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 by弱水千流
弱水千流  发于:202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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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场地设在玻璃花房,占地百坪的空间,仰头?便能望见浩瀚夜空。数十名灯光艺术家组成的团队现场进行光影艺术表演,再由米其林大?厨根据光影主题烹制相应菜肴,光影转换,菜肴上?新,堪称视觉听觉味觉的三重盛宴。
殷酥酥刘姥姥进大?观园,开了眼界,边享受美食边看演出,吃得津津有味。
她也成了席上?唯一还能认真吃饭的人。
宴席过半,殷酥酥水喝多了,离席去洗手间。返回花房时路过一座假山石,听见两道女声,压着嗓子以粤语议论。
殷酥酥步子停下。
听见其中一个说:“从来没?听过费疑舟谈恋爱的消息,怎么忽然就有未婚妻了?”
另一个说:“说不定是奉子成婚,或者有什么隐情。”
“很有可能。一个戏子,能攀上?费家,背地里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那个圈子最擅长的不就是伺候人?”
这话引得另一个女孩咯咯直发笑,轻蔑地讽刺:“是啊,那些个狐媚手段和死缠烂打的招数,我们可学不来。”
殷酥酥听得有些生气,一怒之?下甚至想冲上?前理论,可心思左右转转,动作又顿住了——
能出现在周家家宴上?的,就算不是周家人,也必定是某户沾亲的千金小?姐。她这么过去理论,就算口头?上?讨回了公道,私下里也捞不着任何好处。得罪资本,她今后的日子可就举步维艰了。
冲,不行。忍,难受。
如何是好?
殷酥酥纠结过来纠结过去,踱步过来踱步过去,愁得揪头?发。就在她抓狂的时候,一声轻笑却忽然在背后响起,淡得几不可闻。
殷酥酥吓了一跳,猛地回转头?。
庭院夜浓露重,几米远的龙血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修身斜倚,懒散又清冷的眉与眼,自带某种空远的清贵寂静。
殷酥酥想说话又怕声量太高暴露自己,只?好上?前几步走到?那人跟前,压抑愤懑小?声说:“费先生是在看我笑话吗?”
真是的。
她被嚼舌根,归根结底不都是因为他??
他?怎么还好意思笑她呢!
费疑舟眼底浮起一丝兴味,也学她的模样,低声:“先声明,我绝对?没?有。”
殷酥酥不信:“那你刚才?笑什么?”
费疑舟懒漫自若地说:“看你叉着腰走来走去,觉得你像个冒烟的茶壶。很可爱。”
殷酥酥被噎住,心想这是什么比喻。冒烟茶壶?哪里可爱。
费疑舟余光扫过假山石,冲她抬眉:“被人乱嚼舌根,不想出口气?”
殷酥酥沮丧地垮下肩膀,无奈极了:“你以为我不想出气。我们这一行不能得罪有钱人,你不懂。”
费疑舟:“有我撑腰,你怕什么。”
殷酥酥听了有点哭笑不得,无奈道:“你能帮我撑腰一时,总不可能帮我撑腰一辈子。今晚之?后,一切都会回归本来的轨道。”
短暂的气愤之?后,她已经冷静下来,知道怎么样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费疑舟直勾勾瞧着殷酥酥,忽道:“你过来。”
殷酥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本能感知到?了丝丝危险,告诉她不能听话,于?是摇摇头?,说:“回去吧。你是今晚的主角,离开太久不好。”说完,她转身欲逃。
下一瞬,手腕一紧,被人捏住。
殷酥酥微怔,没?等?她回过神,费疑舟已经一把将她拽回去,力?道柔和却不容悖逆。双臂顺势封拢,将她禁锢在他?与假山石之?间的狭小?空间,不许她逃离。
费疑舟眸色黯得有些可怕,咫尺之?遥,情绪莫辨。
殷酥酥惊愕地瞠目,正要说话,假山石背后的脚步声与交谈声却已近在耳畔。
假山石背后议论殷酥酥的两个女孩,一个是周家的三小?姐,一个是周太太的侄女,她们边聊天边从假山石后往外走,正讲得兴起,转眼便瞧见两道月色下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她们认出了殷酥酥手腕上?的钻石手链,也认出了费疑舟身上?的黑缎西服,脸色登时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别过头?装作没?看到?,打算快步离去。
刚走出两步,背后响起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聊完了?”
“……”两个年轻女孩儿身形骤僵,只?得顿步,灰溜溜地回过身来。
“大?哥……”
“费先生……”
费疑舟垂眸看向怀里的殷酥酥,平静地说:“刚才?听清楚了吗,这些人以为你出现在这里,是凭你对?我使尽狐媚手段。”
殷酥酥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
费疑舟:“可事实却正好相反,是我对?你不择手段,厚着脸皮死缠烂打。”
殷酥酥:“……”
周家两个说坏话的小?姐:“……”
两人相视一眼,都震惊得骇然失色。
寒月下,费疑舟的眼中别无旁骛,直直盯着怀里呆怔的姑娘,忽而懒洋洋又略带自嘲地一弯唇:“如果你真能对?我使点手段,我才?求之?不得,这样至少说明你心里有我一席之?地。不是么?”
殷酥酥:“……???”

费疑舟这番话, 温雅无奈中夹杂丝丝宠溺,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风轻云淡,却像几记耳光, 重重打在周家两位年轻富家女的脸上。
两个千金小姐面面相觑。
娱乐圈的美人不过是上流社会眼中的玩物, 费疑舟何许角色,竟然会为?一个小演员神魂颠倒卑躬屈膝?如果不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她们?八辈子都不会信。
这个殷酥酥到底什么来头,和费疑舟又有什么渊源?
两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心头千回百转地思索着, 怎么都想不明白。就在这时,静默良久的太子爷再次发话。
费疑舟看也不看她们?,声?线出?口仿佛淬了冰:“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听清楚没有。”
两个千金小姐明显怕他得很, 唯唯诺诺地回答:“听清楚了。”
费疑舟:“清楚就过来道歉。”
两人愣了下, 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旋即回过神, 不由愤愤咬牙——她们?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 香江望族之后, 至尊至贵, 怎么肯向区区一个戏子低头说对不起?
可?一千个不愿也好, 一万个不甘也罢,明面上谁敢忤逆费疑舟。
须臾, 还是灰头土脸地开了口,相当不情愿的模样,粤语杂英文:“Sorry啦。”
殷酥酥知道两人的道歉并非真心, 纯粹是迫于费家大?少的威压,可?她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想接受下来让事情翻篇, 没成想,身旁的人竟不依不挠。
“同?边个?”费疑舟也以粤语回二人,语调低而寒。
殷酥酥一时愣怔。
环在她腰上的胳膊隐有收拢之势,她能感觉到,这个向来八风不动的男人,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上位者,此刻是真的有了愠意。
他在生气。
为?什么?
是不悦旁人说她坏话,还是不悦旁人嘲讽他的眼光?
几秒钟的光景,殷酥酥脑海中闪过各式猜测。
对面,两个富家贵女怄得牙痒痒,还是不敢有异议。最终瞟了殷酥酥一眼,别扭地换成普通话,口是心非道:“殷酥酥小姐,对不起。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
只有天晓得殷酥酥这会儿多尴尬。
她一介小人物,被临时拎过来当花瓶,替大?佬充门?面。蹭了顿豪华晚餐,得罪两个大?小姐,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事已至此,人是彻彻底底得罪了,只能硬着头皮把这出?“恃宠而骄”的戏码演完。
殷酥酥琢磨着,很快挤出?个不比哭好看多少的笑:“没关系。”
两个长舌女窝着一肚子火走?了。
行出?数米远,其中一个着实气得要发疯,怄火地跺脚,以气音道:“太羞辱人了,居然要我跟一个大?陆的戏子说对不起?她哪来的资格,都不配给?我家菲佣提鞋。”
另一个显得无奈,边起鹅群幺五二二七五二八一欢迎加入轻拍她的肩膀边压低嗓音安抚:“别生气啦,气大?伤身。这种出?身的小角色,哪里值得我们?为?她伤脑筋。”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马上打给?我大?哥,让她在大?陆香港都混不下去!”
“喂!”周三?小姐脸色大?变,沉声?用粤语斥:“死蠢啊你!你没见费疑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拿她当个宝一样,你敢动她?”
对方?闻言,左思右想终是拿那攀了高?枝的大?陆妹毫无办法,悻悻作罢。
高?跟鞋踏地的哒哒声?逐渐远去,最终被夜风吹散,假山石一片重归寂静。
眼见两人已经走?远,殷酥酥松了口气,想退开几步,却发现男人的手臂还搂着她,一怔,双颊顿时窜起燎燎的热意。
“费先生。”她脸飞起红云,喊这一声?,意在礼貌提醒。
费疑舟闻声?将?手收回,随即绅士平淡地说了两个字:“抱歉。”
坦白讲,对方?这副雍容温润的模样,和之前面露愠色时的沉冷仿佛不是同?个人。
殷酥酥视线落在费疑舟如玉的面容上,端详打量,看得出?神,表情一言难尽。
而他冷静笔直地与她对视,淡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殷酥酥回了魂儿,语气玩笑中带出?赞叹:“费先生,你这个‘金主’当得也很敬业。”
“怎么讲。”
“为?了帮我出?气,居然能说出?那么多深情款款的话。最重要的是,你演技很好,不输我们?圈里那些?金马奖影帝。”
费疑舟勾了下嘴角,漫不经心:“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的夸奖。”
他模样生得实在好,不笑时冷峻,舒眉展目时又显得和风霁月。大?约是被这抹笑容感染,殷酥酥也跟着弯起唇,发自内心地说:“总之,刚才的事还是要感谢你。”
费疑舟瞧着她,眼神意味深长:“你好像总是在向我道谢。”
殷酥酥没有注意到他看她的目光是何种悠长,随口促狭地回:“因为?我家教良好,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踏着月色与清风,两人就这样边东拉西扯地闲聊,边返回宴会厅。
经过一处喷泉时,殷酥酥想起什么,倏然侧头看他:“对了,为?什么你爷爷会知道我?”
费疑舟眉宇间的神态毫无破绽,平淡道:“我跟爷爷说过你。”
“说过我?”殷酥酥惊奇,“说过我什么。”
费疑舟转眸,认真地注视她:“我说,我有一个缘分颇深的心上人,她勤奋,自强,优秀,美丽,叫殷酥酥,是名演员。我要娶她过门?。”
殷酥酥:“……”
殷酥酥瞪大?了眼睛:“你这样骗你爷爷,会不会有点?太过分?”
只一刹光景,费疑舟眼底的深沉悉数消逝,舒眉展颜那么一挑眉,矜贵随性,气定神闲,仿佛民国画报里拓出?来的不羁贵公?子。
他曼声?回她:“爷爷一直挂心我的婚事。老人家年纪大?了,给?他吃颗定心丸是善意的谎言。有什么过分?”
殷酥酥听大?少爷说出?原因,不知想到了什么,有瞬时的恍惚出?神。
费疑舟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转变,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片刻,殷酥酥终结了静默,点?点?头说:“也对。”
她仰头望向深蓝色的夜空,几分怔然,像是陷入了某段久远的回忆:“我理解你。我奶奶在世的时候,也老是催我找男朋友。可?惜我不争气,直到她老人家去世,我都没领回个男友给?她看看。”
费疑舟未作声?。
殷酥酥:“看费爷爷的年纪,有八十岁了吧?”
费疑舟回答:“爷爷今年八十有五。”
“老人过了八十岁,身子骨就一年不如一年……”殷酥酥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忽顿,怕他误会,又连忙补充解释:“我奶奶七十九岁的时候还可?以自己去超市扛大?米,可?八十岁生日一过,她的身体?状况就直线下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得出?来你很孝顺,不希望你像我一样,将?来留下什么遗憾。”
费疑舟认真听她讲话,清寒的眸光不自觉便愈发柔和:“嗯。”
“……好了,不说这个了。”
殷酥酥不想继续这一伤感沉重的话题,主动将?话锋转开,道:“有件事我很好奇,周老先生为?什么会叫你‘阿凝’?”
费疑舟安静了会儿,轻应:“疑舟是我的名,凝是我的字。”
殷酥酥讶然:“我一直以为?只有古代人才会起单独的名和字。”
费疑舟对她的惊异毫不意外,平缓地继续说:“‘疑’古通‘凝’,是停息、安定的意思,知道这个释义的人不多,字‘凝’是对这个名的补充和说明。”
殷酥酥明白过来,唇齿开合,无意识地柔声?默念:“阿凝,阿凝……真好听。”
费疑舟展眉:“是么。”
“嗯。”殷酥酥向来不吝啬予人赞美。她仰着脖子看他,语调听上去认真而诚恳,“阿凝这个名字,给?人的感觉很亲切。”
说到这里,她稍稍停顿了下,又低声?补充:“就是和你本人的气场不太搭。”
费疑舟难得地生出?一丝好奇:“我的气场是什么样子?”
“你的气场很……”殷酥酥斟词酌句,一个词浮现在脑海:“高?不可?攀。”
对于她给?出?的回答,他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垂着眸,嗓音潜入晚风,平添一丝凉,教人无从分辨任何情绪:“我以为?我在你面前已经足够随和。”
殷酥酥哑然失笑:“费先生,你不了解我们?普通的小老百姓,并不是你面带笑容彬彬有礼,就能真正随和。”
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冷然与尊贵,是遮盖不了也卸除不尽的。好比天潢贵胄穿破烂衣裳,扔进要饭堆里,也不可?能像乞丐。
话头牵到这里,再要进行,似乎便充满了无限可?能性。殷酥酥自然地往下说:“将?来如果有机会……”
费疑舟侧眸看她:“有机会怎么样?”
山间天气变化大?,雨说来就来,可?能也只有在大?自然面前,上流贵族和普通人才能被一视同?仁。
费疑舟话音落地,回答他的不是身旁灵动真实的姑娘,而是几粒从天而降的雨滴。
急雨匆匆,雨水砸在殷酥酥额角,黏腻湿润的触感瞬间令她惊醒过来,同?时也吞没了她还未出?口的话。
“没什么。”殷酥酥摇头,举起手掌挡在眉梢,眼睫被雨水冲打得半垂:“下雨了,我们?快回室内吧。”
费疑舟颔首。
这一次,他没有再给?殷酥酥拒绝的机会,脱下西服外套,将?她单薄雪白的双肩一裹,揽住她大?步离去。
花房宴会厅内,宴席与光影表演都照常进行。
周儒霖喝了口茶,目光第数次扫过席间空缺的两个座位,担忧地微蹙眉,用粤语问费豫真:“阿凝和那小姑娘去哪儿了?好一阵子没见到人。”
费老太爷摆手一笑,悠然地回话:“小年轻都喜欢过二人世界,不管他们?。”
一旁的周太听见雨声?,忧心忡忡朝外头张望。须臾,她招手唤来二儿子,低声?叮嘱:“突然下这么大?雨,你带人去外面找找费家大?公?子。这个天气,淋了雨容易风寒,别弄出?什么毛病。”
周潮起应了声?是,起身,从管家手里接过雨伞便要出?去找人。
就在这时,一阵凉风夹着雨丝扑入大?门?。
看清回来的两个座上宾,周太惊得低呼了声?,忙忙起身道:“天气预报也没说有雨。大?公?子,殷小姐,你们?身上都淋湿了吧?如果不嫌弃,我这就去找干净衣物给?你们?换。”
从喷泉池过来距离不远,殷酥酥受费疑舟庇护,全程都被他护在怀中,只有发丝和裙摆沾了些?水。费疑舟的西装外套在殷酥酥身上,只着深色马甲与同?色系衬衫,双肩与背部区域颜色偏深,是被雨打湿的痕迹。
费疑舟除去殷酥酥身上的西服,细心替她整理好微乱的卷发,口中婉拒道:“不用了伯母。我带了衣物,稍后自行回车上更换。”
周太知道费家大?少爷有轻微洁癖,不再强求。
重新落座。
管家毕恭毕敬递上消过毒的干净毛巾,费疑舟接过,指尖挽起殷酥酥湿掉的一缕发,垂了眸,细细替她擦拭,神情平静专注,动作熟稔自若。
殷酥酥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小声?拒绝:“好了好了。只是湿了这一点?点?,快别擦了。”
费疑舟:“那用吹风机吹干?”
“不用。”
这旁若无人的亲近,令殷酥酥心慌意乱。两颊滚烫一片,掩饰般舀了一勺热汤,送进嘴里。
费疑舟将?姑娘泛红的小巧耳垂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主位的两个老太爷瞧见小两口的恩爱一幕,满脸都是笑。
周儒霖打趣说:“老费,我的小重孙都会叫太爷爷了,阿凝得加把劲,赶紧为?费家添丁。”
费豫真爽朗地笑开:“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等结了婚,孩子顺其自然也就来了,是吧酥酥?”
话音落地,因费家老太爷这声?和蔼亲昵的“酥酥”,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往一处,看向费疑舟身边明艳动人的女明星。
各色眼光注视下,殷酥酥紧张极了,脸热得几乎要失去知觉,只感到窘促无措。
她不过是个冒牌货,为?报答金主的恩惠才来假扮他的未婚妻子,这会儿费爷爷将?话锋转向她,她不知怎么就慌了神。先前装腔作势营造出?来的底气仿佛被抽走?,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然而,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感到五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桌下将?她的手包裹,传递过来某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殷酥酥微怔,下意识抬眸看身边。
费疑舟专注而平和地凝视着她,眼神很沉,嘴角勾着柔和安抚的微弧。
殷酥酥与他对望,脸还红着,心跳更兀然停掉半拍。
随之便听见费疑舟启唇,替她答话说:“爷爷放心,我们?感情非常好,孩子自然而然就会有。”
受雷暴天气影响,莱格赛750未能按既定计划起飞回京。
机场公?务候机楼内,殷酥酥已褪去一身珠光华服,换回了自己来时穿的衣物。透过落地玻璃朝外看,电闪雷鸣狂风呼号,天空像豁开了一个大?窟窿,大?盆大?盆地往下泻雨。
殷酥酥懊恼地揪头发。
明天一早她还有工作,这么大?的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起飞。等落地京城,没准儿天都亮了……
殷酥酥一个劲唉声?叹气。
费疑舟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坐在旁边安静地看文件。在听见她叹的第八声?气后,他终于掀高?眼帘,看向她。
费疑舟眉心微蹙:“你非常着急么?”
“我明天八点?半有工作,倒也不是特别急。”殷酥酥扶额,“就怕我回去之后,连睡觉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得赶着上工。”
费疑舟:“飞机上有间卧室,通常我飞长途时会在里面小憩,很安静,只有我使用过。你不介意的话,登机后可?以在里面休息。”
能在莱格赛750上睡一次觉,换给?其它明星网红,保准能发十条以上的ins朋友圈。殷酥酥倒没什么虚荣心,纯粹是真的想睡觉。
她心动之余又有些?顾虑,迟疑:“我睡了你的卧室,你岂不是没地方?睡觉了?”
费疑舟温文尔雅地说:“你上工需要准点?准时,我不需要。公?司是我的,没有人能管顶头老板几点?到。”
“……”殷酥酥被呛住,心想你是大?佬你说了算,该你拽。
思索片刻,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最终,费疑舟的私人飞机于凌晨一点?五十分起飞。
登机后,殷酥酥在空乘人员的带领下进了费疑舟的私人卧室。
二十来平米的卧室,平地上不算什么,但到了天上,却是奢华到极点?超大?空间。干净的白灰色装潢,空气里漂浮着极淡的冷调香雾,那味道遥远而空灵,很容易便使人联想到浩渺无垠的宇宙。
和费疑舟深沉悠远的眸。
莱格赛750的打造独具匠心,由费疑舟先生本人亲自参与设计,如果观赏者够用心,能发现许多细节值得考究。可?惜,此时的殷酥酥小姐又困又乏,别说参观,动一下都要她的命,她只想呼呼大?睡和周公?约会。
貌美的空乘组长朝她露出?职业微笑,柔声?说:“殷小姐,卧室左手边是淋浴间和洗手间,祝您晚安。有什么需要请按床头的服务铃,我随时恭候。”
朝空姐道完谢,殷酥酥关上门?,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淋浴间洗了个战斗澡,接着便将?自己扔上正中那张黑色大?床,沉沉睡去。
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莱格赛750全机覆盖空中无线网络,因此,是梁静的一通微信电话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喂酥酥!打你手机打不通,你在干什么?”
“睡觉啊。”殷酥酥睡得迷迷糊糊,缩在黑漆漆的被窝里,整个人裹成颗粽子,边打哈欠边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
梁静音量蓦的拔高?,炸开似的:“亏你还有心情睡觉!看微博,你上热搜了!”
殷酥酥呆了呆:“热搜?我火出?圈了?”
语音电话那头,梁静隔空翻了个硕大?的白眼,骂她:“火你个头!被人骂上去的!”
殷酥酥:“……”
殷酥酥打开听筒扬声?器,迅速打开大?眼仔APP,登录微博。果然,热搜第五的词条就挂着她的大?名——殷酥酥-仗糊行凶。
点?进词条,里面的内容全是一些?她以前参演网剧的花絮片段,显然被人恶意剪辑过,把她和对手演员对戏的片段断章取义截出?来,说她脾气差,欺压剧组新人。
一堆营销号转发带节奏,骂她剧组霸凌仗糊行凶。
殷酥酥越看越懵,随手点?进其中一条微博,点?开评论区,只见热评第一是如下内容:
【苍天有眼!终于有人扒这个姐了!她在秦媛新电影里有个客串,听剧组工作人员爆料说她故意把自己画得特别美,想要抢女一的风头,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不火都是有原因的!】
热评2:?谁啊这是,完全不认识。现在的糊咖都这么糊作非为?吗?
热评3:热一的爆料是真的,我有朋友是跟组编剧,实锤。
热评4:长得还挺漂亮嘛,没想到人品这么烂。
热评5:只有我好奇这么糊为?什么还有人扒吗?
殷酥酥用刚睡醒的迟钝大?脑反应了会儿,迟迟恍然:“我被人买黑热搜了?”
听筒对面:“这么明显,还用问吗。”
殷酥酥纳闷起来。
圈里这些?年的风气越来越差。随着互联网时代的降临,流量大?爆发,热搜榜成为?了明星艺人争奇斗艳损人利己的战场。一个热搜可?以起到正向宣传作用,也能导控舆论痛击对家。
她从业这几年,处处谨慎留心,很少与人结怨结仇,谁会专程买个黑热搜来整她呢?
殷酥酥目光落回手机屏上的热评第一
她猜测:“难道是秦媛?”
梁静说:“我本来也猜是她,你之前在意大?利拍戏的时候和她闹过不痛快,但又觉得不像……那部电影你都杀青这么久了,她突然买个黑热搜搞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殷酥酥冥思苦想数秒,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新的合理动机:“难道是因为?《凡渡》?”
经这一提醒,梁静也想通了,一拍脑门?儿:“之前我是听说过,秦媛也在争取这部电影,八成儿是听到风声?知道女一定了你,就突然发疯。”
殷酥酥学起毛毛虫,在被窝里悲伤蠕动:“梁姐,这个黑热搜,是不是得想办法撤一下。”
“废话呀!不撤难道留着过年。”
“那得去联系平台吧……”
“联系平台要送银子的。我的宝,你在公?司没有公?关经费啊。”梁静扶额,“我打给?你,就是想问你方?不方?便找一下咱金主爸爸,让他帮你摆平一下这件事。”
殷酥酥汗颜:“你让我思考一下。”
“生死存亡关头,还考虑什么?这个热搜再挂几个小时,你为?数不多的粉就要跑光了!”梁静急得团团转,“虽然姜老那边变卦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一通电话几句话的事,拜托姐妹,你脑筋灵活点?,有大?腿不抱是傻子!”
殷酥酥闭眼捏眉心:“知道了知道了,我就考虑三?分钟。让我想想。”
挂断语音,殷酥酥思索起对策,嫌被窝里闷得慌,索性一把将?被子掀了开。
不料,掀完一抬头,四周光线暗淡,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闯入她眼帘。
殷酥酥始料未及,吓得手机都掉在了,怀抱被子原地蹦开半米,瞠目结舌:“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姑娘的睡相着实不算雅观,卷发蓬松,领口的扣子敞开好几颗,修长纤细的脖颈之下,是线条流畅而优美的锁骨,也许睡得热,脸蛋胸口都被蒸得微红,瓷白里晕出?浅浅的粉,一条沟壑若隐若现,旖旎撩人。
费疑舟看得呼吸微紧,片刻,将?目光移往别处,冷静地回答:“我听见你的声?音模糊惊慌,以为?你梦魇,所以过来看看。”
“……?”
殷酥酥环顾四周,这才想起自己还身处万米高?空,他的私人飞机上。顿时大?囧,支吾地为?自己找补:“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睡醒。”
“继续睡吧。”费疑舟调用起所有自制力?,不再看她,转身准备离去。
出?乎意料,背后的姑娘却蓦然开口,试探地叫住他:“阿凝,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费疑舟身形突地一顿,回过头:“你说什么?”
殷酥酥实在难以启齿,做了个深呼吸,才道:“我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被人买了黑热搜,现在……”
费疑舟:“不是这个。”
殷酥酥怔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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