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老公回魂了—— by竹兔南山
竹兔南山  发于:2024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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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释了两句,让方渺梦回被接近萧宅的第一天,她划伤了手,又弄脏了他的手腕。
听完,方渺的脑子里莫名脑补出萧玉随在自己离开后,舔自己手腕的画面,不仅如此,她还幻视了一秒猫咪舔爪,再看向萧玉随的时候,嘴角浅弯。
话题很快就回到了正事上。
方渺睨着这一大堆‘参考书’,再一次确认道:“就学一个返魂术哦?”接着便叹了口气,“哥,我学不会咋办……要不要出门找个专业天师啊?”
萧玉随却嘴角含笑:“你很有天赋。”
方渺略带怀疑地望着他,见萧玉随的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和肯定,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垂下了脑袋,一边翻开那本入门书籍,一边小声吐槽鬼怪丈夫鼓励人类妻子学习天师术法的合理性与兼容性。
这要是学会了,闹哪啊?
万一以后吵架了,是不是要斗法啊?
方渺翻了几页,听着空气中传来的几声纸页擦响,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华点,猛地抬起头,问:“我的哥,你那儿怎么会有这种书啊?”这种反差不亚于小和尚往被窝里私藏性感周刊,邪门到家了。
萧玉随想了想,还是简单跟她交代了一下自己与方家的前后因缘,当然,仍旧是表面那一套说辞:“你祖上出过一个天师,为人正直不阿,古道侠肠。多年前对我有恩,又因我而死,这是他留下的遗物,如今也算物归原主了。”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
“……”方渺消化了一会儿:“信息量好大。”
顾不得说她有天赋,合着是遗传基因优良?
萧玉随又解释了几句联姻起因,方渺越听越不对劲,抬手摸起了下巴,喃喃道:“这不就是……熟悉的以身相许桥段吗?”我的人生剧本好像又时髦起来了?
说完这句,见萧玉随又要伸手过来戳自己额头,方渺吐了吐舌,用那本破书挡了一下,余光跳进‘天师’两个字,突然想起了儿时曾遇到过一个神棍骗子,也说她有天赋,甚至还要收她为徒。
方渺感叹:“……我跟这种封建迷信职业真的很有缘分啊。”
随后,她又翻起书,里面是竖排版,毛笔手写字体,飘逸又潇洒,一派的仙风道骨,就是有些难以看懂。
方渺翻回目录,发现这本书一共分成了四卷,分别为印契、步罡、符篆、符咒,最前头还有一篇引读,是将如何引气入体的。
方渺:太长懒看。
她食指点着目录,像翻字典一样,查找关键字眼,很快就在印契篇找到了招魂术相关的页数,她边看边读出声:“……八字极阴者、阳寿将尽者,易生魂离体,阳火未熄,便可施行招魂术。”
她八字极阴吗?
没听说过。
“切记,另有三类,决计不可招魂……”
方渺飞快扫过这几行字:太长懒看x2。
底下通篇都是讲施术者是如何进行招魂的,除了要准备香炉、符咒等物品,还要进行喊魂,这一点,方渺自动脑补成了跳大神环节。
问题来了,该怎么给自己招魂和喊魂呢?这得有另一个活人配合操作吧?
方渺憋着一口气,脸颊鼓起来,侧脸很像一只金鱼。她又跟着目录翻到离魂术这一小节,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正解答案,指尖点着‘引魂入体’这四个字,抬眸望向萧玉随:“这个!可操作性最强!”
萧玉随始终安静地看着她,见她兴奋起来,视线也顺着她的指尖扫过去。
说干就干。
两人又飘去神龛小楼那里拿了个香炉,红烛,还有一桶香束。方渺很稀奇,那里面怎么什么都有?
是夜,星火微弱。
屋中的灯熄灭了,片刻后,窗纱透出点点红光。
萧玉随站在床边,端详了片刻,一手垫到沉睡的少女的脖颈底下,另一手捞起她的腿弯,将她公主抱起来……
方渺盘腿坐在地上,眼看着高大的男人将自己的身体一步步走来,她的脑袋无力地歪在一边,靠在萧玉随的胸膛上,表情极为宁静,唇边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等萧玉随将自己的肉身仔细小心地平放在地上,方渺这才抒发了一下自己的感谢:“哥,这画面对我来说……有点微妙。”她将点燃的红烛挪到身体的周边。
烛光跳动。
萧玉随的脸上光影变化。
他推到一旁,静默地看着方渺一手捧着书,一手生涩地做准备,目光深邃幽远,似乎很期待方渺的表现。
方渺将香炉摆到身前,从香桶里倒出三炷香,按照书页里的插图,两手捻着香,十指交叠,掐出一个难度系数很高的印契,她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火遁’两个字,闭上了双眼,一字一语背出书上的法诀。
“三魂荡荡,七魄何存;”
“阳火炎炎,燃我三灯;”
“莫离莫忘,返归吾身;”
念到这里,方渺的神色肃然一变,敛起的眉目竟然透出一股超脱俗世的气质,她看不到自己的神情变化,只感到周围的空气逐渐开始升温……
这时候,她不由自主地睁开双眼,发现身体周围的烛火开始剧烈晃动,似乎被风拂动了,可室内门窗正紧闭着。
忽地,数十烛火齐齐灭掉!
“砰——!”
她似乎听到了一道空气炸响的声音。
紧接着,方渺看到自己肉身地三盏魂灯,分别在脑袋与两肩上,她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怎么这么小?!”
这屁大点魂灯,有指甲盖那么大吗?
方渺满头雾水,保持着咒契的手势,探出小臂,分别用三盏黄豆大的魂灯之火艰难地点燃了三炷香。
见一切顺利,她吐出一口长气,连忙回想这书上的内容,十指变换了一个咒契,念出最后一句法诀:“焚香引路,速归速归……”
语毕,她将三炷香插|进了香炉中,不一会儿,三线白烟袅袅升空,却没有散开,反而如同活生生的蛇一般,弯曲扭动,迅速地朝方渺的手腕爬来,紧紧缠绕!
方渺只来得及瞥萧玉随一眼,就感到手腕处传来一阵不容阻挡的牵引力,整个人往前跌去——
再睁开眼,视线里只有一片黑暗。
……这是回来了吗?
方渺想转转脑袋,却觉得一阵脱力,脑子昏昏沉沉的,每一块骨头都像是被拆分了又重组起来,气虚气弱。
下一刻,只听见噗噗噗几声,周身的红烛纷纷亮起来,室内由黑暗转至昏沉,方渺躺在地上,看到萧玉随站在一旁的角落里,仿佛是一个发光体,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她动了动胳膊,艰难地将双臂抬起十厘米的弧度,用累瘫了的语气拉长音道:“哥,地上好硬哦……”
“要抱。”
累,好想躺床。

◎诡计多端的死鬼老公。◎
翌日,方渺自沉沉的梦乡中苏醒,昨夜那股浑身酸软的疲惫感已经褪去了,不仅如此,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仿佛体内有一个隐藏式开关被打开了,轻快又舒爽。
方渺没急着起床,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嫩白的脚跟把床单蹬得皱了,宛如荡出一圈圈水波纹。接着,她抬手拍了拍枕头边上的小坛子,道了声:“哥,早安。”
坛子里没动静。
方渺掐住鼻子,飞快打开盖子看了一眼,就见坛底躺了个小纸片人,脸上两粒红色墨点,好一会儿,它轻飘飘地翻了个面,用后脑勺背对着方渺。
这时,空气里传来一道嘶哑低沉的嗓音:“早。”
“哥……”方渺搓了搓眼角,一本正经地问,“你这是在赖床吗?”
附在小纸片人身上的萧玉随也学着她懒懒的腔调,回应道:“横竖闲来无事。”
方渺也闲来无事,不忙玩手机,很不客气地将小青坛子盖上盖子,揣在臂弯里,带到盥洗室中。
她一边洗漱,一边对萧玉随问个不停。
“哥,你这几天就一直躺在里面吗?给我当二十四小时保镖?”
“你怎么不现原形?是跟《聊斋》里的画皮类似的情况吗?不过我看人家都是美女皮,你这弄的……好简陋哦,像个姜饼人。”
“哎,突然想到……”她仰起头,嘴巴里咕噜咕噜一阵,吐了漱口水,擦着脸问,“我画画还不错,需要重新给你做个新皮肤吗?哦对了,你玩游戏吗?里面很多皮肤,很有参考性……”
她絮絮叨叨的,萧玉随时不时回应几句,屋子里倒也不显得寂静沉默了,直到方渺开口约他一起打游戏,萧玉随才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若是没事情做,桌上的书倒是可以一阅。”
闻言,方渺的眼神飘到桌子上堆起来的旧包袱上,麻布已经不堪使用,无力地滑落敞开,露出里面近十本旧书册,有些还沾着深褐色的污渍,发出难闻的气味。
除了旧书,里面还有一个木制罗盘,通体黑黢黢的。方渺没见过这种东西,走近了,抓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这东西很重,应该是实心的,表面有着许多细小的划痕,摸起来比萧玉随的肌肤还要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渺好像看到它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黑气……
方渺将它放回桌上,振振有词地拒绝了萧玉随的提议:“我有事情做的,哥。”
这几天里,方渺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她作息饮食时间不是很固定,一天三餐的饭食也没让萧姨送过来了。西院有个独立小厨房,萧姨会将当日的餐食与点心放在那里,随时等着方渺去取用。
方渺换好衣物,出去了一趟,不过十分钟,就拎着一个三层食盒回来了。她将桌上的旧书和罗盘搬到墙角的柜子上,擦了擦桌面,才将早饭一样样摆出来。
萧玉随栖身的小青坛子也在其中,居然也不显得突兀。
“唔……”方渺夹起一块炸酥了的油条,在甜豆浆里蘸了蘸,才塞进嘴里,“哥,你平时就吃香火吗?有味儿吗?”
萧玉随说能吃贡品,但没有味道。
“那……怎样才能让你尝尝味道吗?我看电视剧里都是在摆个香炉,插炷香,就能上供了……”说完,方渺还不忘夸一句,“你家的饭菜真的好好吃,我都胖了。”
“这样的方法,对我无用。”不知怎的,萧玉随始终呆在青玉坛里,“或许你从书中能找到答案。”
方渺动作一顿,将筷子放在了碗边,语气沉痛道:“哥,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成语,你知道是什么吗?”
萧玉随问:“什么?”
“图穷匕见!”
方渺很不解:“这才认识几天啊,你就督促我看书学习,还是天师术法!你是鬼啊,我的哥!”
萧玉随叹了口气:“学些自保手段,有何不可呢?”
“当然没问题啊,”方渺理所当然地说,“你都以身相许了,不是说跟你结婚就能化了我家的劫吗?这也没几天了……我又不出门,再说你不就在这里嘛……”
“我防谁啊?你吗?”
她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亲,不想努力了。
话音刚落,坛口微敞,一阵薄粉色的雾从中钻出来,翻涌滚动了两秒,凝成了一道人形。
是萧玉随。
他现身了,仍旧是一身墨绿长衫,脖颈上缠绕着白色绷带,似乎就是这绷带阻绝了那股让人魂牵的异香,只泄露出些许味道。
萧玉随坐在方渺对面的椅子上,灿然的曦光穿过雕花窗玖,被雕琢成了栩栩如生的花影与振翅欲飞的鸟兽形状,隐藏在其中的一只蝴蝶落在了他的眼窝。
恰时,萧玉随正垂眼盯着满桌的饭菜,阳光织成的蝴蝶被他的睫毛挑动,他忽地抬眸看向方渺,这一眼仿若流风回雪,直望进她的心口。
方渺一秒get了他发来的讯号。
——想吃。
方渺捶桌抗议,仿佛遭到了莫大的背叛:“你这是想吃饭吗?!”她又捶了一下,“你就是想要我学习!”
萧玉随礼貌微笑,颔首的动作那么轻,看在方渺眼里,伤害却那么大。
方渺冷冷道:“男人,你怎么可以这么诡计多端。”
萧玉随抬手,伸进小青坛子里,再拿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串玛瑙珠串,串珠的绳子是有弹性的,正是方渺曾经‘不小心’遗失在小神龛里的发绳。
他仰起头,长颈弓起一道漂亮得惊人的弧度,白到透明的肤色在日光下几近透明,让他看起来更像仙人,而不似厉鬼。
萧玉随十指插|进银发中,随意地捋了几下,便拢在中心,用玛瑙发绳扎了个利落的高马尾。
或是眼底的暮气让他看起来很沉稳宁静,此时萧玉随扎起高马尾,歪着脑袋,眯起一双狐狸眼,掩起挥之不去的死气……恍然间,一身的儒雅文人气质被隐去了,显得极具少年英气。
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你好像很喜欢我的脸。”
方渺看得呆了,久久没回神,猛然被他那嘶哑的声音拉回现实,怒拍桌,用拍红了的掌心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却分不清是手更烫还是脸更烫。
她干脆放下手,在屋子里大跨步来回走动,企图用风给自己降温,未遂,便双腿一蹬地,脱了鞋子跳上床,抱起枕头啪啪啪地拍了好几巴掌。
最后,方渺扑腾完了,像是一条咸鱼似的趴在床上,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说:“我学……我这就学习……”
“求你了,哥……杀人别用脸……”
萧玉随淡定地坐在桌前,仿佛不知道自己放了个大招,只是静静地看着方渺,却被她这一连串夸张的反应逗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方渺面前笑出声,嗓音不像说话时那样难听,只是音量太轻,稍纵即逝。
方渺默默咸鱼翻身,用枕头挡着脸,露出一双大眼睛看他:“你笑了?”
萧玉随:“嗯。”
方渺抱着枕头坐起来,深吸一口气,掏出自己的手机塞进萧玉随的手里,教了他一些基本操作。稍后,她吃完早饭,将碗筷收进食盒,放到了卧室门口,又把那堆旧书和罗盘搬回了桌上。
隔着一摞书,方渺认命地道:“哥,你先玩着,我这就发愤图强,争取让你今天就吃上饭。”
见萧玉随点了点头,笨拙地戳了几下手机屏幕,方渺才收回视线,忍住叹气的欲望,手腕似有千斤重,伸向了面前的书册。
她再次打开了那本《初级天师入门必学》,这次不是草草翻阅,而是认真地从头阅读……
作为前言的引气入体篇晦涩难懂,方渺看几行就要抬头看一眼对面的萧玉随,靠着那张脸的仙气才能勉强坚持下去。尽管如此,等她看完这篇一千多字的前言,也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方渺将重点字眼挑出来,反复思索念叨:“……自学天师术法,怎么想都觉得不太靠谱啊,什么是守身炼气?什么是内感养神?什么是快乐星球?”她说着说着,差点唱起来,连忙咳了两声,打住了自己歪倒太平洋的心思。
对面的萧玉随似乎对人类科技的最佳产物手机不太感兴趣,正托腮盯着方渺。
方渺没来得及害羞,就见萧玉随皱了皱眉,以为他是在鞭策自己好好读书,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心虚地解释了一句:“我有在好好学习。”
萧玉随似在侧耳倾听着什么,脸色顿时变得很肃穆,周身的温柔气质全然散去了,他说:“有族人前来祭拜,向我祈求庇佑……我要先离开一阵子。”
方渺摆摆手,大方道:“哦,去吧去吧。”
萧玉随离开后的前半个小时,方渺全神贯注,认真看书。
一个小时过去。
方渺瞥了眼桌上的手机,并上了一趟厕所。
一个半小时过去,方渺把手机垫在书的内页,刷了几个短视频,自言自语:“劳逸结合才是可持续的发展路线……”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从另一边的窗子跳进来。
她抬了抬许久没动过的脖子,觉得有些酸痛,便仰起脑袋转了几圈,并感叹了一句:“居然学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一下了!”
方渺正要打哈欠,余光里猝然闯进一个人影。
那人站在门窗外,双手背在身后,正透过雕花缝隙静默地注视着她。
方渺:“……”

一辆豪车急停在萧氏大宅的门前。
两个中年夫妻互相搀扶着下了车,又让保镖从后座搬出一个昏迷的男人,满脸急切地找上了萧太爷。
“太爷,救命啊!”中年女人慌得六神无主,拉着萧枫的手,结结巴巴道,“少杰、少杰出事了……请萧先生一定救救他啊!”
萧太爷此前生了一场病,虽说病情不重,但也拖了好一阵子才好,此时正着一身练功服在东院打太极,被她拉住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他皱巴巴的眼皮一揭,看到两个保镖小心翼翼地拖着一个面色发白的青年。这青年一身酒气,眼底黑眼圈浓重,一看就知道是个乐衷于玩乐的纨绔。
他的脑袋垂到一侧,脖颈上满是一道道的指甲抓痕。萧太爷垂眼,发现他的十指里都是血丝,以及皮屑……
“少杰是您血脉最亲近的曾侄孙啊!”中年妻子不断打着感情牌,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溢出来,“不能叫他让邪祟给不明不白地害了……”
萧太爷眉头紧皱,踱步到萧少杰的身前,眼睛往保镖脸上一斜,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氏家族庞大,代代都有才人出,但也少不了出几个纨绔子弟,萧少杰就是其中一个。他二十七八岁,借着家族的东风开了一个娱乐公司,据说私生活有些混乱,让萧太爷看不太上。
保镖为难地看了看一旁焦急的夫妻,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萧太爷又催促一声:“我要听你们说。”
保镖才支支吾吾道:“之前萧总在酒吧喝醉了酒,遇到一个女人,跟她过了一夜……”
萧太爷哼哼两声,没说话。
事情的开始,便起源于那一场露水情缘。
“第二天,萧总就开始发烧感冒,说觉得很冷……后来萧总怀疑那个女人带了病,想找到她,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保镖说到这里,萧少杰的母亲露出了一个极其嫌恶的表情,又恨又悲,恨不得吃人一般。
“但医院检查报告说……萧总的身体一切正常,不过可能存在窗口期,过段时间还得复查。”保镖低眉顺眼,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可之后的日子里,萧总越来越不对劲,失温多眠,有时候睡醒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还勒令我们不许跟太太多嘴……”
“复查结果也正常,萧总身体健康无碍,但他好像是……中邪了一样,昨晚他突然将屋子里的东西都砸碎了,大骂什么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之类的话,还疯狂抓挠自己的皮肤,我们上去制止,还被萧总打伤了。”
按道理来说,萧少杰身材瘦削,这是不可能的事。
保镖心有余悸,继续道:“就这么缠斗了一会儿,萧总忽然大笑起来,眼睛充血,四肢抽搐了几下,又开始说胡话,说完就昏了过去……”
萧宅,神龛小楼外。
香炉前跪了几个人,叩首伏拜,久久没有起身。
萧太爷注视着燃烧的香头,眼里凝结着说不出的骇然与凝重,他朝着帷幕,交代了这件事的前后,愣了好一会儿,打了个寒颤,仿佛想起了某个隐藏在脑海深处的梦魇,苍老的声音微抖:“……二叔,是他吗?”
神龛内,阴风血气缭绕。
萧玉随平静温和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起来,瞳孔猩红,银发似乎也被阴气染黑了,整个人变得肃杀可怖起来。
透过帷幕,他的视线落在昏迷不醒的萧少杰身上。
“是你啊。”萧玉随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你居然还留在人世……”
话音刚落,忽听那个躺在地上的青年笑了两声,一截猩红的舌头从干裂的唇间探出来,舔了舔嘴角的血渍。
‘萧少杰’睁开双眼:“旧人相见,何必如此争锋相对?你当年差点让我魂消九天,花了近百年的时间才恢复,我不也没说什么吗?”
“说起来……”他慢悠悠地站起身,看得身后几个人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反应,“你能不消不灭,鬼身成圣,不该感谢我吗?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
萧太爷浑身抖了抖,目光如利刃射在‘萧少杰’的身上,惹得男人一侧目,又笑着对老人说:“原来是小枫啊……你都这么老了。”
不等萧玉随动手,他连忙道:“放心,放心,这具身体这么糟,送给我都不想要……”他朝神龛里的萧玉随笑笑,很有挑衅意味,“我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听说当初那位天师的后代也在这里?巧了,替我跟她问声好。”
“我先走了。再会。”
说完,萧少杰眼皮一翻,再次倒地,整个人在地面剧烈地挣扎扭动着,几乎目眦尽裂,额角青筋暴起……
“啊啊啊!”爱子心切的中年夫妻纷纷惊叫起来,想要扑上前看看,却被一股力量阻隔在原处,无法动弹,“少杰,这是怎么回事啊!”
两人扑通一声,一齐跪地,惊恐地哀求着:“萧先生,您救救他啊!”
空气的温度仿佛降了下来,让人觉得冷得刺骨,两夫妻一个劲儿地哀求,很快,他们就听到萧少杰的喉间发出一阵咕噜的怪声。
抬眸望去,萧少杰蜷缩着,两手死命抓挠自己的喉咙,接着就呕出一大摊黑色的血,喷溅在地上。
吐完黑血,他又昏了过去。
黑血深似墨,黏稠得像是沼水,散发出一阵阵极其腥臭的味道,侵染了土地,缓缓往下渗透……
“带他离开吧,无事了。”
帷幕里,传出来一道嘶哑的声音。
昏暗的房间里。
一个貌美的女人闭眼盘坐着,地上用黑血画满了诡异的符号,她的身前摆了一个阴木盒,盒子大敞着,露出里面一个人头般大的黑蛹。
这黑蛹是活的,正一下下地起伏呼吸,又似心脏搏动。
女人倏然睁开眼,掏出一把匕首,破开了这枚巨大的黑蛹,里面流出大量的腐败腥臭的黑血。
液体里流淌着许多比发丝还要细的小虫子,几乎看不清。
“呵……”女人笑了笑,站起身来,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面庞,仿佛正在欣赏一件令她满意的服饰,半晌,嘴角又瞥下来,“还是不够好。”
‘她’眸光幽幽,回头看着阴木盒里仿佛有生命的黑血,冷笑道:“要快点找啊……到了我手上的东西,谁也不能夺走,始终还是我的!”
午后四五点,这个时候的日光最是醉人。
方渺摸鱼被撞了个正着,半个哈欠堵在嗓子眼里,表情差点变成世界名画《呐喊》,她欻地一下站起来,把书合上,藏起书里夹着的手机,脱口而出:“wuli哥哥,你站那里干嘛?!”
进了门,萧玉随却没说什么,只是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方渺想当场滑跪,并写八百字检讨书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天下午和晚上,萧玉随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方渺跟他说话,他总是兴致缺缺的,似在神游太空。
晚饭时,方渺对着一大桌的美食,偷偷瞧着萧玉随站在窗边的侧影。
她没急着填五脏庙,而是掏出一根红绳,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红绳的一端缠在了他的左手无名指上。
萧玉随在她靠近时就已经察觉,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指跟的几圈红线,只是挑了挑眉,用眼神无声询问方渺。
这是做什么?
方渺仰着头,笑得很神秘,她将红绳的另一头系在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她闭上眼,一手捻着红线,一手掐了个印契,嘴里还念叨着一长串法诀…不一会儿,红绳发热,蔓延到两人的指间。
方渺睁开双眼,眸中似乎闪过一道金光,清亮的声音仿佛跟空气共振:“……互通所感,同心咒成!”
蓦然,红绳逐渐虚隐,直至消失。
萧玉随动了动指头,似乎还有所感受,方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眸中熠熠生辉,她拉起萧玉随的手腕,将人带到了桌边。
一筷子下去,方渺夹了块酥肉,塞进嘴里,吃得脸颊鼓鼓的,一边吃还一边盯着萧玉随,含糊地问他:“你尝到味了吗?”
“好不好吃?”
萧玉随喉结滑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品尝到了人间烟火的味道,香酥脆爽,滋味美妙。
方渺观察他的表情,见他有些小惊讶,便知道这个‘同心咒’奏效了,下巴扬得更高了。
不愧是我!
替嫁老婆的尊严被找回来了!
方渺又一筷子,夹了块辣子鸡塞进嘴里,她没什么忌口,什么都爱吃,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萧玉随的反应,莫名期待他的表情变化。
下一瞬,她就看到萧玉随白如瓷玉的面颊泛上了一层极淡的粉,再加上他利落的高马尾,显得格外秀色可餐。
方渺捶了胸口一下,恶狠狠地警告胸腔里那个加速跳动的小零件,并自信满满地盯着萧玉随,有两个字几乎快从她的眼睛里掉出来了——
萧玉随:“……”
方渺眼睛眨啊眨:快——夸——我!
萧玉随薄唇微张,露出一点舌尖。
他面无表情,双眼微红,声音更哑了。
“好辣。”

方渺翻了几次身,就是睡不着觉。
今儿晚上,萧玉随陪她吃完夜饭,坐到她身前,摆出一副和风细雨,促膝长谈的架势。
方渺也忍不住挺直腰板,正经起来。
萧玉随先是抬起左手,动了动手指,示意道:“这一日下来,除了这个,你还学了什么?”
方渺曾经是个知名学渣,拥有丰富的应对老师盘问技巧,她想要习惯性地藏拙,然而目光对上萧玉随的,竟有些支撑不住,不由得老实地交代了进度:“入门那本,都看完了。”
萧玉随又说:“不是看过,是问你学到了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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