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医院都穿了—— by流云南
流云南  发于:2024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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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璋有点不好意思:“大郢就是这样的,要趿坐。”然后示范怎么坐好。
大厨们只觉得眼前一黑,电视剧看着很雅,轮到自己坐真是活受罪啊!本就酸胀的双腿一下子就麻了。
正在这时,两位掌柜非常恭敬地趿坐在对面,有礼地问:“不知各位厨仙有什么条件?”
大厨们互相看一眼,然后回答:“听说,醉霄楼不止是国都城最有名的,还是大郢最有名的。”
两位掌柜立刻受宠若惊:“不敢当,实在不敢当。”
大厨们笑得很憨厚:“太过谦虚就是骄傲。”
这下,两位掌柜只能承认:“全大郢共有醉霄楼一百零八家,建在各州府郡县,收入还可以。”
大厨们微一点头:“我们要求分走每年净利的一成。”
两位掌柜惊恐地望着大厨们,仿佛看到菩萨忽然变恶鬼,天爷啊,净利的一成,那真是割肉似的疼。
大厨补充道:“这些收益我们不收、你们也不能动,分成两份。一份交到崔五娘手中,另一份交到郑景手中。”
掌柜们一脸懵,根本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大厨微微一笑:“如果遇上饥荒和天灾,他们两家会把等价值的干粮薄粥或者冬衣冬鞋施舍给大郢各地的灾民们,当然也可能是某些急需的草药,让他们可以度过难关活下去。”
交给崔五娘,是因为崔家军的情报网异常发达,消息灵通,运力强劲,其实是交到了崔盛手里;交给郑景,则是郑国公大树巍然,人际关系网发达,因为这孩子聪慧擅变通,做事注重方式方法。
这是昨晚郑院长和金老主持,全院通过的“教徒费”收取方案。
毕竟大家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铜钱回到现代,不如当成应对天灾的储备粮。
两位掌柜虽然还是肉疼,但对飞来医馆更多了一分尊敬,可那是实实在在的收益啊。
大厨按照金老教的,继续补充:“不止早点,还有各种菜色,哦,对了,如果你们实在想要的话,也可以去飞来医馆当学徒。”
这下,不止两位掌柜,醉霄楼的厨子们都疯狂心动,谁不想去飞来医馆的食堂?!
“一言为定,某现在就去找文书先生。”大掌柜终于松口。
魏璋拿出纸笔:“某能写会算,写完以后一起去京兆府做个见证。”说完就沙沙写好文书,一拭四份,大家签字画押。
一份由醉霄楼大掌柜保存,一份给飞来医馆,第三份交给崔五娘,第四份送到郑国公府上。
合同已经拟好,大厨收好飞来医馆的这一份,故作冷漠地提醒:“二位掌柜,你们应该了解飞来医馆有许多秘器,你们是否遵守合约,我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两位掌柜不禁想到了被当众处决的“张天师”和“六大护法”,那些铁证都是飞来医馆的秘器取得的,不由打了个寒颤:“那是当然!”
大厨们互看一眼,目的达成,立刻起身拯救自己的双腿:“后厨在哪里,你们想学什么尽管提。”
魏璋和两位掌柜一起,拿着文书赶去京兆府。
厨子们赶紧把大厨们带进后厨,特别认真地提要求。
不教还好,这一教就打开了厨子们新世界的大门,大厨们教得认真,厨子们学得用心,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醉霄楼的掌柜们回来以后,说什么也不让走,硬是让他们坐在雅间吃完午食和晚食,才能回去。
出于安全考虑,驾车进城和出城必须是很早或夜禁,医院也考虑到这个原因,分了食堂四分之一的人手下山,不会影响食堂的正常运营。
所以,他们只能悠哉地喝茶等吃,然后不得不面对特别让人尴尬的“如厕难题”,尽管事先有了心里准备,但真的面对时,还是生出一种“情何以堪”的感觉。
幸亏啊,系统还是让回去的,不然……宁可老死在医院里。
幸亏啊,郑院长说的是轮流下山,老这样,谁能受得了?
这样想着,大厨和志愿者们不由地对日常下山的文浩、唐彬彬、简英和黄石佩服起来,对了,据说妇产科女医生们也轮流下山,那……就更佩服了,真是太辛苦了!
因为大厨们教时不藏私,所以厨子们使出浑身解数准备午食和晚食,两边相互交流,虽然语言不通,但比手划脚也能懂个七七八八。
特别是大厨们,对后厨食材的摆放和保存,提了不少建议,毕竟天气炎热,食客们如果吃坏了,就是砸醉霄楼的招牌。
掌柜们听得认真,边听边记,该添架子就添,该用冰保存就用冰,这些可都是宝贵的经验。
醉霄楼歇业一天,里面却时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和热闹的案板声。
正午过后,太医署的妇产科门诊室正式开诊,苏溪主任亲自坐诊,裴莹当翻译和助手,女学生们在一旁见习,边看边记录。
苏主任坐下的时候,也没指望有多少人会来看诊,毕竟大中午的,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万万没想到,十分钟不到,一辆又一辆马车向太医署集中,女学生们的阿娘、姨母等女性亲眷,都来找苏主任看诊。
毕竟苏主任可是解除了太后三十年病痛的女圣手,机会难得,绝对不能错过。
尤其是当她们一见到温婉的白发美人,顿时觉得既亲切又让人想亲近,问什么答什么,毫不隐瞒。
苏主任对待病人很有耐心,讲解得通俗易懂,开药也是尽量精简,还会顾及病人感受……比国都城里的闾阎医工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于是,这个下午,学生们记在脑海里的妇科知识第一次有了“具体的模样”,比如“后位子宫”,“耻骨联合上触诊”,“产道陈旧撕裂伤”,“处/女/膜/先天闭锁”等等。
紧接着,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国都城最有名的“举案齐眉”的虞六娘子来看诊,学生们在苏主任的指点下,怪异的颜色、变形的组织、浓烈的气味和病人痛苦的模样,让她们受到了最强烈的精神冲击。
原来,人人羡慕的“举案齐眉”背后,是虞六娘咬碎银牙的隐忍,来自娘家与婆家周遭清一色的指责和捂嘴。
虞六娘眼神闪烁,根本不敢直视温婉的苏主任。
苏主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孩子,生病不是你的错,不要觉得羞耻,花柳病确实难治,但坚持治疗还是能治好的,只是治疗起来有些痛苦。”
虞六娘在苏主任面前泪流满面,哭透了三块帕子,仿佛要把这些年受的苦楚与委屈都哭出来。
苏主任填好住院通知单:“你拿着这张纸,回家收拾东西,上飞来医馆住院,上面有我的签字,如果你怕家人阻止,那现在就去,反正医馆什么都有。”
虞六娘捧着住院通知单:“可是……”
苏主任微笑:“如果你娘家或夫家不肯罢休,让他们来找我,最近我住在太医署;当然,他们去找太后殿下也可以。”
虞六娘擦干泪水,把下嘴唇咬得出血:“等我的病治好了,我就去写和离书!”说完,径直上了马车,向延平门驶去。
苏主任等马车驶远,让文浩找附近巡视的禁军,让他们派一队人护送虞六娘到桃庄的“天梯”入口。
太医署附近的禁军,是以前的旅贲军们,奉景和帝之命保护医仙们安全的,并听从医仙的吩咐。
于是,一小队禁军暗中跟随虞六娘,行进在国都城的大小街坊。
女生们注视苏主任时都是星星眼,每人都在自己心里深埋一颗种子。
眼看着太阳西沉,太医署的妇产科门诊结束,苏主任和裴莹带着学生们回到教室里,布置作业:“今日作业是见习心得,不论字数篇幅。”
“只写一个主题,我为何学妇产科,为何立志成为女医?”
“是!”女学生们齐声回答,又整齐行礼,然后有序退出教室。
裴莹立刻扶住苏主任:“主任,您还是去宿舍躺一会儿。”
苏主任微笑,眼纹嘴角纹都很明显:“我还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嗯,走,回宿舍躺会儿。”
裴莹扶着苏主任穿过两个小院,走过两道游廊,进入精心布置的宿舍,嗯,除了卫生间,其他都很好,就是不知道主任能不能受得了?
苏主任打开行李箱,开始按自己的习惯布置房间摆设,最后拿出一个套着塑料袋的痰盂,笑眯眯地对裴莹说:“这是我从保科长的仓库最里面找出来的,最大号的,用消毒液泡过了。”
裴莹对苏主任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又不得不提醒:“主任,这里连水龙头都没有……”
苏主任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水舀:“配合使用。”
裴莹抿着嘴,内心疯狂尖叫,苏主任怎么这么可爱?怎么这么淡然?
啊~~等我老了也要像苏主任这样!
另一间宿舍,唐彬彬和文浩侧躺在地榻上散热,不约而同开口:“苏主任真的能适应?”这也太为难老人家了!
不,更可怕的是,今天他们三个人还被苏主任表扬了,堪称魔幻。
忽然,他俩听到远处的地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向这边过来的。
“太医令说我们的宿舍区域是禁地,不让人随便进的。”
唐彬彬话音刚落,宿舍门就被敲响了。

“谁?”文浩一咕噜爬起来, 走到门边。
“文师,唐师,魏勤求见。”太医正回话带着火烧眉毛的急迫。
“魏勤?!”唐彬彬也从地塌上弹起来。
“稍等!”火速打开宿舍门, 文浩和唐彬彬就跟着太医正出了宿舍区, 一路疾走。
太医正边走边说:“刚收到魏家送来的消息, 魏勤一行人从剑南道回来,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一路上马车太颠昏死了好几次,不知能不能用飞来医馆的铁马?”
文浩问了一串:“多少人受伤?有没有地图?给我们指出明确的方位, 方便开车赶过去。”
太医正连连点头:“魏家人等在太医署门前,带着地图一起来的。”
话音未落,文浩和唐彬彬两人超过太医正,向大门跑去。
太医正一楞, 也跟着跑过去,等他跑到大门外时, 文浩和唐彬彬已经与魏家送信人在说话了。
回国都城送信的正是魏勤的贴身小厮梧桐,见到文浩立刻下跪眼泪哗哗的,边哭边拿出地图指路,胡乱擦着眼泪说:“受伤了二十三人, 路上死了六位……”
“天气太热,死去的都开始肿了……”
文浩看了一眼天色,问太医正:“离夜禁还有多长时间?”
“一个时辰。”太医正也着急, 铁马出行只能在夜禁以后。
文浩给了梧桐一瓶饮料和三包肉干:“梧桐,我们做两手打算。你现在上马,一路急驰到桃庄的“天梯”口, 等着带路。”
“我们在夜禁时出发,如果能追上就带你一起;如果我们赶不上, 你就上飞来医馆亮着红□□的大铁马带路。”
“是!”梧桐装好包袱,再次上马,向延平门急驰而去。
文浩先电话给郑院长,然后拿出红笔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路,拍了照片上传到“穿越大郢能人群”,发消息:
“紧急情况,魏勤一行二十三人在剑南道赈灾受伤,现在回国都城的路上,病情危急,需要开车去接。魏勤的小厮梧桐现在已经赶往桃庄带路。”
“有六位重伤的病人没熬过去,天气太热。需要尸袋和防腐剂。”
“运送伤员可能会把车子弄脏,可以先找保科长要塑料布铺起来。”
“可以去的,请接龙。”
五分钟内,包括救护车在内的十七辆车,已经接龙就绪。
同时,急诊科蒋主任带队,供应科、中心药房和器械科联动,急诊、各外科医护紧急动员,带上急救包、常用药品、食物和水。
七分钟内,一位开社会转运车的司机在群里说:“我可以开车送尸袋和防腐剂去。”
一位头像是大写字母“X”的群友:“防腐的事情可以交给我,我愿意去。”
“天梯”系统,一次可以下两辆车,十八辆车都下山需要不少时间。
所以,人车物备齐的车辆,两两进天梯。
夏天日长,天色还算亮,轮值守“天梯”的禁军,快马加鞭赶到桃庄,催促村民们尽快把种地用的牛马羊等家畜进笼进圈,腾出主路。
几乎同时,桃庄百姓、试验田农户和司农寺官员们发现,平日不太动的“天梯”开始下降,隐约可以看到自带红□□的红白蓝大铁马和纯白大铁马。
原来如此,桃庄的人行动迅速,在铁马到平台以前,把主路以及附近都清出来,耶娘都抱住自家孩子,保证铁马可以畅通无阻。
然而,事情远远超出了桃庄人的想象。
“天梯”反复升降,越来越多的铁马正在下山。
司农寺官员们望着两两下山的铁马,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天爷啊,天快黑了,这些铁马还载着医仙们,他们是要去救什么人吗?
好奇心人皆有之,不止桃庄百姓,就连禁军都望着越来越多的大铁马惊讶不已。
终于,“天梯”第九趟下山后,十八辆车在山下集结完毕,在渐深的夜色里亮着双跳灯,成为桃庄所有人此生难忘的场景。
正在这时,梧桐骑马赶到,汗水顺着额头、眉毛和眼睫滴落,被眼前长长的铁马队惊得瞠目结石。
坐在救护车里的急诊护士长周洁,从车窗探出头招呼:“梧桐,把马拴住,快上车!”
“是!”梧桐骑到救护车旁,翻身下马时摔了一跤,顾不上疼,把马拴住,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的红□□开始闪烁,摁了两声喇叭,正准备开动,突然听到鸣笛,驾驶员探出车窗扭头看。
文浩以飙车的速度赶到又急刹,带来一路灰尘,车刚下,唐彬彬提着一个旅行袋高喊:“带上我!”
“唐医生,下山挺累的,你们快回去休息。”驾驶员小查劝道。
“我先放无人机,”唐彬彬作为资深登山人,登山包和无人机当然是必备的,带无人机下山本来是准备拍国都城夜景的,“探夜路还是很好用的。”
很快,无人机上天,唐彬彬上车,救护车开道,车队跟进,很快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和夜风里。
同一片夜色之下,南风刮个不停,风都带着热量,一列长长的车马队缓缓行进在泾阳县地界连接国都城的官道上。
领路的六名骑马人高举火把,个个疲惫不堪、双眼布满血丝、嘴唇都裂得渗血,头发眉毛胡须上都覆着薄薄的尘土被汗水浸湿后,脸斑驳地像在泥里滚过。
良马们滴着汗,个个有气无力。
后面的马车轱辘吱吱呀呀,一辆比一辆响,声音大得让人以为随时会散架。
“你们说,梧桐到国都城了吗?”有人终于忍不住问。
“梧桐的口信送到了吗?”
“谁知道呢?”
只能听天由命了!
“哎,你们听到声音了吗?嗡嗡的。”有人听到响动,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什么。
“别多想了,肯定是风声,”这黑漆漆的夜晚,除了风还能有什么,“本以为泾阳县令能够换几架好马车,谁知道他只给了三天的马饲料。”
“哦,他嫌车上有死人,怕染上剑南道的瘟疫,一直赶我们走。”
“哎,我们是不是在脸上写了命不久矣?”这回程一路上,真是有苦说不出。
“我又听到了!那种嗡嗡响的声音。”
“我好像也听到了。”
“可是看不到啊……”
没多久,一束明亮的光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飘来,嗡嗡声越发明显。
六人惊恐至极地盯着,这到底是什么?!
眼看着亮光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见一个凌空飞行的“十字形”,是的,“一个飞行发光的十字”,第一反应想跑,但身体和精神极度疲惫,根本跑不动。
“请问,你们马车上有魏勤吗?”飞行的十字不仅发光,还带着温柔的女性嗓音。
六人中忽然有人破防:“您是飞来医馆抢救大厅的周医仙吗?”
“是,我们车队正赶来与你们汇合,你们尽量平稳行进,为救治病人争取时间。”
六人中的一人翻身下马,径直向马车跑去,挨个叫了一遍:“飞来医馆的医仙们来接我们了!”
“医仙来接我们了!”
“坚持住!”
当他们终于艰难驶过一个陡坡,拐进岔路口,立刻看到远处山路上蜿蜒而下的“铁马车队”,车灯很亮,在黑暗中像一长串耀眼夺目的链子,最前面一辆大铁马还闪着红蓝相间的灯光,驱散黑暗。
无人机忽然又有声音:“你们尽量停在开阔地,把所有马匹拴住,以免发生意外。”
“是,医仙!”六人带着马车队停在最开阔的路段,卸下马车的马匹,牢牢拴住。
一切准备就绪时,“大铁马”车队已经离得很近了。
六人顿时泪流满面,来了,真的来了,马车里的病人有救了!
两个车队交接的过程还算顺利,但病人比预想的严重而且病情复杂,紧急开了静脉通路,及时补液以后,有七位病人从濒死状态转还。
经过医护们的初步评估,除了已经死去的,目前的病人们应该可以活着进医院。
急诊蒋主任留下了足够的水和食物,让马车队可以继续前进,而医院车队则调转车头,以最快的速度回程。
救护车上的病人,自然是病情最严重的,也是谁都想不到的魏勤。
梧桐在救护车上指路指到一半就突然晕厥,后半程全靠唐彬彬和无人机。
车上的驾驶员志愿者们,观察病人的医护们都异常沉默。
魏勤一行人明明是去赈灾的,怎么落到这种全员生死未卜的地步,发生了什么变故?剑南道地震到底有多严重?
相较于接车,回程路顺利得多。
救护车驾驶员小查往嘴里塞了一根山椒零食,疲惫感顿时被辣跑了,全神贯注地带领车队,向桃庄进发。
护士长周洁望着窗外,沿路的旷野和树林里有大群大群的萤火虫飞舞,甚至有微蓝、微黄和微红三种颜色,在车灯亮时熄灭;在车开走后再次亮起。
如果车上没有这么严重的病人,这应该是趟不错的夜间官道游。
远远的,驾驶员小查看到了高高矗立的飞来医馆,外墙的灯幕在黑暗中闪耀,像茫茫大海里的灯塔。
不知不觉,天边泛起鱼肚白,公鸡还没打鸣,桃庄已经有人起床,走到屋外一看,刚好看到飞来医馆的铁马队回程,赶紧行礼。
十七辆车上山,而负责运送尸体的“社会转运车”则径直驶向国都城,因为手机通话的便利,死者家属已经等候多时。
一辆又一辆车停在急诊大楼的停车坡道上,一位又一位重病人被送进抢救大厅后,又送往放射科拍全身CT、送到抽血处……
清醒的病人没几个,只能靠检查来判断伤情。
检查出报告都是加急,普遍脱水,一半以上有全身多发性骨折、肺部感染、外伤感染……
蒋主任看着满满当当的危重病人,叹了口气:“都是命大的人。”
他们能活到现在,除了玄学,没法解释。
医护们的感叹和困惑都放在心里,各司其职地忙碌着,这里有一半病人需要进手术室打钢板或者打骨钉,但只有当他们生命体征平衡、达到手术指标才能去。
破晓时分,国都城的钟鼓声再次传入抢救大厅时,郑院长和金老准时出现,身后还跟着一个脚步不稳、黑眼圈挂到下巴的魏琮。
魏琮走进大厅,瘫坐在昏迷的魏勤床边,拿着病危通知单,看着脸色苍白的儿子,握着他满是擦划伤痕的手,以及捆绑固定的三块夹板,心力憔悴地想这已经第二次了。
伤成这样,真的能康复吗?
然而,魏勤连昏睡都不安稳,仿佛梦里还在与人起争执,不是挥手就是踢脚,喃喃自语:“我信……真的信啊……”
“我要回去……马上回去……”
床旁的心电监护立刻报警,把魏琮吓得一激灵。
医护立刻赶过去,加药并加快了输液速度,一刻钟以后,心电监护又恢复安静。
魏琮连嘴都不敢开,生怕一张嘴、心就蹦出去。
没多久,其他危重病人家属陆续带着米面粮油上山,交付完以后赶紧进大厅,先向医护们行大礼,然后惶惶不安地守在床边,默默擦眼泪,怎么也擦不完。
临近中午,魏璋也上山了,除了米面粮油以外,还有清一色的锦盒三大箱,另附一道圣旨,是景和帝与皇后的谢礼,送给参与星夜救援的所有人。
傍晚时分,把人送进医院就回宿舍睡得昏天黑地的“十八铁马”驾驶员和医护们才缓过劲来,紧接着就看到微信群的爆炸量消息。
原来除了礼物,他们还被封为“十八铁马义士”,得到义士金牌,啊这……下山时根本没想到谢礼荣誉这些事情,冷不丁得到还有些忐忑,然后就只剩开心了。
而开“社会转运车”的驾驶员和做防腐的“X”,除了这些奖励以外,还有死者家属的真诚谢礼,包括但不限于清洗车辆、艾草香薰、重新布置车内饰物,沐浴更衣吃饭休息后,还被塞了满满一车礼物。
就……挺突然的,驾驶员和“X”回到医院都还有点懵。
除此以外,身为“唐医仙”和“唐师”的唐彬彬,还得了“引路灯仙”的称号和一斛夜明珠,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医院,顺便得了外号“唐仙”。
唐彬彬在微信群里无能狂怒,但并没什么用。

第190章 过节
唐彬彬特别熟练地把一斛夜明珠交到郑院长手里, 收好金牌,把文浩摇起来,去食堂吃晚饭, 又被拉进“十八铁马群”, 才发现当晚下山的人都在群里。
唐彬彬有种奇特的预感, 估计以后再有远程任务,主力就是“十八铁马”,每辆车都很大而且能装,驾龄都在六年以上, 男女都有。
不得不说,缘份很玄学,其实都不熟,大部分都不认识, 但出车那晚就是配合默契,仿佛相识多年。
“十八铁马群”十分热闹, 一见唐彬彬进群,也不知道谁起的头,就排队拜“唐仙”,感谢指路明灯。
唐彬彬发了一个“AWSL”的表情, 顺手把群消息屏了。
两人正吃着晚饭,裴莹和苏主任也进了食堂,取餐以后坐在他们对面。
唐彬彬和文浩两人楞住, 她俩也回来了?
聊了以后才知道,太医署的宿舍虽然精心布置过,但对于裴莹和苏主任两人来说还是太热了, 蚊虫也多,还有如厕和洗澡问题, 所以趁着昨晚夜禁还是开车回医院。
四人与郑院长商量以后,决定以后每天早出早归,回医院过夜。
郑院长了解情况以后,找到保科长,又找了工程师黄石,现在刚好是夏天,能不能改装几台太阳能电扇,让教学四人组带下山使用。
黄石想了想,就跟着保科长去仓库寻宝去了。
经过两天两夜的救治,抢救大厅的危重病人们总算脱离危险,电解质紊乱大幅改善,全身感染得到很好的控制,虽然还没醒,但生命体征已经恢复到正常水平。
郑院长不得不感叹:“还是因为年轻,生命力和求生欲都很强。”
凌晨一点半,梧桐和魏勤两人几乎同时醒来。
魏勤睁开眼睛,望着疲惫不堪的魏琮和魏璋,十秒后才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薄被,踢了踢上了夹板的双腿,立刻疼得哀嚎一声,这才算彻底反应过来。
魏琮的双眼瞬间红了。
魏勤猛地就想坐起来,被魏璋摁住,嘴巴开合着,情绪越来越激动。
护士长周洁摇高床头,把魏勤扶坐在舒服的位置,膝盖下、腰后、肩下都垫了软枕:“想说什么写下来。”
魏勤抓了纸笔,写得歪歪扭扭,把纸戳了好几个洞:“见陛下!”
魏琮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儿子全身三处骨折,肺炎、昏迷了两天两夜(之前晕死了多少次还不知道),瘦得皮包骨头回来,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连声阿耶都没喊,第一桩事竟然是“见陛下”。
魏璋拿笔续写:“何事?”
魏勤抓着笔要写“赈灾”两个字,却怎么也写不出“赈”这个字,头疼全身疼,气得要扔笔,可这是飞来医馆的笔又舍不得,急着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周洁叫来值班的内科医生,同时安抚魏勤,给他小半杯水慢慢喝。
魏勤一口气吸完,疼得直皱眉头。
医生拿来小手电,看到魏勤张大的口腔里,扁桃体肿胀严重还有脓点,嘱咐:“抗生素已经足量,少说话,多喝水,多休息。”
魏勤乖乖闭嘴,又在纸上写“见陛下”,非常坚决。
魏璋虚晃一巴掌唿过去:“你冷静点,说不了话怎么见陛下?让陛下坐在你床边看鬼画符?”
魏勤可怜兮兮地看着周洁,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护士长这么善解人意一定能明白。
片刻,实习护士去药房拿来消肿的口腔喷雾,让魏勤张大嘴巴,噗噗两下。
魏勤闭上眼睛深吸气,五分钟后觉得嗓子终于舒服一些,半小时后终于可以发出声音:“剑南道百姓危矣,赈灾粮和款项被蚕食殆尽,现在收到的赈灾奏报都是假的!”
“我们是逃回来的,沿途各州府郡县都不提供帮助……一定要让陛下知道,不然,官逼民反……”话还没说完,魏勤眼泪决堤似的落下。
后背都伛偻起来的魏琮和魏璋,忽然就坐直了,互看一眼,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呢?国都城文武百官都清换过半了。
魏勤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文阁老家……百足之虫,僵而不死,勾结吐蕃和突厥盘踞在各个山峰险谷,剑南道现在盗匪横行……药材、米粮、钱物根本运不进去。”
魏璋打断魏勤的话:“有没有实证?人证或物证?”
魏勤重重点头,唯一完好的右手在身上一通乱摸,慌乱地发现只有病号服时,又急忙看向护士长周洁,比划着:“信,很厚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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