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成了谢琼婴的妻子,往后想躲开这些事情也是不切实际。
谢琼婴看着宋殊眠一副赴死之态,只冷笑了一声,低头又开始手上的动作。
很快上身便只剩了一件肚兜遮身,而下身只剩下了最后一条亵裤。宋殊眠抓住了谢琼婴那就要扒裤子的手,恳求道:“熄灯成不......”
谢琼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残忍拒绝,“不成,熄灯就查不了了。”
见谢琼婴这样说,宋殊眠也没了办法,只是伸出了那洁白的手臂挡在眼睛上头。她觉得羞耻,却也不敢放出声音来哭,生怕惹得谢琼婴又生了气。
谢琼婴看着身下羞愤欲死的女子,饶是鹅裙以污二而期无耳把以整理见过不少女子,却也不得不承认,宋殊眠的身段和长相都是掐尖的。
半炷香过后,谢琼婴浑身燥热进了净室之中。
宋殊眠全身上下也就剩下了那一件鸳鸯肚兜了,原以为今晚必然少不了一阵磋磨,然这谢琼婴当真是说到做到,说查看也就只是查看,身下那物都成了那样也当真没碰她。
这有些颠覆了宋殊眠的认知了,这浪荡子居然这样守信?
谢琼婴去了有一会了,她回过神来抓了旁边的衣物想要穿上,然而只听外头传来一阵骚动,不过片刻声响那门就被人破开。
宋殊眠吓了一跳,忙扯了被褥往身上遮。
一堆嬷嬷丫鬟拥趸着一人进了此屋,为首那人便是长宁公主。
长宁今约莫四十多的年纪,然而那张脸保养得当,脸上皱纹都不见得一二,依稀能够看出年轻之时花容月貌。
这人宋殊眠在寺庙中也打算是打过了一回照面,有些许印象,是以这会还能认出来。
宋殊眠在看长宁公主的时候,长宁亦是在打量她。
女子裹在绯红被褥之中,头上发髻散乱只露出一张怯生生的脸来,然端看其一二也能看出其样貌何其端正出色。只不过宋殊眠记得长宁,长宁未必是记得她。
床上散落着嫁衣、亵裤,长宁公主拧眉问道:“你同婴哥儿行过房事了?”
宋殊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衣服也都脱光了,人也看光了,但事情确实是未曾做过。她方想如实回答,却听得净室那头传来了声响。
谢琼婴□□泄完,身上已经换好了寝衣。他墨发垂在身后,额前的碎发稍许凌乱,他看着外头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眉头微皱昭示自己的不满,“母亲带着堆人闯我洞房作甚?”
长宁见到儿子这副样子也是奇怪,他先前不是吵着自己要去给徐家二小姐提亲吗?这会新娘子被人换了却也不见得生气。
那厢谢琼婴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床榻边,只见他对床上的女子说道:“进去一些,给我腾个位。”
宋殊眠听话地抱着被子往里头挪了挪,谢琼婴坐到了她的身边靠在床头,将里头的女子遮掩的严严实实。
长宁叫他搞得一头雾水,然而只听谢琼婴淡淡说道:“母亲先回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洞房花烛夜,母亲怎忍心打搅儿子。”
既谢琼婴对这妻子满意,那长宁还纠结个什么劲呢。长宁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来了此处,又风风火火离了此处。
出了谢琼婴这一处之后,长宁对身边的杏嬷嬷说道:“你方才不是说婴哥儿脸都气绿了几分,这会看着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啊。”
国公府琼楼玉宇无边无际,又因时至夏日,长宁从主屋赶来东厢房春澄堂这处,走得汗都沁了一身,方听那杏嬷嬷火急火燎的痛斥着徐家恶行,说那谢琼婴动了怒,急得她火急火燎赶了过去,结果发现谢琼婴压根就没有生气。
那杏嬷嬷是当初跟着长宁从宫中出来的,这会自然听出了长宁语气中的不满。她也纳闷方才谢琼婴的脸色分明难看到了极至,怎么就变了脸,她想到那谢琼婴方从净室里头出来,便赶忙说道:“三公子喜欢风月,定是那女子勾着咱三公子行了欢好,瞧她那样貌,是比原来要娶的那位还是要好。”
话糙理不糙,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长宁最是清楚不过。虽然谢琼婴看样子是不打算追究了,但长宁可不会就这样算了,她冷声对杏嬷嬷说道:“派人好好去徐家问问是什么事。”
那杏嬷嬷得了示意也不敢耽搁,转身便去问起了这事的缘由。
洞房内,谢琼婴和宋殊眠二人一时间无言。
经历了这一遭宋殊眠知道谢琼婴是不会把她送回徐府了,尽管这一场婚事当中,她不喜欢谢琼婴,谢琼婴想娶得亦不是她,但宋殊眠是个颇为识时务的人,在这诺大的国公府当中,自己除了仰仗身边那纨绔丈夫,又还能仰仗谁呢?
宋殊眠的几分傲气全被徐府吞尽,徐彦舟对她好,她就使尽了百般路数去讨他欢心,如今在这国公府里不过又是换了个人讨生活。
不管往后如何,至少现在是不能惹谢琼婴厌弃和生气的。
方才本是抱着必死的心去的,才对谢琼婴不要命地说了那一遭话,现在冷静下来,只悔得不行。
宋殊眠想明白了这些便忖度着开口先给谢琼婴低个头,然而却听得身旁那人凉凉说道:“你不去洗漱?”
宋殊眠未料到谢琼婴先开了口,她点了点头,方想从被褥里头出去,却才发现身上还什么都没有穿,想到方才谢琼婴在她身下做的那事,宋殊眠脸色又烧成一片,她嗫喏道:“郎君可否先回避一下。 ”
这宋殊眠的称呼一下子便从那谢三成了郎君,脸也变得忒快了些,连那谢琼婴都惊了几分。
谢琼婴虽爱吃酒耍混,但脑子还是聪慧,哪里不知道这宋殊眠同他搁这里装呢。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会就跟着没事人一样了。
这气说没就没,可能吗?既不可能,那如今这样子不过是看明白了形势罢了,徐家人不要她,徐彦舟也不要她了,就只能攀着自己了。
这是怎么养能把人养成这样一副没骨头的样子?
不过谢琼婴对她这样倒是满意,他娶妻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的,不是给自己寻麻烦的,若是宋殊眠这会还看不清形式他就会毫不犹豫把她送回徐府。
宋殊眠瞥见那谢琼婴没有动作,只是脸上眉头微皱,转念一想这谢琼婴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混惯了青楼楚馆,对女子的身子自然是见惯不怪,自己都成了他的妻子这样倒显得扭捏,恐惹得他不喜。
见他不愿动作宋殊眠心下一横方要掀了被子,然方要抬手却见那谢琼婴忽起了身,只听他道:“一会自个儿去外头喊两个丫鬟帮你,我困了,你快点。”说完这话便自顾自去了那用碧纱橱隔开的里间了。
宋殊眠听了这话哪里还敢耽搁,拆解发饰卸去脂粉连带着沐浴净身,拢共不过二刻的时间,等再回了寝屋的时候已经那谢琼婴已经躺在榻上,手上捧着本书在看。
什么?这京都里头一等一的纨绔谢琼婴居然在看书?!
宋殊眠心中一时间百转千回,难道这谢琼婴是在扮猪吃虎,白日里头吊儿郎当的模样,实则晚上在悄悄用功惊艳所有人?!
宋殊眠上了床期待地看着谢琼婴问道:“郎君这是在瞧什么书?”
《大学》?《中庸》?抑或是《论语》?
谢琼婴将书翻到了封面那处,上面赫然四个大字《养狗秘籍》。
她就多余这么激动。
因着白日里头受了累,晚上又受了这等惊吓,宋殊眠这一晚噩梦不断睡得并不好。一会梦见父母离世,一会又梦见一条大狗撵着她跑,画面一转,又见那谢琼婴拿了剑嚷着要把她劈两半。
宋殊眠被吓得哭了几回,吵得谢琼婴都睡不安生。谢琼婴忍无可忍起身想要把那宋殊眠摇醒,然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了女子那张巴掌大的脸上尽是泪痕之后却又泄了气。
“娘......为什么丢下我啊......”女子的梦呓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屋外的月光透过了半开的窗户洒进了屋内,地上泛着斑驳的光点,万物静默,唯有女子的哭声格外清晰。
谢琼婴忽生了恶趣味,凑到了宋殊眠的耳边说道:“因为你整日里头哭哭啼啼的,把你娘哭烦了。”
谢琼婴只是被宋殊眠哭得烦便说了这话,他原以为睡梦中的宋殊眠定然是听不见这话,谁知道那厢方才还哭得厉害的女子,竟然当真就没了动静。
倒是听话。
良久,谢琼婴只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便躺下身继续睡了。
翌日清晨,因昨夜里头宋殊眠睡得不安生,连带着谢琼婴的精气神都不好了些许。新婚夫妻二人被外头的丫鬟们唤起了床,起了身后很快便有丫鬟进来服侍起了谢琼婴。
昨日里头宋殊眠未曾细看,今一看才发现国公府里头就连丫鬟们都是盛妆丽服。顶头的那位丫鬟生得高挑,一副婀娜多姿模样,她扭着身段到了床榻边,对外头的宋殊眠说道:“烦请奶奶让让,我们还得服侍着三公子起身呢。”
昨天夜里谢琼婴起先发了那么大的火,这徐家换了新娘代嫁的事情现在早就传遍了整个国公府。若说徐司巧还算是正儿八经的尚书府嫡女,这替过来的又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后来一番打听纷说才知道这人是泉州的商户女,死了爹娘后投奔去了尚书府当个表小姐。都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丫鬟仆侍,这徐家安的什么心思他们还能看不出来吗?
这会子自然是瞧不起那代嫁的宋殊眠,又怎会把她当个正经主子来看待。
那样貌艳丽的丫鬟名席月,是服侍谢琼婴的贴身丫鬟。这会见到那新婚夫妻二人面上都有倦色,自然以为是昨晚洞房闹得欢了,转念想到她跟在谢琼婴身边跟了两三年,使了浑身解数也没爬上他的床,这会看着宋殊眠又怎会舒服。
宋殊眠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讨人嫌,便也只是依言起了身。那边一堆丫鬟们簇着谢琼婴服侍,宋殊眠转身就想自己去了净室里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谢琼婴说道:“郎君,我的丫鬟还在外头......”
既然安定了下来,那沛竹总要回她的身边的。
女子声线轻柔,丝丝婉婉好不动听,一张脸褪了胭脂俗粉却更显素白无暇。那厢席月见这宋殊眠这副姿态气得牙痒痒,心中暗骂那宋殊眠是个惯会勾人的狐媚胚子,这一声郎君也不知跟谁学的,唤得这样好听。
她这会心里头在那里编排宋殊眠,然却听得旁边的谢琼婴对她说道:“你去把人找来。”
席月没想到昨夜那谢琼婴都气成了那样,今个儿竟还应她。但她得了谢琼婴的指示也不敢反驳,只离开时候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狠狠地剜了那宋殊眠一眼。
宋殊眠得了好便对谢琼婴笑着说了声“多谢郎君”便进了净室。
旁边的丫鬟们也没想到这新来的少夫人竟是个这样的性子,不都说徐家自持门第,这府上教养出来的表小姐怎么这么没骨头?
而且看着自家的三公子好像还真就吃她这一套娇柔做派。
沛竹来的时候宋殊眠已经给自个儿穿好了衣服,只剩头发还未梳,那边谢琼婴整理好了行头已经去了外头的院子里头逗狗,此刻房间里头只剩下了主仆二人。
沛竹扯着宋殊眠看了一会,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三公子可欺负了小姐?”
宋殊眠只是扯起嘴角笑了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快帮我梳个头,一会还得去拜见国公爷和长宁公主呢。”
宋殊眠在谢府的人眼中纵使是再不堪,再上不得台面,但既然人都嫁了进来,谢琼婴没说什么,那往后便是正儿八经的谢家三少夫人了,今晨自然还得去给长宁公主敬茶。
宋殊眠这边收拾好了行头就跟着沛竹出了屋门。
昨日盖了盖头宋殊眠没能看清这外头院中的景象,今才发觉其精巧细致。四周装潢都是镶金带玉无比奢华贵气,院中竟有一湖池水,上头架着一座木桥,庭院花草异石丛生,一副鸟语花香勃勃生机之气。
谢琼婴喜爱紫色,今日又是一身紫衣,脑袋上去了官帽,头发也束回了寻常的马尾样式,这会正蹲在大黄狗面前,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宋殊眠朝他走去,扭头便看到了他身边的席月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她。
那蹲在地上的谢琼婴察觉到了宋殊眠的动静便起了身来,面色有些不善看着她。
宋殊眠素来会察言观色,即便谢琼婴脸上表情不是很明显,然宋殊眠却还是一眼就察觉到了。
谢琼婴方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出来一会的功夫就又心情不好了。
“你昨天踹了大黄?”
大黄?宋殊眠的视线投向了谢琼婴身后的那只大黄狗,这会正吐着舌头趴在地上,看上去一副神色恹恹、食欲不振之气。
宋殊眠竟将谢琼婴养狗这事忘了。
昨日李嬷嬷确实踹了狗,但她把人送到了地方之后就脚底生风溜回了徐府,就算同她算账也是没了法子。但若不是因为自己惧狗,那李嬷嬷也犯不着赶它,说到最后真要算起来的话,那还不就是自己踹了它吗?
她没有否认,只是说道:“是它先冲过来狂吠了一阵,我身边的嬷嬷见我受了惊吓,一时不知轻重就犯了浑......”
那边席月掐着嗓子说道:“狂吠?大黄向来最是乖巧听话,怎会无缘无故冲你叫了,你瞧昨个那一脚给它踹的,今一点精气神都没有,连早饭都不愿意吃了。”
昨天大婚大黄本被养在专门的狗屋之中,谁知道什么时候不留意就蹿到了院子里头,见到院子里头来了生人便凑去了跟前玩闹,再然后就挨了那李嬷嬷一脚。
地上的大黄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呜咽,就像是在那头应和席月的话。
打狗还得看主人,这狗看样子极得谢琼婴的喜爱,宋殊眠这才第一日就犯了事。
宋殊眠有些郁结,本就是那狗先来招惹,只道:“它昨真叫了,旁边的丫鬟们都听见了。”
她看向旁边的那些丫鬟,然而她们见被提及皆垂着头不说话。
宋殊眠见她们这样哪里还不明白,一时间心头委屈更甚。在这里,不会有人帮她说话。
何况,也从来都没有人帮她说过话。
她梗着一口气不上不下,仰着脖子看着谢琼婴说道:“那郎君想我怎么办,给它磕头道歉吗?”
谢琼婴见她这副模样只冷呵一声,“这才第一日就装不下去了?”
宋殊眠意识到了自己语气的僵硬嘲讽,只摇了摇头,看着谢琼婴认真说道:“我没在赌气,昨天我的嬷嬷踹疼了它,我给它道歉是应当的。”
宋殊眠语气真挚,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看着样子不像是在怄气。
谢琼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四周安静,显得大黄趴在地上的喘息声音格外明显。
谢琼婴神色倨傲,只侧开了身去说道:“成啊,你要道歉,磕头可不管用,你顺了它的毛跟它说去。”
旁边的席月听了这话那脸又垮了下去,只要安抚一下大黄就完事了?
谢琼婴这等做法对旁人来说确实是宽恕,但对宋殊眠却不是了。宋殊眠一想到要去摸地上那条趴着的大黄狗,浑身上下就哆嗦发冷汗,她讷讷道:“我......我还是给它磕头吧......”
谢琼婴先前是不知道宋殊眠怕狗,然这会见她看着大黄直发抖,宁愿磕头也不愿意摸它一下,又哪里会不懂。
但他就像是故意和宋殊眠作对似的,摇了摇头,“不成,你摸摸它,它才知道你在同它道歉。它气若消不下去,一天都不会吃饭的。”
这谢琼婴说起狗来一套一套的,宋殊眠不由想到了昨晚的那本《养狗秘籍》。她这会恨得牙都咬碎了,怎什么倒霉事都叫她碰上了,碰上了这么个性情恶劣的郎君不说,偏着郎君还在家里养了条狗当宝贝。
她饿个一天都饿出不来个好歹,那狗那么大的体格,能叫这一天就饿死不成?
但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这谢琼婴算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拿它当宝贝,宋殊眠纵是再怕不也得把它当成祖宗。
宋殊眠磨蹭了半天才走到那狗面前,久到谢琼婴都等不耐烦了,“你磨磨蹭蹭作甚?两三步路的功夫你能走上一个时辰。”
宋殊眠的身上有股清淡的香气,那趴在地上的大黄许是闻到了昨天熟悉的味道,只当这眼前的宋殊眠就是昨日里头踹了它的人,本还安安静静的样子,这会登时露出了凶相,一副想来撕咬她的姿势。
宋殊眠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想跑,然方一转身那谢琼婴就钳制住了她的手腕。
谢琼婴手掌宽厚有劲,因着平日里头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那抓在宋殊眠腕上的手指亦是干净修长,骨节分明。
宋殊眠死命地想要扒开他的手,然那手就跟沾了糨糊一样怎么都挣脱不得。宋殊眠眼看大黄就要攀扯上她,眼泪都急得掉了几颗,她带着哭腔对谢琼婴说道:“我求你了快给我撒手吧。”
谢琼婴哪里会听,方想开口跟她说大黄不咬人,然只觉身上忽地一沉,那宋殊眠竟蹦到了他的身上。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那宋殊眠被逼急哪里管这谢琼婴还抓着自己的手,不管不顾就往他身上爬,俨然把他当成了避难的大树。
旁边的丫鬟们都是知道自家三公子金枝玉叶惯了,那脾性可算不上温顺,见宋殊眠此等举动都吓得大惊失色,生怕谢琼婴又要发怒。
谢琼婴一时不察被撞地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定,怀中女子一片柔软,那双手死死正地搂着自己的脖颈,而腿就这么死死地缠在自己的腰上。
谢琼婴呼吸一窒,过了好半晌才从喉咙中挤出了两个字来,“下来。”
宋殊眠自从小时候被黑狗追了那一回以后,狗在她的印象之中便是穷凶极恶、不依不饶之物,这会扒着谢琼婴就跟扒上了救命稻草一样,纵知他生了气也不肯撒手,“不成,你也瞧见它想咬我的,它记恨上了我,我一下去它就要把我咬个半死。”
那宋殊眠埋在谢琼婴里的脖子里头哭,任是他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下去。
谢琼婴何曾见过这等涎皮赖脸之人,虽是气极却也没有强把她拉下去,只是冷声对旁边的丫鬟说道:“愣着干嘛,一个两个瞎了不成?给我把那蠢物拉下去饿上个几回,连人之高低都不择,自己的主子竟认不得。”
丫鬟们闻此忙把大黄抱离了此处,谢琼婴冷声说道:“能下了吗?”
见狗离开了宋殊眠终松开了手,然只见眼前男子眼中似有怒气升腾。一会敬茶的时候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可不想这个时候惹得谢琼婴不痛快。
今日谢琼婴的额间系了一紫金抹额,衬得其形容更加俊朗。
这谢琼婴浑身上下唯一值得叫宋殊眠称心的也就那张脸了,她趁着谢琼婴发作之前指了指他的抹额故作新奇说道:“郎君今日怎带了抹额?”她不等谢琼婴说话继续说道:“看着比昨日更加好看了一些呢。”
谢琼婴叫这宋殊眠说得莫名其妙,这火还没来得及发就给她夸上了一通先。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都这样夸自己了,自己再吵下去岂不是小人行径,这一口气谢琼婴是想发也发不出了,只留下了一句“花言巧语”便往出走去了。
众人都以为谢琼婴要炸毛了,结果就这样走了?他为了宋殊眠把大黄关起来了不说,况他何时会忍着自己的气去惯别人了,那席月见此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宋殊眠跟着谢琼婴绕过了七七八八个弯,才终于到了谢家二房的主屋荣德堂。
还未走进门口,便听得那一声略为粗犷的说话声,“差不多得了,从昨个儿晚一直念叨了今晨,都是你自己惯的他,不把人徐家逼急了能有这事吗?”
能说这话的也就只有那谢国公了,宋殊眠小心翼翼地去瞥旁边谢琼婴的神色,果真见他那双眼睛冷了下来。
丫鬟们掀开了珠帘发出清脆的响声,主座之上长宁公主的脸色难看,在她旁边坐着的国公爷见到宋殊眠来了却也不再发脾气了。
宋殊眠替嫁的事情长宁公主知道外,看文加暗号裙易五儿二漆雾贰扒宜国公爷和府上其余的主子们自然也是知道,那东西两跨院的主子知晓此事之后,今晨也都迫不及待来了荣德堂看看这场热闹事。
屋里头满满当当坐了不少的人,观看其形容年龄,像是大房三房那边来的夫人老爷,几个年纪轻的应当就是府上的公子小姐了,这会皆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宋殊眠。
国公爷四五年岁,身材魁梧,眼神锐利,虽上了年纪仍能看出其年轻时候雄姿英发。
宋殊眠心想难怪谢琼婴生得如此顶尖样貌,多情风流承其母亲,桀骜不驯承其父亲,其颜色岂能落了下乘。
两个新人一齐在主座之前跪下磕头,旁边的丫鬟适时地递上了一捧热茶,宋殊眠接了茶水先递了谢国公请安。
谢国公是个明事理的人,他先前不知道长宁强迫徐家嫁女一事,到了昨日才知道原那徐家是个不情愿的,是以这会虽知道宋殊眠是徐家弄来糊弄他们的心中却也没有多气。
他知道那宋殊眠不过也是个被徐家推出来挡刀的可怜人,自己儿子那德行他还不清楚?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谢国公接过了宋殊眠的茶盏,和气说道:“既嫁进来了就是谢家的三奶奶了,往后就安生过吧。”
这话既是在众人的面前认了宋殊眠做儿媳,亦是在告诉宋殊眠不要再生了别的心思。
既嫁了进来宋殊眠也没想给自己寻不痛快,徐家都坳不过他们,她又凭什么?
宋殊眠垂首恭谨说道:“儿媳谨记父亲教诲。”
谢国公倒没想到宋殊眠这般懂事识大体,见此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满意。
宋殊眠转身又给长宁敬了茶,说道:“儿媳给母亲请安。”
那厢长宁只是冷冷地看着宋殊眠,任由她端着茶水却也不伸手去接。自己的丈夫认了这个儿媳,儿子也认了这个媳妇,但长宁又如何咽得下去这口恶气,那徐司巧好歹算是个名门闺秀,京都里头出了名的才女,那宋殊眠算什么?一个死了爹娘的寄人篱下的商户女。
长宁公主尊贵了一辈子,怎么会认这样的人当儿媳。
宋殊眠就这样举着茶举了许久,久到手臂都发酸了。忽谢琼婴夺了宋殊眠手上的茶盏亲自端到了长宁面前,说道:“她的茶母亲不喝,那喝儿子的茶吧。”
宋殊眠心中微微错愕,未曾想谢琼婴竟出面帮了她。
谢琼婴面上带了几分顽笑似是在对长宁讨好卖乖,长宁公主跟宋殊眠过不去,又怎会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见此终是冷哼了一声接过了茶,她将茶盏重重搁置在了桌案上头,“倒叫你把她当成宝了。”
长宁说完了这话便离开了堂屋这处,只留下了一屋的人尴尬安静。
谢国公出来打起了圆场,对宋殊眠说道:“你母亲就这个脾性,一时间有些受不了,过几日就好了。”
他让二人起了身,又介绍起了谢琼霖夫妇,指着二人说道:“这是琼婴的哥哥琼霖,旁边那位是你的嫂嫂。”
谢家二房有两位公子,除了谢琼婴之外,上头还有一位哥哥名谢琼霖,这谢琼霖是国公爷已故亡妻留下的孩子。国公爷在娶长宁公主之前其实是有过一任妻子,只不过那妻子早年间患了病离世,只留下了六岁大的谢琼霖,后来国公爷跟着崇明帝起事成功之后才娶了那长宁公主,生了谢琼婴。
长宁生了谢琼婴之后,这谢琼霖的身份梗在这中间不尴不尬的,他的母亲虽然亡故,但当初也确实是谢国公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他按其辈分自然也算是嫡长子,但若真要认他当嫡长子,便是正儿八经的世子,那么长宁公主又是第一个不同意。
谢琼霖二十又六的年岁,在户部当郎中,是个正五品的官,这会正和其妻明氏坐在左侧的位子上。
宋殊眠见此只向那二人又行了一番礼。
明氏原是户部侍郎嫡女,其人温厚品行端正,昨日听闻了徐家换女一事只觉得十分荒唐,但如今见了这宋殊眠觉得她也个苦命人,只扯着她的手说道:“瞧着生得这样好,琼婴娶了你可真是有福气了。”
谢琼婴已经自顾自地靠倒在了那红木椅上,手肘慵懒地搭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说道:“嫂嫂夸她就夸她,扯上我作甚?”
谢国公本还欣慰儿媳懂事,转头见那谢琼婴吊儿郎靠在椅子里,便斥道:“你如今也是娶了媳妇的人了,还一副野调无腔的样子,无怪乎别人瞧不上你。”
这国公爷生了气一时嘴快脑子没个把门,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那方才好些了的氛围又冷了下来。说来说去,又说起了那徐司巧,说起徐司巧,那宋殊眠又是被众人的眼神一阵凌迟。
宋殊眠愣是像没看到一样,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那被骂了的谢琼婴也依旧我行我素,反正他没少挨国公爷的骂,早就对这些话免疫了,“既瞧不上我,我也不碍了父亲的眼。”
那谢琼婴说了这话就大摇大摆往往外出去,惹得谢国公又是一阵恼,而屋内其他的人像是已经早就习惯了这副场景。
宋殊眠见此心中更觉完蛋,这谢琼婴是无法无天惯了,就连谢国公都管不住了。他若是个正常人也便罢了,偏偏生得牛心古怪,一想到从今往后都要顺着那二世祖的心意过一辈子,惹也惹不得,躲也躲不开,宋殊眠顿时觉得人生黑暗无光。
宋殊眠面上没甚表情,然心中早就是大水淹了龙王庙,满心的苦楚泪水。
谢国公抚着额头说道:“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来的谢家,你族中有个那样出色的表哥,看惯了那样清隽的人,若拿琼婴同他作比可谓是一无是处,你心中瞧着也难免难受。”
那倒也不是,徐彦舟和他,现今两个人哪个她都瞧着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