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你这马上奔四十了,要是再找不到个男人,我也放心不下你啊。”卢萍担心的看着她姐姐。
她可不是什么姐妹情深的大好人,只不过是想着,与其让她姐姐虚度光阴,不如傍个有能耐的男人,这样娘家也能少搜刮她一些,多搜刮她姐姐一些。
可卢苇却以为自己妹妹是在真心实意的为自己着想。
所以她不断开解卢萍,事儿不成就算了,反正她也不指望自己能找到男人了。
卢萍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只要这事能成,她的日子能松快不少呢,再说了,那李宗旺就一个孩子,要是她姐姐嫁过去,还不是享清福吗,到时候两家住对门,又在一个院里,还能帮她照顾照顾孩子呢。
所以她说什么也要促成这件事的。
于是她给卢苇出了个馊主意:“你要不这样,你直接霸王硬上弓,怀个孩子,逼他娶你。他是个副政委,要考虑舆论的影响,到时候不敢不从的。”
“能行吗?”卢苇不是很看好这个法子,那李宗旺现在对景丹那么上心,应该不会看得上她的。
再说了,景丹多年轻啊,家势又好,哪个男人会犯蠢放着这块肥肉不要,要她这块上了年岁的老肉。
卢萍斜了她一眼,骂道:“瞧你那点出息。你也不想想,这死了老婆的男人,他就不寂寞吗?景丹还没成年,他肯定不敢做什么,小姨子又不情愿,他还是不敢做什么。这不正好给了你趁虚而入的机会吗?你要是这都拿不下,那你以后日子过不好可别来找我,我可不喜欢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话骂得够狠,卢苇不说话了。
她在评估这件事的可行性,思来想去,她觉得计划能行,唯一的不安定因素就是那个景丹。
于是她问道:“可是万一那个景丹主动勾引他呢?不是我说,这种十六岁就跟人私奔的烂货,就算养在大院里头,也是个偷汉子的货色。现在她妈妈也点了头,如果她真的不要脸,在结婚之前就跟李宗旺做点什么,那也没人说什么,毕竟人家都见家长了。”
“那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没关系,她妈妈过完年就走了,到时候我想想办法,就说我有那个老男人的线索,把她骗走不就得了。等你和李宗旺木已成舟,她再回来又能怎么样,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卢萍算计得挺好,反正这种没脑子的小姑娘好骗。
于是她补充道:“你放心,就算老男人那边不行,那我也有别的法子。我可以去知青点问问有没有学问好的,她不是喜欢写诗的吗,那就找个会写诗的主动接近她,把她引开就是了。总之,李宗旺可是难得的结婚对象,比你还小四岁呢。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你这大了四岁,那不得金砖银砖一起抱啊。”
卢苇彻底心动了。
她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日子,不禁露出期待的神色:“是啊,真要是那样,我也能在前头婆家出口恶气了。”
“可不是。姐啊,你得听我的,千万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要不然白白便宜了那个小贱蹄子。我看到她就恶心,那么好的家势,居然要学那些下三滥玩私奔,也忒不要脸了。这种烂货要是跟我住一个院子,我能被她一身的狐狸骚味儿给熏死。”卢萍越骂越来劲。
她可太恨这些出身比她好的城里人了。
比如崔倩倩,就相当可恨,裴素素虽然是农村人,可是她嫁了个好男人,也可恨。
而这个景丹,更是可恨中的可恨。
年纪轻轻不学好,对得起家里长辈的心血吗?
可恨她只是个农村人,要是她有景丹这样好的家庭,她早就想办法去念个工农兵大学了,一定比裴素素还风光。
卢苇也觉得这个景丹真是蠢到家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活该被老男人骗了身子,还被打得那样惨。
于是她附和道:“行,那我就努努力,想办法从这个骚狐狸手底下抢走李宗旺,回头咱姐俩门对门,多热闹。”
卢萍很满意,还不忘提醒卢苇,记得算好例假的时间,可别到时候机会来了,她却来例假了,那就不好了。
正说着,门外闯进来一个人。
风风火火的,抬手就啪啪给了卢萍和卢苇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景丹气得满脸通红,骂道:“你们才是骚狐狸呢,你们才是下贱胚子!真以为我稀罕那个李宗旺吗?老男人一个,还死了老婆,你们稀罕你们拿去好了,说不定下一个克死的就是你们自己了。三十几岁的人了,说话这么低俗龌龊,也好意思腆着脸羞辱别人,不要脸的老货,我呸!”
骂完,景丹还不够解恨,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热水壶,直接砸了个稀巴烂。
炸裂的内胆碎片溅落得到处都是,景丹却不肯罢休,又跑去厨房,把卢萍家的锅碗瓢盆全给砸了。
砸完就跑,反正没人看见。
等贺祯赶过来的时候,景丹人已经不见了。
裴素素正在登记期末考试的成绩。
她仔细的绘制了二十几张表格,把每一个学生的成绩都誊上去,人手一份,好让大家知道自己和其他人的差距。
再者,她还制定了奖励制度,想给她这门庭冷落的中医班,增加一点积极进取的动力。
所以考试成绩一定要公开透明,免得拿不到奖励的人胡乱琢磨。
正忙着,办公室里刮进来一阵小旋风。
气鼓鼓的,明摆着是来吵架的。
不用问,肯定是景丹。
裴素素甚至没有抬头,她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景丹今天倒是识相,没有张口闭口就喊坏女人,而是哭着问道:“我妈要把我嫁给老男人,你为什么不拦着?你不是好人吗?你不是要给我爷爷一个交代吗?你现在纵容我妈,让我嫁给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你对得起我爷爷吗?”
裴素素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成绩单。
她双手托着下巴,冷着脸道:“你你你的,连起码的教养都没有,还想找我帮忙?”
“……”景丹愣住了,别过脸去,委屈的嘀咕道,“又不是没喊过你婶婶,每天回家都不理我。”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裴素素继续办公,不想搭理她了。
景丹只好抬手摁住了她的笔:“婶婶,我错了。求你了,帮帮我吧,我不想嫁给那个老男人。就上了个高小,我跟他说话真的鸡同鸭讲。那个卢萍还想把她姐姐介绍给李宗旺呢,所以她可着劲儿的败坏我,还骂我是骚货。我长这么大,只有我妈发脾气的时候骂过我。她们凭什么骂我啊?还骂得那么难听。你都不骂我的,明明你才是最讨厌我的人。”
“景丹,你先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再跟我说话。”裴素素没空听她叫屈,说事就说事,哭哭啼啼怨声怨气的,拿这里当垃圾桶呢。
景丹见她露出嫌弃的眼神,只好委屈的低下头:“我克制不住,就是很想哭,对不起。”
“那就去外面走廊哭,哭够了再进来,我还要给学生家里寄送成绩单,没空听你哭。”裴素素可不想惯着这孩子,想跟着她做事,就不要用情绪来绑架她。
景丹赶紧擦了擦眼泪:“我帮你誊写吧,我的字虽然不太好看,可是我会一笔一划慢慢写的。”
“不好看那就练,练好看了再来帮我,我这里不收废物。”裴素素拉开抽屉,丢了本字帖给她。
景丹有些惊讶:“你……婶婶你特地给我准备的吗?”
“倒也不是,这年头想跟我做事的人多了,我总得设点门槛,字不好的一概不要。景丹你记住了,写字如做人,横平竖直堂堂正正,才是一个人该有的样子。你如果没办法静下心来把字写工整了,你怎么能够理智冷静的把你的人生路走平稳了。我也不要求你做书法家,起码不能太难看,懂吗?”裴素素说完,继续办公。
景丹还不服气,凑过来看了眼裴素素的字,瞬间没话说了。
赶紧端了个椅子过来,坐在裴素素对面,低头练起字来。
裴素素忙完, 丢下手里的笔,看了眼正低头练字的景丹。
景丹察觉到她的目光,赶紧坐直了:“婶婶, 你好了?”
“嗯。”年关将至,裴素素需要赶紧把成绩单寄出去, 她站了起来, 叮嘱道, “继续练, 我等会回来。”
景丹现在乖多了, 不敢违背她, 哦了一声,继续临摹字帖上的字。
开门的瞬间, 窗外扑进来一阵风, 她下意识抬头, 看到了裴素素压在墨水瓶下的一封信。
她有点好奇, 以为是裴素素落下的, 移开墨水瓶后, 拿起信件准备送出去。
结果她注意到了信封上的署名, 她忍不住咦了一声。
之前她被拘在裴素素班上听了将近一个月的课,景丹知道班上有个叫吕美娟的学生已经不来了,还跟男朋友搬出去同居了。
所以, 信封上的吕美娟三个字,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打开偷偷看了眼。
里面是一张成绩单,别人都有分数, 只有吕美娟全是零蛋。
除此之外, 还有一张信纸。
这信并不是写给吕美娟的, 而是写给裴素素自己的。
她在信中检讨自己,说自己留不住这个学生,一定是因为她的课堂还不够有趣,讲解的知识还不够吸引人。
她会每学期都准备这么一封信,直到这一届的学生毕业,直到她再也不用为这个辍学的学生负责。
景丹看完,默默的把信折起来,又好好的用墨水瓶压了回去。
她得承认,裴素素的字真好看。
她还得承认,裴素素真的很有水平,遣词造句精炼顺畅,而且标点,停顿,转折,没有一处生硬或者不合适的。
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她估计裴素素去教大学语文也是可以的。
当然,这只是她以她一个半吊子诗歌爱好者的水平来判断的,不一定准确。
但也足够颠覆她对“中医”的固有印象。
她从小到大都没看过中医,只见过同学和朋友去找中医开方子调理身体。
印象中,中医跟骗子没什么区别。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这样的。
白渠也做过她的思想工作,据说那个黎昂的老婆宋佳,以前就是不信裴素素,结果得了绝症,发疯发癫,到头来还是人裴素素给治好的。
她也听秦双说过,苗丽华的乳腺结节是被裴素素诊断出来的,幸好是早期,问题不大,吃点中药调理一下就好。
她还听说,表叔师敬戎当年身陷长白山,得了非常严重的肺病,胸都肿起来一大块,也是裴素素治好的。
哪怕她从小到大的所见所闻都告诉她,这一切就跟讲故事一样,可她还是慢慢的愿意相信这个女人了。
可能是因为在她差点被药农侵犯的时候,是这个女人的女儿救了她。
可能是因为在她被张隆毒打,死去又活来的时候,是这个女人带着她妈妈来到了她身边。
也可能是因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这个女人情绪相当稳定,哪怕卓彧顽皮,摔碎了一只瓷碗,这个女人也只会温柔的提醒孩子,注意安全。
这事要搁她妈妈身上,早就骂开了,根本不可能像裴素素那样,蹲在卓彧面前,拿出两个创可贴,一个亲自示范给卓彧看,怎么处理伤口,一个让卓彧自己动手,现学现用。
这是个喜欢把意外和挫折,当做宝贵的经验传授给孩子的妈妈,而不是她那个只会宣泄情绪,只会一味指责这个指责那个的妈妈。
她真的……很羡慕。
现在,她看到裴素素对待这么一个主动放弃学业的学生,想到的不是羞辱和谩骂,而是反省自己的教学工作是不是不够吸引人,她悟了。
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爷爷的良苦用心。
这个女人,并不完美,她也有情绪的,她会故意不理会那一声声的婶婶,故意晾着借住在家里的亲戚家小孩。
但她并没有发火发疯,摔碗砸锅。
她只是心平气和的无视,平心静气的漠然。
而这一切,不过是这个小孩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所以景丹笑了,她觉得这段时间的冷处理其实挺好的。
裴素素用漫长的无聊的时间,在磨炼她的意志。
也在用井水不犯河水的疏远,来让她知道,世界那么大,没有人会为了她景丹而停下不前。
就在她思绪纷飞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一个女生满脸含笑的站在那里问道:“咦,是景丹啊,知道裴老师去哪儿了吗?”
“去寄成绩单了。”景丹礼貌的回了一句。
女生笑了笑:“好吧,看来错过了,过年之前见不到裴老师了。不过没关系,她在的话肯定不愿意收我们的礼物,给,你帮忙收了吧。我可是特地叫货运队的人捎我过来的,我得赶紧走了,要不然没车了。”
景丹诧异的看了眼,好家伙,这女生提了大包小包好多东西。
景丹犹豫了一下,问道:“她要是不肯收怎么办?”
“那你拿去用,你也勉强算我们的同学吧,她要是不收就给你,要不然浪费了。”女生说完赶紧走了。
人都消失在走廊里了,景丹才想起来忘记问名字了。
打开一个个包裹,里面不是吃的就是用的,都是些很朴实无华的东西。
比如圆润香甜的柿子饼,上面还结了一层糖霜。
再比颗颗饱满的葡萄干,光是闻闻味道都觉得好香。
还有芒果干,话梅,桂花糕,以及两件碎布头拼凑起来的衣服。
一件大一号,主要的色调是蓝黑绿,好像是给卓彧的,一件小一号,主要的色调是粉黄红,应该是给卓彦的。
她听说过这个东西,这是百家衣,寓意很好,是给孩子送祝福的。
这年头布料子这么珍贵,能凑到这么多鲜艳的颜色,这么质地统一的料子,相当难得了。
看来这些学生真的很喜欢裴素素。
再翻了翻,里面还有腊肉和火腿,还有一包奇怪的粉末,她闻了闻,味道有些苦涩,包裹的粉末的布料子上注明了,这是西南某地土生土长的百姓常用的驱蛇粉,既可以撒在家中角落里预防毒蛇出没,也可以和水外敷解毒。
上面还注明了,目前有效果的几种毒蛇和没有效果的几种毒蛇,最后还祝裴素素能够帮高明月早点研制出蝰蛇的血清。
景丹想起来了,她听人说过,裴素素有个朋友,丈夫被蝰蛇咬了,身子都虚了。
那蛇被大家称为肾虚蛇,听起来威力不小。
她把药粉仔细包好,心说这学生送的东西可真实惠,虽然谈不上什么大价钱,但都是真心实意可以帮到裴素素的。
越是这样,她越是意识到,自己之前是有多么的不识抬举。
她默默叹了口气,把所有的东西整理好,最后还在包裹里发现了一封信。
原来这些礼物,是中医班三个年级的西南老乡会联合赠送的,大三这边有三个西南的,大二一个,大一两个,六个人全都署名了。
其实大一和大二那边,裴素素只是授课,并不是她们的班主任。
没想到这三个学生一样看重这份师生情,甚至要拜托刚刚那个女生特地跟着运输队的车来送上年节礼。
所谓礼轻情意重,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再说这些礼物,也不算轻,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谁家能舍得匀出这么多吃的用的,真是不容易。
景丹忽然有点羡慕裴素素,这个婶婶的天地很大,世界很辽阔。
并不是简单的丈夫、孩子、婆家、娘家就可以浓缩的。
她有自己的舞台,她在成为谁的妻子,谁的妈妈之前,她先是谁的学生,谁的老师,谁的偶像,谁的榜样。
她,是她自己。
而景丹,早已不是景丹。
景丹默默的低下了头,把这封联名信认真叠好,摆在了包裹最显眼的位置。
刚收拾好,又来了个男生。
也是来给裴素素送年节礼的,是他们那里的特产,土笋冻。
这是用一种海虫做的地方特色小吃,虫子叫海蚯蚓,看着怪倒胃口的。
男生看她一脸的嫌弃,笑着鼓励道:“你尝尝?很好吃的。”
景丹摇摇头,男生乐了:“尝尝吧,真的很好吃,我这是第三年给裴老师送土笋冻了,她回回都夸好吃。”
“真的吗?”景丹有点瘆得慌,想想还是硬着头皮,拿起汤勺,尝了一口。
“唔……还行。有醋吗?”景丹好像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眼睛顿时一亮。
男生笑着掏出帆布包里的老醋:“当然有,还有辣椒,要吗?”
“要!我最喜欢吃油泼辣子了。”景丹瞬间来了精神,西北人就好这一口。
男生哭笑不得:“不是你们西北的油泼辣子,只是简单的油辣椒,你试试。”
景丹试了试,还可以,她吃了一碗,又要了一碗。
男生乐了,打趣道:“没吃早饭?”
“嗯,跟人吵架了,跑出来了。”景丹有点心虚,她也不记得这个同学叫什么名字,但是她眼熟他,知道他是裴素素班上的。
男生把醋罐子盖好,宽慰道:“吵架怕什么的,别怕,有什么委屈跟裴老师说,她肯定会帮你的。”
“那我要是惹火了她,她不理我怎么办?”景丹认真求教,毕竟人家认识裴素素三年了。
男生笑了笑,道:“简单啊,裴老师吃软不吃硬,你去撒个娇卖个乖,不就得了。你长得又漂亮,撒起娇来肯定楚楚可怜的,还愁不能让她松口吗?实在不行,你就哭,她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等她受不了了,你就赢了。”
景丹乐了,问道:“你干过?”
“我真干过!”男生哈哈大笑,“上学期有一门没及格,我缠着她哭了半天,最后她受不了我,给我加了一分。”
“哇,我以为她不会给学生开后门的。”景丹有些意外,没想到这都行。
男生更乐了:“什么呀,她可坏了,糊弄我的,一扭头,还是给我爸妈寄了我不及格的成绩单。坏透了,可是这样的裴老师才更有魅力不是吗?”
是啊,景丹想了想这个画面,不禁笑了。
当一个学生自以为耍了小聪明拿捏了老师的时候,没想到老师计高一筹,直接寄了成绩单。
那学生的年夜饭肯定鸡飞狗跳。
就这,学生也不恨她,真好。
于是等裴素素回来的时候,景丹照着男生传授的经验,挽住了裴素素的胳膊,撒娇:“婶婶,你忙完了吗?可以理我了吗?我在这里吹了半天的冷风,我心里哇凉哇凉的,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
……裴素素下意识躲开点,你谁?中邪了?
景丹厚着脸皮,继续撒娇。
最终裴素素实在受不了了,只好说道:“行了,我知道了,跟我来。我去找那卢萍算账,什么东西,整天闲得生蛆就喜欢搬弄是非,是得让她好好吃点苦头了!”
景丹乐了,嘿,真的有用哎。
她赶紧拿上字帖,关上门,跟着裴素素去兴师问罪。
三号院, 卢萍正在抹眼泪。
她先是被景丹摔了热水壶,砸了锅碗瓢盆,她还没找到说理的地方, 又被贺祯找上门来骂了一顿,还说要找团政委举报她造谣污蔑人家小姑娘。
她可委屈死了, 一个劲的否认, 说这一切都是景丹在胡说八道。
至于她跟李宗旺说的话, 她是一句都不承认的, 还想抓住机会, 彻底搅黄了景丹跟李宗旺的婚事。
于是她一边哭一边给自己叫屈:“我知道我是乡下来的, 你们都瞧不上我,出事了都喜欢往我身上推。要是别的事我也就认了, 可是造谣污蔑这样重的罪名, 我可万万担当不起啊。”
贺祯蹙眉, 这个恶心玩意儿, 还真是张嘴闭嘴就拿自己是乡下来的绑架别人。
她不高兴, 直接打断了卢萍:“你少给我扯什么乡下来的城里来的, 没用。全中国往上数三代, 谁家不是乡下来的,你搁着装什么呢装?赶紧的,别废话了, 这谣言总归是从你嘴里出来的,我就找你们团政委要个说法。”
卢萍有点意外, 这个贺祯居然不吃她这一套。
不过没关系,别人吃就行。
于是她掰开贺祯的手, 主动迎上去握住了李宗旺的手臂, 道:“李副政委, 你知道的,景丹的事大院都传遍了,压根不关我的事啊。我好心告诉你,也是想提醒你问问清楚,万一景丹跟那个什么诗人有孩子,最好是趁早接过来,这样你们两个也就扯平了,算是组合家庭。可千万不能藏着掖着,两人好端端过日子呢,那孩子找上门来了,那不就乱套了吗?不信你看,那秦副师长家里不就是这样闹着的吗?我是一片好心哪,你怎么能跑去别人跟前冤枉我呢?”
李宗旺被拿捏住了,虽然卢萍当时说的是,这种不检点的女孩最好别要,但跟她现在说出来的话,好像意思也是大差不差的。
所以他没觉得这两种说辞有多大的区别,毕竟这年头,敢跟人私奔的女孩子真的不多见,他要是个初婚的,对方却介绍一个这样的女孩子给他,他也会觉得受到了冒犯。
可他是个二婚的啊,所以他不觉得有什么。
况且景丹还是景柏泰的孙女儿,就算私奔了那又怎么样。
所以这事,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也没过脑子。
现在卢萍这么说,他还觉得卢萍是真的实心实意为他着想呢,便转身跟贺祯说道:“是我不好,没有跟丹丹说清楚,丹丹脾气大,没听我说完就过来吵架了,回头我说说她。”
“李宗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女儿脾气大?她被人冤枉了还不能发火了?再说这卢萍脾气就好了?嗯?她脾气好为什么要背地里说我女儿的是非?她这是明摆着想挑拨离间,你这都看不懂?”贺祯气死了,一把搡开了李宗旺,把卢萍扯到了自己面前,拿眼刀子杀人。
卢萍可不想跟她吵,便继续装可怜,抹眼泪:“李副政委,你看,我就说吧,我不该多你的事,人家是城里人,学的是新时代的做派,不像我们这些乡下人保守,只敢介绍正经女人给你。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不是了。”
李宗旺赶紧拦在两个女人中间:“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我一定先找其他人核实。”
“核实什么呀核实?我家丹丹压根没有跟人私奔过,更没有怀孕打胎!这都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你们今天不把源头给我供出来,我跟你们没完!”贺祯恼了,再次搡开了李宗旺,揪着卢萍的膀子,说什么也要去团政委那里掰扯个明白。
卢萍求之不得呢,团政委可是个老好人,比李宗旺还好骗呢。
他们这一类男人,在面对男人之间的事时,头脑是很清醒的,可一旦他们对上哭哭啼啼的女人,那对不住了,他们好像只会相信眼泪。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句话用在这种人身上,也很准确。
所以卢萍更加卖力的哭起来,张口闭口都是贺祯城里人,欺负她农村人,她有理也说不清。
几个人拉拉扯扯的,动静很大,吸引了好些人来围观,刚到门口路上,便看到裴素素领着景丹过来了。
贺祯犹豫了一下,还是先等了等。
裴素素来的路上已经找金闪闪了解过情况了,金闪闪最近都隐身跟着景丹,监督她的一言一行,晚上给裴素素汇报。
所以景丹在卢萍窗外听到的话,金闪闪全都知道,那自然,裴素素现在也都知道了。
她心里不禁发笑,这个卢萍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是要好好治治这个女人了,于是她先到门岗那里要了到访登记表。
因为白渠早就告诉过她,卢萍不爱让她的娘家人做登记,还凶过门岗的人,都是白渠亲眼看到的。
既然这样,那就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拿这事做做文章。
果然,登记表上没写卢萍姐姐的信息,裴素素也没问原因,把表格收好,借用一下。
来到三号院门口,她瞄了眼卢萍身后的女人,跟金闪闪确认了一下那就是卢苇。
随后她走上前来,轻轻的掰开了贺祯的手,把她塞到了景丹怀里:“丹丹,你妈妈上火了,去找谷奶奶要菊花茶,泡一杯给你妈妈降降火。”
什么?吵架的事能轻描淡写说成上火?景丹愣怔了一下,对上她妈妈气急败坏的那张脸,好像明白了什么。
也对,她妈妈喜欢摔东西,她就是跟她妈妈学的。
要是婶婶来了还摔东西,多丢人啊。
她立马抓着她妈妈往一号院去了。
她心里很痒痒,很想看看婶婶是怎么教训卢萍的,可是她得先把她妈妈稳住。
她这个妈妈,只有在情敌打上门的时候才会冷静沉着,那都是装出来的,怕自己闹起来更加丢人而已,等情敌一走就炸毛了,其他时候也都是直来直去的暴脾气,容易坏事。
现在她把贺祯领回去,也是为了不惹婶婶生气。
她叮嘱了谷赛兰一声,随后又溜了出去。
贺祯气不过,想跟出去看看,却叫谷赛兰叫住了:“你坐下吧,别像个二愣子一样往前冲。”
贺祯对上谷赛兰嫌弃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等消息。
三号院门口路上,裴素素面带微笑,看着梨花带雨的卢萍:“怎么,又有城里人欺负你这个乡下人了?还真是有意思,我也是乡下人,怎么没人欺负我呢?”
这话说的,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卢萍在心里默默诋毁了一句,却不敢直接说出来,只是在那里抹泪。
裴素素冷笑一声,转身往三号院走去。
卢苇赶紧扶着卢萍跟了回去,小声道:“这女人谁啊,这么大架子。”
“师长老婆。”卢萍小声提醒了一声,她姐姐今天才来的,不认得裴素素。
卢苇恍然:“难怪她瞧不起人,走,看看她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