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大过年的哪有把长辈的钱再送回来的道理,你给我拿着!”景元夏恼了,真是的,让她花钱买个心安不行吗?
师敬戎还是没要:“行,我拿着,现在我再送给你。你就当是我孝敬你和爸的吧。”
师敬戎瞧着景元夏还要推搡,便干脆把钱塞给了子娴,转身离开了。
景元夏默默叹了口气,切到一半的芒果也不想再弄了。
汤雪儿出来看了眼,劝道:“妈,他不要算了,马上大嫂这边还要生孩子,花销也不少,你还是留着吧。”
“他还是跟我生分了,是不是他还怨我把景丹弄过来的事?我这不也是为了他们好吗?景丹是顽劣了一些,可她吃了苦头之后也学乖了呀。”景元夏唉声叹气的,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挽回这一切。
汤雪儿心里虽然清楚,但她并不想把婆婆推出去,要不然,她一个人弄三个孩子不得累死。
所以她自私了一把,劝道:“嗨,哪个做子女的不跟爹妈耍耍小性子,这说明老三没跟你见外,你可千万别多心了。”
“是吗?他是在耍小性子?”这么一想,景元夏心里好受多了。
那她回头再去哄哄吧,想想也是,孩子长这么大,她都没抱过他一天,也没有奶过他一口,耍耍小性子也很正常。
她赶紧上楼去了,准备把刚刚没做完的小玩具赶出来,晚上吃饭的时候拿给卓彧和卓彦。
汤雪儿默默的看了眼正在数钱的子娴,把钱拿过来,送去了楼上。
走在路上,裴素素问了问师敬戎:“你和妈怎么了,好像有点别扭。”
“说不清,最近看到她就有点烦。”师敬戎叹了口气,“不提她了,今晚还要回去吗?”
“嗯,回去敲打一下二哥二嫂,很快就回来。上午那会儿爸妈吵起来了,我没顾上。”裴素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劝师敬戎什么。
半路母子肯定会出问题的,除非双方全身心的投入,去弥合这些年的错过,不掺杂其他人进来。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她不是师敬戎,不能代替他承担命运的荒唐和不公,所以她也没资格要求他宽容大度。
她能做的,就是跟他立场一致,剩下的,交给时间来治愈吧。
晚上裴素素又回了趟娘家。
裴大志已经弄来了砖头,摸黑在那砌院墙。
裴长庆不同意这么做,所以裴大志砌一段儿,他就让裴二祥拆一段儿。
父子三个很快吵了起来,裴大志骂老头子偏心,老头子骂裴大志小气,裴二祥骂裴大志不孝,裴大志骂裴二祥没人性。
二对一,裴大志稳输的局面,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丢了工具想揍裴二祥。
裴素素走进来,冷着脸看向裴二祥,问道:“二哥是不是觉得你这会计的位置已经稳了?”
裴二祥没想到妹子又回来了,原本还挺嚣张的他,瞬间怂了。
他赔着笑脸,问道:“素素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愿意看你二哥一辈子做个计分员。”
“计分员?你配吗?”裴素素冷笑一声,问道,“二嫂早就不上工了吧,你有没有给她记工分?你敢回答我吗?”
“我……”裴二祥卡壳了,他不清楚裴素素怎么知道的,他有点慌了,只得闭上了嘴巴,下意识瞪了裴大志一眼。
裴素素嗤笑道:“你不会以为是大哥说的吧?大哥才不像你,只盼着兄弟都不如你才好。大哥为了包庇你,可一句没提你弄虚作假的事儿。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做得太明显了。别的不说,就二嫂准备的那半扇猪排和两条大鱼,那就不是一个成年劳力该得的份儿。你也别想骗我那是供销社分的,供销社什么情况我还是清楚的。”
裴二祥说不出话来,只得叹了口气,别过脸去装孙子。
说实在的,老会计也捞,每年都给他那个傻子儿子谎报工分,儿媳妇生娃三个月不下地,工分也是一分不少。
还有他那个病病歪歪的老伴儿,以及他那个瘫痪在床的八十老母,哪个不是满工分?
跟老会计一比,他这才哪到哪儿。
所以他压根没当回事儿。
裴素素却准备好好敲打敲打他。
于是她质问道:“你和二嫂平时没在外面扯我和敬戎的大旗吧?”
“没有,绝对没有!”裴二祥不敢认,反正妹子常年不在家,也不可能知道。
裴素素却心知肚明。
她上前一步,把裴二祥从那仅存的半截院墙前推开,骂道:“你还撒谎?敢做不敢认?你们要是不扯我和敬戎的幌子,二嫂敢明目张胆的收别人的钱?她可真行啊,帮别人抢一块料子起步价三毛,帮别人拿包糖也要搜刮两毛。别人为什么不敢声张?还不是看在你妹夫是个大人物了不敢吭声?你们自己作死不要紧,别害了我和敬戎!”
裴素素说着,直接让金闪闪把姚红梅从屋里撵了出来。
她居然躲在门后面偷听,又坏又没担当,真叫人恶心!
看着踉踉跄跄的姚红梅,裴素素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质问道:“我有没有冤枉你?嗯?你不是挺横的吗?不是敢推怀孕的大嫂吗?怎么?害怕了?不敢说话了?”
姚红梅还是头一回挨小姑子的打,她捂着脸,又急又气,却又不敢还手,只得哭着喊道:“二祥,你说句话啊!我还不是为了多弄点钱养孩子吗?那钱我也没花我自己身上啊。”
裴二祥没帮她,他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怎么护短啊。
只得断尾求生,道:“是我考虑不周,明天我就让你二嫂把钱还给人家,一分便宜也不占。至于你说生产队分的猪肉和鱼,那我也只留一半儿,剩下的交还给队里。”
裴素素见他还算机灵,知道弥补,这才给了他两分薄面,催促道:“不用明天了,现在就去把多出来的猪肉和鱼还回去。至于二嫂的事,你带着她,跟我走。我要亲自处理。”
裴二祥不敢说不,赶紧麻溜的去把东西还了,回来后推着自行车,陪着妹子去公社。
裴素素领着他们两口子走后,朱亚男披着衣服下床,怔怔的看着院子里的裴大志。
白天裴素素走后,她跟裴大志吵了一架,她觉得小姑子说话不算数,明明说了会处理老二一家的,结果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当时裴大志就劝过她,让她耐心等着,小妹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她不信,念叨了一下午,把裴大志气得不行。
现在好了,小姑子不但回来解决事情了,还打了姚红梅,搞不好姚红梅的工作也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朱亚男心里一阵愧疚。
是她太着急了,这点耐心都没有,真是活该被姚红梅当猴耍。
她想了想,对着砌墙的裴大志说了声对不住。
裴大志没有回头,只冷着脸道:“外头风大,赶紧进去。”
朱亚男知道他还在生气,只得顺着他点,躲被子里去了。
一个多小时后,裴素素回来了。
身后跟着的两口子,脸黑比锅底还黑。
这下损失大了,不但把坑蒙拐骗的钱还回去了,工作还没了。
姚红梅咽不下这口气,一回来便嚎啕大哭。
哭她可怜的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了这笔收入可怎么好啊。
裴素素无动于衷,她看着面色铁青的裴长庆,把供销社的钥匙交给了裴大志。
裴大志有点意外, 他可没想要供销社的工作。
再说了,这工作是从姚红梅手里拿回来的,以后姚红梅肯定会闹的。
所以, 这钥匙烫手。
他犹豫了一下,叫上裴素素去屋里说话。
“妹子,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这就行了。工作还是给她吧, 回头她天天来闹, 你总不能天天回来给我撑腰吧?”裴大志是真的不想贪这点好处, 隐患无穷。
裴素素却坚持要他收着:“这工作本来就是我的, 我现在把它给你了。你凭什么给她?凭她弄死你的孩子?还是凭她会闹?会闹你就给?你别总是让着他们行不行?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他们不比你高贵。拿着。”
裴大志无奈, 只好收下了。
裴素素还要去敲打姚红梅, 便出去了。
朱亚男赶紧爬起来, 把钥匙拿了过来, 骂道:“你傻呀, 素素给你你就拿着啊, 你不要我要, 等我养几天,我去上班。”
“上什么上?不许去!”裴大志不好拂了妹妹的面子,但也不想要这个工作, 所以他有了别的打算。
于是他叮嘱道:“你要是想跟我过,就别贪这点小便宜, 等会儿我叫你把钥匙拿出来的时候你就拿出来。你要是不想跟我过了,那你随意。你好好考虑, 我去看着二祥别跟小妹动手。”
裴二祥哪里敢啊。
跟个瘪三一样的, 杵在那里头都不敢抬, 由着裴素素训他。
裴素素见他态度还算配合,便不说他了,转而训起了姚红梅:“你瞪什么?不服?不服你自己去找一个工作,没人拦你。占着我的好处来欺负我大哥,你怎么好意思的你?真当我不在家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姚红梅不敢还嘴,只得一个劲的掉眼泪,时不时看一眼黑着脸不说话的裴长庆,委屈又可怜。
裴长庆这次确实不好护短,毕竟这是原则性的问题,搞不好要连累闺女和女婿的。
但是现在,钱都退回去了,又是大过年的,差不多得了。
于是他在姚红梅期待的眼神中,还是开口劝了劝:“算了,这事就到这里吧。你嫂子也知道错了,没必要揪着不放。至于工作的事,反正两边都是你的哥哥嫂子,随你吧。”
“行啊爸,看在你老人家的面子上,我就不说了。不过我这两个哥哥,还是赶紧把家分了吧,这院子里的院墙也得赶紧拉起来,今后两边各过各的,谁也别惦记着别人家的三瓜两枣。”裴素素虽然给了亲爹三分面子,但该说的事还是要说。
那就是分家。
只有分家,两家才能相对清静的过过日子,要不然,你在这边骂我,我听见了不得跟你吵?我在那边说你坏话,你听见了不也得掰扯两句?
没完没了,永无宁日,不如分家。
裴长庆还是不肯,要不是看在女儿女婿有本事的份上,他也许已经翻脸了。
现在强忍着怒火,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然而裴素素并不怕他,她既然敢提分家,自然是觉得分家才是目前的最优解。
至于老一辈的面子,那算个屁,难不成比朱亚男肚子里的孩子还珍贵?
她今天无论如何是要帮大哥把这口气出了的。
裴长庆很不配合,甚至威胁道:“要分家可以,等我死了,要不然谁也别想做我的主。”
裴素素气死了,老头子怎么这么顽固,非要大哥二哥彻底闹得不可收拾才好吗?
远香近臭,两家隔开,保持一定的距离,对谁都好。
这个道理不懂吗?
她真是服了,不禁更加佩服自己老妈,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都有,老太太就是有本事把这个各自算计的家拢在一起。
现在老太太去了海岛,这个家才露出了本来的真面目,狰狞又吓人。
一个听不进人话的封建大家长,一个自私到打着妹妹妹夫幌子骗钱的嫂子,一个假公济私还当做寻常事的哥哥,真是让人窒息。
越是这样,裴素素越是要帮大哥把家分了,哪怕老头子留在二哥这边过,也好过整天鸡飞狗跳的强。
于是她放了狠话:“看来爸是不考虑二哥二嫂以后的日子了。我说句难听的,最迟今年年底,国家政策就要大变样。到时候如果二哥二嫂眼馋别人赚大钱,想找我和敬戎帮忙,可别怪我不认这个哥哥嫂子!”
“你这个孩子,你怎么就不为我想想呢?嗯?我以为你是回来劝架的,没想到你是回来帮着闹分家的。哪个好人家会分家?嗯?不都是窝里斗的,过不下去的才分家?你二哥二嫂这次是不对,我也批评过他们了,哪怕你把工作拿回来,我也没说半个不字吧。可是你这孩子,为啥非要你两个哥哥分家呢?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议论?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裴长庆真的气死了,孩子翅膀硬了,没有一个听他的话了,这日子怎么过呦。
裴素素气笑了,反问道:“就你有面子?我大哥没有面子?二哥二嫂弄没了他的孩子,你还要他强颜欢笑,假装和和睦睦的一家人?你不觉得你偏心偏到外国去了吗?就因为他们家给你生了大孙子是吗?行啊,大哥大嫂也可以生啊。问题是现在他们把大哥的孩子弄没了,你让他们把孩子还给大哥,只要他们能还个孩子回来,我就不让他们分家。”
“你——”裴长庆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好气鼓鼓的拿起茶缸子,又不敢真摔,最后只是重重的把茶缸子放在了桌子上,唉声叹气,“不都说了吗,你二嫂不是故意的,你这孩子,就会火上浇油。”
“总比你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偏心眼子好。”裴素素也生气,非要她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何必呢。
正僵持着,裴大志来了。
他提了个缓和的办法:“爸,只要你同意分家,供销社的工作立马还给姚红梅,我和亚男不要。我们只要求分家,院子隔开,各过各的。至于你的养老问题,素素之前就跟我说过了,五个子女轮流来,一家一年。正好今天是大年初一,新年头一天。你考虑一下,是按照顺序从我这里开始,还是倒过来先从素素这边开始。想好了你说一声,我好单独给你安排一张床。”
“大志啊,这个家就非分不可吗?”裴长庆真的很失望,他还以为裴大志是来圆场的,没想到这小子也是吃了秤砣了。
真是不像话,居然还好意思拿工作来威胁。
这工作就算给他们两口子,他们那么多孩子要带,有空去上这个班吗?
到头来还不是要让给别人,何必呢。
他长吁短叹的不肯松口。
裴素素发现这老头真是油盐不进,也就不劝了,她看向了一旁的姚红梅。
姚红梅已经不哭了,她比谁都渴望这个工作,又清闲又体面,还可以偷摸弄点好的回来给孩子,这可是多少人抢都抢不来的肥肉。
于是她赶紧出来帮腔:“爸,分家就分家吧,大嫂这边孩子多,分了也就不用总指着我和二祥帮他们带孩子了。说起来还是他们吃亏,我们沾光。再说了,我弄没了大嫂的孩子,也是该让他们出出气的。分了也好,她要是说我两句,我可以当做听不见。”
这说的什么话,裴素素立马飞了一个眼刀子过去。
姚红梅只得端正态度,继续求情:“爸,分了好,你看这大冬天的,院子里风呼呼的,要是拉上院墙,也就没那么冷了。再说了,大哥家的是闺女,我家的是小子,这孩子一天天长大了,还搁一个院子里洗澡拉尿,不合适。分开了各家洗各家的,也免得大壮老是去看妹妹有没有小鸡。这对两边的孩子都是有好处的。”
裴长庆不说话,他还是不情愿,村里人问起来丢脸啊。
姚红梅只得递了个眼神给裴二祥,让他一起帮忙劝着。
最后甚至把大壮抱过来抱着爷爷的腿撒娇。
裴长庆拗不过他们,最后只得点头了,但是为了找回面子,他既没从裴大志那边开始养老,也不打算去小女儿和两个继子那边。
他决定了,他就留在老二家这边了。
裴大志无所谓,只要能分家就好。
至于老头子帮谁家多点,已经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损失了。
最终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他拿到了分家协议,这才去找朱亚男,把钥匙还给了姚红梅。
朱亚男心里不痛快,唉声叹气的,总觉得裴大志在做傻事。
裴素素二话不说进来,在系统商店里买了两块电热毯,一块给朱亚男铺上,一块给几个孩子。
“插上电,一会儿就暖了。也别心疼电费,以后挣钱的机会多得是,身体垮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裴素素把褥子铺上,转身叮嘱了两句。
朱亚男赶紧躺上去试了试,过了一小会儿,真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暖意。
她很确定这么好的东西隔壁没有,这大概就是分家带来的好处,于是她赶紧催着裴大志去把院墙拉起来。
裴素素出去,叫金闪闪帮忙,连夜弄好,以后就别烦了。
天快亮的时候,裴素素走了,她再三叮嘱朱亚男:“药我给你抓好了,一个月的量,一顿都别落。”
朱亚男感动坏了,一个劲的点头:“我听你的,一顿都不少。”
“你要是起不来,就让大哥辛苦一点,每天把饭做了再走,几个孩子都在家里,你记得把院门关好了,水井也要盖严实点,别让她们贪玩出事。”裴素素还是不太放心,总觉得要找个人过来帮忙照顾几天才好。
于是她回去后,问了问柯佳媛的二姐,对方很乐意帮忙,她便把人送了过来,免得朱亚男这破破烂烂的身体雪上加霜。
很快,村里的会计退了,裴二祥稳稳当当顶了上去。
姚红梅又回去供销社了,春风得意,不知道多快活。
只是,村里人很快意识到,老裴家两个儿子,在村道上见了面都不说话了,真是奇怪得很。
又过了一阵子,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两家中间拉起来的院墙,这才知道老裴家两个儿子分家了。
于是这天,楚杰爹妈趁着他跑货回来休息,撺掇道:“你看,老裴家家宅不宁啊,都分家了,那个裴素素估计没空盯着朵朵了。你要不想想办法,去哄哄她,让她把孩子带回来过几天。实在不行,你们再生一个好了,她带一个,给你一个,这不就齐活了吗?”
在他看来, 袁朵朵木讷又不解风情,远不如冷娇妮让他动心。
加上孩子还小,屎尿屁的都要大人亲力亲为的操办, 凑过去那不是自找没趣吗?
再说了,袁朵朵说不定已经跟别人好上了, 他可不想没事闲的给自己找一顶绿帽子带带。
不如就这么拖到孩子两岁, 到时候争一争抚养权。
所以他拒绝了这个提议。
再次出车之前, 他老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说想孙子了, 就算他们真的不过了, 起码把孩子弄回来呀。
楚杰没理,就这么走了。
到了运输队, 他把这次县里援助的物资装上, 准备出发之前, 运输队的好兄弟找到了他。
两人认识二十几年了, 交情非同寻常。
对方那鬼鬼祟祟的样子, 看起来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跟他说。
他犹豫了一下, 指了指旁边的厕所。
两人猫进去, 一人对着一个便池撒水。
男人叫章飞,个子不高,猴瘦猴瘦的, 穿着军绿色的棉大衣,怀里不知道揣了个什么东西, 只能腾出一只手扣腰带。
楚杰耐心的等着,等他扣完才问道:“什么事?神秘兮兮的。”
“我这里有一包好东西, 你帮我顺路捎去首都, 找到地址上这个四合院, 交给这个人。事成之后他会给你一个箱子,你千万别打开,直接给我带回来就行。一来一去,我给你五十块辛苦费,怎么样,划算吧?”章飞贼眉鼠眼的,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盯着点门口,生怕有人看见。
楚杰蹙眉,接过他怀里的东西掂了掂,不是很沉,三五斤的样子。
摸了摸那质地,像是面粉还是什么,怪怪的。
楚杰没见过这东西,也不想探究。
反正五十块钱的辛苦费还算不错,顶得上他一个多月工资了。
再说了,都是一个队里的,他有时候也拜托对方帮忙捎点东西,所以这活儿他不好不接。
他把东西夹在腋下,准备就这么出去。
章飞吓得不行,赶紧把他拽回来,小声道:“别这么大摇大摆的啊,你藏起来点,藏起来。”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藏金子了?”楚杰好奇得很。
章飞直接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叫他闭嘴别问了。
楚杰只好挑了挑眉:“行吧,我不问,我藏衣服里头。”
章飞这才松了口气。
等楚杰走了,章飞赶紧去供销社打了个电话:“找到一个兄弟帮忙捎货过去了,你等着收货。说好了,这批货三万块,一分都不能少!”
“放心吧,亏不了你。”对方似乎精神不太对劲,说话有种醉醺醺的感觉。
章飞挂断电话,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消息。
三天后,首都那边回了电话:“成色不错,哪儿弄的,可以啊你小子。”
“还能哪儿弄的,渔民那边弄来的,去年刮台风那会儿,有两艘小鬼子的渔船给掀到了咱们领海,最后船翻了,人也死光了。附近的渔民打捞上来一些尸首,还有一些这玩意儿。大多数都被海水溶了,最后剩下的这些是船长山本留着自己磕的,装在了一个酒坛子里面,逃过了一劫。那些渔民屁都不懂,还以为是面粉呢,就被我买了下来。那楚杰也没见过世面,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要不然他也不敢帮我带过去。”章飞笑嘻嘻的,为自己的聪明和机智竖起大拇指。
对方笑笑:“你小子,无本的买卖啊,居然狮子大开口,问我要三万。得亏这边的顽主财大气粗,二十来个人勉强凑够了数,要不然,下次我可不敢找你做生意了。”
“你可得了吧,我就不信你不赚钱?”章飞笑笑,对他这位发小的说法嗤之以鼻。
对方没有反驳,摁灭了手里的大前门,道:“行了,总之,以后要是还有,记得跟我说,好货不嫌多。反正快要变天了,国门早晚要打开的,也是时候让这群公子哥提前适应一下新时代的享受了。”
章飞乐得不行,要是行情好,等以后打开了国门他就专门倒卖这个,肯定能赚大钱。
正乐着,对方提醒道:“阿飞啊,你还是拿到钱再高兴吧,这么一大笔数目,你也真有胆子让别人来取。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钱我一分没少你的,回头他要是跑了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不能,他可是我最好的兄弟,他不会这么对我的。再说了,你不是把箱子上锁了吗?他又不知道里面是钱,怎么可能不带回来给我。”章飞很有信心。
这可是楚杰啊,他从小玩到大的死党。
挂断电话,他盘算着怎么利用这三万块钱逍遥快活。
却不知,楚杰拿到皮箱之后,好奇心作祟,到底是没能忍住,偷偷用工具撬开了箱子上的铜锁。
数清楚里面足足有三万块钱后,他都吓傻了。
三万块,这可是三万块!
这年头的三万块,简直就是一笔巨款,会把人砸晕的。
楚杰也不例外。
他可耻的萌生了携款潜逃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一个城镇职工,不吃不喝,要一千个月才能赚三万块。
一千个月是什么概念,那就是八十三年。
他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就算这辈子能长命百岁,也挣不到三万块啊。
所以,楚杰的贪念,一路上都在嚣张的冲他呐喊——拿上钱跑路吧!拿上钱跑路吧!不跑他就不姓楚!
他真的跑了。
在他把运输队的货交付给山塘之后,他便人间蒸发了。
他不想跟怀孕的冷娇妮苟合,也不想去南边找袁朵朵,他又嫌弃西北太干太冷,于是他往西南跑去。
反正他有货车,只要伪造一封介绍信,哪儿不能跑。
于是他伪造了身份,伪造了一切,抛弃了老爹老母,忘却了老婆孩子,携带巨款,在西南找了一个四季如春的小城,定居了下来。
还娶了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做老婆,日子美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慢慢的,章飞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只得给首都的发小打电话确认,楚杰是不是真的拿到了钱,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
对方帮他调查了一下,回道:“天地良心,我是那种会坑兄弟钱的人吗?三万块我可是码得整整齐齐,还拍了照片做证据的。山塘那边确认他半个月前还去交过一批货,之后就不知去向了。我说,搞不好他拿着你的钱隐姓埋名,躲起来了。你快去问问他的家里人吧。”
章飞傻眼了。
天降横财三万块,到头来却不属于他。
真是可惜了,给他机会他不中用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出手?不就是这个月去不了北边吗?急什么呢?等下个月亲自跑一趟不行吗?
真是蠢死了!他懊悔不已!
万般无奈之下,章飞只好找到了老楚和他老伴儿,把他们打了一顿,并放出狠话,限楚杰一个月之内回来,要不然就弄死这老两口。
可惜楚杰根本不知道,正忙着跟小娇妻游手好闲的在国营商场买买买。
没有布票?没关系,去黑市。
没有糖票米票?没关系,也可以去黑市。
他有的是钱,怕什么。
裴素素回到海岛,日子照常的过,并没有因为两个哥哥分家而产生什么变化。
不过,她也看得出来,谷赛兰心里不是滋味。
毕竟,老太太到现在都没有等到裴二祥的一声道歉,裴长庆又明显的偏袒裴二祥,多年夫妻,到头来还是不如前头女人生的儿子重要。
谷赛兰没什么好说的,只想清清静静的,帮着闺女把卓彧卓彦带大,还能跟这边的两个亲儿子相亲相爱的,那就够了。
这期间,卢萍的事情有了结论,她在大院放债的行为被定性为经济犯罪,判了三年。
他男人为了自保,不得不选择了离婚。
同时,卢苇因为揭发有功,组织上宽大处理,不追究她污蔑李宗旺的罪行。
卢苇住进了三号院,住着她妹子的房子,花着她妹夫的钱,养着她妹妹妹夫的孩子。
她和她妹夫的相处模式,像极了曾经的董心妍和李宗旺。
只不过,董心妍对李宗旺是没有想法的,而卢苇,对她妹夫有想法。
她琢磨着,反正她妹子坐牢去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复婚了,而这几个孩子不能没人照顾,她继续这么住下去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如改嫁妹夫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