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所指指自己的右脚腕,“我虽然不是小年轻了,但也不会走个路就把脚崴了,哪怕上山我也不怵啊。我这脚是昨天在粪池子边有人想把我挤下去,还好我反应快踩住池子边借力往外扑,倒是没摔进去,脚给崴了。”
“您确定那人是故意的?”
“一开始我也没多想,他们拿着工具在粪池子里搅合,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也许是谁不小心碰到我,等我站稳了就想回头叮嘱大家离远点,不要挤。这时我发现身后的小伙子满眼失望,还跟他身边的人对视一眼,像是图谋没得逞一样。我就马上质问是谁推的我!那小伙子就站出来,嬉笑着跟我说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还要请我去他家,让他妈帮我把弄脏的鞋刷干净!”
顾平安皱眉:“他们为什么想把您推进粪坑?嫌您在调查李贵失踪案?还是觉得您掉进去一身脏,会被恶心到,就不想再四处找李贵了?”
刘所苦笑着摇头:“也许有你说的这些原因,但我认为主要原因是因为我趁大家都在时,四处打听李贵大哥在做什么,娘家有没有钱,他地里种的庄稼交完公粮能卖多少钱?”
“您想查李贵大哥的经济来源,他们嫌你问东问西,想给你个教训。”
“大概是这样!”刘所叹气,“我是越想越害怕,一般人对警察都有一种敬畏心理。像那胆小的,哪怕没做过坏事,警察迎面走过来,都恨不得把从小到大犯过的错都想一遍。更何况我大小是个所长啊,他们居然一点也不怕,就把我往粪坑里挤,这后边要是没人撑腰的话,胆子得多大?难不成是严打的时候悍匪没清理干净?”
顾平安起身把门和窗户都打开,确保没人偷听,这才说:“刘所长,昨天那位吴镇长来咱们所里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他来的时间点太微妙了,我刚发现李贵大哥的经济来源有问题,他就来了。我没跟你们一起搜索,先去了李家,李家大嫂说我跟小梦一走,李家老大就出了门。”
刘所听出她在暗示什么,不由烦躁地挠起了头:“我也觉得奇怪,就是不敢往这方面想。吴镇长跟新合村的村支书,都很积极着找人,可这找完了,这事是不是就过去了?反正已经大张旗鼓找过了,除了李贵的瞎眼老娘,大家都说李贵跑深圳去了,那还查什么?”
顾平安说:“不管真相是什么,李家老大的经济来源肯定是关键点。刘所,我想先查一下他离开家后是不是去找了吴镇长,镇政府大院里人不少,他要是真去了,总会有人看见吧。不过吴镇长来得很快,从时间上来说,好像有点紧。”
刘所心更累了,他是宁愿处理一百件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案子,也不想处理一件跟这些干部有牵扯的案子,但职责所在,他还是认真分析道:“我记得昨天搜查开始后,李老大才跟新合村的村支书老魏一起过来,老魏家就在村支部旁边,家里按了分机,如果李老大想通风报信,只需要去他家打个电话,根本不需要来回跑!”
“通话记录可以查到吗?除了记录,咱们更得查李家老大的经济来源,肯定跟这个老魏甚至跟吴镇长都脱不了关系。”顾平安查过更大的硕鼠,自然不会怵。
刘所又开始挠头:“你说怎么查?人家说媳妇娘家补贴的,咱们难道去他丈人家查?他丈人家能不护着女儿女婿?再说他家其实也没有贵重东西,屋里没电视吧?家里什么家电都没有,沙发还是自己拼起来的!李家老大是主要劳动力,他媳妇虽然有点残疾,但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勤俭持家不行吗?就算是一家子干活补贴了他们的小家,咱们又能说什么呢?”
顾平安皱眉:“那您说从哪儿开始查?看来只好等着心理专家过来,看看能不能让小玉开口。”
“咱们这还没干什么呢,吴镇长就跑来和稀泥,你把心理专家请到镇上,不是打草惊蛇吗?本来就一点证据都没有,他们要是全缩起来,还怎么查?”
顾平安十分无奈,“刘所,这不行那不行,难道等下一个受害者吗?反正我觉得一个是李贵大哥的经济来源,一个是小玉跟李贵的真实关系,这两样只要能突破一样,就能把案子撕开个口子,到时候咱们离真相就不远了。要不您先去查李老大,看他除了务农都会去哪儿?慢慢查,多问几个人,总能问出来吧。还有那两个把你挤下去的村民,他们跟李老大有没有关系,我觉得他们可能是个小团伙,总不会所有人都有问题吧。”
刘所有些无奈:“你这小丫头还给我分配上任务了!”
顾平安忙摆手:“没有啊,我可不敢指挥您,就是个提议!您查李老大,我去查小玉,我不把心理专家带过来,但可以找机会带小玉过去,或者直接让心理专家远程遥控,帮我撬开小玉的嘴。”
没想到刘所倒是大度得很,无奈过后又笑道:“提议不错,就这么办吧!不过也不能让小孟跟小雪闲着,总这样他们一点长进都没有。”
顾平安说:“要不先安排他们去普法,顺便搜集一下村里人的各种闲话,虽然这些闲话有大半是没用的甚至可能是编造的,但筛选筛选总能找到点有用的线索。”
“也对,村里人有事都不爱来派出所,这种自成一体的环境里,村民比咱们知道的多!”
刘所说完又乐了:“怪不得黎队要调你走,看看,都让你给安排完了,比我这所长还像所长。”
顾平安刚想自谦几句,外边有人吆喝:“刘所在吗?您那脚好点了吗?”
顾平安记得这声音,是跟寡妇不清不楚的李水全,他看起来跟李贵关系还不错。
刘所却对她使个眼色,顾平安马上明白过来,就是李水全差点把刘所给挤下粪坑。
◎谁能这么胆大包天?◎
李水全二十来岁, 瘦长脸,穿着喇叭裤,头发又硬又乱, 朝四面八方支棱着,不显颓废,倒是显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一圈。
他拎着一箱奶,进来后眼睛先是贼溜溜地转了一圈, 又冲顾平安笑笑, 然后站到刘所面前, 笑得有些巴结:“刘所长, 昨天我就说去宿舍看您, 结果您不在,是回家了吗?”
他说着把那箱奶放到刘所桌上:“咱们供销社也没什么好东西,给您买了一箱奶,您补充一下营养。”
刘所肯定不会收,他摆手道:“我脚已经没事了, 再说你也不是故意的,东西拿回去吧。”
“那可不行,这是我给您赔礼道歉的。您这么辛苦帮着我们找李贵兄弟,我还差点把您撞进粪坑里, 实在太不应该了。”
他一边说一边靠在桌上打量办公室:“刘所长,你们工作这么辛苦, 这办公条件也太差了吧。唉, 也怪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听说人家南边家家有大彩电电冰箱, 别说李贵了, 我都想去。不过你说他也是, 怎么就不说留封信呢?要不就等几天把证办全了再走,你看折腾的这么多人找他,还害得刘所长崴了脚。”
刘所长把那箱奶拎起来往他手里塞,“都说了我没事,我们就是干这行的,李贵家的羊丢了我们都得去找,何况是人呢?没事你先回去吧,这奶拿回去给你家老人,我们有规定不能收群众东西。”
李水全不肯接,“您必须收,这又不是贿赂,这是我给您赔礼道歉的,刘所长,要是李贵兄弟有什么信,您可一定早点跟我们说,就他家里那情况,只靠着他大哥日子不好过啊。”
顾平安忍不住问:“你跟李贵关系很好吗?怎么他去深圳也没带你?”
李水全叹口气:“我们跟亲兄弟差不多,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自己跑了。唉,不就是被他四哥打了一顿吗?他心软,舍不得打他的傻四哥,心里又憋屈,肯定就不想在家待了。再说一直在那个家里,他肯定娶不上媳妇。”
他一边说着一边跟脚底下长草一样蹭到了小孟办公室前,靠着办公桌唉声叹气。
刘所长干脆请他坐下:“正好我们想多了解一下李贵,坐下说吧。”
李水全倒是不客气,一点没有进派出所的拘谨,他把椅子拽到屁股底下,“李贵这人吧,看着老实,平时不言不语的,但有的时候那小毛病是真能气死人。不过他人真不坏,就是家里穷嘛,又娶不上媳妇,总爱偷看别人家媳妇,还被人家男人打过。”
顾平安道:“不对吧,打他的不是老杆子吗?我听说他看的是小玉,小玉可是未婚。你见李贵看谁了?怎么看的?死盯着看?耍流氓一样看?”
李水全愣了下,随即笑道:“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谁知道他怎么看人家了,要是不过分,人家老杆子怎么可能打他?”
刘所给他倒了杯水,好奇地问:“李水全,你说你跟李贵像兄弟一样,对他一点信任都没有吗,道听途说就认定他整天偷看大姑娘小媳妇?”
“没有,我也没说他整天偷看啊!”
刘所皱眉:“我们所里小孟问你时,你不是这么说的吗?你当时说李贵整天偷鸡摸狗,偷看大姑娘小媳妇。他到底都偷过什么,都看过谁?还是说你都是听别人说的,那又是听谁说的?”
李水全在椅子上扭扭身子:“刘所长,本资源由蔻蔻群一乌尔而七五二八一整理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李贵兄弟,我确实是听别人说的,因为他跟他二哥偷过邻居的鸡,还被人打过,我可不就信了吗!唉,我们是真兄弟,就算他犯点事,我也不该说他的坏话告他的状,主要是我不敢瞒着你们,知道什么不就都说了吗?”
刘所长笑道:“哟,那看来我们还得谢谢你,宁愿对不起兄弟也不跟我们撒谎。”
李水全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应该的吗?不都说警民鱼水情吗?不管你们问什么,我肯定没一句瞎话。”
于是顾平安就问他:“我看李大哥很能干啊,盖得起砖瓦房,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有钱给兄弟花。李贵为什么不跟他大哥一起赚钱?赚够了钱自己也盖个砖瓦房不好吗?”
李水全苦笑:“他大哥那人看着也挺好,但是吧,也就是看着好,你看他们爸妈还有俩傻兄弟住的什么破屋子,你看看他自己!李贵跟我说过不止一次,他大哥不管爸妈,不管兄弟们,只顾着自己过好日子,还得让瞎子妈给他看孩子,反正就是福自己享,累大家受,李贵早就受不了了,他说过迟早要跑!他二哥不就是受不了跑了吗?”
顾平安皱眉道:“是吗?既然这样,李贵妈怎么还对大儿子那么好?还帮着他看孩子?”
“除了老大她还能指望谁啊?反正李贵说一家子的钱都让老大跟他那俩孩子花了,他妈也不管,肯定也管不了!刘所长,要不你们去劝劝,唉,我去他家找李贵的时候,一进屋就一股子馊味,谁受得了。”
李水全有问必答,轻轻松松的,但话里话外都在说李贵在家里待得憋屈。甚至说地里庄稼卖的钱,都在李老大手里,李贵没得花,也没人张罗给他要宅基地,给他盖房娶媳妇。
顾平安诈他:“可我听说他们家五兄弟早该轮到分宅基地了,老大都快三十了,有儿有女,怎么连个宅基地都没分给他?”
李水全怔了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宅基地可不是那么好分的。那要是每个男丁都给分块宅基地,不得侵占耕地吗?”
刘所说:“新合庄村南不是有一大片空地吗?我记得当时还商量过把邮局跟派出所都安排在那儿,你们村老魏不乐意,说那是预留的宅基地。李家五个成年儿子,就算分不到五处宅基地,一处总能分到吧!”
“这我真不清楚。”李水全说着站起身,“
要不你们问问我们村支书。”
见他想走,刘所也没留,只是把那箱子奶塞给他,让他带走。
李水全扔下就跑,刘所赶紧招呼顾平安,顾平安拎着那箱奶追出去,“李水全,刘所明白你的心意,不过这东西他真不能收,你不拿回去,能不成让我们送去你家吗?”
李水全一脸无奈,但还是接了过来:“我是真觉得挺对不住咱们刘所长,就想给他补充一下营养。”
把他送走,顾平安回了办公室,就见刘所正坐那儿发呆,见她进来,就说:“小顾啊,人家这是送上门让咱们审来了。”
顾平安自然也发现了,“是啊,不过这也太明显了吧!”
“明显什么?这是咱们正对李水全有怀疑,不然的话,他就是撞到我了,来赔礼道歉的,人家又有礼貌又配合咱们查案,你说能说他什么?”
刘所说着拿起桌上的桃酥要吃,顾平安却突然发现不对:“您刚才没吃吧?”
“啊?我刚要吃啊,怎么了?不能吃?”刘所惊讶地举着那块桃酥。
顾平安却乐了,“您跟小孟桌上的桃酥都少了两块!这李水全是个惯偷吧,当着警察的面在派出所偷桃酥?我说他怎么跟身上长刺一样又扭又转呢!”
刘所也傻了,刚才两人都随时留意着李水全的表情变化,看他一会儿往左动动一会儿往右动动,还以为他是心虚坐立不安,哪想到人家在偷东西,还是放在纸上没有包装的吃食!
“小顾,你确定少了?”刘所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确定啊,因为我进屋后,小雪就一直在分,那包桃酥挺多的,她跟小孟又在那里指指点点,好像还挺犹豫要多给你留七块还是五块,我觉得两人很好玩,所以记得很清楚!”
顾平安说着又指指桌下:“再说小孟跟小雪不会在这里掉桃酥渣吧,也只有李水全在这儿像长了刺一样一会儿靠着一会儿坐着!这种东西很酥,肯定是他往兜里装时蹭下来的桃酥渣。”
刘所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的天哪,他这不只是惯偷,应该是有瘾了,估计见了什么东西都会顺手牵羊。”
“没错,如果咱们猜测的不错,这次来他应该是带着任务的,却还是忍不住偷东西,这瘾可不小。不过也是我疏忽了,居然让他当着我的面偷东西。”
刘所笑着安慰她:“算了,我这所长不是也没发现吗?”
顾平安又无奈又好笑,长安镇这小派出所没什么重要文件,就算有,也不会大大咧咧放桌上,所以几张桌上都空空的,谁能想到李水全会偷桃酥?
要是李贵的三哥四哥偷这种东西还说得过去,李水全看着机灵得很,穿得也体面。
顾平安笑过了,突然想起最开始看过的笔录:“刘所,一开始只有三个人说李贵偷鸡摸狗偷看女性,其中就有李水全,那另外两个人是不是他一伙的?有没有可能偷鸡摸狗偷看大姑娘小媳妇的其实是李水全自己!”
“确实有这个可能,他这不是还到派出所来给咱们演示了一遍吗?”
顾平安又道:“甚至我们还可以再推测一下,李贵有可能用这两句话骂过李水全,所以他怀恨在心,在李贵失踪后,就把这个黑锅扣到了他头上。”
刘所嗯了一声,赞同道:“很有可能!还有李水全这种就是传说中路过工地都得抓把水泥的惯偷,他肯定当过一段时间的职业扒手,才会留下这种习惯。不过他肯定不敢在自己村里偷钱,估计只敢小偷小摸。”
顾平安道:“主要村里人可能也没多少钱,您是说李水全可能在开发区或者豫东市当过职业扒手?”
刘所发现顾平安反应很快,跟得上他的思路,就笑道:“没错!而且应该时间不短!找张李水全的照片,等你回市局时让反扒队的人认一认。”
顾平安直接拿出素描本,五六分钟就画出了李水全的肖像,栩栩如生。
刘所更高兴了:“小顾,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照片拍不好都有可能会失真,你这画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两人正商量怎么入手查案,小孟跟小雪回来了。
小雪一脸哀伤:“那老太太哭得太可怜了,我心里怪难受的。你说他家老二走了也不说来个信,是出意外了,还是没赚到钱?这老四走了不会也音信全无吧?整天说养儿防老,防什么啊?老太太眼睛看不见,还得照顾孩子,给他们做饭,唉,简直太可怜了。”
还好小孟没她那么感性,跟刘所汇报了当时的情况,“家里只有老太太跟两个孩子,老太太说知道了,谢谢我们,还说是她太想儿子给咱们添了麻烦,又求我一定要给深圳那边捎个信,让他儿子有空就回来。”
顾平安愣住:“也就是说李贵妈也接受了李贵自己跑去深圳的说法。”
“对啊,难不成还有别的说法吗?”小孟有些奇怪。
刘所犹豫片刻,还是把刚才跟顾平安的推测都说了,要用他们,总不能瞒着。再说这俩也确实该锻炼锻炼,不然总像刚毕业的菜鸟一样在那儿分桃酥。
他说完目前查到的线索,又说了接下来的安排,然后严肃道:“从现在起,在长安镇只有咱们派出所的人可信任!懂了吗?也就是咱们四个!”
这话一出小孟跟小雪都紧张起来,虽然有很多问题要问,但看刘所这从来没有的严肃劲儿,也都忍住了。
小雪站得笔直,“刘所,那我们去打听什么?只问李家的事吗?”
刘所想了想说:“也不用太明显,你们在普法过程中含糊提到李家就行,可以说计划生育是优生优育,生这么多孩子是对孩子不负责。还可以说儿子不赡养父母属于遗弃,跟家里有矛盾不能一走了之,大概这些话吧!”
小孟说:“还要跟他们绕弯子?不能直接问吗?咱们有权调查,他们有义务配合。”
顾平安无奈道:“刘所不是说了吗?咱们是秘密调查,长安镇跟新合村可能多人跟李贵失踪案有关,甚至包括一位或几位领导干部,所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你们就把这事当进村普法工作,平时该怎么普法就怎么讲,甚至不用提到李家,只要说到刘所刚才提的这些事,说到昨天的大搜捕,他们自然会八卦李家。”
刘所还是不放心:“今天还是我先领他们下去吧。小顾,小玉那边你自己安排,记住不要打草惊蛇,这案子牵扯不小,等你回市局,先跟黎队汇报一下,免得咱们全出意外也没人知道原委!”
别说小孟跟小雪吓住了,就连顾平安都愣了:“刘所,也没那么凶险吧?谁能这么胆大包天?”
刘所苦笑:“你们啊还是见识浅,拿枪冲进派出所抢人的见过没有?咱们这破派出所,要是整个塌了把咱们四个全砸里边,谁能知道是意外?”
顾平安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往外边那间办公室瞅,好几处漏雨的地方,最近又下过几场春雨,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她还没说话,小孟机灵起来:“那咱们以后分批进办公室?还是找个临时办公地点?反正不能全军覆没!”
刘所又安慰道:“其实我就是吓唬吓唬你们,都给我把脑子里那根弦提起来,早点把案子查清楚。当然了,我也希望是虚惊一场。”
小雪松了口气:“原来是誓师大会啊,我还真以为有人敢害警察。”
顾平安清楚刘所之所以吓唬大家,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危险,就说:“利字当头,别说警察了,神仙都别想挡财路!”
小孟皱眉:“财路?你是说这个团伙是为了钱?”
“不然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已经下午三点多,四人一边商量一边随便煮了点面条吃,然后刘所就领着小孟跟小雪去村里普法了。
顾平安骑着摩托又去了小玉家,小玉妈正在院子里晾衣服,见她进来有些诧异,“警察同志,您怎么又来了?小玉不都说了吗?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婶子,镇上刚开了会,说要帮助家庭困难的村民。我知道你们家日子过得还可以,就是小玉太让你们操心。上次来,您跟我说她是高中时才受的刺激,我就想带她去医院看看,没准能治好呢?你放心,不用你们掏钱,以后她就是我的帮扶对象。”
免费治病这种诱惑,一般的农村家庭谁会拒绝,可小玉妈却毫不犹豫:“就不麻烦你了,我家小玉这病治不好了,我们去看过,没用。”
顾平安皱眉:“去哪儿看过?”
“城里啊!人家医生说没救了!”
“城里哪个医院?市一院还是二院?还是三院?难不成是开发区的医院?我正好认识那边的院长,就算看不好,也不能跟病人说没救了啊。更何况小玉只是精神疾病!什么叫没救了?”
小玉妈一听她认识医院院长,不由愣住,磕巴了一下才说:“不……不是咱们豫东,也不是开发区,是我跟她爸领她到北京看的,人家医生姓什么来着?你说我也给忘了,反正医院可大呢,说是治精神病,我们也是打听着去的,在那儿看了好几天,医生也挺负责,人家也不是说没救了,就是说她这疯病恐怕是治不好了。”
顾平安发现小玉妈反应还挺快,真不愧是老杆子媳妇,这一杆子给支北京去了。
还说他们是打听着去的,问她什么医院肯定也不记得,甚至都不记得医生姓什么!
顾平安还是不想放弃,又道:“你要是治癌症治大病去北京有好医生,小玉这种属于癔症,还是得看缘分,这个医院治不好,也许另一个医院能治好呢?婶子,反正我有帮扶任务,也有这个时间,您就让我领着她去市三院看看吧,三院是专门看精神疾病的地方,很多好医生,万一能治好,你们不就轻松了吗?小玉才多大啊,以后日子长着呢,你们就看她一直这样疯疯癫癫?”
“看不好!警察同志,我真谢谢你,我家小玉就这样了,不止在一家看过,没得治了。”
顾平安十分无奈,“我免费帮她看病,不花你家钱,不用你带着她去,反正她在家也不干活,也不耽误什么,这都不行?婶子,我一个外人都想治好她,您是她亲妈吗?”
小玉妈被她说得有些恼怒,“可别说得这么好听,你又不是真心帮我家小玉,还不是你们有帮扶任务。完成任务,是不是政府还奖你们钱啊?带着我家小玉去医院逛一圈,你就算完成任务了,什么为人民服务,都是虚的!还敢说我是后妈,你看看谁家傻子能收拾这么干净?”
顾平安没生气,坚持道:“我是真心想帮小玉,要不你让我问问她?”
小玉妈倒是没拦着,“你去问吧,带得走你就带,当我不想治好她吗?”
小玉居然一直在东屋里坐着,也就是说外边说什么,她都听得见。
小玉妈毫不避讳地叫她傻子,她也不生气,见顾平安进来,还冲她笑。
顾平安问她要不要去城里治病,她居然还是那句话:“不知道!”
“点头我就带你去!”顾平安轻轻拍着小玉的手,她总觉得这姑娘不是真疯真傻。“别怕,我是警察,肯定不会害你。”
小玉眼神闪了闪,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那种无力感又涌了上来,让顾平安十分无奈,她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回想着小玉的每一次回答,突然想到什么。
顾平安从窗户里看到小玉妈正在院子里用压水机压水,隔间也没人,就问小玉:“小玉,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过‘别人问什么你都要说不知道’。”
小玉眼里涌上一丝泪意,她垂下头扣着床单上的牡丹图案,鹦鹉一样重复着:“我不知道!”
“是谁让你这么听话呢?爸爸还是妈妈?”
小玉没吭声,顾平安轻声道:“小玉,我知道你不傻也不疯,你想自救对吗?你明明可以装疯卖傻应付我,可你却固执的一句又一句说‘不知道!’。因为你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发现你有问题!你还能保护自己,因为你没有违背他,对吗?”
小玉扣床单的手停了下来,慢慢攥成拳头。
顾平安一边留意着门和窗有没有人靠近,一边低声道:“小玉,告诉我他是谁,我不会现在说出来,我会先确保你的安全。”
小玉却突然跳下床,“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跑出去,拉住小玉妈的胳膊摇晃,“妈,我要吃雪糕!给我买雪糕!”
顾平安愣住,她在回答自己,还是在发疯?
这个人会是小玉妈吗?
◎小顾确实很全能◎
顾平安从东屋走出去, 小玉妈正不耐烦地甩开女儿的手,她没好气地冲顾平安道:“警察同志,你问过了吗?她肯不肯跟你去?”
顾平安重新审视着小玉妈, 她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农村家庭主妇,要真心疼女儿,肯定不会拉着不让给她看病,可要说小玉妈在作奸犯科, 控制着小玉, 怎么看也不像啊。
坏人当然不会把坏字写在脸上, 可这样一个家庭主妇能跟吴镇长扯上关系?能指挥得动李贵大哥?还能让自己女儿吓得只会重复一句话?
顾平安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指指门外那辆粉色摩托:“小玉, 要不要坐啊?我带你去城里玩。”
小玉看都不看她,转身跑进屋了。
小玉妈就没那么客气了:“警察同志,她不乐意去,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我也忙着呢, 就不送你了。”
顾平安不好再耽搁,只能先离开。
她先去了市电话局,出示警员证,查了新合村村委的电话记录, 果然在那个时间点有个电话打去了镇政府。
顾平安问人家:“能不能确定这个号码是哪间办公室的?”
那人笑了笑:“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都是单位座机。”
顾平安记下电话号码, 出了电话局, 正好看到驾校的牌子,她想起自己一直无证驾驶, 不免有些心虚, 干脆过去报了名。
刚登记好, 正跟人家商量不练车直接考,而且还要考双证时,黎旭跟邹卓走过来。
看见她在报名,黎旭惊讶问:“小顾,你没驾驶证?”
顾平安苦笑,怎么这么寸呢,“也不是没有,就是现在没有。”
她也不算撒谎,反正以前她证件齐全,甚至连重型卡车的B2证都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