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怜娇TXT全集 by二十天明
二十天明  发于:2024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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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谢府到京都坐马车的话若约莫要半个时辰,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琼婴就已?经策马赶到了竹林。
宋殊眠和林染已?经“停战”无言,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听?到声响,两人双双抬头看去。
只见?得一个白衣风流少年正勒马停于不远处,他端坐马背之?上,额间也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额前碎发些许黏在脸上,黑发被白玉金冠束起,马尾随风扬起。
幸得天神垂爱,他身上的意气风发谁也夺不走。
他孤身一人赴敌,只是为了不让他的妻子受到一点伤害。
若是除开这样的情形,这一刻谢琼婴正若五陵年少银鞍白马度春风。
一阵风拂过,吹回?了那几人的心绪,宋殊眠不敢相信,谢琼婴竟只一个人来了,泪水终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在外人面前再如何?牙尖嘴利,不畏强御,可只要谢琼婴一出现,她就会彻底丢盔卸甲。
旁边林染见?到谢琼婴孤身一人,讥讽道:“你们一个两个的还真是情深意切,谢琼婴,你当你一个人来我就会放了她?”
谢琼婴已?经翻身下马,冷声说道:“我可曾得罪过你?若是真有?得罪,只管来杀我,放了她,我任你处置。”
谢琼婴知道,林染今日此等行径,是打算同归于尽了,除了深仇大恨,否则何?至于此?
林染阴笑?道:“你是在同我做交换?你也不看看如今这样的情形,你配跟我说这些吗?”
谢琼婴薄唇紧抿,开口说道:“可你抓了她不就是为了引我前来,我如今来了,有?何?恩怨你同我来算,抓她有?何?用?”
林染冷笑?一声,“好啊,你这话的意思是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林染此话实在问得多?此一举,他一人前来,不就是连命都不要了吗。
谢琼婴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迟疑开了口,“是。”
林染道:“好啊,那不知道连命都不要了的世子爷,能不能给我磕三个响头呢。”
林染以为,他们这些士族子弟,最爱重的不就是颜面了吗?况说谢琼婴这样的人,这辈子也没给几个人跪过,他这样的阉人,谢琼婴跪的下来吗?
他觉得谢琼婴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他已?经做好了出言嘲讽的准备。然而,下一秒,对面的白衣少年就已?经往地上跪下去了。
谢琼婴知道,即便他磕完头林染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人,可哪怕是一点,就一点的希望,他也要磕这个头。
谢琼婴磕头力道之?大,额间很快就破皮流血,甚至还沾染了些许沙土。
宋殊眠看着谢琼婴如此,哭得却更是厉害,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琼婴受辱。
林染看着谢琼婴丝毫没有?犹豫磕完了三个响头,眼中都沾了几分?不可置信。
他许久才回?过了神来,喉咙都有?些发紧,“你为了救你的妻子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当初可也有?曾这样救过佩云?”
谢琼婴听?到林染这样问,又看到了他身后有?人拿着一根廷杖,谢琼婴几乎一瞬就猜到了。
原来,林染和自己的仇,是死去的佩云。
林染问他,当初可曾也有?这样救过佩云?
提起佩云,谢琼婴的眼中也有?几分?怆然,他还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就连说话都有?几分?颤抖,道:“皇太后命人将她拖出去施杖刑,我跪在她的脚边,求她放过佩云,我如何?哭求都没有?用,我记得,第一板子落下,佩云惨叫,我便跑了出去护在她的身上。可是,我护不住她,我被人拉开,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打死了。”
当年佩云之?死,诛了谢琼婴的心,此刻林染想要将他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鲜血淋漓地扒开。
谢琼婴这话无疑是在往林染的肺管子上戳,他更是怒极,“你有?什么用,你究竟有?什么用!你不是天之?骄子,不是金枝玉叶吗?为什么救不下来!”
林染知道,谢琼婴不是,他从来都不是。
林染大口呼出了几口气,才平复下了情绪,他惨笑?了一声,“好啊,你爬过来,跪在我的脚边,如当初求皇太后一样求我,兴许我比她心善,就放了她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伤人,实在是太伤人了。
宋殊眠回?了神来,死命地朝着谢琼婴摇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谢琼婴抬起了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最终只是说道:“求你了,转过去吧,别看着我。”
林染要他爬过去求他,谢琼婴就听?话爬过去,但他不愿让宋殊眠看见?,看见?他这样狼狈的一面。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宋殊眠看到谢琼婴弯了身躯,双手撑到了地上,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宋殊眠实在忍受不住这种苦楚,转过了身去,再多?看一眼,她都觉肝肠寸裂。
谢琼婴和林染的距离算不上多?远,可是这一点的路,也不知道谢琼婴爬了多?久,他白皙的手掌也被粗粝的沙石磨破,小石子黏在了渗血的手掌上,每爬一步,都磨着他的血肉。
他跪在了林染的脚边,就像当年求着皇太后一样求他。
林染低头蔑着分?明已?经就要泣不成声的谢琼婴,然而却怎么也快意不起来。
谢琼婴仰头求着他,泪水顺着他的脸流下,他哭得悲切,林染几乎晃神,好像看到了当初谢琼婴在慈宁宫,或许也是这样为佩云求情。
然就在他晃了神的这一刹那,却被谢琼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动?作迅速拿出了藏在宽大衣袖中的利刃,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往林染的腿上刺去。林染不察,一时吃痛惨叫,他方想要躲,谢琼婴却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身,拔出利刃刺向了他的脖颈。
林染根本没有?想到谢琼婴会突然发难,谢琼婴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不只是林染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周遭他的侍卫们也没有?反应过来。
林染被刺,只剩最后一口气强撑着,他瞪大了眼看着谢琼婴。
时间似乎也在这一刻静止,只有?风吹过竹叶发出簌簌声响,还昭示着时间的流动?。
谢琼婴眼中的悲戚已?经全然不见?,转而代替的是说不出的锐利,他的脸上被溅满了林染的鲜血,甚至就连眼中也有?血珠晕染,他看着豁然瞪眼的林染道:“你真当我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废物?,还敢让我近身?”
他知道林染绝对不会让他们活着走出这片竹林,今日除非林染死,不然就是他们死。
当初的谢琼婴救不了人。
可是现在的谢琼婴呢?
林染终究是没了声息,直直往地上倒去,眼中却是带了几分?释然。
总归他今日必死无疑,好歹是知道,当初谢琼婴也曾为佩云这样哭求过,这样他死得也不算是冤枉。
旁边的侍卫们反应过来之?时,林染已?经死了,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进该退,谢琼婴转过身去扬声说道:“今日之?事,我当你们全是被林染胁迫,现在缴械,本世子保证既往不咎,否则,你们死了不说,你们的家人也必会被殃及。”
事态到了如今这样,林染都已?经死了,他们也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死人把自己还有?家人搭进去,有?了谢琼婴的保证,全都放了刀柄。
宋殊眠已?经回?过了身,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扑到了谢琼婴的怀中,放声哭泣。
谢琼婴也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背。
许久,宋殊眠才止住了泪,她从谢琼婴的怀中出来,看着他满脸被溅满了鲜血,也只是用袖子一点一点为他擦拭干净。
谢琼婴弯了些腰,把脸凑得她更近了一些,好让宋殊眠的手不至于抬得太累。
两人之?间已?经不用再说什么话了,都能懂得彼此心中所想,谢琼婴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柔和,不再如同方才看着林染那样。
过了一会宋殊眠问道:“疼吗?”
谢琼婴眼睛弯了几分?,他轻声说道:“不疼,都过去了的,早就不疼了。”
宋殊眠听?懂了谢琼婴这话的意思,也笑?了。
一切的一切早就过去了,他已?经从当初那场祸事之?中走出,不再是从前那个会因父亲、祖母、兄长怨恨而不得解脱的谢琼婴了,跪又如何?,哭又如何?,如今,这些东西再伤不到他分?毫了。
就在此时,那边谢沉也终于带着人赶到了这处,他方才本在兵部衙门里?头,就听?到了谢家来人急匆匆唤他归家,回?来一听?,才知道宋殊眠被人绑了,而谢琼婴孤身一人去救了人。
他马上带人杀了这处,好在看到那两人都还是好好的,没出什么事。
谢沉翻身下马,对两人问道:“没事吧?”
谢琼婴看向了他,无话可说,只摇了摇头。
谢沉问道:“是何?人?”
“东厂提督,林染,已?经死了。”
谢沉又问道:“可他又是为何?知晓你们今日出门?”
宋殊眠出声,“是谢琼霖。”
几人回?家,谢琼霖已?经等在了春熙堂的产房之?外,长宁见?到谢琼婴回?来,悬着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虽然额头上看着是受了伤,但人终归是没事。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谢琼婴已?经大步上前,抽了一旁侍卫手里?的剑抵在了谢琼霖的脖子上,只需稍稍用力,谢琼霖必将丧命。

剑架在谢琼霖的脖子上, 而?他面上却始终没有什么神情。
两人?平安归来,那便知?道林染那边没有得手,如今这样的形式,他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谢琼霖看着谢琼婴说道:“一个人去也能救回人?来, 谢琼婴, 你还真是有几分本事啊。”他又看着谢琼婴额间的血迹讥讽出声, “怎么, 这是给人?磕头了?是吗,哭着求他放过宋殊眠?”
谢琼霖一改往日良善,眼神犀利, 字字珠玑,总归如今事情败露, 谢琼婴也不会再放过他。
谢琼婴握着剑的手几乎在发抖,“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谢沉终于回过了?神来, 他上前握住了?谢琼婴的手腕, 想将他的手上的剑从谢琼霖的脖子那处弄开, 然而?谢琼婴却像是故意跟他怄气似的,怎么都不肯松手。
谢沉生怕谢琼婴一怒之下真杀了?人?,慌忙说道:“你先别急,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兄弟啊!你这是要弑兄吗?!”
谢琼婴侧过脸去看向了?谢沉, 眼神十?分之冷,他反问道:“弑兄?朝斯夕斯, 念兹在兹,他杀我千回万回, 我就算是杀了?他又?如何?如今都已经到了?他不杀我, 我必杀他的地步,你竟然还想要将这件事情也轻轻揭过?好啊, 那今日就把话都说开了?。你对不起他的母亲,你对得起我吗。他联合外人?,甚至是连他自己妻子安危都不管不顾也要害我。而?今天若是我救不下来我的妻子怎么办?她就要一尸两命死去。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你竟还是要护着他?”
他恨到了?极至,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英明神武的国公爷,你的心当真是铁打得偏啊。”
明氏凄厉的惨叫从产房里面一阵阵传出,此情此景,似是在附和?着谢琼婴的话。
谢沉不知?道谢琼霖为什么竟然敢连带着自己的妻子都算计,那是他日日夜夜的枕边人?啊!难道,当真都是装的吗?所有的一切都是装的?那从小到大?,他喊自己的父亲,和?他的父子亲情,又?究竟作不作数。
谢沉心中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只不过一直都不愿意相信,他一直躲避,躲着躲着就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地。
谢沉知?道今日这事,谢琼霖死不足惜,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谢琼婴就这样杀了?他,他面露苦楚,道:“如今这样,全都是我的过错,可你若杀了?他,九泉之下,我怎么去面对他的母亲啊?今日之事,不,加之以往种种,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啊!”
谢琼婴实在是受不了?谢沉这人?的虚伪,他不顾长宁亦是在场,寒声道:“你刻薄至此,谢琼霖歹毒至此,谁要你的交代啊。这二?十?年,你一句交代就想说清楚啊?既然你这么放不下他的母亲,当初为什么会被逼着娶了?我的母亲,你若是态度坚决,又?有谁能真的逼得了?你?娶了?她后心中却又?始终记挂着亡妻,如此还远远不够,就是连带着子孙后代也是畸轻畸重,厚此薄彼。”
谢琼婴眼中一片猩红,声音从喉头低吼了?出来,“你恶不恶心,要不要脸啊。”
恶不恶心,要不要脸......谢沉被谢琼婴说得开不了?口,面色极惨,他如今就算是愧疚,也再没用了?。
而?提到了?亡母,谢琼霖的脸上终于有所动容,他神色变了?又?变,最后看着谢琼婴的目光阴沉得可怕,“是,我就是在装在演,杜家灭族,宋殊眠今日被抓......这些都是我做的又?怎么了??谢家的一切本来就该都是我的不是吗?!你凭什么提我的母亲,谢琼婴,你的母亲杀了?我的母亲,如今你又?来抢走我的东西。”他怒吼道:“到底是谁恶心,到底是谁不要脸!”
谢沉远离后宅,加上后来那些嚼舌根的人?不是被长宁赶走,就是打死示威,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些话。
原来一切的症结出于此。
谢沉惊道:“谁跟你说的,究竟是谁跟你说他的母亲害死了?你的母亲?”
谢琼霖红了?眼,看着谢沉说道:“所有人?都这样说。”他指着长宁说道:“况当初只要有人?谈起此事,就被她赶走,亦或是打死,她不是心虚是什么?!”
长宁叫这话气笑了?,“他们背地里头编排我,说我的坏话,我还不许生气了??你当我平日里头念佛,还真就是个泥脾气不成?”
谢琼霖不相信,大?声说道:“你胡说!就是你!嬷嬷也说是你,否则为什么那么巧,母亲一死你就进了?门!当初整个京都,谁不知?道你对父亲有意!”
长宁亦有她的骄傲,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男人?就毒杀了?别人?。
长宁冷哼一声,“我即便对他有意,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癫狂的事情来!当年你母亲病重没有挨过去,怎就成了?我下的毒?我还在想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那些肮脏话,原是你房里头的那个隋嬷嬷整日里头平白诬我,拿我做了?幌子哄得你深信不疑,死心塌地!”
谢琼霖吼道:“你说我的嬷嬷在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长宁也不甘示弱,回道:“好啊,既说我毒了?你母亲,你可叫她能拿出证据?是她诬我在先,凭什么要我自证清白?”
长宁对一旁的人?吩咐道:“去,去把我给那个贱奴带过来。”
隋嬷嬷没有一会就被人?带来了?此处,她看着如今这样剑拔弩张的态势,也大?概猜到了?方才发生了?什么。
长宁冷冷地蔑视着隋嬷嬷,厉声问道:“你说我害死林子梨,可有证据?”
隋嬷嬷被人?强压着跪地,只是死死地看着长宁说道:“证据?哪要什么证据!你嫁进了?谢家那就是最大?的证据!”
长宁道:“那便是没有了?,当年我念在你是林子梨的陪房,好心把你留在谢琼霖的身边,谁想到你这贱奴非但不知?感?恩,倒还敢去挑拨离间,真是天生的贱命,不知?好歹到了?此番境地!”
谢琼霖仍旧不信,他跑去扯着隋嬷嬷说道:“嬷嬷,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他们都是在骗我啊!”
隋嬷嬷却始终没有说话,眼睛充斥着一片的红血丝,被人?压在地上死死地看着长宁,眼中尽是不甘。如今这个地步,她再去骗又?有何用?她当初不平林子梨前脚刚死,后脚长宁进门,这件事情本就是她空口无凭地造谣,当事人?尚且在此,无论?她如何再去纷说,这泼出去的脏水也只能叫自己咽回了?肚子。
谢琼霖活了?一辈子,演了?一辈子,结果?到头来,告诉他说,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嬷嬷骗他的?
谢琼霖顿觉轰雷掣电,迷迷惑惑之间已经有些癫狂,“我不信!死也不信!”
长宁冷冷看着谢琼霖,她虽然气闷,但却还有理?智,见得谢琼霖仍旧执迷不悟,死不悔改,她道:“我不欲自证,但我看你如今这样,非要叫你死了?这条心。”
她走到了?谢琼婴身侧,用他手上的剑划破了?三指,她竖起三指于风中起誓,“今日我以崩逝父皇之名起誓,若我当初若下毒谋害了?林子梨,就不得好死,永生永世不入轮回之道!”
长宁道:“如此,你能信了?吗?”
她生来就是最骄傲的公主,如今却以她最敬爱的父皇起了?这样的毒誓,如此来看,此言果?真非虚。
谢琼霖的神智就在这一刻被长宁彻底击溃,那他这些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害死他的母亲,没有人?,从来没有人?。
而?他因为嬷嬷的话,却恨他们恨了?二?十?多年,他失声痛哭,怆地呼天,“假的!骗我!都在骗我!!”
谢沉上去拉扯了?他,想要让他冷静下来,可谢琼霖只是狠狠地推开了?他,他上去想要抢谢琼婴的剑,谢琼婴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死活不让他夺去。
他居高临下看着他说道:“你这样践踏别人?的真心,到头来想一死就解脱。想死?你凭什么死。”
辜负真心的人?就该千刀万剐,谢琼霖凭什么想一死了?之。
谢琼婴说完便狠狠推开了?他,谢琼霖被推到在地,却不肯再爬起来,饶是谢沉再怎么扶他,他也不起,只是就倒在地上哭,哭得泪干肠断。
从今往后,他该怎么去活?他还能怎么活?他活着就是为了?给母亲报仇,他演戏演了?二?十?年,骗别人?,骗自己,可事到如今,他们却说,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为什么啊!”
除了?谢沉,便没再有人?理?会发了?疯的谢琼霖。等到天黑的时候,产房的门被打开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从里头蔓了?出来。
稳婆出来,宋殊眠最先迎了?上去,她急切问道:“怎么样?”
稳婆脸色十?分难看,她摇了?摇头,“孩子一出来就没气了?,二?奶奶她也不太好,如今是稳住了?性命,可嘴里一直喊着二?公子的名字......”
方才如此动荡奔波,明氏怎么受得住,孩子分明已经成了?形,可出来竟没气。
宋殊眠听到这话身形晃了?一下,旁边的谢琼婴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谢琼霖听到了?稳婆的话,慌忙起身,众人?来不及拦之时,他就已经冲进了?产房之中。
血,到处都是血,鲜血刺得谢琼霖眼睛生疼。
一个婢女抱着一个孩子,只不过那孩子无声无息,蜷缩成小小一团,死死地闭着眼睛。
谢琼霖不敢去看明氏,走到床尾那一处,竟迈不开了?步子。
明氏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她能再活下来,全都是靠着一口气撑着,她朝谢琼霖招手,谢琼霖看着她艰难抬起的手,终不再躲,大?步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明氏一点力气都没有,声音飘得就跟要断掉了?的线一样,“我只问你,当初大?相国寺你我初遇,是不是......也是你故意筹谋?”
谢琼霖怔然片刻,其实他第一次见明氏不是在大?相国寺,而?是在户部的衙门之中。
当初他在衙门上值的时候偶然见得明氏来给她的父亲送饭,后来他便有心筹谋娶上司的女儿,这样,他在户部行事也能更?加方便。就如当初,去江南清丈田地一事,他就是拖了?如今岳丈的关系。
即便后来他们如何恩爱,可他们在大?相国寺初见的那一回,就是他精心策划。他当初在明侍郎那里偶然听到了?明婉琴要去大?相国寺为她病重的母亲祈福,于是便也在那一天跟了?去。
他让人?在她回家的马车上做了?手脚,如此他才有机会英雄救美。
他的阴谋诡计让他和?明婉琴有了?开始,而?最后也葬送了?他们的未来。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一切始于大?相国寺,亦是终于大?相国寺。
明氏见他迟疑的模样,便什么都懂了?,她彻底死心,“谎言......你我之间从始至终全是谎言,你日日与我共眠之时,想的全是利用,全是阴谋.....”

谢琼霖不?知道怎么办, 只能一直握着明氏的手说着对不起。
“是女?孩......死了!可?是死了!你口口声声说着为她求福,让我上?山......”明氏凄声说道:“你为了算计,你杀了她!你配当人父亲吗?”
明氏不?知道是从?哪里力气,她狠狠地?甩开了谢琼霖的手, 尖声喊道:“滚!你滚!我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你了!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去死!你活不起你就去死啊!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滚啊!”
她本是出身高贵的世族小姐, 最后却被谢琼霖害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究竟还有什么脸来说对不?起!
谢琼霖看着突然发?难的明氏不?知所措, 她方生了孩子,绝对不?能这样激动,谢琼霖怕她气坏了自己?, 只能边哭边往外退,“我滚, 我去死,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 只想求你不?要再生气了!”
谢琼霖这一生中, 觉得谁都?对不?起他, 唯独明氏,她爱他甚至于?爱自己?,可?他一次又一次骗了她, 一次又一次害了她。
那年大相国寺, 他见到明婉琴的时?候,她在为母亲祈福, 面容之间难掩哀愁,那一刻, 他知道自己?动了春心。他也想要堂堂正正走到明婉琴的面前?, 但他最后还是选择最卑劣的法子走向了她。
果然啊,上?天有眼, 辜负真心的人怎么都?不?会有好下场。
宋殊眠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她怕明氏太?过激动伤身,上?前?扯住了谢琼霖把他往外推。
她往床边走去,却看到明氏身下又沁出了一大滩血来,她放声喊道:“稳婆!救命啊!”
明氏这边最后折腾到了三更天才没了动静,好在最后人还是抢救了过来。
宋殊眠累了一天,她本也有孕,待到明氏安定了下来之后才离开了此处,回去了春澄堂。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宋殊眠即便疲惫至极,却还是睡不?着。
两?人躺在床上?,谢琼婴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以为她是被今日的事情吓到了。
他出声问道:“你还在想今天的事情吗?不?是说都?过去了吗,往后一切都?会好的。”
分明是在夏日,分明被谢琼婴抱着,宋殊眠却还是觉得身上?冷得可?怕,她道:“谢琼霖他装了整整二十多年,从?他母亲死后便一直如此,甚至就连他的妻子都?能搭进去。嫂嫂待他如此,他却害她至如今这样的地?步,他.....究竟有没有心啊。”
谢琼婴声音也带了几分沙哑,道:“太?难说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执念,这世间千千万万纷杂尘事,怎么都?理不?清,只他如今这样活着,能叫他比死了还要痛。”
谢琼霖年幼之时?丧母,父亲续弦,身边最亲近的嬷嬷每日里头都?在跟他说着谎话,他被骗了整整二十来年,在知道真相之时?,才发?现二十多年的筹谋就像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可?他凭什么为了报仇,什么下作事都?去做,什么人都?要去害。他是天底下最最愚蠢之人,一个人酣畅淋漓策划着这场复仇计划,自以为是在为自己?九泉之下的母亲报仇,如此便将全天下的人都?当作了凶手,以为谁都?对不?起他。他看不?见谢沉对他的父子亲情,一心只是怨恨他续弦娶了公主,背叛了他的母亲,他亦是看不?见谢琼婴曾经敬他爱他,只是想着毁了他,想要叫他痛不?欲生。
如此,最终落得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的下场,又能去怪谁?
明氏让谢琼霖滚开,谢琼霖便真的不?敢再在春熙堂里面待下去了,他从?傍晚时?分开始便一直坐在了春熙堂的大门外面。
谢琼霖头发?散乱,身上?衣服也因为方才的拉拉扯扯而衣衫不?整,他又是哭又是笑,十分骇人。
来往奴仆见了,都?要绕道而走,生怕他发?癫伤人。
天边冒出了鱼肚白,晨露熹微,清晨的风吹过此处,带来了阵阵凉意。谢沉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好多岁,他走到了谢琼霖的面前?。
如今,也只有谢沉会再去管谢琼霖了。
谢琼霖看到了眼前?有双鞋子,视线上?移,是他的父亲。
“父亲。”
谢琼霖坐在地?上?,抱着腿。见到谢沉之后,他的情绪稍定了下来,只是眼中似有泪花在闪。
当初林氏死后,谢琼霖也是这样,那时?候他还只有豆丁点?大,也如今日这样,束手无策,两?眼带泪,坐在这处看着他。
回忆席卷而来,谢沉似乎透过他无助的眼看到了幼年的谢琼霖。那时?候,谢沉他想,他的琼霖啊,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他和心爱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林子梨死前?,他对谢琼霖还是十分严苛的,可?林子梨没能熬过去那场病,死了。
他的儿子没娘了啊,从?今往后,他一定要好好待他。
他良久才回过了神来,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谢琼霖,胸口那口气越来越堵。
怎么就成了如今这样啊,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谢沉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恨铁不?成钢骂道:“你个死孩子,你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作践成这样!!少允他对你做了些什么啊,你要这样害他!你的妻!你的父!在你心里又是什么?!你到底想干嘛,你想干嘛啊!他从?小到大喊了你这么多声哥哥,全是白喊的吗?你就没有一分一刻有过心软!没有一回想到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吗?!”
他既怒且哀,声声斥责。
谢琼霖也在哭,他仰面看着谢沉说道:“父亲还记得小的时?候琼婴总喜欢来春熙堂找我吗?他来得频繁,怕打扰了我读书,就一个人坐在小角落里头的板凳上?看看书,玩些小玩意。他只是想,父亲能在看我的时?候,也看到角落里头的他一眼。可?父亲从?始至终有看他一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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