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约定,为了双方的安全,救护车最好在破晓前离开国都城,以免有马匹受惊或被百姓围观。
一起熬了整晚的救护车驾驶员上车,等花主任和罗绢医生上车开,启动救护车,亮着闪灯缓缓驶离国子监。
魏璋作为最辛苦的病人,游魂似的飘进寝室倒头就睡。
卢祭酒和司业目送救护车消失在坊内的拐角,仍然不舍得离开,太震撼了!太高兴了!
已经是三月下旬,天亮得早,黑得晚。
等阳光洒满整个国都城时,国子监所有的空地上都着支架和绳索,微风吹过,洗净煮沸的洗脸帕子随风飘动,仿佛一条又一条旗幡。
而一觉醒来的“红眼病”师生们,觉得眼疼和眼痒减轻了一些,顿时惊讶不已,飞来医馆的药物见效竟然如此之快?
没多久,卢祭酒三人就拿着眼药水,按照名录给师生们滴药水,然后嘱咐他们好好休息,尽早康复才是正事。
生病的都躺平了。
没生病的学生们却在“弯道超车”,分毫不差地开始“早课”,即使魏璋也躺平,他们也能拿着绘本自习,上课不到一刻钟。
卢祭酒难得走进课堂,翻看学生们的绘本,检查他们的作业,翻到“救护车的秘密”这个绘本时,特别淡定地说:“昨晚飞来医馆的医仙们坐着这辆车来到国子监大门外,并连夜诊治。”
“救护车和画上的完全相同。”
安静的学生们瞬间沸腾:“卢祭酒,救护车在哪儿?我们可以去看吗?”
啊……好想看,好想看一眼!
卢祭酒望着学生们百爪挠心的样子,与两位司业互看一眼,忍不住微笑:“天亮前,医仙们已经回去了。”
“啊……”学生们沮丧哀嚎。
卢祭酒继续逗他们:“但,今晚医仙们还会来。”
学生们立刻两眼放光,眼巴巴地望着卢祭酒,想看,想看,想看……
卢祭酒只当没看见,只是摆了摆手:“昨夜医仙们整晚没合眼,今晚可能也是,他们来救治已是大恩,岂能给他们添麻烦?”
学生们腹诽,卢祭酒明明自己也看了整晚,凭什么不让他们去?
不对,卢祭酒的博学大名远扬,风度翩翩,也不能算糟老头。
还是不对,不让他们看救护车,就是糟老头。
卢祭酒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时间倒退一些:
救护车司机不熟悉路况,在黑漆漆的国都城也是龟速行进,牢记郑院长嘱咐的“安全第一”,直到车辆驶出延平门,开到空旷路段才开始加速。
就在加速的瞬间,近距离听破晓时分的钟鼓声,把人吵得脑袋嗡嗡的。
花主任惊愕地捂耳朵:“幸亏我们住山上,隔得远,不然怎么睡觉?”
罗绢活动着颈椎和双肩,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
救护车迎着晨曦,依然颠簸着,在预计的时间内,抵达桃庄附近的车场,刷卡后驶入“天梯”,很快就到了医院的大马路附近。
令花主任和罗绢意外的是,眼科的医护们都在大马路上等,明显就是等他们归来。
“花主任和罗姐回来啦!太好啦!”医护们看着没有任何损伤的救护车,以及累得东倒西歪的花主任和罗绢,赶紧迎上去。
花主任有些纳闷,摇下车窗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何都在外面等?”
自从救护车载着花主任和罗绢两人下山, 眼科医护们就很担心。
一,担心驾驶员不熟悉路、沿途没有路灯、路况极差的种种问题下,能不能安全抵达国都城?
二, 是担心救护车的油够不够?
三, 担心会不会被传染?
妇产科帅哥唐彬彬作为资深登山爱好者, 贡献了自己的望远镜。
望远镜在高楼林立的城市,真的派不上多少用处;但夜晚站在医院最高楼,用望远镜盯着旷野里行驶的救护车倒是非常清晰。
而众人都不知道的是,王强每天早中晚三次向郑院长报平安, 而郑院长也早就做好备用方案。
一旦救护车发生意外,医院停车场的备用车辆就会带上急诊文浩和护士长周洁飞驰下山。
直到“望远镜”看到救护车驶进国都城,守卫者们才松了一口气,各自回去休息。
救护车进入国都城后, 禁军就在国子监外的各个街坊巡逻,保证两位医仙和救护车的安全。
而王强就在国子监侧门外守了一晚上。
今天大早, 天还没亮,“望远镜”们就看到救护车返程,又看了一路。
花主任和罗绢听完同事们的介绍,两人都百感交集甚至有点想哭, 本以为是只有他俩焦灼又疲惫的大夜班,没想到被这么多人暗暗守护。
正在这时,郑院长和金老也到了医院大门外。
郑院长仍然乐呵呵的:“花主任, 小罗,把采集的样本送到检验科,清洗一遍再去食堂吃点, 吃完赶紧休息。”
“行啦,花主任和小罗安全到家, 时间也不早了,都去做各自的事情。”
眼科医护们簇拥着花主任和罗绢,走进医院大门,一边走一边问,然后毫不意外的,看着他俩直奔盥洗室……
花主任和罗绢两人面对同事们的问题,有什么答什么,并按郑院长的建议,在医院里逛了一大圈。
怎么也没想到,花主任和罗绢就近在急诊二楼值班房清洗完毕,就被还没下山的贵妇们拦住,问了许多关于“红眼病”的事情。
原因有二:
一是自家女儿的月子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听说国子监流行“红眼病”,顿时就想到即将满月的宝宝们。
国都城自建成以来的历史记录里,“红眼病”一直有,有时连续几年每年都发作,有时好几年都不发,或者有零星病患。
起初,病人们都是眼红眼痛眼痒,就忍不住去摸去揉,或者找闾阎医工要些汤药,但是效果不明显,每次一流行病人的症状也有轻有重,轻者一周就能痊愈,重者每日复发最后双目失明。
所以贵妇们既担心产妇又担心还没满月的“宝宝们”,不论是谁染上了都是太过棘手的事情。
二来想问飞来医馆有没有什么措施或者药物,可以不得“红眼病”?
花主任虽然累得眼睛都快撑不开了,还是拿了眼球模型,和贵妇产妇们解释“红眼病”的根本原因,是用不干净的双手揉眼睛导致的。
当然,用不干净的布巾擦眼睛也是一样。
宝宝的衣服勤洗勤晒,避免与红眼病人接触,就可以预防。
译语人翻译得简单明了,贵妇、贵女产妇、随行的乳娘和婢女们不仅听懂了,还知道该怎么做,听完以后都高高兴兴地收拾东西去了。
花主任和罗绢这才有机会离开急诊,去食堂吃早饭。
他俩游魂似的撑着眼睛走进食堂,刚好是早饭高峰时间,人特别多,两人习惯性地拿着餐盘排队。
忽然就听到食堂大厨的响亮大嗓门:“哎呀,花主任和罗医生回来啦!快,快,快,饿了吗?想吃什么?”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搁了手里的筷子,向他俩报以热烈的掌声:
“花主任,罗医生,辛苦了!”
“花主任,罗医生,你们先吃早饭……”
话音刚落,整齐的长队突然向两边散开,给他俩让路。
花主任和罗绢两人顿时被吓醒了,赶紧摆手:“谢谢大家,不用让我们先吃早饭……哎哎哎……”两人被直接推到最前面。
食堂大厨已经把早食打好放在餐盘里:“快吃吧。”
花主任和罗绢两人实在盛情难却,端着餐盘再次向大家道谢,才坐到长椅上开吃。
这时,食堂大厨的大嗓门又开始了:“哎呀,小查师傅,快,快来!”
小查师傅是救护车的驾驶员,平日默默无闻,穿越以后直接成了食堂志愿者,食堂里的人都认识他。
食堂里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小查师傅,你的车技真厉害!”
小查是个沉迷公路片的社恐,出诊的整晚他都在驾驶室里,连救护车都没下。一来,确实不太明白眼科的检查器械;二来,安全起见,救护车就是自己必需守好的阵地。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开救护车下山的事情,得到众人前所未有的认可,以及食堂大厨的亲切招呼。
紧接着,小查一样被人推到队伍的最前面,面红耳赤地点完早食,发现自己始终是众人视线的交点,浑身长刺般的不自在,最后直接拿了早饭回临时宿舍吃,吃完立刻躺平睡觉。
因为按照计划,眼科医护两人轮流,今晚仍然要下山上大夜班,抓紧时间休息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辰时三刻,就在他们三人入睡,检验科迎来新一波数据库更新的忙碌时间。
因为大郢的习俗,认为新生儿娇嫩又敏感,所以绝对不能走夜路,免得招惹什么。
所以贵妇们给新生儿戴上“长命百岁锁”“小金银镯”等等寓意吉祥的物件,小心地用精致的小斗篷蒙住新生儿的脸,以此保证回家路上不会招惹什么。
世家仆婢们的效率是经过严苛培训提升的,当家主母们一提出院,他们在最短的时间收拾好所有物品,站立整齐等候下山的时间。
贵女产妇们出院下山,她们的床位医生裴莹、间接提供帮助的谭主任,难免要客套地送一下。
贵妇们办好出院手续,带着自家的心肝宝贝,一家又一家地走出医院大门。
而医院门诊大楼的巨大电子屏上,红色字体不断变化始终没有停住。
第147章 打赌
急诊科护士长周洁, 等贵女产妇们出院以后,立刻带着白班护士们把二楼留观室彻底清扫、更换床上用品,开窗通风消毒, 完工以后才下班。
下班后换掉工作服、洗完澡以后, 才走去食堂吃早饭, 边吃边想,二楼总算空了,日常工作量立刻减半,只要顾好抢救大厅的老年病人就行。
周洁正吃着桂花糕, 忽然听到液压叉车的嗡嗡声以及请路人避让的提示音,扭头看向窗外,只见保科长驾驶着液压叉车经过,车后面跟着志愿者和液压转运车。
又有人送米面粮油上山吗?
没多久, 周洁就听到确切的消息,原来是太子感谢医仙们深夜出诊, 先送了一大批米面粮油上来当诊费。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的效率很惊人。
相对于医院的大家惊讶于太子送诊费上山的速度。
国都城太极殿内,太子和朝臣们更惊讶于医仙们的眼药水奇效。
自从国子监爆发红眼病以来,太子就持续关注, 他小时候亲眼见过“时疫”,也见过得红眼病最后双眼失明的病患,说不焦虑是不可能的。
国子监聚集了大郢最年轻的人才, 尤其是经过太子的几波筛选后,个个真材实学且品行端正,如果因为“红眼病”失明, 实在可惜。
更重要的是,如果红眼病从国子监流传出去, 蔓延到整个国都城,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魏璋联系郑院长时,太子就已经派人准备诊费了。
当太子听说飞来医馆的铁马进城时,恨不得骑马去看个究竟,但政务缠身还是忍住了,借着魏璋发来的照片和视频,看到了铁马行进、停止的样子。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还有更受震撼的事情,正午时分,上山分娩的贵女们坐完月子都回到国都城,据太子妃传来的消息,一个个脸色红润、气色极佳、恢复都不错。
有人用了“无痛分娩”,有人由于身体原因只能选择“剖腹产”,手术以后还用了一种叫做“镇痛泵”的东西,比在国都城临盆少吃了许多苦头。
剖开肚子取婴儿,这样骇人听闻的手段,还恢复得很好,不止太子,尚药局的医工和医师们听了好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然而,震撼还不止这些,户部侍郎二女儿杨琇生下了“兔唇儿”,不仅活得挺好,据说一周岁以后可以手术治愈。
尚药局医工医师乃至太医署的师生们都听麻了,太可怕了!不,只能说,飞来医馆的医仙们都是什么样的世外高人?
然而,等他们听到魏璋传来的消息,就只剩惊愕了,昨日新增了一百零三的“红眼病”师生,今天新增只有两个。
经过医仙们的整晚治疗,以及卢祭酒与两名司业的轮番滴眼药水作业,几乎所有师生们的眼睛都不痒了,而症状最轻、得红眼病时间最短的魏璋,双眼已经不红了。
除了最先得病的,绝大多数的双眼都在退红,而且双眼痒痛的症状也基本消失。
太子垂着眼睫,掩饰自己的震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天助大郢!
如果飞来医馆落在吐蕃或突厥那里……不敢想也不能想;只要飞来医馆没落在大郢,此时必是另外一番景象。
事实上,震惊是相互的,当眼科收到魏璋汇报疗效的电话后,医护们也惊了,这就是抗生素刚问世时的“极速疗效”吗?
现代社会,急性结膜炎视病情轻重,想要痊愈短则一周,长则三周。
在大郢的效果堪称神奇。
因为“国子监”效应,太子在太极殿内下令,国都城内百姓,煮沸洗脸巾,然后阳光曝晒,养成勤洗手的习惯,预防“红眼病”。
预防永远是最便宜、最有效的措施。
一觉醒来,听到“急速起效”的惊人效果,花主任和罗绢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就是难以言说的兴奋和雀跃。
两人当下决定,继续去国都城“夜诊”,毕竟与魏璋相处的日常里,他总是满嘴跑火车。
郑院长听到他俩的申请,起初并不同意,但架不住他俩的态度坚决,最后还是同意了。
所以,当救护车驾驶员小查上车后,看到车内还坐着花主任和罗绢,很是吃惊:“今晚还是你们?”
“是,”两人同时点头,“今天新增病人只有两个,基本就是复查而已。”应该比昨晚轻松许多。
救护车像昨晚一样,亮着灯进入“天梯”,降到桃庄附近的平地上,然后驶向国都城。
一样颠簸,一样黑漆漆,一样……哦,不一样,花主任和罗绢掌握了在大郢坐车的经验,两人特别淡定地应对每一次弹起。
真是“一回生,两回熟。”
而国都城延平门城楼上的禁军,又见到救护车时,别提多激动了!赶紧命人大开城门,等候救护车穿过时的情景。
因为太子传令,现在全城都在预防“红眼病”,毕竟有得选的时候,没人愿意得病。
而国子监卢祭酒和两名司业的期盼则更加明显,远远看到车灯亮时,就提着灯笼上前迎接,慢一秒都是对医仙们的不尊敬。
救护车停在国子监门前的空地上,花主任和罗绢再次装备好才下车,排列整齐的“红眼病”师生们在昨晚划分的区域内,等他俩检查。
因为有卢祭酒和两名司业严格按照给药原则,所以复查的结果非常不错,继续滴眼药水,短则两三日,长则六七日,师生们就可以痊愈。
无人敢靠近的国子监又会恢复以前的热闹。
比起医生们多种多样的爱好,花主任特别爱好和同事们打赌,他举起一只手看着女医生罗绢:“我赌十块钱,等我们明早回到山上,第十项任务就能完成。”
“哎,你说,我们明早进医院,能不能睡进全新的员工宿舍?”
罗绢想了想,这可不好说,但是按今天复查的结果,非常有可能。因为病人多、恢复得快、治疗周期也短。
谁不想睡进新的员工宿舍呢?
谁不希望国宝大熊猫和小熊猫能在全新的场馆里自由玩耍呢?
第148章 多年老友
“赌不赌?”花主任兴致勃勃地伸手, 复查完毕心情好,窝在救护车里,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做点有意思的事情。
罗绢是很平和的性子, 正为病人神速恢复而高兴, 答应得特别干脆:“赌了!”
“赌什么?”魏璋悄无声息地凑过来。
花主任和罗绢被吓得心跳停了一拍,但脸上镇定得像没事发生,忽然觉得魏璋普通话学得太好,也有些不方便, 比如想说悄悄话。
魏璋非常自来熟,尤其在医仙们面前,更是自在,又问:“赌什么?加我一个!”
花主任和罗绢互看一眼, 不约而同地开始说英语。
魏璋立刻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得好像心脏中箭, 还一边□□:“说好的兄弟呢,你们竟然在我面前说悄悄话。”
花主任和罗绢脸上还是口罩和面罩,交换一个眼神不再说话。
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前提是有人想看戏,偏偏花主任和罗绢不接话更不想看,把魏璋想演戏的心给扼杀在萌芽状态。
花主任看一眼运动手表, 现在是凌晨二点十分,再过两小时就能回医院了。
罗绢秉持着医者父母心,劝魏璋:“魏七郎君, 你的眼睛只是好转不是痊愈,还是抓紧时间休息。”
魏璋咧嘴一笑:“我自幼与别人不同, 每日睡三个时辰就足够了,睡两个时辰也可以。”所以,打小就是魏家家仆、婢女和乳娘的恶梦。
花主任和罗绢顿时心疼起魏璋的阿娘,这得额外操多少心,唉,可太辛苦了。
魏璋得意地一甩头:“阿娘阿耶被我闹腾得实在受不了,就送我学骑马,我是魏家骑马学得最快、年龄最小的孩子。”
花主任和罗绢同时竖起大拇指,眼角余光就这样瞥到不远处的卢祭酒和司业。
大郢都是矮足家具,连椅子和小板凳都没有,三位年龄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人家,像站桩一样守在救护车不远处,须眉被夜风吹得轻轻摇晃,脸上眼神仍然是满满的恭敬,没半点不耐烦。
花主任拉开救护车的车门,走到三位老人家面前,向他们比了一个请上车的手势。
卢祭酒和司业们瞪大了双眼,这……医仙是在邀请他们上救护车吗?真的可以吗?
魏璋也跳下车,不由分说扶着卢祭酒上救护车。
司业们见状,赶紧跟着,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
救护车里的所有陈设都让他们好奇,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都拘谨地坐着,望着花主任和罗绢,寻思着魏璋说得没错,飞来医馆确实有女医仙。
救护车的门窗关上,风吹不进,车内就比外面暖和多了。
卢祭酒再次对着花主任和罗绢说了洋洋洒洒的感谢词,还紧盯着魏璋,生怕他偷懒少翻译一句。
魏璋知道医仙们与大郢人沟通的态度,大家直来直去,不要拐弯抹角最合适,索性问:“卢祭酒,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事直说,弯弯绕绕地说,医仙们听不懂。”
卢祭酒明显梗了一下:“是这样,国子监有不少年迈但博学的老师,因为视物模糊,无法批改作业,只能整日闷在家里郁郁寡欢。”
“时间一长就撒手离去。”
花主任与罗绢互看一眼,奇怪,魏璋平时像长了两张嘴,翻译得特别快,现在为什么不说话?
魏璋想了想,直截了当地说:“卢祭酒想问,除了国子监的师生,你们还看其他病人吗?”
“看啊。”花主任一心想完成任务,为了天亮能睡新宿舍拼了!
魏璋忽然意识到一桩事情,又看向卢祭酒和司业:“国都城现在夜禁,医仙们要在天亮前离开,怎么看?”
按大郢律令,只有突发恶疾或危及性命,才能不守夜禁出门找医工。
卢祭酒的好友们并不符合这一条。
卢祭酒眨了眨眼睛:“不,今日一大早,奴就把他们接出家宅,安置在国子监的闲置房屋内。”
魏璋一拍脑门:“唉,看我这个猪脑子。”
卢祭酒最擅长谋划,他能提出这个请求,必定做了许多准备。
花主任的大郢语约等于无,就奇怪魏璋怎么一直在说话,就是不翻译。
罗绢倒是因为出门诊的时间长,与大郢病患接触得多,再加上学得认真,能听个七七八八,卢祭酒时刻惦记好友,这份用心和真诚实在令人动容。
花主任小声问:“你听懂了吗?”
罗绢点头,对着魏璋和卢祭酒说:“让病人上车来检查。”
卢祭酒差点跪了,和两名司业一起惊讶地望着魏璋,嘴唇都有些哆嗦:“医仙懂大郢语?”
魏璋点头:“医仙们聪慧好学,为了更好地诊治病患,许多人都努力学习大郢语,这位罗医仙就是学得比较好的一位。”
卢祭酒连连点头,急忙要下车却不会开车门,等魏璋把车门打开,还嫌他开门太慢,急匆匆地下车去接好友去了。
魏璋赶紧跟下车扶住卢祭酒,生怕他不小心摔跤。
足足等了两刻钟的时间,花主任和罗绢看到卢祭酒身后、被家仆搀扶着的三位老人,须眉皆白,看样子,视力缺失得很厉害,有可能已经完全失明了。
三位老人上车以后,花主任和罗绢分别检查后,只能说:“需要上山诊治。”
卢祭酒按住三位老人激动得有些颤抖的手:“是不是还有救?”
花主任检查下来第一个就怀疑白内障,把老人家们送上山以后就用电自由了,想怎么检查都可以。
罗绢更直接:“魏璋,要不然,把卢祭酒和两位司业也都送上山吧,检查花不了多少时间。”
魏璋立刻同意,因为在飞来医馆待了将近三个月,知道医仙们治病也是有时限的,“早发现、早诊断和早治疗”非常重要。
先上山做了检查再说其他。
卢祭酒急忙看着魏璋,等着听翻译。
魏璋安慰道:“医仙们希望您和两位司业也一起上山,反正检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确诊以后根据病情的轻重缓急,再作其他安排。”
卢祭酒和司业一听立刻站起来,又想行礼感谢,被魏璋一把拦住。
“飞来医馆的医仙们平日不行礼,有事或打招呼,点头微笑就可以。”这是魏璋从心底里最羡慕飞来医馆的原因之一。
“真的?”很明显,老年组不信。
“真的!”魏璋遇上他们只有叹气的份儿,毕竟这六位都曾经毫无保留地教过自己,都是恩师。
卢祭酒还是有些担心:“魏璋,你跟我们一起上山?”
正在这时,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司机小查忽然说话:“救护车核载七人,包括我在内。”核载限制人数也是为了车辆和坐车人员的安全。
也就是说,六位老人无法同时上山,而且车内还有设备,只能带三位老人上山。
魏璋赶紧翻译。
卢祭酒和两名司业互看一眼,立刻决定,自己留在国都城,下一批再上山。
“可是……”这三位老人的双眼早已形同摆设,几近失明的状态让他们特别容易紧张和不安。
魏璋也劝道:“我要留在国子监继续上课。放心,飞来医馆有译语人,不管你们说什么,他们都能翻译。”
三位老人对上山既向往又紧张,眼前最信得过的就是魏璋,他不上山总有那么一点慌。
魏璋既能观察到,又能感觉到:“魏勤也在飞来医馆,他现在是译语人组的临时管事,诸位老师对他不用客气。”
卢祭酒听完,明显松了一口气:“极好。”
有魏勤在,还怕什么?
出城的时间快到了,驾驶员小查给每位老人系好安全带,并嘱咐了坐车的注意事项,着重说明,路况不好又天黑,很可能颠得受不了。
三位老人几乎同时点头,虽然难免紧张,但又感觉到小查是个做事细致的人。
于是,救护车分毫不差地启动,离开国子监外面的广场,拐过几个弯就顺利抵达延平门,十分钟后就行驶在城外黑漆漆的官道上。
三位老人暗暗在心里比较,医仙们真是恭敬又细致,这车明明非常稳当,比国都城最好的马车(哦,不对,不能这么想),为何还要说颠得厉害?
对于司机小查来说,黑暗中行车也是“一回生,两回熟”,这次开得比以前稳当多了。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国都城海浪般的钟鼓声。
花主任和罗绢不约而同地捂耳朵,实在太吵了。
几乎同一时间,大家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这个震动与之前坐车的经验大不相同。
忽然,罗绢看到夜色中的飞来医馆似乎在动,确切地说,似乎整座飞来峰都在动,地震?!
绝对不可能!
可是……
花主任循着罗绢的视线,向飞来峰顶张望,忽然就眉飞色舞起来:“赌十块钱的!”
“什么十块钱?”
“新宿舍啊!”
罗绢立刻拿出手机,摆好位置,准备记录新宿舍出现的令人匪夷所思的瞬间。
花主任也拿出手机,在各个车窗寻找最佳位置。
而三位几近失明的老年病人,虽然不知道旁边的医仙们在做什么,但总觉得他们很高兴。
救护车驾驶员小查立刻停车熄火, 安全第一。
花主任和罗绢两人盯着手机,新宿舍要来了,要来了, 它来了!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花主任想了想:“可能新宿舍非常有现代感, 建成的时间长一点?”
十五分钟过去了……
罗绢第七次摁了“点亮屏幕”的按键, 索性退出录像模式:“花主任,会不会是单纯的地面震动?”
“不是吧?”花主任放下手机,叹气。
二十五分钟过去了……
在夜色中熠熠生辉的飞来医馆什么都没发生,既没有像“天梯”那样拔地而起, 也没有任何响动……就挺突然的。
驾驶员小查特别耿直:“再等下去,可能就要在野外上厕所了。”
花主任倒吸一口凉气:“出发!”
小查开着救护车,在浓重的黑暗中继续前进。
花主任的后颈搁在椅背上:“难道飞来峰顶的地质结构特别不同,系统建宿舍难度特别大?”
罗绢也想不通, 但如果不是系统建宿舍折腾出来的动静,那就只有其他事情, 最有可能的是……不会的,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