分去,贸然去动?霍时,只怕会让她处境不利。”
高潜点点头,道:“说实话,霍时现在风头正盛,也不是动?他?的?好时机。”
“倒是杨敬……”两人异口同声,不觉相视一笑。
菱歌道:“他?看上去根基最稳,实则只是枝叶繁茂,根子已经坏了?。我?听闻陛下现在屡屡驳回内阁拟的?奏折,想来便是对他?有所不满。”
高潜道:“杨敬把持内阁已久,与高起的?关?系亲厚更是人所共知。如?今高起出了?这样的?事,陛下不可能对他?不起疑,如?今只是念着?他?多年的?辛苦,暂不动?他?罢了?。”
“我?倒觉得,杨夫人送来的?那个媚奴,也许是个突破口。”菱歌思忖道,“只是……”
“只是什?么??”高潜笑着?看向她。
“她是谢家的?人。”菱歌道:“我?虽对她没什?么?好感,可她到底与我?是血脉之亲……”
高潜道:“我?听闻她已被罚为永寿宫中的?洒扫,若能安下性子,不生事端,等她入宫年限一满,我?会想法?子让她出宫去。”
菱歌叹了?口气,道:“如?此,于她而言倒也算是好结局,起码不必老死宫中。”
“对了?,上次你让我?查的?章鹤鸣的?画像已有了?。”高潜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卷轴来,道:“他?犯了?谋逆之罪,没人敢收着?他?的?画像,我?便找从前见过他?的?人按照记忆画了?一副,也不知像不像……”
菱歌接过那画像,缓缓打开?,趁着?月光,倒可将画中人看个清明。
“是他?!”她惊道。
“你认识?”高潜凑过来,画中人大?腹便便,倒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菱歌将那卷轴收起来,连多一眼都懒怠施舍给这画中之人,道:“认识,他?化成灰,我?都认识。”
她说着?,将那卷轴还给高潜,道:“替我?烧了?吧。”
高潜接过卷轴,道:“好。”
他?没再问,因为发现菱歌的?情绪有些低落。
她站起身来,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高潜道:“好。”
他?望着?她的?背影,将那壶中酒端着?,一点点地倒入口中。
那酒分明凛冽,他?却像尝不出其中滋味似的?,连醉意都没有半点。
远处的?小太监多宝见菱歌走了?,才敢走过来,道:“干爹,沈令人已走了?,咱们也回去吧?”
高潜点点头,由着?多宝扶自己起身。
多宝忍不住道:“干爹既喜欢令人,何不与她对食?这宫中不知有多少女官、宫女想和干爹……”
“啪!”
多宝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高潜。高潜待自己一贯和煦,还是第一次这样打他?耳光。
高潜冷冷道:“这种话以?后不许再提!”
“是。”多宝道。
高潜眯了?眯眼睛,望着?菱歌离去的?方向,道:“残破之身,不配……不配……”
菱歌一路朝着?坤宁宫走去,月色渐渐朦胧,她心底却是一片清明。
原来,他?就是章鹤鸣……
那个在青楼之中,逼得她姐姐自残容貌的?男人,原来叫章鹤鸣。
她只道他?是她父亲的?下属,却未曾想,他?是背叛了?她父亲,害得他?们谢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之一。
陆庭之杀了?他?,是为了?她吗?
当年那个救她的?少年,就是陆庭之吧?
菱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她不敢细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若说她这辈子喜欢过什?么?男人,那便只有杨惇和那个少年。杨惇是年少时的?悸动?,而那个少年,却是地狱里惟一的?光亮。
她想要捉住那光,却又在可以?逃离地狱的?时候,将那束光丢了?。
她不知道他?是谁,却又阴差阳错地,找到了?他?,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而陆庭之……
她想起他?望着?她的?灼热的?眼神,他?说:“你不是说过,你不会为人妾室吗?”
他?也许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许并不知道,可无论如?何,他?的?心里是有她的?吧?否则,他?又怎会轻言嫁娶?
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又很快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摇了?摇头。
这又如?何呢?
在她报完仇之前,她没有资格去想这些事。在她的?结局确定之前,她也给不了?任何人承诺。而任何人,也不能阻止她。
“姑娘!可让奴婢好找!”兜兰急急走了?出来,见菱歌身上微有酒气,也不好多问,只道:“求姑娘随奴婢来一趟。”
“可是姐姐出了?什?么?事?”菱歌问道。
兜兰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求您……”
菱歌道:“我?这就来。”
两人急急朝着?永宁殿走去,如?今已是深夜,永宁殿中仍旧灯火通明。
宫人们都守在暖阁之外,见兜兰回来,才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道:“姑姑可回来了?!”
兜兰点点头,顾不上多言,便带着?菱歌走了?进去。
霍初宁惨白了?一张脸,只披了?件极薄的?轻衫,双手?撑在案几上,粗粗地喘着?气。
菱歌赶忙走到她身侧,扶着?她,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霍初宁苦笑着?看向菱歌,道:“阿瑶,连那个瓦剌女人都能有孩子,为何我?不能?”
“淳妃她……”
“是啊,她有身孕了?,今日晌午才有的?消息。”霍初宁看向她,道:“陛下允她有孕,却偏偏不允我?……”
菱歌道:“也许是姐姐多心了?,等姐姐的?身子好了?,一样可以?有孩子。”
霍初宁摇摇头,道:“陛下近日来都不肯碰我?,什?么?心疼我?的?身子,都是些废话!前日耐不住碰了?我?,便让高潜送了?汤药来给我?吃,还亲自看着?我?吃完才算了?事。我?命兜兰将那汤药底子带到宫外去查,才发现里面竟是红花!”
霍初宁痛苦地看着?菱歌,道:“菱歌,你说,他?为何要防着?我??”
菱歌温言道:“也许陛下只是多疑,并非是要防着?姐姐,而是要防着?所有人。他?肯让淳妃有孕,也正是因为她是异族人。”
一个异族的?孩子,血统不正,就算是皇子,也绝不可能继承大?统。
霍初宁道:“阿瑶,你帮帮我?,我?得有自己的?孩子……我?不要死,我?不要殉葬……”
菱歌道:“姐姐要我?怎么?做?是还想要温补的?药吗?”
霍初宁道:“陛下不肯碰我?,我?吃再多的?药也没有用。我?要……借夫生子。”
“姐姐!”菱歌赶忙去捂她的?嘴,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姐姐万不可再说!”
霍初宁冷笑一声,道:“为何不能说?我?要孩子,既然他?不肯给我?,就别怪我?和旁人去生。”
她说着?,猛地攥紧菱歌的?衣衫,道:“阿瑶,杨惇自觉有愧于你,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帮忙的?。你去找他?谈一谈,告诉他?你就是谢瑶,到时候,让他?帮姐姐这个忙,可好?”
“你疯了?!”菱歌道:“姐姐就算病急乱投医,也不能随便找个男人就……”
“不是随便找的?。”霍初宁打断了?她,道:“阿瑶,我?喜欢他?,我?喜欢杨惇啊!”
“怎么?……”菱歌不敢相信。
霍初宁将头上的?那支凤头钗取下来,道:“你还认识这个吗?”
菱歌道:“这是我?送姐姐的?。”
霍初宁摇摇头,道:“这是杨惇送你的?,你不要,我?便收着?了?。这是杨惇的?东西,这么?多年了?,我?也就只有这一件东西是他?的?。”
她看向菱歌,道:“你不要的?钗子肯给我?,你既不要他?,便也给我?,好不好?”
菱歌道:“姐姐!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五年了?,我?没有什?么?时候比今天更清醒。”霍初宁指着?自己的?心,道:“阿瑶,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菱歌缓缓推开?她的?手?,道:“姐姐,今日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也不要再提了?。”
她说着?,便转身向外面走去。
霍初宁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你当真要看我?去死吗!”
菱歌郑重道:“我?若真帮了?姐姐,才是把你送上绝路!”
“你还是舍不得杨惇,对不对?说什?么?你早已把他?放下了?,其实你心里还是有他?的?,对不对?”
菱歌不愿和她争辩,只蹙了?蹙眉,道:“姐姐,现在争论这些事,有意义吗?”
“当然有!”霍初宁死死盯着?她。
菱歌叹了?口气,甩开?她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兜兰不安地望着?霍初宁,道:“娘娘,奴婢早和您说过,瑶姑娘是不可能答应的?啊。”
霍初宁目光幽凉,道:“无论她帮不帮本宫,此事本宫都一样会做成。”
翌日一早, 菱歌刚为皇后梳妆完毕,便见宫中上下已到?了。
皇后笑?着道:“菱歌,去?库房中取一尊送子观音来。”
菱歌扫了一眼坐在下首的淳妃, 便什么都明?白了。
霍初宁倚在椅背上, 面上倒看不出什么情绪,她只吃着盏中的茶水,不时抬眸看看淳妃,又很快低下头去?。
杨妍和郑儿?也到?了,杨妍坐在霍初宁身?侧, 郑儿?则坐在最下首的位置。
皇后道:“这些日子本宫将养得宜,连眼疾也好了许多?, 你们平日里还?需修身?养性, 多?为大明?祈福。”
她说着, 看向淳妃, 道:“你如今有了身?子,更该注意修身?养性,没得闹出事端来,反而折损自身?的福分。”
淳妃恭敬道:“是。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皇后见菱歌将送子观音拿了进来, 便笑?着道:“这是从前本宫怀太子时, 孙太后送给本宫的,如今本宫将它?送给你,也盼着你能生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来。”
“多?谢娘娘。”淳妃说着,赶忙命人接过了菱歌手中的观音, 欣喜不已。
菱歌下意识地?看了霍初宁一眼, 当?初霍初宁有孕, 皇后未曾送过她什么,如今待淳妃, 倒是不同多?了。
霍初宁只是浅浅一笑?,道:“正好,臣妾也有东西要送给淳妃妹妹。”
她说着,命兜兰取出一串红珊瑚手串来,道:“这是臣妾有孕时,陛下赏赐给臣妾的,只可惜臣妾无福,受不住这样好的东西,倒不如借花献佛,给妹妹添妆。”
菱歌望着那红珊瑚手串,只觉刺目得很。
她正想着,便听得皇后道:“你失了孩子,这便是晦气的东西,没得拿出来给旁人沾染了。”
霍初宁面色微红,道:“娘娘,这可是陛下赏赐的东西,再者说,臣妾的孩子虽没保住,到?底也不是因为它?,这样的东西,落在娘娘口中,如何便成了晦气之物呢?”
“你……”皇后“啪”地?将茶盏放在案几上,避过头去?不去?看她。
淳妃有些不情不愿地?看向霍初宁,道:“这样贵重的东西,臣妾不敢要,姐姐还?是自己留着吧。”
霍初宁红了眼眶,道:“莫不是连妹妹也觉得,此物不吉?”
淳妃自然不敢妄自评判陛下所送的东西,一时间,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若是拿了,只怕会惹皇后不喜,若是不拿,便是让霍初宁下不来台。
菱歌笑?着道:“皇后娘娘,奴婢这些日子正要替娘娘去?皇城寺祈福,不若将这红珊瑚手串给了奴婢,让奴婢带到?寺中,请主持将它?供奉到?菩萨面前,念上七七四十九日的佛经,也算不辜负陛下的心意。到?时候,无论这东西是吉是凶,便都净化得干干净净了。到?那个时候,贵妃娘娘再拿去?送给淳妃娘娘不迟。”
淳妃感念地?看了菱歌一眼,道:“皇后娘娘,臣妾倒觉得沈姑姑此法子甚好。”
皇后淡淡看了霍初宁一眼,道:“如此,便按菱歌所言去?做便是。”
霍初宁道:“是。”
她虽如此说,眼底却并没有半点恭敬。
菱歌接过兜兰手中的手串,冲着霍初宁微微点了点头,便小心地?退到?了一旁。
霍初宁会意一笑?,可这笑?却不达眼底,怎么看也有些凉薄。
经此一事,皇后早已没有了聊天的心情,只嘱咐杨妍道:“殿下畏热,这些日子你要仔细着些。”
杨妍道:“儿?臣明?白。”
言罢,皇后便推说身?子不适,让众人都回去?了。
坤宁宫外,霍初宁唤住了杨妍,道:“太子妃,请留步。”
“宁娘娘。”杨妍躬身?行了礼,她虽知道皇后不喜霍初宁,可也不敢怠慢,一来霍初宁是长辈,无论如何,身?份也比她高些,二?来陛下宠爱霍初宁人所共知,就算暂时冷落了些,可到?底有情分在,三来太子待霍初宁是极敬重的,这种敬重她不知从何而起,可有时候她却觉得太子待霍初宁甚至胜过了陛下。
她想着,不觉多?看了霍初宁一眼,道:“娘娘有何吩咐?”
霍初宁浅浅一笑?,越发地?倾国倾城,道:“谈何吩咐?本宫不过是想起久不见太子妃,想与你闲聊几句罢了。”
杨妍笑?着道:“本该好好陪娘娘聊聊的,只是今日阿惇入宫来陪殿下下棋,臣妾得早些回去?照应着。”
霍初宁道:“杨公子常来陪殿下下棋,本宫是知道的。”
杨妍道:“殿下难得瞧得上阿惇的棋艺,因而阿惇十日里总有三、五日是要入宫来的。”
霍初宁道:“本宫闲来无事,不若随太子妃一道去?永寿宫瞧瞧。”
杨妍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却也不好推拖,便只笑?着应了下来。
郑儿?不知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到?底她们一个是贵妃,一个是太子妃,都不是她能过问的,便只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
霍初宁瞥过她的脸,低声向杨妍道:“这郑承徽倒是个懂规矩的。”
杨妍不知她意欲何为,便只道:“是。”
霍初宁叹息道:“太子与陛下一样,都是这天下顶顶尊贵的男人,身?边自然少?不了女人,没有郑承徽,也会有王承徽、李承徽,只要她懂事、守规矩,能谨守本分便是了。”
杨妍道:“是。”
她只觉这话讽刺得紧,若是霍初宁肯守规矩,皇后也不会厌恶她至此。
霍初宁倒浑然未觉,只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说着话,没过多?少?时候,永寿宫便在眼前了。
还?未进永寿宫门,便听得女子的抽泣声。
霍初宁挑了挑眉,不觉看向杨妍,她已是眉头紧皱,就连身?后不远处的郑儿?脸上也满是厌恶之色。
霍初宁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她唇角含着笑?,向前走?了几步。
只见杨惇背脊笔挺地?站在院子里,双手背在身?后,太子站在他身?边,笑?着道:“原来这丫头喜欢的人是你啊!孤还?以?为她对?孤有意,很是心烦了一阵!”
杨惇正色道:“殿下,万不可开此玩笑?。”
太子道:“这有什么?公子如玉,这美?女也好逑啊!你若真喜欢,孤想个法子让她出宫便是。”
“殿下乃一国储君,岂能胡言?”
太子见杨惇急了,方笑?着道:“孤不过玩笑?话,杨大人不必当?真。”
他说着,仔细打量了跪在杨惇脚边的女子几下,道:“你别说,这丫头长得还?真有点像……”
杨惇道:“殿下!”
“是了是了,耐不住性子寻替身?的人是孤,可不是咱们杨大人,咱们杨大人如今可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怎么看得上这些庸脂俗粉?”太子说着,眼角却是压不住的弯着,笑?得很是开怀,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放肆!还?不起来!”杨妍走?上前去?,喝道。
太子还?是第一次见杨妍动怒的模样,不觉幽幽看向她。
杨妍命人将地?上的女子拉起来,厉声道:“母后不是说了不许她近主子的身?侍奉?谁让她来的?”
永寿宫中的宫人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楚服道:“太子妃息怒,定是媚奴知道今日杨公子入宫,才偷偷跑到?前殿来的。”
杨妍看向媚奴,道:“来人啊!还?不快带她下去?!”
“是!”宫人们回着,自有人来拉媚奴。
媚奴娇声哭着,道:“公子救救奴婢!奴婢不想一辈子留在宫中做洒扫的活计!公子不是说过,会保奴婢衣食无忧吗?”
太子听着这话,看向杨惇的目光便是一沉。
杨惇厌恶道:“你既受人蛊惑入了宫,想要飞黄腾达,便不该惦记着我所承诺的衣食无忧。”
杨妍见太子面色不善,便急道:“还?不快带下去?!”
“是!”
宫人们上前架着她,正要离开,便听得霍初宁道:“慢着!”
“宁娘娘……”杨妍提醒道。
霍初宁笑?着摆摆手。
她款款走?到?媚奴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媚奴。”媚奴怯生生地?望着她。
“你可知道本宫是谁?”
“奴婢……不知。”
霍初宁轻笑?一声,俯下身?子一把掐住她的下颌,道:“是有点姿色,不过你若以?为有这张脸就能给你荣华富贵,也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些。”
她说完,便抬起头来,用帕子擦了擦手指,道:“你们既然都想解决这个麻烦,倒不如交由本宫来解决。”
“宁娘娘,此女心术不正,皇后娘娘说了不许她近身?侍奉的。”郑儿?忍不住道。
霍初宁看了郑儿?一眼,冷笑?道:“心术不正?魅惑主上之事,只怕没人比得过本宫,郑承徽以?为,本宫会弹压不住她?”
“嫔妾不敢,只是皇后娘娘……”
霍初宁眼中的冷意更浓,还?未开口,便听得杨妍道:“郑承徽,此处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是……”郑儿?低声说着,有些不安地?向太子求助。
太子看了杨妍一眼,眼中多?了几分深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笑?着道:“都是小事,宁娘娘既喜欢这个宫女,带走?也就是了,是杀是剐,是留下用着还?是将她赶出宫去?,都由宁娘娘做主。”
霍初宁浅浅一笑?,道:“那便多?谢殿下了。”
太子道:“不过是小事,娘娘不必言谢。”
霍初宁莞尔笑?着,又看向杨惇,道:“杨公子若是得了空,不妨来本宫那里走?一遭,本宫有话要问杨公子。”
杨惇忙道:“臣是外臣,只怕不便……”
霍初宁向前走?了几步,凑近了他,道:“公子会感兴趣的。”
杨惇不能拒绝,便只得道:“是。”
霍初宁又看了小半会子太子与杨惇对弈, 方才离去。
她与兜兰走在前面,远远地,有宫人带着媚奴走在最后。
兜兰道:“娘娘带她回来做什么呢?她生得虽好, 却不是本?分?的, 只怕……”
霍初宁道:“若论狐狸精,也是本?宫的道行更深厚些,旁人怕她,本?宫却不怕。今日你也看见了,太子殿下与杨公子对弈了几盘, 都只有郑承徽在一旁侍奉着,太子妃虽是杨公子的姐姐, 却连陪在一边都不能。想?来杨家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个, 才巴巴地将这媚奴送入宫来的。”
兜兰道:“可太子殿下也没看上她, 说到底还是无用。”
霍初宁道:“她既有这个心, 也就?好办。太子看不上,总有旁人看得上,只要本?宫调教得当,她总能有些用处的。”
“娘娘是想?……”
霍初宁冷声?道:“皇后不是不许她近身侍奉么?本?宫便偏要她知道, 在这宫中?, 她说话到底有没有分?量。揶揄本?宫,她还不够格!”
兜兰正?色道:“是!”
“下一次宫宴,是什么时候?”霍初宁思忖道。
“想?来,该是七夕乞巧。”兜兰不解其意。
霍初宁微微颔首, 远远地望向媚奴, 道:“来得及。”
翌日一早, 菱歌便带着那串红珊瑚手串出了宫,她望着帕子中?裹着的手串, 不觉有些出神。
驾车的是高潜的干儿子多宝,他最是忠心,道:“令人,干爹说了,今日您说去哪里便去哪里,奴才都听您的。”
菱歌笑着将那手串收起来,道:“那便先送我去锦衣卫衙门吧。”
“锦衣卫?”多宝有些愣神,道:“那地方可不好去哇。”
菱歌道:“整个京城,再没有比那个地方更好去的地方了。”
“嗳。”多宝应着,腿肚子却有些发虚。这可是吃人的地方,奈何?令人要去,他便只得舍命相?陪了。
没多少时候,马车便在锦衣卫衙门前停了下来。
虽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又处在京城最繁盛的地方,锦衣卫衙门方圆几里却冷落寂寥得厉害,别说摆摊的小?摊小?贩,就?是来往的行人都鲜见。只偶尔有几个行人走过,也是闷着头屏着气快步走过的。
到了此处,多宝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道:“令人,咱们到了。”
菱歌掀开帘栊,道:“你若害怕,便将马车靠前些停着,我自己下去就?是。”
“这如何?能行?”多宝道:“干爹说了,就?是刀山火海,奴才也得跟着您闯的。”
菱歌笑笑,道:“哪里有什么刀山火海?我不过是去与我表兄说上几句话,问问家?中?长辈安康。”
多宝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奴才就?说,好端端地您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原是为了这个。那奴才在前面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