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浩东不想让人笑话他,只得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火辣辣的灼痛感,拿出一份协议来:“不是跟你说了吗,还有通讯员。”
“通讯员工资也不高啊。不过我听说供销社那边有人拿空饷,正好省里领导来视察,要是到时候被人举报了肯定是你谭主任脸上无光,要不你把那位撤了,换我吧。”裴素素不是红眼病,而是供销社那边真的有蛀虫。
上辈子这事也是领导视察的时候爆出来的,只不过那时来的不是师翱的父亲,而是一个姓胡的领导。
这辈子应该是因为她救下了师翱,他爹不用在医院照顾他,所以被指派了过来。
总之,裴素素所做的一切,已经在扭转命运的齿轮,她相信,她一定可以把小陈救回来的!
现在,她必须抓住先知的优势,先给自己好好谋福利。
所以,见谭浩东沉默不语,裴素素便问师翱:“师大哥,你父亲是个铁面无私的领导吧?”
“那当然,他老人家既然来视察,肯定要方方面面都把骄阳公社当做榜样的。”师翱乐得打配合,毕竟眼前这个可能是他的弟媳妇呢。
四舍五入,那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当然不说两家话!
最终谭浩东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假公济私的职位让了出来。
“你想去就去吧,明天开始上班,不准迟到早退。”谭浩东气死了,那可是他留给他妹妹的职位,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照顾儿子,当然是带了家属过来的。
他妹妹名义上是供销社的售货员,实际上很少去上班,一直在公社大院里给他带孩子呢。
现在工作被抢了,他真的很生气,可是师翱在这里,他又不好发作,所以话到一半,他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裴素素笑着说了声谢谢,还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手续一一摆开:“那就麻烦谭主任赶紧帮我定下来吧,我这就去供销社熟悉一下情况。”
谭浩东憋闷,却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出于报复裴素素的目的,他忽然喊住了裴素素:“慢着,把你手里的烫伤药留下。”
他想好了,只要他涂抹之后没有效果,就可以证明这个药是假的,到时候师家的人一走,他就以这个为借口,问裴素素把工作要回来。
要不然他就举报她私自行医招摇撞骗。
结果奇了怪了,这药抹了之后,他的烫伤部位立马被一种冰冰凉凉酥酥麻麻的感觉所覆盖。
手臂不疼了,手腕子也能扭曲一个弧度来写字了。
他怀疑是里面加了冰片,也没太当回事,办完手续便借口自己疼痛难忍,不再伺候这位姑奶奶了。
裴素素拿上聘用手续离开,一路把师翱送到了招待所门口。
“师大哥,我先回去,等会给你送小陈的衣服过来。”她跟师翱商量了一个法子,等到黄昏的时候,让师翱穿上小陈的衣服,两人去陈家坳村口晃悠一圈吓唬吓唬陈家的人。
到时候天色已晚,陈家坳的人肯定看不清楚,但是师翱的身形和侧脸跟小陈太像了,足以在那个光线下以假乱真。
两人不会逗留,骚扰完陈家人就会离开,让陈家自己疑神疑鬼去。
再然后,她会找到陈老二,跟他谈条件,因为陈老二现在简直是四面楚歌,只要她愿意给点甜头,想必陈老二是愿意跟她合作的。
至于师翱的父亲,要到明天中午才到,这段时间,裴素素先把琐事处理了,顺便把介绍公社的稿子写写好。
两人依计行事,傍晚时分果然在陈家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只是,同村的人刚把陈老三喊过来,便发现裴素素已经挽着那个疑似老五的男人走远了。
陈老三想追,可是今天大哥让大嫂买了鱼回来,他要是去追人,回来就只能吃鱼骨头了。
想到这里,他还是回去了:“是有点像我家老五,估计是那个懒女人不甘寂寞,找了个跟我家老五像的男人解解闷儿吧。”
同村的一听,只觉得陈老三蠢死了。
有人提醒道:“再像也没有这么像的,简直跟老五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你看到正脸了?”陈老三自己也觉得光看背影就很像,但他还是死鸭子嘴硬,谁都不能耽误他回去抢鱼吃。
村里人确实没看清楚正脸,只好由着他回去了,反正陈敬军这个大队长还没回家,等会他们跟陈敬军说就是。
很快,陈家的晚饭好了,陈老二一张脸上全是水泡,连视线都被挡住了,显然是没办法吃饭了。
只能让他媳妇喂他。
正吃着饭,陈敬军从外面回来了。
他把脑袋上的雷锋帽一摘,呵着热气坐下:“我刚出去核实春耕的种子,怎么回来的路上听见好多人说看到老五回来了?快给他收拾房间。”
陈家的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陈老三硬着头皮解释道:“他们看走眼了,只是背影有点像老五。”
“这不可能,那小裴不是见异思迁的人,她连遗腹子都要生下来,有什么理由这么快就找别的男人?”陈敬军不信。
他喝了口水站了起来:“我听村里人说,他们往向阳村去了,你们吃吧,我去看看。如果真是老五回来了,不想见我们也是情有可原的,谁让老二把他孩子推掉了!这事只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来赔礼道歉了。你们也赶紧的,给老五收拾一个房间,好好想想怎么争取他的原谅。自家兄弟,做出这么冷血无情的事情来,太不像话了!”
陈敬军抓起雷锋帽戴上,离开了陈家坳,趁着夜色往向阳村去了。
此时的师翱正在往回走。
刚才他去见了裴素素的父母,因为这事暂时还不好声张,所以裴素素把她爹妈请到村口来见了一面。
这会儿村里人都下工了,田间地头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所以裴素素才敢介绍他们跟师翱认识。
快到农历满月了,谷赛兰借着月色一看,立马念叨起来:“像,太像了,这要不是亲兄弟,我谷赛兰倒过来写!”
师翱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心疼,也不知道他小弟在陈家受了多少委屈。
他拜托裴素素爹妈帮忙保密,一起想办法暗中调查。
随后便独自离开了。
这会儿正好跟陈敬军打了个照面。
结果陈敬军愣住了,师翱也愣住了。
一个在那喊:“老五?”
一个在那问:“颜二狗?”
作者有话说:
这会儿月亮刚爬上来, 视野并不是很清晰。
所以这一声颜二狗,并没有让陈敬军多想,他以为是他家老五没看清楚, 认错人了。
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师翱的肩膀, 激动万分:“老五!你可算回来了!难怪小裴一直说你肯定没死, 看来你们两口子之间是有感应的。快!让哥看看你瘦了没——”
陈敬军说着说着, 卡壳了。
握着的双手也慢慢松开。
不对, 这不是老五, 眼睛不对。
可是这人的身形真的很像老五, 脸型棱角分明,一看就是那种硬汉的长相。
比他们四个兄弟有男子气概多了。
可是, 一切的相似都毁在了那双眼睛上。
好像没睡醒似的, 想要原地倒下呼呼大睡。
这种懒散的感觉, 将整个人的气质扭转到了一个散漫不羁、纨绔子弟的方向, 一点也不像他家老五, 走到哪里都能吓哭小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 上上下下把这个男人打量了一遍, 电光火石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家老五是爹妈从外头领回来的,该不会……
该不会这个男人是老五的亲兄弟吧?
只是老五的亲生父母是谁, 他也不是很清楚,只得礼貌的问道:“同志, 你是哪位?你穿的是我家老五的衣服吧?是小裴拿给你的?”
“你又是哪位?你管我喊老五?那你是陈家的人?小裴跟我说,陈家另外三个兄弟又黑又矮, 看来你一定是陈家大哥了。”师翱很快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
“没错, 是我。你是来找老五的, 还是……”陈敬军毕竟是当大队长的,短暂的发懵之后,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看了眼周围,瞧着月亮越爬越高,等会儿视野也会越来越好,要是有人路过看到就不好了。
毕竟,这人跟老五还是很像的,要是引起其他人的好奇,进而怀疑起老五的身世,那大家肯定会一拥而上过来围观的,到时候一个个忙着议论,都别睡觉了,明天的春播还怎么办?
他是大队长,职责所在,所以他不想看到有大的风波出现。
便邀请师翱去远离村落的田间小路上说话。
师翱跟在后头,脑子飞速运转,他在思考陈敬军会不会也是被掉包的。
他先问了个问题:“陈大哥,你见过长得很像的表兄弟吗?”
“见过,怎么问这个。”两人在一处靠近河岸的田垄停下,陈敬军忙了一天怪辛苦的,干脆就在斜坡上坐下了。
师翱也坐下:“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他姓颜,家里排行老二,性格不好,整天惹是生非,所以大家管他叫二狗子。他大哥很木讷,没有他花花肠子多,被他三哄两骗的,给他顶罪坐牢去了。”
“……”陈敬军可不愿意跟这种祸害长得像,赶紧转移话题,“咱们先说说你吧?”
“不,先说你。我想调查的事情,基本上心里已经有底了,我没想到会有意外发现。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想清楚再回答我。”师翱虽然生性懒散,但是遇到大事的时候,他是可以迅速进入状态,认真分析的。
这大概就是当大哥的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吧。
陈敬军也是做大哥的,所以他在外头强势惯了,没想到面前这个男人,居然比他还强势。
他笑了:“好,你问。”
“你今年三十六岁?”师翱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因为,既然他家兄弟是被偷龙转凤的,那陈敬军也有可能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而颜二狗的表姐颜美玲,正是这个岁数。
没想到,陈敬军居然摇了摇头:“不,我三十七了。”
呦,看来陈家父母挺奸啊,还会在年龄上做文章?
基于这一点怀疑,他临时追加了一个问题:“你家老五二十九?生日农历八月初九?”
“二十九没错,可我家老五的生日是九月初八。”陈敬军没怀疑过老五的生日也会是假的,就像他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一样。
师翱无语了:“看来他们果然动了手脚,我小弟的年龄对上了,生日是错的。”
“你的意思是,我的年龄是假的?”陈敬军不理解,这有什么作假的必要吗?
师翱见他真的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只得继续问道:“你跟陈家另外三个儿子都不像吧?”
其实他还没见到那三个倭瓜,现在这些信息都是裴素素提供的。
陈敬军笑笑:“是不像,你想说我跟他们不是亲兄弟?可是我舅舅很高,外甥照舅嘛。”
“那你舅舅还挺偏心啊,只照了你一个,没照你另外三个兄弟?”师翱不客气地反驳了回去。
陈敬军还是笑:“我舅跟我妈不是一个妈生的,所以我那三个兄弟不像我舅也正常,一半一半嘛,啊,哈哈。”
“看来你家情况还挺复杂啊。”师翱却笑不出来,“那我问你,你跟他们三个的性格像吗?面对同一件事,你们的处理态度一样吗?我这样说你可能会觉得很空泛,那我举个例子,现在有个人掉冰窟窿里了,你们兄弟四个都会水,可是天太冷了,下去救人说不定把自己也搭进去,你会救吗?他们会救吗?”
“我会,他们不会。”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陈敬军知道他那三个兄弟都是什么人。
师翱不说话了,就这么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那你为什么没有怀疑自己跟他们其实不是一家人呢?
陈敬军还是不敢相信,他试图说服自己:“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兄弟们性格不一样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果然是当大队长的,很有自己的想法。这样吧,你等我两天,我叫人把颜二狗的照片送过来,到时候你再跟我说,你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身世。”师翱见他听不进去,只得想别的法子,“不过我提醒你,颜二狗跟你特别特别的像,到时候你可别怀疑我是在拿你的照片糊弄你。”
是吗?真的这么夸张吗?
陈敬军没有说话,坐在那里注视着河面上凝结的薄冰,月光在上面洒下清冷的倒影。
他沉思了很久才开口:“我认为,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想办法证明老五跟你的关系,如果你真是老五的兄弟,那你就想法子再去搜救看看。老五是我带大的,我不希望他年纪轻轻就没了,最近我经常梦到他,总感觉他可能还活着。至于我的事,你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
“那你慢慢想,你可以试试从这个几个方面入手,第一,想办法查清楚你们几个和你们爹妈的血型,你要是不懂血型怎么判断,去找小裴,她学过医,这里头的学问她很清楚。”师翱脑子转得快,已经想好了对策。
陈敬军听着,没说话。
师翱也不生气,看在小弟的面子上,毕竟小弟是陈敬军带大的,这个陈大哥还算是个好人。
于是他继续出谋划策:“第二,回去后不要咋咋呼呼的直接跟他们摊牌,更不用审问逼问你的身世。你要是聪明点,就想办法诈一诈他们。实在不行的话,找一个信得过的外姓兄弟,想法子接近他们,跟他们打成一团,等到时机成熟了,弄点猫尿把他们灌醉了套话。”
这个法子确实可行,因为醉鬼是最容易吐露真言的。
可是,他们连老五是抱养的都不清楚,又怎么知道其他的事呢?
陈敬军蹙眉,难道爹妈骗了他?
可是为什么呢,难不成他真的不是亲生的,所以要用“其他三个兄弟不知道老五的身世”来骗他,让他以为自己是爹妈最信任最独特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陈敬军不禁心里一沉。
师翱见他似乎有所动摇,继续补充:“如果你真的想诈一诈他们,就拿颜家的事做文章。”
“颜家?”陈敬军回过神来,确实,刚刚这个人把他认做了颜二狗。
师翱点点头:“颜二狗的姑姑有个女儿,叫颜美玲,因为她老子嫌弃她是个姑娘,所以抛弃妻女,另寻新欢去了。颜美玲是跟妈姓的,今年三十六岁,如果你的年龄是造假的,那你应该跟她同岁。我怀疑颜美玲才是陈家的孩子,就像我那个假小妹一样。陈家父母一定重男轻女,女儿一概掉包,儿子全部留下。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信不信由你。”
这个消息太过刺激,陈敬军惊讶得大张着嘴巴,好久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一定是他那个姑姑在里面起了大作用,那可是妇产科医生,太方便下手了。
可是,他们这么做,真的只是因为重男轻女吗?
似乎是知道他的困惑,师翱便问他:“你爹妈对孙女儿好吗?”
陈敬军摇头。
“那对孙子呢?”
“当宝贝。”陈进军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何止是当宝贝,那就是当命根子啊。我家阳阳去世的时候,老两个都哭得晕过去了。”
可是问题来了,如果他不是亲生的,那阳阳也不是他们亲孙子啊,但是看他们的反应,不像是装的。
陈敬军再次陷入了困惑。
师翱却给了他致命一击:“对孙子很好是吧?但是我听小裴说,他们却不愿意帮你们两口子照顾植物人的阳阳。一个人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不要看他说了什么,你要看他做了什么。陈大哥,你好好想想吧,说不定,你家阳阳的死也有什么文章呢,他们不过是心虚,所以狠狠哭一场骗骗你而已。”
陈敬军彻底呆住了,像是被雷劈过一样,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后怕。
真的是这样吗?
可是,可是他们心虚什么呢?
阳阳只是个孩子啊。
师翱见他这么痛苦,到底是不忍心一次把自己的猜测全部抖落出来。
他只是提醒道:“去陈老二那个守寡的小姨子那里看看吧,大柱现在就是藏在了那里,只不过寡妇门前是非多,一般人为了避嫌,不愿意去她家搜查。想必你也是吧?不过小裴说大柱可能再次被转移走了,如果你真的找不到人,你就去李家坡看看,那小姨子虽然守寡了,可她儿子还在婆家呢,真要是她求婆家帮忙藏个人,婆家是会给她这个面子的。不过你去的时候不要声张,最好是叫上你信得过的兄弟,直接把那个大柱绑走。别忘了把他那个小姨子也带上,审问清楚了再说。记得做得隐蔽些,别让人抓住把柄举报你。”
师翱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陈敬军坐在那里,半天都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一阵冷风从河面卷上来,他才打了个哆嗦,追了上去。
“你等等。你叫什么名字?老五的事我可以作证,他确实是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除了这个,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陈敬军气喘吁吁的,差点撵不上这个师翱。
个子高就是了不起,看起来慢悠悠的走着,其实每一步都跨得很大。
师翱回过头来,同情地看着陈敬军:“我姓师,老师的师,名字把翱翔两字拆开,翱是我,翔是我二弟。会写吗,识字吗?”
“会一点。”陈敬军苦涩的笑笑,“家里兄弟的名字都是我取的。老五叫敬戎,戎马关山北的那个戎。”
“看来你很疼他。”师翱回头,拍了拍陈敬军的肩膀,“回去吧,沉住气,别让陈家的人看出破绽。”
至于阳阳的死,小裴说疑点重重,只是今晚陈敬军够可怜了,师翱还是打算等下次再说。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亲妈的顿悟(二更)
◎她该怎么办呢,栩儿真的不是亲生的吗?那她的亲生骨肉在哪里?◎
师翔这两天留在昶阳城, 忙着调查宋婶儿的社会关系。
说实在的,他跟师翱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很少关心保姆的家庭情况。
所以, 当他得知宋婶儿居然有两个家的时候,他都傻眼了。
他不理解, 回去问他爷爷知不知道宋婶儿居然有两个男人。
老爷子叹了口气:“当年她救过你奶奶的命, 所以她让我帮忙瞒着另外一个家, 我就答应了。怎么了这是, 气鼓鼓的, 谁惹你了?”
“原来她救过奶奶啊?”师翔恍然大悟, 怪不得爸妈都对宋婶儿客客气气的。
哎,这人啊, 就是容易贱骨头, 你对她好, 她就飘了, 难怪她可以胆大妄为, 掉包孩子, 这是仗着有恩情在, 有恃无恐啊。
师翔实在气恼,抓起桌子上的紫砂壶,牛饮起来。
趁着喝水的功夫, 缓和一下心情,顺便想想要不要跟爷爷摊牌。
老爷子师承卿已经七十多岁了, 到现在还没看到重孙子,所以他很是着急, 见到师翔过来, 立马把手里的一叠照片递了过去, 想给他介绍对象。
师翔没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紫砂壶放下,拿起帕子擦擦嘴边的水渍:“爷爷,您跟我去楼上书房吧,我有事要跟您好好谈谈。”
老爷子疼孙子,当即拄着拐杖,跟着上去了,关上门,才问:“什么事,你说。”
“爷爷,宋婶儿男人嫌弃她连生四个女儿没有儿子,就在外面养了小的,宋婶儿出于报复,也在外面养了小白脸,这事我觉得本来没什么,你不仁我不义,扯平了。可是爷爷,您想过没有,知道这事的人是可以拿这事威胁宋婶儿的,宋婶儿为了隐瞒小白脸的事,只能背叛东家。”师翔脸色严肃,看不到一丝平时的懒散和懈怠。
老爷子颤颤巍巍坐下,有点不理解:“背叛东家?你是说,她做了对不起咱家的事?”
“爷爷,您糊涂啊!不是孙子思想顽固,非要女人三从四德,可是您想啊,在你们那个年代,对女人的贞洁要求那么高,宋婶儿一个保姆,居然敢包养小白脸,还生了孩子,可见她这个人是非常胆大妄为的。这样一个人,有朝一日背叛东家还有什么奇怪的吗?您就不该把她留在家里!”师翔急死了。
这哪里是请了个保姆,这是请了个祖宗啊。
只要有对奶奶的恩情在,宋婶儿在师家就可以一辈子吃喝不愁,当然不愿意被人胁迫,丢了这样的好差事。
可不就只能背叛他们师家了吗。
想到这里,师翔唉声叹气的,可他毕竟是个做孙子的,也不好真的让爷爷难堪,只得把话饶了回去:“爷爷您别生气,我不是在怪您,我是心疼我的小弟啊。”
“小弟?师翊怎么了?他又闯祸了?”老爷子以为是小孙子不听话,赶紧问了问。
师翔愣了一下,怪他嘴快,差点说秃噜出来。目前他还不能告诉爷爷实情,要不然,亲孙子被掉包再加亲孙子牺牲,双重噩耗的打击,老爷子会直接蹬腿西逝的。
他只能让师翊背锅:“嗯,他得罪了宋婶儿的儿子,那家伙威胁师翊,说要举报我们是资本家,要打倒我们。师翊为了哄他,只能拿钱消灾了。”
这谎言很高明,老爷子最怕人拿他当过资本家的事做文章,一定不会去找宋婶儿的儿子核实的。
师翊那边好说,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是有点面子的,哄哄就好。
老爷子果然很生气:“岂有此理,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爷爷,您还知道宋婶儿什么事吗,您一次全告诉我吧,我想想办法,把她那个儿子收拾服帖了,免得他来祸害咱们家。”师翔智商在线,立马顺着刚才的谎言调查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老爷子便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师翔。
原来这个宋婶儿包养的小白脸姓张,这人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脸蛋儿好看。
家里的哥嫂不愿意养着他,他便攀上了宋婶儿,吃起了软饭。
“那他哥嫂做什么的,是养不起他吗,还是不愿意养?”师翔打破砂锅问到底。
老爷子继续答疑解惑:“应该是看不惯他吧,真想养的话是养得起的。他哥嫂都是体面人,大哥张大全在食品站做站长,大嫂陈蓉是军医院的妇产科主任。不过你也知道,人啊,一旦成家,就要为自己的儿女考虑,谁愿意养活不劳而获的兄弟小叔子呢。这也是人之常情。”
确实是人之常情,这不怪张家哥嫂,可是张家大嫂叫陈蓉?
师翔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到了大哥师翱白天打回来的电话。
月皋县那边疑似掉包了小弟的人家,也姓陈。
而调包孩子跟宋婶儿是脱不了关系的,陈蓉又是她姘头的大嫂,会不会就是这个陈蓉操控了整件事情?
想到这里,师翔又问了问这个陈蓉的事情。
没想到老爷子居然认识她。
“陈蓉,那可是个厉害医生啊,你妈生你们的时候臀位,又是双生子,一般人可不敢接生啊,是她想了个什么办法,把你大哥的胎位先顺过来了,等你大哥生出来了,你的胎位也就跟着摆正了。后来你妈生栩儿,指明要她接生,你看栩儿多有出息啊,要是个技术不好的医生,孩子在娘胎里憋久了就伤到脑子了。”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哎,他一直怀疑大孙子二孙子都是因为臀位难产,所以不爱动脑子学习,要是早点找陈蓉接生就好了。
好什么好,师翔一听说自己是疑似凶手接生的,就觉得恶心。
不行,他得赶紧弄清楚,最好再找他妈妈问问,这些年这个陈蓉有没有刻意套近乎,麻痹爸妈的神经。
他赶紧告辞,去机关大院找他老子娘。
景元夏正在伤心,因为她发现小女儿又撒谎了。
师翔不知情,赶紧关心了一下。
景元夏让他把门关上,红着眼睛道:“我一直觉得栩儿是个好孩子,可是最近我发现,她总是撒谎,总是在想办法骗钱。我想来想去,想不到别的理由,只能问问王坡余,是不是他们两个偷偷在外面建了窝,准备搭伙过日子。真要是这样的话,也没必要骗家里的钱,大大方方说出来就是。妈虽然反对他们走到一起,可我宁可他们堂堂正正的来找我,而不是一再的撒谎骗我。”
景元夏越想越是伤心,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师翔赶紧安慰她:“妈,到底怎么了,您慢慢说,实在不行,我去说说小妹。”
“她先是骗我,说那个小裴问你大哥要感谢费,一开口就是两千,我当然不答应啊,就让她回去取三百给小裴,毕竟人家救了你大哥。可是她没给钱不说,还撒谎说给了。可怜那小裴一中午都跟我在一起,要不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妈不愿意看到她撒谎,直接拆穿了她,她便说是王坡余要的。你爸为了这事,特地去敲打过老王,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们收敛一点,可是今天,我去医院看红红,见着了孙副队,才知道那小裴连住院费退的钱都还回来了。孙副队忙,就让手底下的一个小警察去栩儿单位转交了,毕竟离得近。可是中午栩儿回来我问她,她居然说没给,还说那小裴就是个贪得无厌的穷鬼,不可能放着到手的钱不要。翔儿啊,你妹妹到底是怎么了,她是不喜欢那个小裴吗,所以处处针对她,一直撒谎抹黑她?还是说你妹妹真的要跟王坡余组建家庭了,所以要拼命骗家里的钱?她是我生的,她要是真的想嫁人,我能亏待她吗?可是她不能这样撒谎啊,这是品行问题啊。”景元夏真的恨自己,怎么把小女儿教育成了这么一个撒谎精。
她真的受不了了。
师翔却并不激动,反倒是有点高兴。
试问,如果小妹是完全无辜的,小弟找回来之后,小妹怎么办?
当哥哥的肯定内疚,肯定舍不得。
可如果小妹自己作,那就不能怪他们心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