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百姓吓了一跳,“人圈”迅速松散,盯着东宫冼马和旅贲军们看。
坊正抹了一额头的白毛汗,满是感激地过来行礼:“奴就是安善坊的坊正。”
“我是旅贲军队副。”
“东宫冼马!”
两人回答完,同时亮出腰牌。
围观的百姓立刻下跪行礼,刚才骂骂咧咧要放火烧屋的三名中年男子脸都吓白了,捂着肚子撑起身体就想逃,被旅贲军士一把提溜住扔了过来。
东宫冼马向来话少:“坊正,安善坊华秋燕和两位摔伤的邻居何在?”
坊正当场楞住,又很快回神,指着紧闭的屋门:“这里就是,她们都在屋子里。”
旅贲军队副翻身下马,敲响屋门:“里面可是舞姬华秋燕,吾奉命送你和邻居上飞来医馆治病,快把门打开。”
东宫冼马敲响隔壁的屋门:“里面可是上巳节出游摔伤的好心婆媳二人?吾奉命送你们上飞来医馆治疗,把门打开,赶紧上路。”
两个屋子里静悄悄,仿佛没人。
坊正赶紧帮着敲门:“华家小娘子,你们别怕,真的是东宫冼马和旅贲军,出来吧。”
旅贲军队副一脚将中年男子踹起来,骂道:“三个汉子堵女子家门还要纵火?”
“华家受了诅咒的!他们住在这里,安善坊就不得安宁!”被踹的男子大吼。
队副随手就是一巴掌。
男子捂着脸滚在地上。
另外两名男子也想逃,被旅贲军踹在一起,三个人神情各异却害怕得很统一,瑟瑟发抖地看着旅贲军队副和东宫冼马。
队副唬着脸,顺便指了一圈周围的百姓:“张天师和六位护法招摇撞骗都被斩了,你们装不知道是吗?!”
“一坊的人欺负三位生病的女子,真是什么脸都不要了!”
围观的百姓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很快散开,却又在不远处偷看。
正在这时,屋门打开,华秋燕拄着木棍婆文海棠废文都在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慢慢挪出来,看着东宫冼马和旅贲军,美丽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暗淡无光:“奴的阿兄现在怎样?”
队副赶紧把魏璋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你阿兄华倚栏在飞来医馆,大医仙直接用通话器找魏七郎君,请他派人接你们上山。”
围观的百姓倒吸一口凉气,飞来医馆的大医仙会这样要求?!天爷啊!
华秋燕的眼神透着冷意:“接我们上山做什么?”
“你的腿骨折需要妥善治疗,你和你阿兄一样,经年累月涂胡粉,导致慢性中毒,需要尽快上山治疗。你家的邻居也是一样。”
“我家还有些积蓄,但也肯定付不起药费诊费。”华秋燕非常清醒。
“药费诊费,太子殿下会支付,你们不用担心,尽快跟我们上山才是。”
华秋燕又挪到邻居家门前:“阿婆,婶子,收拾行囊,我们上飞来医馆。”
“真的吗?”门后传来沧桑的老妇人声音。
华秋燕回答:“阿婆,婶子,想来是阿兄求了医仙,医仙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们走。”
“你们不能走!你们滚出安善坊!哎……”中年男子的话被队副打了回去。
旅贲军队副又给了他一脚:“我见过的百戏和话本子,比你这辈子的都多。别在我面前胡扯,诅咒这种事情就是僧人胡诌来骗钱的!”
“你们拿着骗人鬼话当幌子到底想做什么?看上她们家的屋子还是地产?或者有什么令人不耻的打算?”
三名中年男子满脸的不可思议,他们明明还有许多话要说,偏偏就这样被噎在喉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华秋燕背着包袱重装走出门,向东宫冼马行半礼:“他们看中我家屋子,却想着压低房价,逼我们贱卖。但我和阿兄都不同意,他们就用这种烂借口。”
“他们就不是什么好人!”
旅贲军队副看到华秋燕在无人注意时,突然向自己使眼色,左思右想,把三名中年男子捆起来,直接送到京兆府门前,罪名是“白天意图纵火烧安善坊”。
京兆府尹听到消息,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太子严查的关键时刻,安善坊要是来一场大火,自己的官帽都有可能不保。
师爷立刻命武侯把三名中年男子收进大牢,好生看管。
因为三名病患伤势不轻,旅贲军士将她们扶上马车,立刻上路。
马车在国都城的道路上颠簸,阿婆很紧张地握着儿媳的手:“别怕,咱们也没什么可让人图谋的,更何况是飞来医馆的医仙们?”
“医仙们救治病患,令瞽者复明,都是很好的医仙们,我们有福了。”
等马车驶出国都城,到了偏僻的远郊时,华秋燕突然拍马车:“东宫冼马在吗?!”
旅贲军队副有些诧异,这名舞姬的胆子真不小,东宫冼马可是从五品的官员,哪能这样被她呼来喝去的?于是上马车去查看。
队副进了马车,华秋燕硬撑着骨折的腿行礼,然后问:“奴知道自己卑微,也知道舞姬舞伎在你们心里都是什么?但奴真的有要事求见东宫冼马。”
队副出去后,东宫冼马进了马车。
华秋燕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恭敬送到东宫冼马手中:“这是意外得到的物件,六名舞伎因此没了性命,请一定转交太子殿下。”
“阿婆和阿婶因为华家受了许多磨难,奴不能再细说,把她们置于危险的境地。”
“请尽快送到太子殿下手中。”
东宫冼马解开包袱,里面有一个周身透亮的木盒,即在不起眼的边缘看到了锦王徽记,心里咯噔一下,向华秋燕微一点头,离开马车,翻身上马后又调转马头,径直回国都城。
一路急驰,东宫冼马拿着令牌入宫,在太极殿附近的书房找到了太子殿下,把木盒交到他的手中:“殿下,这是有人用诅咒逼迫华氏兄妹交出来的东西。”
“殿下,奴试过,这木盒打不开,要不要找工匠来?”
太子摇头,将木盒翻来覆去地查看,然后将垂在腰侧的璎珞取下,拆了一颗珍珠慢慢地在木盒的六面上滚动,直到嵌进木盒,然后左右晃动。
东宫冼马怎么也没想到,木盒会是这样的开法。
木盒在太子手中发出清脆的机关声,从中间裂开,显出里面一张又一张的书信。
书信上的内容是组合起来毫无意义的大郢文字,太子知道这是秘信,需要有随附的对照才能看懂,等识破中间的规律以后,不由地手指一顿。
秘信上的内容,一件件一桩桩都触目惊心,太子与皇后上山遇袭、差点命丧半路,是锦王与张天师共同策划并实施的。
由此发现,锦王、贤妃与张天师联系紧密,张天师还私通吐蕃和突厥,这个发现让太子和东宫冼马的后背发凉。
张天师怂恿锦王处处为难太子,私下替锦王排除异己。事实上,张天师借锦王之手排除的,都是忠诚可用的优秀人才。
背后则是,让大郢忠臣良将寒心,摧毁大郢的图谋。
即使镇定自持如太子都被气得呼吸急促,堂堂大郢的锦王和贤妃,竟然早在几年前就与外敌勾结,劝润和帝服用丹药,劝封赏“张天师”……
气归气,怒归怒,太子整理相互勾结的人证物证,上呈到润和帝面前。
润和帝在抢救大厅的病床上坐着,喝着豆腐汤,那叫一个心平气和,只说句:“孤会带他们走。”
太子一怔,求情的话还没出口,笔记本的视频通话就断了。
当然,挖出这样可怕的“祸害”也不是全无收获。
大小般若寺查抄出的所有财物,扣除给被害百姓的赔款、归还非法侵占的良田地产,扣除兵部军饷辎重花销,剩余部分全都充入国库。
户部官员们忙得脚打后脑勺,却也乐得合不拢嘴,梦里都在数钱。
柳巧和刘阿婆却在自家门口遥拜飞来医馆,没有那里,哪来现在的自己?然后遥祝太子殿下福寿延绵,太子妃早生贵子。
有这样能听到民怨的太子和以后的陛下,实在是百姓之福。
第141章 豪华 “东宫宴”
夜幕降临, 马车行驶在坑洼不平的官道上,颠得华秋燕、陈阿婆和赵四婶浑身都疼,帷裳外全是荒草树木的影子, 黑得让人心慌。
陈阿婆和赵四婶的手紧握在一起, 脸上和手上都有成片的擦伤, 胳膊和腿上更是损伤严重。
交出木盒的华秋燕如释重负,闭着眼睛靠在车内,心想着就算被人灭口在半路上,自己也认了。
陈阿婆和赵四婶望着沉默的华秋燕, 心里直打鼓,思量再三,还是小声问:“燕儿,我们每天都远远望着飞来医馆, 大医仙怎么就能知道我们?”
到现在,婆媳二人还沉浸在大难不死的惊悸之中, 之前佯装出来的镇定和无所谓,早就抛到脑后。
华秋燕浅浅笑:“阿婆,婶子,别担心, 咱们三人没什么可以让飞来医馆图谋的……”
陈阿婆笑眯了双眼,确实如此,安静片刻以后, 忽然就有了闲聊的心情,问:“你们说,飞来医馆是不是像每晚看到的那么亮?”
“会不会像那些复明的瞽者们说的那样, 比永乐宫还要耀眼夺目?”
“去了就知道。”华秋燕心里七上八下,仍然安慰她俩。
旅贲军队副骑在马上, 不时回头看,除了运人的马车,马队后面还有马车和牛车,每匹马每辆车都有火把,像条火龙蜿蜒在旷野上,格外引人注目。
有这么多马车牛车是有原因的,车内装的是送上山的“东宫宴”席面。
首先,是太子妃魏勉亲自拟定的食账,并抄写在精美贵重的纸帛上,装裱好后,再放在锦盒内。
然后,是特制的大食盒,里面盛装着各种各样的菜肴,共三十六道菜。因为是送上飞来医馆给医仙们品尝的,怎么也要每人都能尝上两三口,所以菜肴份量也很大。
之后,是食帐注解,为了医仙们更加明确来自东宫的心意,给每道菜色都做了详细的注解,包括主料、配料、烹饪方式等等,保证医仙们吃得安心。
压轴的,也是最长脸、却也最占地方的“素蒸音声部”,路途遥远又颠簸,所以每一个都被小心包裹装在木箱内,并在箱外贴了独一份的注解。
为了表示郑重与真诚,三位病人和“东宫宴”席面,由东宫冼马亲自送达。
所以,东宫冼马将华秋燕的木盒送到太子手中,协同破译以后,又在太子与润和帝视频通话的时候,急驰离宫,终于在一个时辰后追上了上山的车队。
旅贲军队副率领车队抵达桃庄时,扭头就看到了追来的东宫冼马,向他竖起了大拇指,时间掌握得刚刚好。
问题来了,他们是走“山间梯索”还是“天梯”?
虽然在山下也能远远看到“天梯”,但站在山下“天梯”的大平台上,旅贲军士、队副和东宫冼马仍然震惊不已。
飞来医馆的神奇之处,不是一眼神奇,而是连续不断的神奇,只有想不到。
所以,他们当然想体验“天梯”,没坐过呀!
于是,旅贲军队副向驻守在山间各段的军士发出信号消息,静等大医仙怎么安排?
事实上,他们在山下仰望“天梯”并没有预想中的时间长,算算应该也就是守门仙得到消息后的两三分钟,“天梯”系统的“大盒子”就开始下降。
一刻钟后,东宫冼马已经在和译语人核对帐目,而供应室保科长带着志愿者们,以及旅贲军们往“天梯”里面运食盒了。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三位女病人被等候在天梯旁的推车,平稳地送进医院。
而“超大份东宫宴”在大家齐心协力地运送下,摆进了大食堂,食堂主管给各个医护群发消息,通知他们到食堂吃“东宫宴”。
东宫冼马带着“食帐”木盒,恭敬地交到金老手中,婉拒了一起用晚餐的邀请,带着旅贲军搬运已经打包好的各类书籍。
在飞来医馆里,没人能饿着肚子下山。
书籍搬完后,东宫冼马和旅贲军士们得到了两大箱的自热小火锅,一箱饮料,每人一瓶速饮咖啡。
太子殿下要求,天亮以前,飞来医馆的书籍必须要送到国子监,不能耽误魏璋授课的进程。
所以,他们没有半刻停留,运送下山再装车,直接上路。
神经内科临时病房里,华倚栏因为肢体的疼痛大大缓解,睡了个不错的觉,听到推车响动都懒洋洋地不想睁眼,冷不丁听到熟悉的“阿兄”,立刻睁眼。
华秋燕躺在推床上,被医护们安置在华倚栏的隔壁床位,环顾四周,满眼震惊:“阿兄,你……”尤其是看到他身上各种各样的管子,担心不已。
华倚栏激动起来:“燕儿,我们涂的敷粉有毒,生病正是因为全身涂粉,不是什么诅咒……医仙们亲口说的。”
华秋燕震惊得都麻木了:“阿兄,我的手和脚也是?”
华倚栏点头:“医仙们会给你重新检查,等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很快,译语人走进病房,向华秋燕解释医馆的种种要求,病人需要配合的地方,以及其他注意事项。
华秋燕听得特别认真,连连点头,末了也不忘加一句:“有劳。”
因为有了译语人的宣教,再加上华倚栏的保证,无论是抽血还是换病号服,以及上推车去拍X光片……华秋燕都无所畏惧。
只是每到一处都觉得惊艳,每做一项检查都觉得神奇,等华秋燕再次回到临时病房,天已经黑透了。
华倚栏忽然问:“燕儿,你今日吃了什么?”
华秋燕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觉得神仙生活也不过如此,根本没听见提问。
“燕儿?”华倚栏以为妹妹饿晕了,提高嗓音。
“阿兄,你怎么了?”华秋燕慢慢撑起来。
“你这几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华倚栏非常紧张。
华秋燕却顾不上这个,只沉浸在惊喜中,直到闻见译语人餐盒里的饭菜香气,才突然觉得饿狠了,脱口而出:“好香!”
译语人将病床的餐位翻出来摆好,将餐盒搁在上面,打开:“吃吧。”
华秋燕望着餐盒里热腾腾的鸡腿、没见过的蔬菜、以及肉汤……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半晌才发出声音:“这……是给我的?”
“是的,医仙说你营养不良,要吃饱吃好。”译语人特别习惯上山的病人们显出这种表情,毕竟寻常百姓的生活实在艰苦。
华秋燕拿着筷子挟了鸡腿,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只觉得嫩滑的鸡肉在舌头上弹跳,都没来得及就咽了下去,赶紧吃第二口才尝到了鲜美的滋味儿,一口又一口。
十分钟不到,满满一盒饭菜,加上小罐的肉汤,华秋燕全部炫完。
而被安置在急诊外科诊室的陈阿婆和赵四婶不出神经内科的凌淼医生推测,她俩的伤口果然感染了,需要抗生素治疗。
因为国都城和飞来医馆之间的距离实在远,她俩行动不便,也收进了临时病房,听完译语人的讲解后不安地躺在病床上,总觉得是在做梦。
飞来医馆的晚饭,更是吃得她们泪流满面,这些吃食比除夕过年的都要丰盛许多,做梦都不敢想。
陈阿婆上山前佯装淡定,现在却拉着媳妇的手说个没完:“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医仙们真的把贫苦人当人看,儿啊,咱俩真是有福气的人。”
赵四婶也忍不住热泪盈眶:“阿婆,检查的时候,医仙还问疼不疼,消毒的时候还让奴忍一下,说有点疼一会儿就好……为何国都城没有这样的医工?”
陈阿婆笑:“本来,前几日我还想着可能过不了端午了,可是现在……我觉得明年端午节也不是问题。”
“嗯!”赵四婶用力点头,虽然伤口消毒很疼,医仙开的药很小,连汤药都没有,但已经觉得好了许多。更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也有了盼头,不会再有人天天堵着门赶搬家。
食堂“东宫宴”自助餐开场,郑院长也端着盘子,拿着筷子,长话短说:“同志们,感受病人对我们的谢意,放开吃!”
下班的医护们接到消息先到,拿着手机嘁哩咔嚓的一通拍,到处都能听到手机拍照的声音。
拍照的重点区域,就是已经摆好的“素蒸音声部”,七十个人像栩栩如生,上的颜色也十分素雅,更让医护们不敢相信的是,这些是面点,这是面点?!
还有一拨医护,围着坐轮椅的金老,一起看“食账”,三十六道菜呀,菜名真的诗情画意。
先看精美的“食账”,再拿着比对着菜名看食物,真是太有意思了:
比如,“单笼金乳酥”,啊这……就是奶黄大包呀?嘿,真香。
“婆罗门轻高面”,是发得特别膨松柔软的糖馒头,真甜。
“金银夹花平截”,是用刀切开的一截截小蒸卷,咬上一口,哟,螃蟹味的!
“暖寒花酿驴蒸”,是用黄酒蒸得特别软烂的驴肉,据说冬天吃了可以祛寒气。
“缠花云梦肉”,是用布把腌好的肘子卷压坚实,用麻绳捆扎,下酱料汤煮熟后切片凉气,尝一嘴,有点像水晶肴肉。
其他的像“汉宫棋”、“鸭花汤饼”、“白龙臛”、“仙人脔”、“赐绯含香粽子”、“凤凰胎”、“五生盘”等等许多菜色,甚至还有果子狸做的“清凉臛碎”。
大家走到这道菜前,都顿一下脚步,直奔下一道菜。
先吃饱的医护们,把值班的同事们换出来吃这份真情实意的“东宫宴”,这些菜不见得比食堂大厨做的鲜美多少,但都感受到了太子与太子妃的感谢。
第142章 魏璋式教学
东宫冼马有太子特发的令牌, 不受夜禁限制,带着车队一路急驰,终于在寅时一刻通过延平门, 三刻到了国子监的大门外。
东宫冼马勒住疆绳, 国子监大门内外灯火通明, 不用问,肯定是魏璋干的好事,此人平日闲散得让人鄙夷,拼命的时候又让人敬佩。
让魏璋做国子监与太医署的“飞来语”老师, 学生就只能自求多福了,不对,学生会往死里拼命,就像当初译语人选拔前的学习期一样。
旅贲军队副很纳闷:“国子监什么时候开始上早课了?”就算早课, 也没这么早吧?
国子监的门房见到他们来,没有半点惊讶, 提着灯笼出迎:“东宫冼马,可是带了书籍来?”
东宫冼马翻身下马,点头:“告诉魏七郎君,飞来医馆的书籍都在车上, 还有大医仙另外赠送的文具。”
门房赶紧行礼:“请稍等,魏七郎君正带着学生们在上早课,奴立刻就去。”
“早课?”东宫冼马问。
门房是位壮实的汉子, 笑着回答:“魏七郎君说月底考试,学生们自发早课。”每天只睡三个时辰,除了吃饭, 都在学习。
很快,学生们潮水一样出来, 抱着打包好的书就往里面走,颇有蚂蚁搬家时的齐心协力,不出两刻钟,车上的书籍搬得干干净净。
“只让你们搬书,”旅贲军队副拦住三名学生,抢下自热小火锅、饮料和瓶装咖啡,“谁让你们抢吃喝的?”
三名学生扮了个鬼脸,逃也似的进去了。
东宫冼马平日总是半睁半闭的双眼,忽然就睁开了:“饿了吗?赶紧吃。”
于是,旅贲军们拆掉包装纸收拾好,往小火锅里倒清水,然后等着锅子冒热汽,迎着还有些刺骨的夜风,吃得吸溜吸溜的,喔,这辣得可真爽快!
东宫冼马塞给每人一瓶咖啡:“喝完。”
旅贲军队副有些不明白:“总觉得您在提防谁?”但还是拧开瓶盖,一仰头开始喝咖啡。
等他们把咖啡都喝完,分类装进各种颜色的塑料袋,魏璋晃晃悠悠地走出来:“嘿,还有吗?”
队副秒懂,双手一摊:“吃完了。”
魏璋立刻垮了脸:“是不是兄弟?不给我留点?”
东宫冼马向魏璋行礼:“某回东宫覆命,垃圾回收的事情就拜托了。”说完,上马扬鞭走了。
“跑这么快?”魏璋一脸鄙夷,随手勾住队副的肩膀,“说,还有什么。”
队副这才明白,东宫冼马防魏璋:“哎哟,还剩一箱饮料了,大医仙给我们的辛苦费,你也不能明抢吧?”边说边向军士们使眼色。
军士们也秒懂,迅速收拾完毕,抱着饮料箱驾马车离开,生怕魏璋动手抢。
队副掀开魏璋的胳膊:“对不住啊,急着回去覆命,告辞。”说完,上马开溜。
一眨间的功夫,国子监大门外空空荡荡,魏璋“切”了一声,走进大门,向早课教室走去。
魏璋现在要开早课就开,想什么时候考试就考,但刚开始可不是现在的样子。
时间倒退一些,卢祭酒在魏璋正式授课前,召集所有学生(包括太医署的学生),郑重其事地颁布了新规,如有违反者立刻开除学籍,决不姑息。
对于所有学生来说,尤其是太医署的学生,学习“飞来语”时间紧任务重,为了不耽误学期考试和其他课程的进度。
魏璋直接开了早课,主打一个“爱学不学”,国子监的学生们立刻从家里卷了铺盖住校;而太医署的学生们因为离得远,还特意找太医令开了夜禁通行文书。
真是为了求学,起早贪黑。
魏璋的第一课,最大教室都挤不下报名的学生,只能大开门窗,给学生们占位听课。
起初,太医署被淘汰的学生还没补齐,贵女学生们还在招蓦中,魏璋的课堂上全是男子。
直到“第三课”,以贵女崔五娘为首的贵女学生以及寻常女学生们走进国子监,课堂上顿时鸦雀无声,女学生?!
国子监的男学生们立刻抗议,自建成以来,还没有女学生的先例。
因为能进国子监的学生,个个出类拔萃,心高气傲在所难免。
大郢的贵女们与男子一样,自幼识字读书学算数等等,但平民女子们都不识字,让她们进来学习岂不是浪费机会?!
于是,学生们先后抗议到卢祭酒和魏璋面前,他们对卢祭酒是发自内心地敬佩。
至于魏璋嘛,呵呵,“在春闱大睡三日”的闲散郎君,不过是抢了上飞来医馆的先机,又仗着太子妃的关系,才能当上老师。
不然,国都城那么多名师,哪轮得到魏璋?
卢祭酒平日的耐心极好,面对学生们的抗议也只是尽力安抚,当然,私心里也想给魏璋增加一点难度,毕竟“真金不怕火炼”,这帮心高气傲的学生需要不拘一格的老师来磨磨气焰。
只能魏璋能让学生们打心底里服气,才能做好
魏璋站在门边,把学生们的抗议听得一清二楚,然后敲了敲花窗:“你们要不要上课?不上可以退课。”
学生们对魏璋怒目相向:“要我们上课可以,把这些女学生赶出去!”
魏璋的视线特别鄙夷地扫过他们:“飞来医馆的医仙们十有七八都是女子。怎么的,你们怕被她们超过脸上挂不住吗?”
学生们义愤填膺:“不可能!就算是,那也是飞来医馆的医仙,可不是大郢的普通女子!”
魏璋竖起一根手指,有些得意:“真不一定。现在飞来医馆的二十四名译语人,就是我急训出来的,女子占了三分之二。”
学生们目瞪口呆。
魏璋不紧不慢地讲故事:“当时我在飞来医馆挑选译语人,皇后殿下身边的女官,崔五娘身边的女军男军,旅贲军士,以及各家的家仆里面任选。”
“最终考核,女官和女军顺利通过,还获得了大医仙特别颁发的红证书,还有礼物。”
“助教呢?”
从飞来医馆下山的三名译语人助教,应声而出。
魏璋问:“是不是?”
译语人同时点头,没错,并掏出珍藏的红证书和纸笔,展开给学生们看。
学生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大红本的证书上面,尤其是封面上的烫金字体,特别闪亮,不约而同地有了想要的念头,好想要啊!
魏璋示意译语人收好,更加鄙视这群心高气傲的少年郎:“你们身为大郢贵族世家的少年,为难平民女子,心胸如此狭隘,目光短浅得让我汗颜!”
“这课,你们爱上不上。”说完,魏璋一甩袖子出去了。
等魏璋回到大教室里,崔五娘带着贵女学生,平民女学生,以及三名助教,一起面面相觑。
平民女学生们个个手足无措,有机会能学到飞来医馆的医术,报名成功以后激动得整晚都睡不着,一大早把自己收拾得干净赶来上课,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局面。
一名女学生走到崔五娘面前行礼:“要不,奴还是走吧。”
崔五娘摇头:“我既然允了你们报名,除非考核落选,不然你们谁也别想走。”
正在这时,包了脑袋的崔盛大步走进国子监,先向卢祭酒行礼问候,然后穿过抗议的学生们,径直走进大教室:“医仙们眼中没有高低贵贱,有这个念头的,不学也罢。”
崔盛看了一眼魏璋:“魏师,上课时间到了,不讲课作什么?”
魏璋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你来听课?”
“不行啊?”崔盛微笑。
“不对,”魏璋立刻意识到另一桩事情,看向崔五娘,“你也听课?”
崔五娘也同款微笑,微一点头。
魏璋哭笑不得:“你俩水平都超过飞来医馆的译语人了!上什么课?”怎么也没想到,崔五娘也有这样胡闹的时候。
崔五娘笑着问:“如果我们通过这里的考核,郑院长和金老会不会也给我们发证书?”
魏璋怎么也想不到,母子俩打这个主意呢,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我……你们……说你们什么好?”
“就算你们通过考核,也只有上网课的文书,卢祭酒已经在准备了。”
崔五娘和崔盛互看一眼:“告辞。”
“等会儿!”魏璋在崔氏母子俩走出教室前出声,“交出飞来医馆的教材,我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