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老公回魂了—— by竹兔南山
竹兔南山  发于:2024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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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么说好像很装逼,但方渺摸了摸鼻子,仰头看着天花板,答道:“我可能真的是个朴实无华的修仙天才叭,看一遍就会了……”
这话听起来属实大言不惭,方渺莫名有些羞耻,心想这可能是梁静茹给她的勇气和自信吧?
没想到,萧玉随只是点点头,似乎也认同她的俏皮话。
“你祖上就是不世奇才,”萧玉随很欣慰,眉眼带笑,“想来你也是青出于蓝……”
方渺拥有小动物一般的警觉,耳朵一竖,似乎有所预感,连忙摆了摆手,道:“不要闭眼瞎鸡……咳,不要吹!捧杀孩子就是害了她!你的老婆只是一个十八岁高考落榜生!”
萧玉随的眼神往靠墙的长桌上一瞥,扫过那一堆绝了版的旧书与罗盘,接着道:“什么时候能全看完呢?”
既然是看了就会——
这意思就是,方渺什么时候能全学会?
方渺还没扫过其他书籍的种类与目录,被萧玉随一句轻飘飘的询问砸在脸上,心都快凉了。
我的沉默振聋发聩。
方渺如是想道。
萧玉随见她不应声,甚至目光逐渐呆滞,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脸颊的软肉,追问道:“嗯?”
方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萧玉随:“……不要不理会我。”
方渺心脏怦怦跳,唧唧哼哼地抗议道:“那你也不要鸡娃我。”
“什么是鸡娃?”
萧玉随是很谦虚的一鬼,不懂就问。
“……”方渺还被他轻揪着脸,也不挣脱,仿佛被命运揪住了后颈皮,“你刚刚那么问我,就叫做鸡娃。”
她又解释了一番‘鸡娃’的含义。
萧玉随想了好半天,目光坦荡自然:“我应该是,望妻成凤。”
方渺忍不住捂了捂脸,语气很郁闷:“……小山鸡不行吗?”
萧玉随歪着头,凑到方渺的面前,很是莫名其妙:“何必妄自菲薄?你很优秀,也很聪明……曾经有许多天师来找过我,我觉得他们都不如你。”
方渺被他一夸,心里酥酥的,故意转移话题道:“找你干嘛?”
萧玉随:“天师诛杀厉鬼,天理如此。”
短短一句话,似乎藏了许多旧事。方渺突然感到一股说不出的遗憾和难过涌上心头,却道不出个一二三四。
没等她再说话,萧玉随把话题拉回正规:“我这几天不能陪你,你要……”
方渺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又要开始勉励自己好好学习天师术法了,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委屈,她挣开萧玉随掐着她脸的手指,接着便两手抓住他的腕子,将整张脸埋进他的大掌里。
“萧玉随——”
这是方渺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声音闷闷的,“我如果不优秀,你就不喜欢我了吗?就不会这样对我好了吗?”
萧玉随的指尖蜷了蜷,触碰到方渺的额发。
发丝细软,泛着柔柔的光泽。
他倏然忆起了曾在方家别墅的小房间里嗅企恶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到的那股孤独空寂的味道,指尖挑弄了一下方渺的发,缓缓重复了一遍方渺刚才说过的话:“可是,你现在只是一个十八岁高考落榜生啊,我已经很……”
他顿了一下,才改口道:“我不会对你不好。”
方渺紧闭着双眼,鼻尖萦绕着萧玉随皮肉里透露出来的香气,睫毛颤颤巍巍,搔在这人的掌心。
视力被剥夺,听力愈发敏感。
方渺只觉得耳边那道嘶哑的声音直往她耳孔里钻,一直钻进她的心窍。
在几次深呼吸之后,方渺轻声说:“我会当真哦。”
萧玉随感到掌心有些湿润,顿时了然,掌心往脸侧移了几寸,大拇指一下下地擦过方渺的眼尾。
他的声音也放低了:“嗯。”
直到把方渺的脸颊擦得干干净净,萧玉随才将缘由托出:“我有一个仇家,他很厉害。所以,你要懂得自保。”
见方渺仍是双眼通红,他揉了揉方渺的脑袋,叮嘱了一句:“……要乖。”
云团被风推着往前跑,遮住了半圆的月。
方渺在床上滚了半天,两只手在头顶搓了半天,把柔顺的长发搓出静电,乱糟糟的。
“啊……!”她蹬了蹬腿,把被子踢到最角落,整个人在床上呈大字型,“睡不着,完全睡不着。”
萧玉随不在屋子里,坛中的小纸人也已经不见了,方渺忽地一个挺身坐起来,盯着那块被划花了的牌位好一会儿,穿起拖鞋,坐到桌边。
室内,顶灯大亮。
方渺望着桌上的旧书堆和罗盘,她深吸一口气,认命地伸出了手……
都怪今夜月色撩人,撩得她心动难忍。
还能怎么办?
方渺将一本本旧书铺开,含泪道:“我鸡我自己!”
下定决心后,她的执行力发挥得很透彻,将书分了几类——除却天师咒法这一类,还有风水望气,奇门卜卦。
分拣到最后,包袱的最底下居然还有一个格格不入的小册子。
它跟其他玄门书籍不同,册子很精致小巧,哪怕被岁月腐蚀了原貌,但还能依稀看出原来的印花封皮。
方渺疑惑地拾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阵子,觉得这不像是一本书,反而更像是一个笔记本,她好奇地翻开了封面,现出泛黄的第一页,一个隽正秀气的落款映入她的眼帘。
周淑云。
翻开第二页,一篇日记跃然纸上。
1917年3月12日/星期六/天气晴
玉堂要出远门做生意,小枫闹了好大一通脾气。还好他二叔今天在家休假,不用去大学,哄了他老半天才好。要我说,这臭小子揍一顿就成了。
萧玉堂说我是胭脂虎,气。
给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偷偷流了泪,他过来安慰我,让我给他写信,免得他惦念家里。
我才不。
写日记吧,有空就写一些。
等玉堂那个工作狂回来了,才给他看。
吃了午饭,门外的车已经在等了。
玉堂提着行李跟家人道别,这时候臭小子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被阿随用几张折纸就哄好了。
这小屁孩,可真是好哄啊。
下午,家里来了几个人,是阿随的大学同学。
爹娘都在忙铺子里的事情,我招待了他们。
有一个叫林巽的男同学跟阿随很要好,说阿随没几个月就要出国留学了,想要约他出门玩,兴许晚上不回来。
阿随刚要拒绝,被我给应下来了。
十九岁的男孩子,就该多出去玩玩。
别整天窝在家里。
1917年3月13日/星期天/晴转大雨
天真冷啊。
昨晚我抱着臭小子睡了一宿,谁知道在梦里尿了一床!
他醒了就说要去找二叔玩,我拍了几下他的屁股,说二叔跟同学聚会了,还没回家呢。
说完话,我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有些发愁。雨这么大,阿随在外面要不要紧?前阵子店里的账目出了点问题,爹娘忙得脚不沾地,我是长嫂,可千万要看顾好他呀。
上午十一点多,阿随回来了。
天呐,他没撑伞,就这么淋着雨回了家!
是不是跟同学闹了矛盾?
看他脸色不好看,我就没问,赶忙叫人给他熬了碗姜汤灌下去,驱驱寒。
当晚,阿随发烧了。
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他正穿着一件单衣站在窗边。
窗门大开,外头冷风冷雨的。
我忙冲上去关了窗,问他这是怎么了?
他不说话。
我又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还是不吱声。
阿随的脸都烧红了,我连忙拉着他塞进被窝。医生上门看了诊,事后给他开了点药。吃药的时候,臭小子趴在窗边,软乎乎地说二叔要快点好起来……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也希望阿随早些退烧,往后百病不沾。
许是烧得难受了,他看起来很没精神,整个人空落落的,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床顶,眼也不怎么眨,像丢了魂一样。
难道是失恋了吗?
昨天的访客里有位女同学,一看就知道喜欢阿随,眼睛就没一刻从他身上移开过。不过嫁到萧家这些年,阿随整日读书看报,很少招惹小姑娘……
这究竟是怎么了?
我心里觉得后悔,后悔非让他出门活动。
此时此刻,已是月落枝头了。
小枫今儿跟张嫂睡,我睡不着,在外间守着……从来没见阿随今天这种失魂落魄的模样,我有些怕。
怕他出事。
爹娘差人传话,之后几日都不回来了,他们留在了邻城的铺子里。我还没告诉他们阿随病了的事情,免得他们吃不好睡不好,坐立难安。
如果今晚烧还没退的话,我还是要命人通报一声。
日记截止到这里,方渺看到纸面上有几个墨点,还画了几条无意义的乱线,似乎表露了日记主人的烦闷与忧虑。后面写了几个字,被涂黑了,看不清楚。
再翻过一页。
方渺发现这天的日记还没结束。
看完之后,她双眼瞪大,表情变得很凝重。
刚刚屏风后面传来阿随的声音,我过去看了一眼。
天啊……
这到底是怎么了?!
阿随躺在床上,十根手指头狠狠往脖子上抓,一下下地用力挠着。
皮肤被抓破了,沁了好多血出来!
他的指甲里全是血痂,我赶紧按住他的手,不叫他再抓了!
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我同他说话,阿随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床顶……像、像个死人一样。[此处涂黑]
他忽然偏过头看我,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
听完,我的后背一阵阵发凉。
他说:“……里面,多了一个。”

◎慷慨的老婆运气不会太差。◎
这本日记字迹清晰整齐,行文简洁明了,方渺读起来却觉得心惊肉跳,比其他玄门书籍更让她思绪万千。
仿佛透过这一页页陈旧的文字,百年前的一场不幸悲剧缓缓在她眼前拉开了序幕,而男主角俨然就是萧玉随……
方渺竟有些不敢往下翻了。
就在这时,微敞的窗玖被一阵夜风吹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方渺定定地坐在桌前出神,被这声响唤回了意识,皱了皱眉,起身去关窗。
月光如薄纱,曼妙地垂落在后山密林之间。
方渺看了一会儿,总觉得此时的山林让人瞧着不太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玉随不在而产生的落差感。
方渺回身坐下,没注意到窗台边缘攀着一根细长的黑线,乍一眼看过去,像是人的发丝,很不起眼。
可最为怪异的是——
明明门窗紧闭着,那发丝却无端扭动了一下。
方渺正捧着书,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看下去……她想起萧氏的灭门传闻,余光又瞥见床头柜上的牌位,联想到萧玉随那时自厌的言辞,便知道这日记的后续不会太好。
明亮的灯光从顶上坠落,将她的眼眉吞没于昏暗之中。方渺陷入了纠结,完全没有发现一根黑线无风自动,从窗台飘落到地面,接着便诡异地一寸寸朝她脚边逼近。
不多时,黑线蠕动着,爬上了方渺的鞋面,又渐渐贴上了她纤细白皙的脚踝。
踝骨精巧可爱,肌肤透着薄粉。
衬得那条黑线十分违和,难看。
忽地,黑线的一端动了动,如针尖一样往方渺的皮肤里扎去!
“啊……”方渺顿时觉得脚踝内侧刺痛了一下,她以为是刚刚窗户开启时跑进来的山间毒蚊,迅速地弯下腰,手掌往痛痒的地方一拍!
没拍到蚊子,指尖却摸到了某个扭动的长线。
方渺不明所以,懵了一下,以为是什么小虫子,连忙用指尖掐起来,脚踝一阵疼。
她不怕虫蝇,刚想把那东西甩开然后一脚踩死,却发现那长线缠上了她的手并飞速缩紧,勒住了她的掌侧。
方渺唰地一下站起来,只觉得手掌传来一股痛感,鲜红的血液立即沿着她的手掌流下来,随着她挥手的动作飞甩出去。
恰好有几滴砸落在桌面的黑色罗盘上。
倏然间,空气里传来一阵无形的荡动,仿佛如水波纹那样剧烈摇晃。
这异动的来源便是这个老旧古朴的罗盘。
它宛如沉睡已久的古兽,一醒来便是惊天动地,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搅动着空气里的灵气,下一刻便金光大放!
方渺的脑子里忽地响起了一阵沉重的钟声,余音环绕,挥之不去。她的眼睛被那金光晃了一下,来不及闭上,就看到无数扭曲的符文从罗盘里跳出来,齐齐往她的眸子里钻……
与此同时,钟声褪去,化作了一道若有若无的低吟。
“天地灵气,返我归真;妖邪化尘,莫染吾身……”
方渺陷入恍惚,一时间分不清是手更疼,还是脑袋更疼,她想抬手揉揉额角,猛然瞧见快要钻进肉里的黑线,一句话脱口而出:“附阴鬼蛊!”
下一瞬,方渺的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指尖蘸着自己未干的血液,从掌心起笔,一鼓作气画到了小臂手肘处,符咒刚刚成型,她又速速掐了个咒诀,染着血的指尖死死按在那根几乎钻进肉里的黑线上!
随后,方渺面色泛白,她咬紧下唇,强忍着手腕处传来的那阵灼烧痛意。等她再松开手指,那根黑线扭动着从她的皮肉里钻出来,似乎比她更痛百倍,千倍……
它一跑出来,方渺又用指尖掐紧它,耳边仿佛响起了嘶嘶的尖利叫喊。
不一会儿,这根黑线蓦然化为飞灰,消失不见。
完事后,方渺脸上冒出些许虚汗,她看了看桌上的罗盘,又看了看自己小臂上的符咒,迷茫自语:“……我怎么会懂这个啊?入门书里没学过这个符咒啊?”
她觉得自己不像是个刚入玄门的新人,如同早就学习掌握了一般,此时草草翻阅书籍,便轻而易举地将那些被遗忘了的知识捡了回来。
她瞥向罗盘,似乎感应到它的鸣震,中心的指针应该是感应到了什么,颤个不停……
最后指向了方渺。
方渺正疑惑着,就感到一阵阴冷的风从身后扑来,一双手从腰的两侧边探过来,扣在她的前腹。
同时,她的后背贴上了另一个人的胸膛。
方渺一惊,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没过两秒,忽然瞥见了落在自己肩上的银发,这才安静下来并问了一句:“……萧玉随?”
身后之人没有回话,只有起伏的胸膛隐隐昭示着他正极力忍耐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本能……
萧玉随比方渺高很多,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让她一动也动不了。方渺只觉得环着自己的手臂越收越紧,几乎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只好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凭空朝他的脸颊抹去。
当她的指尖触及光滑冰冷的面庞,方渺紧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她松了一口气,手掌不由得也滑动了一下。
这时,微弯的食指摸到一处极其柔软的地方,似乎是萧玉随的唇瓣。
很软,像极了她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
方渺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懊恼和歉意:“啊!我的食指刚刚沾上了血,又把你弄脏了,你快……”一句话没完,她的嗓子一下子被空气封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方渺愣住了,眼底满是惊诧和羞赧。
萧玉随将她的食指衔入了唇间。
不仅如此,舌尖也如蛇一般卷上来了。
方渺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这截舌头卸下来了,她不仅动不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好半天才哼唧出几个模糊的音节:“萧,萧玉随……哥……”
身后传来细微的唇齿微响,直愣愣地往方渺耳朵里钻,听得她面色通红,两粒眼珠子无措地乱转,脖子宛如石化了一般,僵硬得可怕。
“你在干嘛啊……”
方渺问了句废话,尽管如此,声音也是低低的。
说完,她就想起来萧玉随曾提起一件事——
他舔食过自己的血液。
这是,饿了?
方渺心中的羞意顿时去了大半,可指尖的触感太过暧昧,她的手颤了颤,指节几乎就要滑出萧玉随的舌腔。
这时候,萧玉随牙关一合,不轻不重地叼住了她的指尖,好似挽留。
方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爆炸了。
这也太犯规了吧!
她咬着下唇,觉得自己非要说点什么才能缓解乱跳的心脏,冥思苦想之下,只吐出一句:“咸吗?”
闻言,身后之人似乎回了神,牙齿缓缓松开,嘶哑的嗓音更显低沉:“……还好。”
腰间的手也随之松开了。
方渺有些发虚,转过了身,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变得干干净净,而萧玉随的喉间滚动,唇角还残留着一丝血渍。
方渺发现他垂着眸子,视线似乎落在了自己刚刚被鬼蛊丝线划破的手腕处。看得越久,萧玉随似越发难耐,喉咙又吞咽了几下。接着,他猝然分开了唇齿,舌尖飞快划过嘴角,将残余的那丝血渍也卷了进去。
“……”方渺飘忽的眼神为之一变,变得怜爱又疼惜,似正看着一个饿了几百年没吃过饱饭的流浪汉,用极为慷慨的语气说道,“舔吧。”
话毕,她高举起了那条手臂,往萧玉随面前一摆。
萧玉随愣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很复杂。
方渺又催促了一句:“快,等下就干了。”

白驹过隙,浮云苍狗。
南方的夏季真是患了病,上午还是烈阳高照,下午就风云变色,雷声如鼓点般炸在天际边。
一连下了几日的大雨,方渺都孤零零地伏案看书,桌子的空余位置堆满了红朱砂,黄符纸和毛笔等等物品……
萧玉随整日地不见鬼影,他只说是因为要解决一位仇家。
方渺再多问,他就沉默地装小哑巴了。
其实,即使他不说,方渺也明白——
萧玉随这是把自己当做需要呵护在羽翼之下的幼鸟了,只想教她保护好自己,却不想让她分担什么。
这很好啊。
被保护很好,做无事可愁的米虫也很好。
然而,方渺却总觉得心里有股气儿怎么都顺不下去,于是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她罕见地将手机束之高阁,埋头翻遍了那些玄门书册,还很不疼惜地在上面做了笔记。
书嘛,就是拿来用的。
除此之外,她列了个清单,要了一堆画符的材料,按照书上所教的,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咒。
方渺小心地试用过几张基础的符咒,发现是有效可用的,只是每每驱动符咒,她就觉得力竭气虚,似乎是身体中灵气稀薄的缘故。
方渺总结归纳了原因。
大概率是由于她天赋过关,但基础太差的缘故。
再说那本日记。
方渺也已经看完了。
那小册子里的字数不多,约莫三万多字,只是一篇短文的长度,但方渺细细看下来,只觉得后劲太大,导致她一整天都没能吃得下饭。临到晚上,还失眠了。
那天,方渺辗转反侧了半宿,窗外的天即将大亮。
半明半暗之中,她平躺在大床的最里侧,隐约闻见了萧玉随身上那股香气,方渺下意识地闭上眼装睡,不一会儿便感到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塞在被子里的手指悄悄打架,面上却掩饰得很好,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心里在想:难道这人每天晚上或者凌晨都会回来看她吗?
又想:我睡相应该还行吧?
等到方渺都快要真的睡着了。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探了过来,只是挨了一下她的头发,没有触碰到她的肌肤。
没过多久,萧玉随离开了。
方渺重新睁开眼,嗅着空气里残留的味道,只觉得里面参杂了一丝丝令人生厌的腥臭味,让她感到分外不安。
她翻了个身,按了一下手机侧边键,刺目荧光一下子扑在她的脸上,屏幕上显示着今天的日期。
农历七月初十。
临近鬼节。
原来她已经在萧宅住了这么久?
没几天就是方渺跟萧玉随的冥婚日期了。
刚来时,她对什么事都是无所谓的态度,现在却隐隐有种难言的期待。方渺想,或许是萧玉随长得太好看,性格又太温柔,才让她对未来的生活有所幻想。
这份心情让方渺很是忐忑不安,一度怀疑自己罹患了婚前恐惧症。她左思右想,按耐不住心情,百度了一下……
直接癌症起步。
底下还有一个殡仪馆的小广告。
方渺:“……”再百度我就是狗!
她甩开手机,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发出噫噫呜呜的小声悲鸣,就这么盲伸出手,摸了摸床头柜上的牌位,发现自己更想见萧玉随了。
在这个湿哒哒的雨天,方渺趴在床边,脑袋垂在外头,听到外面的雨声滴滴答答,宛如一曲唱不完的的惆怅的歌。
乌云笼罩天穹,太阳被挡在身后,只勉力将云层的边缘映出一条朦胧的金边。她举起手,在空气中描摹着那天摸到的,萧玉随的侧脸。
冰凉如瓷的肌肤,棱角分明的下颌,还有……绵软柔润的唇舌。
等方渺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将食指指尖含进了口中,满嘴的朱砂味。
她嫌弃地抽回手,忍不住‘呸呸呸’了几声。
到了农历七月十三这天,天空才彻底放晴了。
萧玉随还是终日不见人影,有几次方渺睡得迷迷糊糊,似乎察觉床边坐着一个人,她半梦半醒地翻了个身,含糊问了几句话。那人不说话,只是替她拉好了被子。
方渺醒来后,觉得是梦,又觉得真实。
她隐隐回想起梦里的背影……
是那样的冷肃与决绝。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方渺的心情愈发忐忑,食欲大减,吃什么都不香了,一开始胖的那几斤肉都瘦了回去,还倒贴几斤,连面颊上的婴儿肥都消失殆尽了。
晚饭时分。
桌上菜肴丰盛,色香味俱佳。
方渺有些蔫蔫的,但还是勉强吃了半碗饭。
吃完,她洗手净面,又戴上了面纱。
由于萧玉随不在,方渺一日三餐都是别屋吃的,正经的小餐厅。她抬步迈出厅堂,瞥见有两三日未见的萧姨站在走廊尽头,半张脸藏在黑暗中,让这个面向和善的妇人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
方渺按照惯例,走近时朝她点头示意,之后便要同她擦肩而过,不曾想萧姨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堵住了方渺的路。
方渺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就发现了些许异样。
萧姨的神色木然,瞳孔有些无神。借着灯光,方渺看到她的脸颊皮肉底下忽然窜过去一条很细很细的黑线。
她心下顿觉不好。
然而,就在此时,方渺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宛如整个世界都在翻腾倒转,脚下的地面化成了一个摄人的漩涡。
“你……”她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无力地瘫倒在侧边的门框上,撞开了木门,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发出扑通一声闷响。
她被下了安眠药。
方渺在极度的困倦与乏力之间挣扎抵抗,模糊的视线中有一双鞋缓步逼近,萧姨的嗓音一向很平和,此时却充满了讥讽:“有意思,厉鬼跟天师后代结阴亲,这百年的姻缘……真让人感动啊。”
‘萧姨’蹲下身,伸手揭开了她的面纱。方渺努力地集中注意力,却看到萧姨双眼漆黑,脸上黑丝游动,嘴角挂着一抹邪异的笑。
“这么多年过去,萧玉随比以前更疯了,也更厉害了……哎,曾经风光如我,居然不是他的对手。上一次是意外,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输!”这人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小妹妹,现在萧玉随正满世界剿灭我的鬼巢,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偷溜进来的,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方渺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个名字:“林、林……巽……”
“咦?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萧玉随说的?看来你是个很重要的人质啊……”那人懊恼地嘶了一声,将方渺从地上捞起来,“我动作得快点,要不然一出这道门,萧玉随很快就会发现异样啦,他真的很关心你……”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将他的纸人全部引开呢……”
山风呜呜悲泣,林叶簌簌簌交响。
方渺好久没做噩梦了。
梦中,是一片幽暗纵深的密林。
她跌跌撞撞地疾奔在林间,头发凌乱,气也喘不匀。
“刹——刹——”
一阵怪声在她身后。
不远不近,如影随形。
奔了许久,方渺跌倒在一扇门前。
这门涂满了红漆,红得像是黏稠的血液。
她抬头,望见墨色穹顶悬着一轮圆月,亦是赤红如血,将整片天空都映得诡谲可怖,摄人心魄。
方渺揉了揉眼睛,想要将眼睛瞪得更大,似乎要将这诡异景象看穿,看破……
这时,天空之上传来一道询问。
“你醒啦?”
方渺愣了愣,又紧闭起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终于摆脱了倦怠的困意,看清了眼前真实的一切!
夜间风寒。
方渺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举目四望——
眼前一派荒凉,杂草成堆,枯枝攀在前方凋零破败的庭院围墙之上,院墙高耸,门柱掉了漆,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被丢到了这个庭院的角落,手脚皆有冒着阴气的黑丝缠绕,动弹不得。
说话的人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长相美艳,可半边脸都是烂的,极端的美与丑同时呈现在一张脸上,产生了极为强烈的视觉效果。
女人坐在豁了口的围墙之上。她一手后撑,一手举在身前,一下一下地抛动着什么东西。
安眠药的药效绵长顽固,又让人头疼无力,方渺用力地甩了几下脑袋,又长长地吸了几口冷空气,才将那股顿顿的困倦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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