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驸马他死都不肯和离—— by十方海
十方海  发于:2024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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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都不曾说过一句话的男人神色微动,道:“回府!”
马车匆匆往府里赶。
好在开化坊离家并不远,马车很快地在家门口停下。
还未停稳,裴季泽就已经下了马车。一入府,裴夫人身边的婢女迎上前来,笑道:“公主此刻正在正院内与夫人吃茶。夫人怕公子扑了个空格,特地叫奴来迎一迎。”
裴季泽随她入正院,还未入屋,就听见里头传来热闹的说话声,像是在玩叶子牌。
裴季泽朝锦书伸出手,把栗子拿过来。
锦书忙把栗子递到他手里,疑惑,“您不是给公主买的?”屋里那么多人,恐怕一人吃两个就没了。
他并未作答,拿着栗子入了屋子。才入内,就瞧见屋内坐了七八个女眷,正围在一块玩叶子牌。
他的眸光越过众人,落在踞坐在上首,连叶子牌都拿不好的女子身上。
今日阳光明媚,一袭绯红齐胸襦裙,生得明艳夺目的女子像是踞坐在一团暖光里,显得文静又乖巧。
她正微微蹙着眉尖,雪白的指尖点来点去,也不知要选哪一个。
裴季泽就站在那儿瞧着她,直到裴夫人发现他,笑,“三郎你快过来替公主瞧瞧,公主快要将钱输光了。”
原本正在思索出哪张的谢柔嘉听到动静,猛地抬起眼睫来,见是他回来,微微眯起眼睛。
他这时已经大步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像是将她拥入怀中似的,伸出手臂绕过她,从中抽出一张搁在案几上,“出这个便好。”
屋子里的人原本还担心她会不高兴,颇有些紧张,生怕她甩脸子走了。
谁知她却并没有,微微地侧过脸,轻咬着唇,倒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诸人皆放下心来。
大房二房的嫂嫂打趣,“这下可好,三弟一来,咱们恐怕要给公主送钱。”
眉目似雪的男人温和道:“输了算我的。”
其他人皆掩嘴笑。
谢柔嘉微微低下头,看似害羞,眼底却一片冷意。
他这时从袖中取出那包板栗搁在台面上,阿念一瞧见吃的,眼神就亮起来,忙伸手拿了一个搁进嘴里,一边吃一边道:“三哥哥买的板栗竟还是剥好的!”
谢柔嘉的眸光落在裴季泽微红的指尖上,那儿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栗子香气。
她抬起眼睫看他一眼。
他垂着长睫望向她,眼底流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其他人你一个我一个拿着吃起来,唯独谢柔嘉没动。
眼看着栗子就要没了,裴季泽瞥了一眼阿念。
阿念立刻拿了一颗递到谢柔嘉嘴边,“公主嫂嫂快尝尝!”
谢柔嘉没张嘴。
一向固执的小姑娘就一直举着手,这时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朝她望来。
裴夫人一脸关心地问:“公主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谢柔嘉摇头,将阿念那颗栗子含了下去。
眉头微微舒展的男人低声询问,“还玩吗?”
谢柔嘉道:“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
裴季泽道:“今日中秋,用了晌午饭再回去?”
谢柔嘉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微微颔首。
裴夫人只当他夫妻二人和好,心底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因是过节,全家人都在一块用晌午饭。
饭后,一家子又围坐在一块吃茶说话,欢声笑语不断。
从未像今日这般热闹过中秋的谢柔嘉一时出了神。
她的自己父母贵为天地间最尊贵的人,可每一年的中秋节,几乎连话都不怎样说,就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宴请群臣,然后等宴会散后,各自回宫。
而裴氏一族到现在也未能洗脱罪名,除却裴季泽,其余人皆为庶民,却这样高兴。
这世间,人与人怎能差那么多?
谢柔嘉心底说不出的难受,直到有人将一块月饼搁在她手里,才回过神来,抬起眼睫看了一眼对方。
眉目似雪的美貌郎君低声道:“是殿下最爱的豆沙馅。”
谢柔嘉盯着手心里月饼瞧了许久,把月饼还给他,起身告辞。
在场的人见她面色不好,一脸担忧。
尤其是裴夫人,不顾她公主的身份,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向来不喜欢亲近人的谢柔嘉竟任由那只柔软的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裴夫人见她跟丢了魂儿似的,忙对裴季泽道:“像是有些热,三郎赶紧带公主回去休息休息。”
待谢柔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坐在榻上。
她起身要回去,裴季泽拦住她,“今夜宫中设宴,待会儿还要过去,不如殿下先在家里歇歇脚,晚上一块过去。若是殿下不想见到微臣,微臣待会儿去春晖堂待着。”
顿了顿,又道:“微臣进去拿些东西便出来。”
不等谢柔嘉答应,人已经入了屋子。
谢柔嘉想起自己有东西落在里头,起身想拿了东西走,谁知刚入内却撞见裴季泽正背对着她更衣。
只见身形高大矫健的男人背上布满一道道鞭痕。
那些鞭痕深入肌理,纵横交错在洁白似玉的肌肉上。
谢柔嘉呆呆地望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一时竟忘记反应。
对方这时似有察觉,忙将外袍披在身上,喉结微微滚动,“殿下可是有事?”
谢柔嘉的眸光自他结实腰腹间的一道鞭痕上收回视线,摇摇头,又出了内室。
这时外头来了一脸生的婢女。
那婢女乍一瞧见谢柔嘉,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一旁的文鸢皱眉,“你是何人,怎随意闯进屋来?”
那婢女忙跪地请罪,怯生生地抬眸瞧了一眼面色不大好看的裴季泽,低声道:“小,小姐身子不大好,想请公子过去瞧瞧。”
听了这话,彻底回魂的谢柔嘉道:“驸马先忙,本宫就先回去。”
裴季泽连忙追出去,“微臣送殿下回去。”
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快到公主府时,裴季泽道:“待会儿微臣来接殿下赴宴。”
她既未说好,也未说不好。
马车在她所居的院门口停下,下车时,他扶了她一把。
一旁的文鸢见自家公主竟没有拒绝,有些讶然。
裴季泽离开后,文鸢问正坐在榻上逗弄儿茶的谢柔嘉,“公主,同驸马这是,打算和好?”
“和好?”
谢柔嘉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伏趴在小几上笑得浑身颤抖。
文鸢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直到她笑累了,抬起挂着泪痕的眼,眼底流露出凉薄之色。
“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被同一个男人骗了两次还不够,还要信他第三次?”
他以为她还像从前那样傻,只要他花些心思哄一哄,她就会原谅他。
这一回,他就是死在她面前,她都不可能再上他的当!
不过是玩一玩他,有什么打紧。
萧承则说得对,像他们这样的人,做不了好人。
文鸢望着那对眼却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睛。
谢柔嘉敛去眼底的笑意,垂下眼睫,“好端端你哭什么?”
文鸢忙用手背抹去眼泪,哽咽,“奴婢只是在想,公主与卫公子一直留在朔方会更高兴些。”
这世上,待公主最好的除却太子殿下恐怕就是卫公子。
可卫公子却偏偏是贵妃与圣人的私生子,无法与公主在一起。
其实萧世子待公主也极好。
但是萧公子太爱胡闹,总是带着公主到处闯祸,实非良人。
仔细想想,崔小郎君倒是极好的人选,若不是当日陛下非要赐婚,公主恐怕已经同崔小郎君成婚。
崔小郎君那样温软的性子,必定会事事顺心。
正愣神,又听公主吩咐,“今日中秋,裴家的人也算是陪着我热闹了一会儿,你去库房里挑些东西送给各房女眷。”
文鸳连忙去办。
有些累的谢柔嘉却怎么都睡不着,在榻上躺了约半个时辰,吩咐,“去请小泽过来。”
黛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公主说的是谁。
她也不敢多言,赶紧派人去请。
不出片刻,就住在隔壁院子的少年被叫到跟前来。
谢柔嘉托腮打量着眼前姿仪丰满,唇红齿白的美少年,道:“把衣裳脱了。”
他愣住,随即洁白似玉的面颊浮出一抹薄红来。
谢柔嘉也不说话,就那么瞧着他,染了丹蔻的指尖轻轻地拨弄着案几。
少年喉结微微滚动,修长洁白的指骨颤抖着落在腰间玉带上。
“啪嗒”一声响,那条价值不菲的玉带落到樱桃木的地板上,裂出一道纹路。
少年的眼神离闪过一抹心疼与惊慌,正要告罪,面前尊贵美艳的公主柔声安慰,“无妨,不过区区一条玉带,公主府里多得是。”
少年放下心来,这回丝毫没有犹豫的脱去外袍。
华美精致的衣裳一件一件地落在地板上,露出少年还不算太结实的身体。
他身上肌肤莹润若雪,没有一丝的疤痕,就像是一块最上等的玉。
羞涩到极致的少年脱到只剩下一条雪白的亵裤时,侍女匆匆来报,在瞧见里头的情形,楞了一下,随即忙垂下眼睫,“公主,驸马突然过来。”
少年一脸惊慌。
谢柔嘉柔声安慰,“有本宫在,小泽别怕。”
裴季泽等了许久,里头回禀的侍女才出来。
她道:“公主有请。”
裴季泽正要入内,迎面撞上一身形瘦高的白衣少年。
那少年低着头,身上衣衫凌乱,就连腰间的玉带也歪歪扭扭地搭在腰间。
像是在慌乱中扣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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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呈只觉得两道阴冷刺骨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将头压得更低,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鞋履。
那是公主昨夜派人送来的,据说是长安最好的成衣店制作的鞋履。
他很喜欢。
更何况送鞋子的还是那样一个尊贵美丽的女子。
她说了,只要有她在, 便是驸马, 也不能奈何他。
思及此, 他大着胆子抬起眼睫,想要瞧瞧传闻中惊才绝艳,举世无双的驸马究竟生得什么模样,谁知这时对方却收回视线, 大步向屋子里走去。
他也只瞧见一抹高大挺拔的紫红背影,也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就将他比到尘埃里去。
魏呈盯着那抹背影瞧了好一会儿, 喉结微微滚动, 抓紧了腰间断裂的玉带。
自幼什么都没有的人,一旦拥有,总想要试图紧紧抓在手里!
他一定会努力成为公主喜欢的男人!
屋子里。
裴季泽一入内就瞧见正坐在榻上逗猫的女子。
一见到他,儿茶立刻跳下它, 围着他喵喵直叫唤。
眉目若雪的男人弯腰将它抱起来, 径直走到榻上。
谢柔嘉斜他一眼, “今日中秋, 阖家团圆之日, 驸马怎过来了?”
他未答, 扫了一眼屋子, 动声色问:“方才那人是谁?”
“他啊,”谢柔嘉嫣然一笑, 眼波流转, “不过是请来教我弹琴的琴师。”
“是吗?”
他的眸光落在她莹白若雪的皓碗上。
那儿原本带着一串紫檀木手串, 此刻却光秃秃的。
他盯着她的手腕瞧了许久,问:“怎不戴了?不喜欢?”
“倒也不是,今日入宫,想戴点别的。”谢柔嘉细白的手指穿过儿茶柔软的皮毛,“驸马这会儿过来有事?”
眼睫低垂的男人沉默片刻,道:“怕殿下一个人在府中无趣,想过来同殿下说说话。”
谢柔嘉打了个哈欠,“可我现在有些困,不想说话。”
“那微臣陪殿下躺会儿。”不待她答应,他已经在她身旁躺下。
他人生得高大,几乎要将整张榻占一大半,
谢柔嘉差点没被他挤到塌下,正要恼他,被一条结实的手臂卷到温暖的怀抱里。
身子灼热,带着淡淡薄荷气息的男人在她颈窝嗅了嗅。
谢柔嘉问:“驸马在嗅什么?”
没有嗅到旁人气息的男人眉头微微舒展,在她耳边哑声道:“若是想要学琴,微臣教殿下便是,又何须找外人来,总归不便。”
“驸马教了这么多年,我也未曾学会,”她不知怎的想起从前他教自己学琴的情景,一时失了同他做戏的兴致,神色冷淡,“兴许换个人,一学就会。”
他闻言没有作声,却将她抱得更紧些。
快要喘不过气的谢柔嘉挣脱不得,只好叫疼,他这才松开些,伸出手指替她轻轻揉捏着微凉的发丝。
谢柔嘉的眸光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白皙的指尖顺着他不断滚动的喉结往下滑,停在微微敞开的领口处,轻轻勾弄着藏在衣裳里的锁骨,脑海里浮现出方才那个少年洁白无暇的身体
一个少年与一个成年男子,尤其是文武兼修的男子,自然很不同。
少年的身体更加鲜活些,也更干净些。
不似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她心仪的干净少年郎。
像是难以自抑的男人喉结滚动得越发厉害,一把捉住她不老实的手,粗粝的指腹刮着她柔嫩的指尖,嗓音喑哑,“莫要玩这里。”
“那可以玩哪里?”柔弱无骨的女子撑起手臂趴在他怀里,指尖拨弄着他冷硬的下颌,眼尾微微上扬,“说起来,我们成婚那么久,我还不曾见过驸马的身子。不如,驸马脱给我瞧瞧,可好?”
他抿唇不言。
谢柔嘉注意到他白皙的耳朵渐渐地染上一抹绯红。
半晌,像是害羞的男人伸手扣住她的腰,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喘息微微有些急促,“很丑。柔柔会怕。”
谢柔嘉见他不肯脱,也不恼,问:“你同她,在一块,可有脱过衣裳?还是说,就这样穿着衣裳?我瞧着那些图册里,倒也有些穿衣裳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自她颈窝抬起脸来,耳朵上的绯红一点点地褪尽,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里映出她幸灾乐祸的一张脸。
“驸马这样瞧我做什么?”谢柔嘉微微弯着眼睛,抚摸着他洇红的眼角,“她如今既是你的妾室,驸马就算与她行夫妻之实,我也不会——”
身子冷却的男人偏过脸躲过她的手指,自榻上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裳,背对着她,冷冷道:“微臣还有事!先行告退!”言罢头也未回地离去。
谢柔嘉见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被她气走,趴在枕头上笑。
笑着笑着,又觉得十分地没意思。
这时文鸢进来,一脸担忧,“方才奴婢瞧着驸马的面色难堪到极点,可是发现了什么。”
“他那样聪明一个人,自然有所察觉,”她拨弄着指尖,“不过他那个人你是知晓的,便是心底明白,也不会当面拆穿我。”
“即便是他亲眼瞧见又如何,是他尚驸马,也不是我下嫁。我连妾都帮他纳了,难道还不许我养个人。”
更何况她对他还有可利用的价值,绝不会现在与她翻脸。
文鸢始终不放心。
这种事情,恐怕没有哪个男人会不介意。
谢柔嘉却无所谓,“小泽呢?”
文鸢道:“已经回到栖迟轩。”
谢柔嘉吩咐,“我记得库房里收着一张前朝的古琴,拿去赏给他。”
文鸢迟疑,“那张琴,不是从前公主寻来给驸马的生辰礼物。”
驸马没有别的爱好,唯独爱收集各种各样的琴。
那张琴名为焦尾,原是公主十五岁那年为驸马准备的生辰礼物。
当时公主为了寻那张琴,不晓得费了多少功夫与银钱。
谢柔嘉淡淡一笑,“早就已经送不出的东西,自然要为它寻个好主人。对了,顺便同他说,本宫喜欢读书人。最喜欢的眼色是绯色,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怎么做。”
不过是一个老了的,残了的旧爱,又怎能敌得过新欢。
马车里。
锦书不时拿眼睛觑着自打从公主府出来,面色就极其难堪的公子。
思来想去,定是两人吵架了。
正想着要不要开口劝慰一二,就听他冷冷吩咐,“去查一查萧承则往她府里送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锦书一时愣住。
萧世子那个人从小就爱撺掇着安乐公主做坏事,这一回,也不知撺掇安乐公主做了何事,惹得公子这样愤怒。
不过他未敢多问,忙应下来。
两刻钟的功夫。马车在敬亭轩门口停下。
天色暗沉沉地,像是要下雨。
裴季泽才下车,就瞧见锦墨守在院子门口。
锦墨见他回来,忙迎上前去行礼。
裴季泽吩咐,“去库房里将我之前替她寻的那把琴找出来。”
锦书连忙去寻。
一刻钟的功夫,他抱着一张琴去而复返,搁置再案几上。
自从三年前,再也未抚过琴的男人轻轻拨弄着琴弦。
高山流水一般的琴音自他洁白的指尖流出。
伴随着琴音,暗沉沉的天稀沥沥地落起雨来。
谢柔嘉午睡醒来,便听见外头隐隐约约地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
琴是好琴,就是弹琴的人缺少些情致,寡淡而无无味。
她不由地想起从前那个琴音冠绝长安的少年。
当年,有多少人为听他一曲,而特地赶去紫金山顶参加清谈会。
她望着外头绵密的雨,问:“谁在抚琴?”
黛黛忙道:“是魏公子在练琴。”
“是吗?”谢柔嘉微笑,“他倒是乖得很。”
黛黛道:“时辰不早,公主该入宫赴宴了。”
宴会是在申时,这会儿末时初,待谢柔嘉梳妆完毕,已经是末时三刻。
外头有人来报:驸马来接公主入宫。
正说着,一柄青色油纸伞涉水而来,执乌色伞骨的手指骨修长洁白,腕骨上戴着一串紫檀木手串。
近了,伞下身着紫红色朝袍,束象牙金玉带,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微微扬起伞,只眼朝她望来。
一对含情眼里平静无波,无悲无喜。
似乎晌午时负气离开的男人不是他。
谢柔嘉此刻瞧着他,眼神却总不自觉地透过他层层精致华服,想要窥视他身上藏着的伤痕。
就像是想要窥探他这个人。
裴季泽,究竟在想些什么?
若是有一日,他亲眼瞧见她将一定绿帽子戴在他头上,他会不会也如这般淡然自若?
她似乎,从来都不曾见过他失控时的模样。
正走神,他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不待谢柔嘉拒绝,他已经将她网入自己伞下,向府外走去。
雨势渐大,伞下成了一个小天地。
被网入旁人领地的谢柔嘉鼻尖萦绕着夹杂着清冽薄荷的淡淡药香,忍不住抬起眼瞧他一眼,却也只对上一截冷硬的下颌。
直到两人入马车,一直未言语的那男人突然垂下长睫,问:“殿下总这么瞧着微臣做什么?”
谢柔嘉的眸光扫过他湿了一大片的肩头,抿着唇并未作声。
他自碟子里拿了一块玫瑰花糍递给她,“距离宴会且还要一段时间,先吃块糕点垫垫肚子。”
谢柔嘉不接,托腮望向窗外。
他却染上阿念的毛病,一直举着,也不嫌累得慌。
谢柔嘉正要拒绝,肚子里却传来咕咕叫的声音。
眉目似雪的男人道:“殿下即便是再讨厌微臣,也莫要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谢柔嘉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伸手接过来咬了一口。
竟还有些热。
她吃完一块后,他适时地递上一杯茶。
连吃了两块点心,又吃了一杯茶,整个人都舒服不少。
他这才作罢,阖眼假寐,不再说话。
今日是中秋,整个长安大街都静悄悄。
马车内比车外似乎更安静,沉闷得叫人心慌。
好在路程不算太长,很快地马车便驶入皇城,马车外渐渐热闹起来。
又行了约一刻钟的功夫,马车停下。
裴季泽率先下了马车,伸手将她搀扶下来。
此刻雨已经停歇,打眼望去,太液池旁一灯火通明的宫殿格外显眼,正是今日举行宴会的麟德殿。
谢柔嘉原本是要同裴季泽一起去,可临到门口,皇后身边的赵姑姑将她拦了下来。
谢柔嘉知晓,今夜定躲不了一场唠叨。
她心里正烦,身旁的男人突然握住她的手,道:“明日休沐,不如微臣再携公主一块拜会皇后殿下。”
赵姑姑的眸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一颗担着的心又缓缓地放回去。
兴许不过是小两口置气而已。
她微微一笑,“也好,奴婢这就回去禀明皇后。”言罢行礼告退。
待人走远,谢柔嘉抽回自己的手,讥讽,“驸马果然是个极会哄人的,如今就连我阿娘也站在驸马这边。”
他神色淡淡,“皇后殿下不过是爱屋及乌。”
一句“爱屋及乌”,像是将二人的关系捆绑在一块。
谢柔嘉正欲说话,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
回头一看,不远处站着一身着紫红色朝服,因容貌过分昳丽,而显得有些阴柔的男子。
正是卫昭。
她要去找卫昭,谁知却被裴季泽拦住。
他道:“宴会就要开始了。”
谢柔嘉道:“驸马也知晓我这个人,从来就不会正经参加什么宴会。”
往日里她也不过是露个脸,中途就同阿昭跑出去玩。
裴季泽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从前是从前,可现在,殿下是微臣的妻子。微臣无法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妻子,在今日这样的日子同旁的男人一起玩。”
谢柔嘉轻“呵”一声,“驸马不是说过,本宫从前怎么过,往后就如何过。还有,我很不喜欢驸马总是与阿昭过不去!”
他抿唇不言。
两人在殿门口僵持着。
卫昭这时朝他二人走来。
谢柔嘉欲抽出自己的手,裴季泽却牢牢抓住不放。 就在卫昭快要走近时,一婢女突然拦住卫昭,与他说了几句话。
他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可还是随她走了。
直到那抹紫红色身影消失在眼前,裴季泽才缓缓松开自己的手。
谢柔嘉瞪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入了麟德殿。
裴季泽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宴会快开始,才向灯火通明的宫殿走去。
诸人落座后不久,太子携太子妃与皇长孙率先入席,与众人寒暄过后没多久,帝后与一众妃嫔们也都到了。
宴会这才算是正式开始。
最讨厌出席这种宴会的谢柔嘉坐了约有两刻钟的功夫,借着殿中舞姬们跳舞的空挡,悄悄地离席透气。
这边,裴季泽见对面的位置空下来,想要跟出去,可坐在他下首的五驸马还在唠叨个不停。
“裴驸马你是不了解我心里的苦,家有河东狮,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
“就在前天,我不过是多瞧了一眼府中的一个婢女,甚至连模样都还没瞧清楚,她折腾了我一宿,非说我瞧上了,问我是不是想要纳妾。”
“还有大前天,一个朋友来找我出去吃酒,我不过就是去兰桂坊小坐片刻,结果半夜回家,愣是房门都没让我进,非要闹着休夫和离!”
“裴驸马究竟是如何做到让公主同意你纳妾?”
“裴驸马给我支个招,纳妾的事儿就不敢想了,只要让公主的性情稍稍地和顺些,莫要总这么赶我出房门就成。”
他絮絮叨叨一大堆,几乎都不曾开过口的男人突然打断他的话,“她赶你出房门,你为何不去书房去睡?”
“这……”他支支吾吾,“她虽贵为公主,却并不受宠。小时候被那些个恶奴欺负过,以至于夜里总做噩梦,我怕她半夜找不着我会哭。”
“既如此,”眉目若雪的郎君说话变得咄咄逼人,“她事事管着你,难道不好吗?”
五驸马一时怔住。
这,好吗?
不好吧,哪个男人喜欢管着呀。
有谁喜欢河东狮啊。
五驸马不由地望向坐在对面的妻子,谁知对方也朝她望来。
心里有鬼的男人怎么都觉得自己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已经传到她耳朵里。
她不知同身旁的婢女交代了什么,婢女悄悄地绕到他这边,低声道:“公主说了,叫驸马少吃些酒,对身子不好。”
五驸马心里一暖,“你同公主说,她胃不好,少吃些辣子,免得夜里又闹得睡不着。”
那婢女颔首应下,又悄悄地回到对面与五公主低语几句。
五公主朝五驸马莞尔一笑,微微点头。
五驸马不由地心神荡漾,突然发觉今日自己的妻子好像格外地美丽。
被人管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总有人愿意管不是。
至少说明他的妻子在意自己,不像裴驸马,安乐公主若是真在意,又怎会为他纳妾?
他又忍不住看向裴季泽,却发现对方早已经离席。
这,去哪儿了?
裴季泽一出殿门,远远地就瞧见不远处的太液池栏杆上坐着两个人。
“阿昭,你真不打算留下来?贵妃不是要给你议亲?”
“你知我这个人,从未想过成婚。”
“说得也是,其实成婚有什么好。阿昭,那你再等等我,最多两个月,我便同你一块去朔方。”
“那,他可同意?”
“谁?你说他?”她嗤笑出声,“我与他不过是假夫妻。”
“好。我等你。”
“……”
两人低声说着话,裴季泽怔怔地站在那儿,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是许凤洲。
许凤洲幽幽叹了一口气,“实在不行,就和离罢。”
裴季泽斜他一眼,冷冷道:“当初,县主也要走,你为何不大度些叫人走,在大街上哭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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