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医院都穿了—— by流云南
流云南  发于:2024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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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走进寝殿时,温雅端庄地经过锦王,看了一眼闪着寒光的剑身,不着痕迹地站在润和帝与太子的前面,连温和的眼神都没有变化:“锦王殿下是个孝顺的,得了把好剑就想呈给陛下瞧瞧。”
头发花白的皇后与满头青丝的贤妃,盛装出行,钗环簪镯闪着华彩,身后跟着一大群婢女,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寝殿。
内侍官明镜和婢女们跪了满地,行拜首礼。
锦王站在寝殿门边,寒风呜咽,浑身一阵阵地冷,寝殿明明被围得水泄不通,皇后是人质,可母妃是怎么进来的?
自己筹谋两年多的逼宫,怎么就被当成儿戏?!润和帝是,太子是,身体虚弱的皇后是,连母妃都不以为然。
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贤妃拿起一柄装饰用的团扇,直指锦王:“跪下!”
锦王这时才看到寝殿外围得水泄不通的是东宫六率,而不是自己的私军,心当下凉透了,大势已去,输得不明不白,跪倒在地:“母妃,儿知错了。”
“把铠甲脱了!”贤妃教训孩子,是永乐宫出了名的严厉,只是形势大于效果。
润和帝斜倚在榻上,眼睛半睁半闭,不知道看向哪里。
锦王脱了头盔、锁子甲,一件件落在地上都极沉,好不容易都卸了,就被贤妃一巴掌把脸拍歪,巴掌声脆响。
皇后握紧太子的双手,眼中满是心疼,才几日未见,又清减了。
锦王跪得笔直,硬挨了贤妃结结实实十几个巴掌,脸都肿了。
润和帝缓缓开口:“停手。”
贤妃慌忙跪下:“陛下,锦王行事鲁莽,在寝殿执剑……”
润和帝挥了挥手,眼神重新凝聚:“明镜,传朕口谕,即日起锦王幽居王府,没有孤的允许不得出府。”
贤妃仿佛被抽空了精气神,整个人瘫软在地:“陛下,不能啊陛下……”
润和帝脸上仍然很平静:“孤这把年纪,遇上的逼宫没有十次也有七次,锦王弄出这么个逼宫,还不如寺中百戏出彩,别再出来丢人现眼。”
“贤妃,锦王妃是孤精挑细算、明事理的清流之家嫡女,日日对锦王好言相劝听不进去,你还想着给他娶平妻?贤妻不易得,得之不珍惜,写和离书,别耽误人家。”
“陛下……”贤妃像被人抽了骨头般惨叫。
“下去吧。”润和帝说得声音很轻,却有电闪雷鸣的效果。
“贤妃教子无方,口出恶言,即日起幽禁。”
“陛下,请您多多宽佑啊,陛下……”贤妃被婢女们强行扶走,满心不甘地要回寝殿,偏偏身不由己,说是扶,实际就是连拖带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润和帝越来越远。
“陛下,太子身体太弱,连子嗣都不能孕育,您这是要绝大郢帝王血脉!您就是大郢的罪人!”
“陛下……啊!!!”贤妃被婢女们拽离与寝殿相连的回廊,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横七竖八堆叠的尸体吓得尖叫出声……
千牛卫赶到寝殿前,整齐行礼,声势浩大:“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润和帝听完千牛卫的密报,打量近在眼前的太子,像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骑马的九皇子那样欣喜:“做得不错,这是孤有生之年见到过伤亡最小的逼宫。”
“说说看,你是如何发现,又是如何防备的?”
太子向润和帝行礼:“启禀陛下,锦王生性多疑只信自己的私军,铠甲辎重花销巨大,打造需要消耗数量可观的矿石……国都城以及周围州郡的矿石买卖一向稳定。”
“两年前,国都城矿石交易量急速增加,买家却从不现身……以此为契机追查,很快就发现,矿石加工后的去向虽然分散,但最后仍在国都城周边汇集。”
“很明显的一点,国都城附近的乡郡,官道土路上常有特别深的车辙印记,跟着这些印记,往往能找到荒废的宅子,仔细查看也总能听到人声。”
“顺藤摸瓜时发现,锦王殿下与张天师护法们来往密切,经常出入大小般若寺,他们合谋吞并城外大批良田,收受高额田租,农户苦不堪言。”
“也有农户们告到京兆府去,但京兆尹不接状纸,总是把人赶走。”
“锦王还与张天师他们,联手炒高度牒价格、私自增加度牒数量,并调高入院僧人们的戒金,赚取高额利润。”
“僧人们向农户强收高额田租,轻则谩骂,重则殴打;借化缘之际,盯上农户家的好田地,不择手段抢为寺庙所有。”
“按大郢律,僧人不用缴纳税金,寺庙的田地不缴税粮,所以国都城这两年的税收和税粮急剧下降。”
“朝中文武百官,与锦王殿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怕今□□宫后,贤妃与锦王被幽禁的消息传开,国都城可能有大动荡。”
润和帝仿佛没听见,缓缓睁眼看向太子:“你为何知道是今日?”
太子恭敬回禀:“因为方才入宫时,儿发现了好几名千牛卫都腹中不适,他们平日藏得极好,从不现身。”
“千牛卫的饮食极好,现在又是寒冷时节,不吃冷食极少会腹中不适……所以儿紧急调集东宫六率,还假传陛下口谕,请贤妃寝殿相见,是想以她来反制锦王。”
“谁知贤妃不在殿里,并未抓到。”太子也后怕得厉害,忽然意识到周密安排之下的巧合,很可能是有心为之。
皇后不紧不慢地开口:“今日婢女来报,说后宫换防,明日就是上元节灯会,正缺人手的时刻,怎么还能换防?所以,多了一个心眼。”
“刚好,贤妃气呼呼地经过,我就请她一起烹茶,说说各自的烦心事。”
“没多久,就有人假传陛下口谕,说要召见我,我就和贤妃一起来了。”
“贤妃对锦王殿下一直严加管束,也不知锦王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做出逼宫这种事情?”
不论贤妃对锦王是真管束,还是流于表面,他们再也没机会离开各自的居所。
相形之下,叛军的下场比他们惨得多,不知道千牛卫一路赶来,抓了多少叛军;更不知道箭雨之下又枉死了多少性命?
而这一切还只是刚开始。
张天师的大小般若寺,除了六位护法,寺中僧人众多,张天师被抓只是盘根大树被削了主干,其他部分照样枝繁叶茂。
锦王被幽禁,但他在朝中党羽众多,甚至与好几位阁老都关系甚密,虽说树倒猢狲散,但可以作妖的还有许多,令人防不胜防。
忽然,太子的眼神投到了寝殿外,甚至更远的地方:“陛下,明日的上元节灯会是否要取消?”
张天师信徒众多,若有人因为他被抓不满,很可能会在上元节灯会做手脚。
上元节灯会,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的三日夜游,只要身体够好、精神够佳,可以彻夜舞步不停,恣意到天明再到天黑,如此反复三次。
润和帝喜欢听太子抽丝剥茧似的讲述方法,同时也总忍不住拿太子和其他皇子比,与年龄相仿的自己比较,太子知人善用、聪慧机敏,确实是大郢最合适的储君。
“太子,你说,如果他们要在灯会上使坏,最可能的地点是哪里?”
太子早就想好了:“安福门外安置有二十丈高的巨大灯轮、灯楼和灯树,下面是无数翩翩起舞的宫女和平民妇人,每年都是人群最多最热闹的地方,也是最适合使坏的地点。”
“只要灯轮、灯楼和灯树倒塌或烧毁,他们就可以大肆宣扬大凶之兆,扰乱民心。”
润和帝皱起眉头:“一年仅此三日,如果连灯会都要禁止,与民同乐又在哪里?”
太子正色道:“陛下,儿以为,百姓百心,但自己与家人平安喜乐是不变的新年愿想,家破人亡和再等一年,想来还是禁一年更为稳妥。”
润和帝思来想去,无奈地摆了摆手:“准了。”
太子一下子说了太多话,又开始喘息不止:“陛下,儿……”
润和帝轻轻摇头:“太子,你仍要注意身体。”
太子除了身体以外,真的无可挑剔。
太子再次行礼:“陛下,请允许儿上飞来峰,大医仙们都等着。”
皇后仍然握着太子的手,看向润和帝:“陛下,奴整日困于床榻之上,睁眼闭眼只有花窗那一方天,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亲眼见一下琼楼玉宇。”
“若太子的心疾真能治好,可以邀他们下山替陛下诊治。”
润和帝的脸上顿时显出悲戚之色,很快又恢复平静,握住了皇后的手。
满头白发的皇后浅浅笑:“奴还想陪太子久一些。”
润和帝的眼神有些凄凉:“你不能先走,要等着孤。”
皇后的眼角显出笑纹:“陛下,说什么孩子话?”
润和帝吩咐:“来人,传孤口谕,上元节三日灯会取消,并执行夜禁制度。”
“是,陛下。”明镜用最快的速度传令下去。
等口谕传到寻常百姓,国都城前所未有的安静,盼了整整一年的上元节灯会就这样毫无理由地禁止了,为什么?!
刑部、工部和兵部侍郎先后收到润和帝的口諭,匆匆赶往寝殿。
寝殿外的阳光被乌云遮蔽,本就采光不好的寝殿更显得阴沉而充满未知。
一场国都城官场大清洗,即将开始。
时间往后倒退一些。
医院的大马路尽头,飞来峰顶最陡峭的岩壁垂下一条由树干、竹子和浸油麻绳组成的轮轴索梯,还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下延伸。
最阻碍梯索进展的,是飞来峰上半茂密的树林、粗壮的大树树冠层。
崔家军分成若干小组,每位军士腰间都系着绳索,在树与树之间跳跃行走,用最快的速度降到下一个伐木点……用的是飞来医馆保科长友情提供的电锯。
保科长拿出了仓库最长的接线板、电线和电锯,郑院长找出人才名单里的木工师傅们,与崔家军的工匠们强强联手,打造最安全稳当的上山轮轴索梯。
崔家军和魏璋,先是被嗡嗡作响的电锯吓了一大跳,之后又被电锯的高效能惊得目瞪口呆,飞来医馆的法器实在太多、太惊人、太好用了有没有?
资深登山爱好者、妇科名草唐彬彬医生听说要在山顶施工,友情提供各种绳索、索扣和装备满值的登山包等等,条件只有一个,好好爱惜、用脏了要清洗干净、用完归还。
崔家军的工匠们,对着这些新奇装备琢磨了一个时辰,用自带的器具造出了山寨版同款,当然,质量与安全性能差了不少,但可以作为辅助,用起来也非常方便。
临近中午,魏璋和崔家军们反复试验后发现,他们已经可以进行飞来峰上四分之一高度的安全升降。
大家都非常高兴,照这个进度,天黑以前,就可以完成飞来峰上二分之一高度的安全升降。
唐彬彬医生站在妇科医生办公室的窗边,既忧桑又惆怅,本来计划好好的,下班以后开车直奔机场,度过愉快的登山年假,现在……换了个山青水秀的地方,继续上班……
这份心痛谁能懂啊?谁懂啊?
魏璋、崔家军和木工师傅们,系着安全绳坐在粗壮的树枝上吃盒饭,一日三餐都是美味,这日子过得实在惬意。
正在这时,崔家军的前哨忽然站起来:“魏七郎君,那边是不是旅贲军?他们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魏璋一看,还真的是:“有病人,伤得很重。快,通知崔五娘,请她转告大医仙。”
“是,魏七郎君。”崔家军士立刻吹短哨,哨声传得很远,很快有了回应。
“魏七郎君,请……”崔家军士收好短哨,话还没说完,发现身旁的魏璋连同腰间系绳都不见了。
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魏七郎君!你去哪儿了?!”
没人回答。
崔家军士吓手足无措,难道掉下去了?

魏璋用最快的速度下到半山腰, 拦住上山的旅贲军:“怎么回事?”
“魏七郎君,我们被伏击了,”旅贲军的随队医工指着伤员, “他们伤得太厉害, 我实在救不了, 只能再上飞来医馆。”
“可是上山路难行,只怕等到医馆大门外,弟兄们都不行了。”
魏璋向后一看,顿时皱紧眉头:“立刻改道, 跟我来!”
“可是,魏七郎君,这条已经是上飞来医馆最快的路了。”随队医工急得大吼。
“那是你没见过更快!”魏璋一扯腰间的麻绳,跑到刚才的落地点, 抬头吹出哨音,“崔家军, 有重伤员,放抬架下来!”
正在树干上疯狂寻找魏璋的崔家军士,忽然听到哨音从下方传来,才发现魏璋不知道什么时候, 已经降到梯索的尽头,个个目瞪口呆,他是怎么做到的?
可上下落差实在有些大, 附近的电锯响个不停,崔家军能听到魏璋的喊声,却听不分明, 直到他们看见了被抬着的重伤员,总算明白了魏璋的意思。
因为各部分都非常牢固, 试用时也非常安全,但试用的是崔家军士,个个身手敏捷,抬架还没试用过,更别说绑着重病人的抬架。
所以,崔家军士有些犹豫,让电锯暂停,拢着嘴喊:“抬架还没试过,不确定是不是安全!”
魏璋尽可能向上攀,边爬边喊:“没时间了,再等人就死了!”
崔家军士通过短哨传达消息,并和工匠们商议抬架上下的可行性,最后在郑院长和金老的首肯之下,把医院里的带束缚的担架用绳结固定,并把教研室的真实模拟人捆在了担架上。
就算时间紧迫不等人,也要尽可能保证病人的安全。
马路边,四辆推车和医护人员严阵以待。
模拟人的体形和重量都和真人差不多,担架尽量放得平稳,下架过程还算顺利,一段又一段地往下落,到崔家军士再往下就有些晃,越来越晃。
崔家工匠们立刻给载人担架加了两股吊索,再往下放的时候就平稳得多,一直降到魏璋和旅贲军士身旁,都能保持得不错。
不出所料,魏璋和旅贲军士们被担架上的模拟人吓了一跳,然后果断把模拟人搬下担架,按照模拟人身上的纸条,把重伤的旅贲军士按要求固定在担架上。
四人伤势最重的旅贲军被妥善固定住,魏璋又按要求检查了一遍:“可以了,拉上去!”
担架放下来就不算容易,往上更需要崔家军士和工匠们的通力合作,拉绳和放绳配合恰当,才能让担架尽可能平稳。
于是,崔家军士、工匠们和医院木工师傅们,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默契大考验,关键就是喊号子:“一、二、三,拉!”
“一、二、三!拉!”
“解绳,运到下一个点!”
“绑上,检查!”
“检查完毕!”
“一、二、三,拉!”
重伤的军士就这样通过一段又一段的上升路径,以及各段军士和工匠们的平稳转移,在十五分钟内到达了飞来医馆的马路上。
医护们用最快的速度把军士推进抢救大厅。
一小时内,四名重伤员转移完毕,比旅贲军拼命送上山顶,节约了三个半小时。
魏璋双手叉腰和模拟人两两相望,然后用拉索把模拟人运上去,自己最后上到最初离开的位置。
忙活了许多的崔家军士看着忽然出现的魏璋,累得连惊吓都没了:“魏七郎君,好身手!”
魏璋又攀到崔家工匠和医院木工师傅那一层,呼哧带喘地建议:“我们应该把梯索一直延伸到山脚下,这运送速度比骑马上山更快,能节约一个半时辰的脚程。”
崔家工匠和木工师傅们比划着一合计,这个建议值得施行,毕竟抢救重伤员需要争分夺秒,五分钟都可能逆转病人的生死和愈后,更别提足足一个半时辰了!
撸起袖子就是干!
傍晚时分,夕阳把飞来峰映成不同的红色,升降梯索已经下垂到半山腰。
施工任务圆满完成的同时,问题也随之而来,特制的绳索用光了,不断下接的电源线也到了尽头,效能超强的电锯没了电,还不如斧头好使。
崔家军士和所有的工匠们只能返回飞来医馆休息,忙活了一整天,个个都累得要散架,好在营养科美食能抚慰所有的疲惫。
魏璋坐在半山腰横向生长的树干上,先仰望再俯瞰,总觉得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绞尽脑汁了好一会儿,默默回到飞来医馆。
等魏璋走进留观一室,面对魏勤愤怒指控的脸,一屁股坐在陪护床上:“怎么了?”
魏勤出奇愤怒:“七叔,阿耶是让你来照顾我的吧?”
魏璋想了想,点头:“嗯,是的。”
“那你整天连人影都见不着,算哪门子照顾我?”魏勤的愤怒升级。
魏璋沉默片刻:“确切的说,你阿耶当时只是让我上飞来峰,见你最后一面。”
“……”魏勤生生地被噎到了。
“现在梧桐随时在你身旁,你要什么有什么,而且很快就能吃小龙虾了,”魏璋心平气和地分析,“有我没我都一样。”
魏勤一时无语,无从反驳:“可是……”
魏璋的脸色忽然就黯淡:“因为飞来医馆对你有救命之恩,所以金老不管提什么要求,你七叔我都不能拒绝。所以,我现在成了译语人。”
“每日要为医仙们讲授大郢语,被金老拉着一起编写教材,为病人传话,还承诺他们随时可以来找……七叔我也付出良多,你不能耍小孩子脾气。”
“还有,现在正在建升降梯索,夜晚查探,白天建造,七叔我和工匠一起腰上绑了绳索就爬上爬下,午食都是在树上吃的,现在还剩半条命,满意了?”
魏勤的愤怒彻底熄火,有些担心:“七叔…… ”
魏璋刚躺下就睁不开眼睛,连食堂都不太想去。
魏勤走下床看着魏璋,刚才还说着话的人就这么睡了,用力摇了摇他的胳膊:“七叔?醒醒。”
魏璋一动不动。
出去给魏璋洗衣服的梧桐捧着塑料盆进来,兴高采烈地说:“这盆既结实又轻巧,可太好用了!今日女医仙给一块皂,可太好洗了!”
魏勤是不打折扣的世家公子,对盆和皂的好用完全没有概念。
万万没想到,魏璋突然起身,眼神迷离却很大声地问:“什么盆什么皂?”
魏勤被吓得差点蹦起来:“七叔!”
梧桐抱紧了塑料盆和皂盒,直接蹦起来,魏七郎君实在太吓人了。
魏璋又躺回去了。
魏勤和梧桐互看一眼,欲哭无泪。
可就在这时,郑院长和金老来到留观一室:“魏七郎君在么?”
“在,”魏璋起身,精神抖擞,脸上有笑意,“有什么用得着魏某的地方,尽管说。”
魏勤和梧桐捂脸,这不是他们认识的魏七郎君,太可怕了。
金老有些犹豫,总感觉逮着一头羊使劲媷毛:“魏七郎君,旅贲军的四名伤员需要立刻手术,队正和队副都不在,不知该找谁签字。”
“我签,”魏璋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完拿过金老膝盖上的手术同意书,连签四张纸,“诊金不用担心,太子殿下上山后一起结算。”
“郑院长,金老,飞来医馆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治好治坏我们都认,绝无怨言。”
郑院长拿出对讲机:“麻醉科,通知手术。”说完就匆匆离开。
金老向魏璋微笑,眼神里满是欣赏,原地转动轮椅,向电梯移动。
魏勤示意梧桐把留观室的门关上,压低嗓音:“七叔,你怎么敢代替旅贲军签字的?”
魏璋伸手一弹魏勤脑门,听到脆响,心情大好:“刚才是金老答的字,你看错了,早点睡。”
“你……”魏勤气得快冒烟了,睁眼说瞎话也该有个限度,“哎,七叔,你怎么又出去了?”
魏璋头也没回地离开,仿佛魏勤根本没说话。
魏勤气得伤口疼,下意识护住伤口区域,脑海里浮出前所未有的念头,闲散魏七郎君会不会是个幌子?可是,为什么要这样自污?
魏璋冲进电梯,直奔抢救大厅。
抢救大厅里,中医科安主任拿着崔盛最新的血生化和血常规结果,对着金老说:“支持疗法起效了,按现在的恢复速度,下周就开始保肝保肾的治疗。”
崔盛听到后,脸上立刻有了笑容。
崔五娘听了一半,听完金老的转述,长舒一口气:“太好了,多谢大医仙!”
魏璋冲进来,拉着崔五娘的袖子:“有要紧事!”
任何一个孩子,看到自己阿娘被男子拽走,尤其是该男子的名声还不太好,都会有下意识的保护欲,秦盛也不例外:“魏七郎君,你做什么?”
魏璋边走边解释:“十万火急的机要大事!”
崔五娘回头:“盛儿,阿娘去去就来。”
这几日相处下来,崔五娘和崔家军都对魏璋有了全新的认识,尤其是郑院长和金老,明显对他有更多的倚重。
所以,魏璋的十万火急一定是大事!
急诊大楼外,魏璋开门见山:“崔五娘,崔将军在国都城还有没有后手?”
崔五娘一怔:“魏七郎君,你这样问已经是刺探军情了。”
魏璋亮出玉牌:“崔五娘,这个身份可以问么?”
崔五娘盯着玉牌有些错愕:“你……”
魏璋也有些尴尬:“如果这块不够格,我还有其他玉牌。”
崔五娘哑然失笑:“闲散魏七郎君竟然是位大忙人,这说出去谁信?”
魏璋堆起笑脸:“崔五娘,事关太子殿下的安危,这个问题很重要。”
崔五娘完全不信:“太子殿下有东宫六率,出行时仪仗车撵声势不小,只旅贲军中就高手如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今日你也见到了,四名旅贲军士重伤,他们是押解般若寺六护法下山时遇袭受伤,这次他们没有扮成魏家家仆,杀手明知他们的身份……下手毫不留情。”
“旅贲军精锐受如此重的伤,说明对手更强;我担心,他们伏击旅贲军只是练手,更狠的招数会留着针对太子殿下。”
“你是说,太子殿下会上飞来峰顶?”崔五娘顿时紧张起来。
“是,上下山的梯索就是为殿下准备的,”魏璋注视着崔五娘,“旅贲军已是东宫六率中最强的,除去守护永乐宫的千牛卫,国都城还能更强的只有崔家军精锐了。”
崔家军精锐是一次次浴血沙场、千锤百练出来的军士,个个有以一当百的毅力与锋利,数量和行踪成谜,是崔家军的机密。
崔五娘格外沉默:“确实有,是阿耶和阿兄留下,为了提防锦王殿下逼宫、国都城混乱不堪时,能护我离开国都城的一支队伍。”
魏璋都没能掩饰脸上的震惊:“崔老将军连这手都预备了?”
崔五娘点头:“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怠,崔家军日夜行走在刀尖之上,必须高瞻远瞩才能保命。也只是为了保命。”
魏璋皱紧眉头,又舒展开:“最后一问,崔老将军强悍刚直,最厌恶软弱无能,他为何不看好锦王殿下?”
崔五娘摇头:“魏七郎君,人人都有眼睛,有眼睛自然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你为何对太子殿下诸多保护?也是崔家军不防太子殿下的原因。”
魏璋一拍手:“如果我预估得没错,太子殿下明日傍晚时分就会动身。”
正在这时,崔五娘听到了与众不同的哨声,由远及近,仿佛飞鸟送信,仔细倾听许久,忍不住叹息:“魏七郎君,锦王逼宫未遂,与贤妃分别幽禁,不可赦免。”
“陛下将大般若寺张天师押收,并传出口谕,上元节灯会取消,夜禁继续。”
“……”魏璋单手捂脸,希望润和帝后与太子殿下都没事,事情真是一桩接一桩,没完没了。
崔五娘拿出短哨吹了几声,很快就有崔家军士翻墙而入,又领命而去,然后看向魏璋:“已原地待命,会一路护送。”
魏璋握紧双拳兴奋地一跳:“崔五娘,跟我来。”
崔五娘不明所以地跟着魏璋走回急诊大厅,走到了自动贩卖机前面。
魏璋指着两台机器,问:“这些都是好吃的,你想尝哪个?”
崔五娘再次失笑:“魏七郎君,我已为人母多年,口腹之欲早就可有可无了。”
“挑一个看起来最顺眼的,那个粉色的怎么样?或者那个紫色的?”魏璋坚持。
崔五娘看出了魏璋的坚持:“粉色吧。”
魏璋小心翼翼地从衣服里取出一张纸币,选了粉色饮料,塞进投币口,自动贩卖机发出一阵响动,最后在取货口掏出一瓶樱粉色的饮料:
“给你!感谢崔家军。”
崔五娘拿着硬塞的饮料,看了又看:“这怎么吃?”
魏璋也傻眼,抢过饮料瓶跑到抢救大厅,拦住实习医生池敏:“这怎么开?”
池敏赶紧说:“你等下这样一拧,等会啊,不然……哎,魏七郎君你慢慢走,别跑……”
没多久,池敏听到了意料之中的惊呼声,在心里默默念完,冷知识,碳酸饮料不要剧烈晃动,就算晃动以后也不要立刻打开。
魏璋望着拧开的瓶口喷涌而出的泡沫傻眼,手上,衣袖上,襟口上……哪儿哪儿都挂着泡沫,发出细碎的破裂声……就颜面扫地呗。
崔五娘身体反应够快,躲开了泡沫洗礼,颇有些后怕:“这……真是喝的?”
魏璋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嘿嘿一笑,豁出去用衣袖把所有的泡沫都擦干净,然后递到崔五娘手上:“真的,你尝尝?”
崔五娘选择相信直觉,把饮料瓶还给魏璋:“多谢,我回去了。”
魏璋望着崔五娘远去的背影,一张脸拉得老长,又舍不得扔掉手里的饮料,这可是他编那么多教材的酬劳(金老悄悄给的纸币),叹气,默默喝了一大口:“啊呜……”
百思不得其解,营养科的吃食味道可好了,这医仙们喝的水,怎么还咬人呢?这味道也挺怪,有点甜,怎么还微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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