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镇长说得很诚恳。
刘所长本就想把容易出意外的地方全翻一遍,但他指挥不动那些村民,人家都觉得警察是在浪费时间。
此时他见镇长带着这么多干部来支援,自然高兴, 又让小雪留守,他要带顾平安和小孟一起去找人。
顾平安却觉得蹊跷,说实话一个成年人失踪,失踪前还说过要去外地, 身上还装着二十块钱,这种事在哪儿也引不起警方重视, 不是不负责, 实在是这种离家出走的太多了。
为什么小孟一直强调让顾平安去李贵家看看,确实看看就懂了。
顾平安要是穿到这样的家庭, 绝对不会乖乖睡在那张破炕席上, 她宁可去车站或者广场打地铺也要逃离。
她会辛苦赚钱往家寄, 但绝对不会试图去改造甚至融入这家人。
李贵是个智商正常的年轻人,虽然看着木讷,但能跟同龄人开玩笑,显然交际是没问题的,他待在那个家里肯定也难熬,就这么跑了真不奇怪。
刘所找人是因为他的职责,镇长居然带着人跑来支援,还扬言钻进老鼠洞也得找出来,说实话多少有点奇怪。
要是这次大搜查后找不出来,大家不就更确信李贵跑南边去了吗?至于他还会不会回来,除了李贵他妈,谁在乎呢?
顾平安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阴谋论了,大概是上辈子大案子办得太多,留下的后遗症。
不过她还是跟刘所说:“黎队让我明天去市局报到,我今晚想先回家一趟,明天去市局报到后再请个假回来接着查咱们这案子。”
刘所正想着该怎么安排地毯式搜索,见她不去,就大方地摆摆手:“这么多人,也用不到你,再说真不是大案子,彻底找一遍也就放心了。你赶紧走吧,别贪黑,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顾平安还没收拾好东西呢,刘所跟小孟已经跟着大部队风风火火地去找人了。
小雪叹气:“其实我也想去,这时候哪有人会上门啊,根本不用留守。小顾,我看你对这案子很积极啊,这么大场面,你为什么不去?晚一天去市局也没什么吧。”
顾平安背起包往外走:“再大场面也找不到人,我干吗去凑热闹。”
“你也觉得李贵跑了?”
顾平安摇头:“难说,反正李家老大肯定有点问题,这事得慢慢查。现在这么大阵仗就跟找给别人看的一样。”
小雪嬉笑起来:“小顾,别以为你走了我就不告你的状了!等刘所回来我就跟他说。”
顾平安也笑了:“我这话就是想让你转告刘所啊。”
小雪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其实顾平安是认真的,她有预感,今天镇上的大搜索绝对找不到李贵。
问题是这位吴镇长是想表现一下他关心村民,还是想跟刘所长拉近关系?
还是说他想让派出所别再查下去了?
顾平安想不出答应,她离开派出所后先回了宿舍。
宿舍就在邮局院里,也很简陋,不到二十平的屋子,一边一张单人床,一人一张桌子,连个衣柜都没有,小雪那边不知从哪儿找的木箱子放在床下,顾平安这边是个红色的行李箱。
她这边的桌上还放着个纸箱,里边有一瓶子橘子罐头一瓶子麦乳精,两包桃酥两包饼干。这是原主来这儿第一天,顾大眼送她过来捎带来的,一直没吃。
顾平安留下麦乳精和一包饼干,其他都放在小雪桌上,又写了张条子,罐头给她吃,桃酥跟饼干让她拿到办公室去。
被褥跟行李箱今天拿不了,她先把东西都打包好,等哪天让顾大眼开车来拿。
顾平安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后,把剩下的麦乳精跟饼干放进包里,骑车先去了李贵家。
李大嫂正在院子里喂猪,见她来了,忙迎过来,“警察同志,找到我家幺弟了吗?不是说整个镇的人都在找他吗?”
“正找呢!李大哥呢?”
“你们刚一走,他就走了啊,一直没回来,不过这么大动静,他肯定听到信了跟着一起找人去了吧。”
顾平安跟小雪到派出所没五分钟,吴镇长就到了。她在心里估算了下时间,从李家到镇政府,再从镇政府到派出所,就算抄近道,也不可能这么快。
难不成真是她想多了?李老大再能耐也不可能请得动镇长给他打掩护啊。
顾平安只说是来通知李老大镇上要大搜查的,见人不在,她就告辞走了。
李大嫂瘸着腿送她出门,嘴里还嘟囔着,“你这姑娘可真热心,要我说你们费什么事啊,幺弟肯定是跑深圳去了。”
这句话顾平安已经听了不下十遍,要换个别人早被洗脑了,可顾平安大概职业病吧,越听越觉得李贵到不了深圳。
她从李家出来,又去了老杆子家,家里还是只有下午看见的老太太,老杆子也跟着去找人了,小玉去姥姥家还没回来。
顾平安包里还装着那束花,现在知道李贵曾经偷看过小玉,还被老杆子打过,这束花上的指纹似乎也没了意义。
不过她想问问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贵跟小玉是两情相悦还是他一厢情愿。小玉不在,只有明天再来了。
她正要走时,一个穿花衬衫的中年女人载着个漂亮姑娘进了院里,老太太就朝她们喊:“小玉,快过来,这位警察姑娘要问你点子事。”
顾平安第一次被人叫警察姑娘,她笑着朝小玉打招呼,小玉却垂着头不敢看她。
倒是穿花衬衫的女人跟顾平安打了招呼,“小玉不爱说话,跟不认识的就更不说话了,您有事问我吧,我是她妈。”
小玉垂着头就往屋里钻,顾平安只好问小玉妈:“据说李贵偷看过小玉,在哪儿偷看的?当时小玉在干什么?”
“什么偷看啊,是他在街上拉扯小玉,后来不知怎么传成偷看了,警察同志,我跟你说,李贵那顿打挨得可不冤,我家小玉好端端在街上走着,他跑去拉扯,穷得娶不上媳妇发癫啊!”
顾平安皱眉,这种事没有视频没有人证,信谁的?
“我还是问问小玉吧,看看李贵到底是看她了还是拉扯她了。”
“我都说了小玉不爱说话。”
顾平安干脆亮出警员证:“我要跟小玉单独聊聊,就算她不说话,我也有问题要问,这是我的工作,请不要阻挠。”
小玉妈挺不高兴的,倒是那老太太觉得无所谓,“就让她问怎么了?警察同志肯定不会害咱家小玉。”
老太太把顾平安领进东边屋里,又把小玉叫过来,“有什么话好好跟警察同志说。人家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小玉也不吭声,只偷眼看顾平安,老太太还想旁听,顾平安把她请走了。屋里只剩下两人,她才问:“小玉,你认识李贵吗?”
小玉身材苗条,下身一条黑裤子,上身穿着一件红白格子的衬衫,一张小脸白里透红,漂亮得跟电影明星一样。
这样的姑娘,智力还不全,家里人看得紧也正常,见她不说话,顾平安就拿出李贵的寻人启事给她看,“小玉,你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不知道!”
顾平安一愣,“认识就点头,不认识就摇头。“
“我不知道!”
顾平安耐着性子说:“认识就是见过,还说过话的意思,小玉,你见过照片上的人吗?”
小玉伸手戳着李贵的脸,嘴里还是那句:“不知道啊!”
顾平安明白了,这肯定是有人提前教过了,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她更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于是从包里拿出那束花来,“知道这束花是谁的吗?”
小玉看见那束花,眼睛亮了亮,嘴角带笑,但嘴上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啊!”
复读机一样单调又机械的声音,让顾平安有点毛骨悚然,街上的老头说小玉是疯子,李家老大说小玉是傻子,可不管疯子还是傻子,都不会这样训练有素。
真正的疯子傻子,总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情绪,不可能这样乖乖听话。
眼前的小玉不管别人问什么,都要重复这句话。
顾平安怕是自己这身警服的原因,干脆从包里翻出黎旭借她的外套,她本打算带回家洗洗再还给他,正好派上了用场。
她出去把外套穿到身上,遮住警服,又回来问小玉:“你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小玉看她进进出出的,眼神有点迷茫,见她又开始问了,就继续当复读机,“不知道啊!”
顾平安突然有种无力感,但她还是不想放弃,又问道:“小玉,是你把这束花放到电线杆下边的吗?”
“我不知道啊!”小玉伸手戳着一年篷白色的花瓣,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小玉妈突然从外边进来,“警察同志,我家小玉一紧张就只会重复一句话,你问不出来的,她就这样!”
中年女人哭丧着脸说:“我家小玉其实不是傻子,她是高中的时候受了刺激,才变成这样儿。”
“什么刺激?”顾平安问。
“她被人给骗了,差点生了娃!我婆婆带她去小诊所里打胎,结果又伤了身子,这娃可怜啊。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了,有什么话你问我吧,别再把她给逼犯病了。”
顾平安没法再问,她把花收起来,又从包里把那包饼干和麦乳精拿出来,“送你吃的。”
小玉看见吃的,眼神都亮了,“都给我的?我听话。”
顾平安心里一跳,是不是有人对她做过类似训练?听话地当复读机,就会有好吃的好玩的。
自己今天是不是无意间当了回陪练?
她见小玉拿着麦乳精瓶子使劲想打开,就赶紧伸手过去,“不是这么开的。”
顾平安说完却没帮着打开瓶子,而是拿起瓶子在上边找保质期,然后她惊讶地说:“不好意思,过期了我都没注意,你吃饼干吧,这个我拿回去处理掉。”
她说完就把瓶子又塞回了自己包里。
小玉怔住,她好像很失望,居然伸手想从顾平安包里拿,被小玉妈拦住。
小玉妈把那袋饼干给她撕开,“吃这个吧,麦乳精可贵呢,咱不吃人家的。”
顾平安苦笑,估计小玉妈以为她把东西拿出来又心疼了,其实她只是想让小玉在瓶子上留个指纹。这姑娘一问三不知,那她只好去核对下指纹了。
见小玉旁若无人地吃着饼干,顾平安就又试探着问:“小玉,你认识这人吗?”
“我……不知道!”这姑娘倒是有问必答,但永远就这一句话。
小玉妈伸手帮她扫了扫喷到衣领上的饼干屑,又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顾平安,“警察同志,我家这孩子就这样,村里人都知道,就是镇上的人都知道,你就别逼她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顾平安只好告辞,也许该找位心理学专家来跟小玉聊聊。
她骑车回市里时,从小学那边过,听见有人大呼小叫地在化粪池里捞人,顾平安叹口气,原以为只是个简单的失踪。
可吴镇长怎么会大张旗鼓地帮着找人呢?小玉一个村里姑娘怎么好像被人用心理学的手段训练过?
这案子看来一时半会结不了了,她明天得跟黎旭说一声,先回来处理这件案子。
从镇上骑车到家,差不多一个半小时,顾平安决定等一回市局就赶紧去考摩托车驾照,实在太不方便了,结果她一进家门就看见一辆粉色的女式摩托停在院子里。
顾平安呆住,这摩托不会是顾大眼给她买的吧,她并不讨厌粉色,但这摩托车的颜色实在太难看了,难不成九零年流行这种土粉色?
她放下自行车,快步走到门口,就听到二叔的声音,“妈,提前分了吧,要不这钱都得被我大哥补贴了这些丫头,光给安安买的那辆摩托就一万多块钱啊!”
二叔家大女儿在一边说:“铃木王可贵呢……我家一辆都没有!”
顾平安瞬间不讨厌粉色摩托了,她轻快地跑进去,跟堂姐说:“再贵也没花你家的钱,你家没有也不是我爸的错,是你爸舍不得铁饭碗,不敢下海啊。”
她说完也不看堂姐耷拉下来的脸,转身搂住顾大眼的胳膊撒娇一样晃了晃:“爸,那辆摩托是你给我买的吗?我可太喜欢了!要是再给我买个大哥大就好了,你也知道我这工作性质要到处跑,有时候想给你和我妈打电话报个平安,还得找公用电话亭,上次用了单位的电话,人家还笑我占公家便宜。”
顾大眼见顾平安说话太直,刚要训她两句,又见她搂着自己胳膊撒娇,不由心软了,三个丫头自从大了都更粘白文珍,不爱跟老爸一块出门。
顾二叔却更心疼了,因为顾奶奶的偏袒,他这个顾家功臣,早把顾大眼的财产视为自己的了。
这死丫头买了名牌摩托还要买贵得要死的大哥大,也太贪心了吧!
他想说顾平安两句,可上次被顾平安怼的教训还在,一时还真有点怵。
顾平安见没人说她,还有点奇怪,她指着顾奶奶,好奇地问:“我奶今天居然没被我气到,怎么没装心口疼啊?”
坐在角落里的顾平娜笑着说:“刚才二叔说让咱爸给咱四个分家的时候,咱奶已经装过了。”
顾平安一听就知道自己上次埋的线起作用了。赶紧分吧,让顾奶奶看看顾二叔是孝顺她还是孝顺钱。
◎您这猜测也是无敌了◎
顾二叔一家不知道是怵了顾平安, 还是担心真把顾奶奶气坏,说大宝明天还要上早读,灰溜溜带着孩子走了。
向来爱管事的顾奶奶居然什么话都没有, 唉声叹气地自己躺着去了。
顾奶奶思想老旧,总觉得没儿子就矮人一头,这才闹着让老大过继老二家的儿子。这样一来两个儿子就都有人养老了,而且都是骨肉至亲, 钱也跑不到外人家里去。
哪想到现在老二说小宝在这边过得不好, 让老大先把家分了, 他还想把小宝接回去养。
那小宝要不是老大家的孩子, 凭什么给你分家产?
再说小宝怎么就过得不好了?在家里什么都是头一份, 属他小,姐姐们也都让着他,要不是老二媳妇整天泪眼,舍不得儿子,小宝在老大家不知道过得有多好。
顾奶奶这次是真气坏了, 也想不通啊。
顾平安跟过去:“奶,我看别人家兄弟互相帮助,和和睦睦的,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怎么我爸跟我二叔就闹成这样了?”
“是啊,怎么就闹成这样了?”顾奶奶也哀叹。
顾平安就说:“再亲的关系, 别人帮了你, 也得感恩啊。我二叔直接把我爸的财产当他的了,就因为我爸没儿子, 我爸给他多少东西, 他都觉得是他应得的, 奶,您想想这是谁造成的?”
顾奶奶气得伸手指着她,“死丫头,你还教训起我了?你不回来家里和睦着呢。”
“我可不敢教训您,不过,奶,你说我这运气怎么这么差呢?怎么哪次回来,我二叔都在我家,上次想要电视,这次想要摩托车,下次干脆直接把房子厂子全给他算了。”
顾平安怕气到顾奶奶,到底不敢多说,她出去又跟顾大眼说:“爸,您问问我二叔想要什么?分了得了,我进来的时候小宝缩在楼梯口,看着就可怜,他们来闹一次,小宝性子就乖张几分,对这孩子真不好。”
大家这才发现刚才缩在楼梯口的小宝,在老二一家走后,就躲回自己房间了。
顾平安叹气,她见过太多因为家庭矛盾变得乖张叛逆的孩子,万一走了歪路可就拉不回来了。
“爸,分了吧,不过得说清楚以后经济上再无瓜葛,让二叔一家再也别来打秋风!”
白文珍叹口气:“你二叔说分家的话,他要北郊那个新厂!”
“北郊开新厂了?”顾平安还真不知道家里的事。
顾大眼无奈道:“那位置不行,市政说要把污水处理厂放到北郊,我正想着换个位置,结果你二叔说他不嫌弃。”
“那你就给他啊,立好字据,这次分家后,经济上他不能向你求助,不能以父母之名再向你索要钱财。别说你觉得位置不好,就是位置好也得给他,你让他自己折腾去,是赔是赚都是他自己的事。爸,这事得找公证人,让我爷爷奶奶还有其他亲戚都到场,想分家的不是你,是他,以后再有什么事,我爷我奶也不能说你什么。”
顾爷爷在一边听着笑,他跟顾大眼说:“老大,听安安的吧,再这么折腾下去,别说小宝了,我都得疯。对了,真要分的话,我跟着你,让你妈跟着老二过去吧。你妈是个傻的,谁是顾家的功臣都搞不明白。”
顾爷爷在家存在感不太强,顾大眼听见老爸的话,感动极了,总算有人看见他为这个家庭的付出了。
顾奶奶的房间就在客厅后边,听见这话,气哼哼地又出来了:“谁傻的?老大家里三个丫头……”
顾平安都无语了:“奶,我们三个丫头怎么了?难不成等爸妈老了,我们会把他们送去养老院不闻不问?还是直接扔上山啊?我刚处理的案子,那家儿子把一家子全杀了,您这整天不清不楚地非把两家拉扯到一起,迟早出事。今儿我二叔能要新厂,明儿就敢要我爸的命,这可都是你纵容的。”
“瞎说什么?赶紧上楼回自己屋去!”顾大眼瞪顾平安,生怕把小女儿把自家老妈气出个好歹来。
白文珍也推顾平安赶紧上楼,其实顾平安也不想管这些烦心事,问题是这个家她也不能不回啊,做了人家女儿就得护着他们,老大一家被顾奶奶弄得太憋屈了。
她回了房间刚要收拾收拾,顾平娜给她端了一碗烩菜两个烧饼夹肉过来,“还没吃饭吧,赶紧吃。”
二姐笑得十分灿烂,“安安,我之前还说你们那小派出所太不起眼了,没想到挺锻炼人的啊,你看这小嘴巴巴的,把二叔气得呼呼的,还不敢怼你,连奶奶都被你气得说不出话来。”
顾平安这才有空说自己的事:“我借调回市局了,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二姐十分高兴,“我这就跟咱爸说去,他正托人呢。”
顾平安吓了一跳,得亏自己回来了,要不然这走后门的黑锅可真就洗不清了。
第二天,顾平安下楼时,见奶奶在院子里给葡萄架剪枝,白文珍正帮着保姆做早饭,她就过去问:“我奶没生气吧,最后怎么说的?”
白文珍难得露出个舒展的笑容:“说好了,这周日分家,到时候你也得到。”
“我奶居然同意了?”顾平安诧异道。
白文珍笑道:“还是你爷有办法,他跟你奶打赌,说分了家,看他跟着老大家享福,还是你奶跟着老二家享福。说好了,这次分家后,亲兄弟明算账,以后最多就是节假日,还有你爷奶生日咱们一起聚聚,不会天天来咱家闹了。”
顾平安其实没想过把爷爷奶奶分开,但显然两位老人不这么想,起码顾爷爷不这么想,估计也是被顾奶奶搞烦了吧。
饭桌上,她看顾大眼愁眉不展,就说:“爸,您的旧厂不会只杀猪卖猪肉吧,想扩张就开个新厂接着养猪杀猪卖猪肉?干嘛不做火腿肠午餐肉,只要严控原材料,树立起品牌,以后源源不断的钱。”
顾大眼愣住,顾平安的话让他眼前一亮,他是杀猪厂的工人,思维还真被杀猪局限住了,“对啊,安安你可太聪明了,咱这猪肉只能卖到豫东市,要是做成火腿肠,不就能像饼干汽水一样卖到全国了?”
“一个提议而已,说不上聪明。我就是觉得爸你这性子不适合在家里断官司,您赶紧干你擅长的事去,也让我当当富二代!”
顾大眼能丢下铁饭碗干个体,本就有股子闯劲,他此时脑子里都画出商业蓝图了,饭都吃得急匆匆的,“不行,我得去厂里规划规划。”
顾奶奶又怪顾平安:“一回来就出馊主意。”
“奶,我建议你别跟着我二叔家,不然肯定生不完的气。你要觉得这也是馊主意,那就当我没说过。”
顾平安吃完饭骑上那辆土粉色的摩托车去了市局,顾大眼虽然审美不怎么样,但办事靠谱,车子证件齐全,只她这个驾驶员没有驾驶证。
但顾平安这一点不心虚的气势,路上就算碰见交警也没人拦她,不过这驾驶证确实得赶紧考一个。
等到了市局门口,正好碰上熟人。
小郭叉在自行车上,指着顾平安的摩托哈哈大笑:“这是你买的?唉,暴发户就是暴发户啊,这车给我三岁的侄女,她都得嫌弃。”
三分钟后,小郭笑不出来了,因为黎旭把他的办公桌给了顾平安,让他先跟邹卓挤挤。
小郭虽然犯了错,但刑侦队确实缺人,写了检讨记了过,还是要来上班,他自然不干了:“黎队,为什么不让小顾跟冯娇一张办公桌?两个女孩坐一张桌子也不嫌挤啊。”
冯娇正在找什么文件,一听这话她马上道:“我也想跟小顾坐一起,亲亲热热的,可大部分文件都在我这里,我桌子上乱着呢,不好跟别人挤啊。”
她桌上东西确实很多很杂,小郭一看没话说了。
顾平安估计冯娇应该是队内后勤,之前原主在市局宣传科,属于坐办公室的文员,大办公室宽敞得很。
她是万万没想到刑侦队居然也跟长安镇派出所一样惨,甚至不如那边,长安镇起码两间房啊,虽然外间漏雨。
这边刑侦队居然只有一间办公室,连黎旭这个队长都跟他们挤在一起。
黎旭给她介绍了副队长田凯旋,还有另一个队员严国华,他们两个之前去处理另一宗案子了。
田副队一见顾平安就笑:“这就是传说中的顾平安啊!”
顾平安无语极了,他肯定知道她丢失文件被当嫌疑人的事,不过只有黎旭跟邹卓小郭处理过当时的案子,她还真没见过这两位。
“是啊,就是我!”反正不能逃避,背着处分还能被调回来,是她有本事,不服也得憋着。
不过田副队倒是没追着不放,黎旭也打了个圆场。
顾平安则是打量着这间办公室,不算她,市局刑侦队一共就六个人,怪不得会把她调过来。
黎旭大概也感觉到了顾平安对这间办公室的嫌弃,笑道:“后边正在盖的新楼有两层是咱们的,市局已经成立了刑侦科,各方面很快会健全起来。还有咱们的待遇在市局算上数得上的,看见东边的宿舍楼没有?没结婚的都能申请一间单人宿舍,结了婚暂时没分到房的,也能申请宿舍过渡一下。”
顾平安可不想天天回家,自然是要申请宿舍的,她现在也不在意办公室条件差,把自己东西放到桌上,就跟黎旭说:“黎队,长安镇那边有个案子还没结案,我想先过去查完了再回来上班。”
小郭马上阴阳怪气地说:“那小破地方有什么案子好查的?我看你就是拿乔。”
顾平安发现这位不敲打就要翘尾巴:“小郭同志,你的检讨书存档了吗?要不要当着大家伙的面念念?连嫌疑人都认不出来,你的判断力约等于零,我建议你韬光养晦,好好反省自身错误,再说不管大案小案都是案子,不能说咱们是刑侦队的,就能抛下正在查的小案,只想查大案子吧。”
黎旭失笑,顾平安之前想加入4.7案专案组,不一样拒绝了查另一起‘小案子’?
不过他还是瞪了小郭一眼,“小郭,我是因为你身上的优点才没让你回原职,可你这缺点要是压过优点了,别管在哪儿也不行啊。”
小郭被顾平安戳了痛脚,又被黎旭训斥,心里有气也只能忍着,“哈哈,黎队,我跟小顾开玩笑呢。”
顾平安马上道:“那以后别跟我开了,我这人不喜欢开玩笑。”
田副队在一边看得饶有兴致,跟黎旭说:“你觉不觉得小郭像是刚上中学的毛头小子,喜欢谁就拼命招惹谁。”
顾平安:……
“田队,我们都听得见!您这猜测也是无敌了!”
黎旭看了眼顾平安和小郭,跟田副队说:“别开玩笑了。”
小郭却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就是这玩笑可不好玩。”
等顾平安拿出那个麦乳精瓶子和那束花请黎旭批条子让她去验指纹时,大家才知道她是很认真地在查案。
黎旭对她描述的小玉很感兴趣,“确实像是经过训练,可如果是因为她知道凶手的秘密,直接杀了不就行了,她精神有问题,长安镇那边有山有河,再加上你说的化粪池,想制造意外太容易了。”
他说着指指电话,“不验证一下吗?万一刘所他们已经找到了李贵,你还在这里白忙。”
顾平安也发现自己太自信了,居然都没有问问昨天大搜捕的结果,她忙拿起电话给长安镇派出所打过去。
接电话的是小孟,他一边打哈欠一边说:“没找到,差不多所有没人的地方,容易发生危险的地方,还有我们分析出的最佳抛尸地,反正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哪儿也没找见,李贵肯定是跑深圳去了,咱刘所昨天还崴了脚,唉,你说这家伙,干嘛不给他家留个条呢?他妈也是,他家那情况,跑了不正常吗?谁乐意一回去就着苍蝇吃饭,睡垃圾堆里?他一个大小伙子,到外边赚点钱,还能给家里改善改善生活。”
顾平安只说今天会回去看刘所,就挂了电话,小孟马上跟小雪感慨起来,说顾平安挺有良心,没说去了市局就不认人了。
黎旭带着顾平安去了鉴定科,把麦乳精跟花送进去,十几分钟就能取样成功。
两人也没回自己办公室,鉴定科外边一排长椅,他们干脆坐哪儿等着。
黎旭说:“小顾,我不拦着你回去查案,做刑警必须要有怀疑一切的精神,可有时候也不能钻牛角尖,就算你的判断都对,也不能就此肯定吴镇长有问题。同样的,就算那束花是小玉摆在照片下的,也不能说明她知道李贵的下落。大家都知道小玉是疯子,她家人也说她一紧张就只会不停重复一句话。还有李贵家,那样的家庭,李家老大想要脱离出来,很正常。哪怕没有宅基地,他也得给自己弄个能见人的地方,越是这种家庭的人,越好面子,不想被人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