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 by弱水千流
弱水千流  发于:202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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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酥酥心里乱糟糟地琢磨着,思来想去,仍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她皱起眉,没忍住又?问:“你要?找个人假扮你未婚妻,为?什么会找上我?你身边没有其它单身的异性吗?”
费疑舟垂眸喝了一口茶,口吻平淡地回她:“我性格比较内向,平时?不爱混圈,也没什么异性朋友。当?然,最重要?的一点。”
殷酥酥意识到重点要?来了,两只耳朵条件反射竖起来。
“熟人才好办事。”大少爷倾身,仪态万方地将?茶盅放回桌子上,侧过头来瞧她,徐徐道:“我这不是,和殷小姐比较熟么。”
殷酥酥:“……”
说实话,真的很想回一句“晕倒,才见几?次啊大佬,谁跟你比较熟”。
殷酥酥感到哭笑不得,没看出?这位清绝出?尘的大佬还是个自来熟,自我感觉如此良好。
“行吧。”纠结数秒后,殷酥酥眼睛一闭心一横,给出?了肯定答复,“费先生?你对我有恩在先,我报答你是应该的。我同意假扮你未婚妻。”
费疑舟料到她话只说了一半,又?见她满脸英勇就?义般的凛然,心下有些?好笑,勾了勾唇,从善如流地说:“那么殷小姐同意的条件是什么?我洗耳恭听。”
殷酥酥确实有自己的考量。答应陪同费疑舟出?席这场宴会,是他们有约在先,既然不能够反悔,她就?要?尽可能思虑周到,保护好自己的利益。
殷酥酥神?色平静而认真:“我不希望今晚之后,网上有任何关于我跟费先生?你的照片或者文章。”
费疑舟淡声应道:“我说过,今晚只是费周两家的家宴,现场不会有任何媒体。我向殷小姐保证,你担心的事绝对不会发生?。”
费家大公子的话,自然一言九鼎。
“好,我相信你。”殷酥酥点点头,又?道:“另外,我明天早上还有工作,所以晚宴结束之后,可能还要?麻烦你找人把我送回京城。”
“没问题。”
飞机上安装了最先进的AVANCE特供机载音响,舒缓轻柔的小提琴曲自扩音器内飘出?,使人仿佛置身歌剧院。
男人与姑娘平心静气地交谈,一个提出?要?求,一个悉数应允,这样一来二回几?句话,流淌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也在不知不觉中破开一层冰。
费疑舟眸色清凛而专注,直视着殷酥酥的眼睛,再开口,嗓音也山涧般凉润:“殷小姐还有其他要?求么?”
殷酥酥朝他微笑:“没有了。”说完忽又?想起什么,稍顿了下,问:“费先生?,到时?候别人问起,我需要?怎么介绍自己的身份?”
坦白讲,提出?这一疑惑时?,殷酥酥心里是不大自在的。或者更准确地说,只要?出?现在他面?前,她便时?常局促不安。
她想,费家大少要?她假扮未婚妻,自然会给她安排门当?户对的身份,或者某家豪门的千金小姐,或者海外归来的华尔街精英,总之不会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网剧咖。
咫尺之遥,费疑舟闻声,淡淡挑了下眉,眉眼染上一丝微不可察的困惑。
费疑舟以为?她有什么难处,询问:“你不想他们知道你的名字?”
殷酥酥:“不是,我是考虑到你。”
“考虑到我?”他盯着她,声线轻而缓,像是在细品她的话语。
“嗯。”完全是无意识的举动,她纤白的指扣下,攥了攥方领裙的衣摆,掩饰着某种她始终不想暴露的、倔强的自尊心,故作淡定:“我在业内的名气不大,说出?来,你那些?亲朋长?辈可能都没听过我。”
话音落地的下一瞬,殷酥酥听见耳畔传来一声笑。
那声笑极轻,轻得依稀失真,使她一时?分辨不出?是真实发生?过,还是错觉。
殷酥酥有点狐疑地转过头。
这一转,目光冷不丁便与男人的眼神?交汇。
殷酥酥怔住。
费疑舟安静地看着她,嘴角微勾,带着些?似笑非笑的况味,显然心情不错。他怎么会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小姑娘实在可爱,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实则在他面?前全透明,所有心思,一览无余。
“殷小姐主动为?我考虑,我很开心。”
“……”
“不过,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费疑舟说,“与你的职业、名气、背景无关,你就?是你,你也只是你。世?界上永远只有一个殷酥酥,独一无二。”
傍晚时?分,莱格赛750于夕阳中平稳落地。
偌大的候机楼分为?几?个独立大型候机厅,专供公务机贵宾休憩,配套设施一应俱全,除了摆放着沙发电视音响的客厅区域外,还有小型观影厅、小型健身房,以及一个小型化妆间。
殷酥酥跟在费疑舟等人身旁,经机场方工作人员贴心引领,进入候机楼区域。
她本来奇怪,想悄悄问何助理,为?什么落地后还要?绕到候机厅来一趟,然而话音还未出?口,一抬头,这个疑问的谜底便揭晓。
由四人组成的一流造型师团队早就?奉命恭候在此。
“子安老师。”何助理和领队的造型师显然熟识,他朝对方微微一笑,用粤语道:“时?间稍紧,辛苦各位了。”
殷酥酥隐约猜到几?分,眼睛瞪得溜圆,匪夷所思地望向费疑舟:“费先生?,这又?是要?做什么?”
殷酥酥说这话时?,费家大公子已施施然于沙发落座,长?腿自然交叠,脊背舒展后靠,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也被他做得矜贵万分。
“这几?位老师是我请来的。”费疑舟眉目平静而从容,“他们会负责你今晚的妆容发型。”
殷酥酥竖起根手指,隔空戳自己:“我头发自己卷了,妆也自己化了。”一顿,有点不甘心地强调提醒:“全妆。你没看出?来吗?”
莫名觉得喜感。
金尊玉贵的冷月,原来本质上也不过一个眼拙直男。
费疑舟被她问得无言,微侧头,扬了眉,修长?的食指轻扣两下左额,肢体眼神?都流露出?一丝丝无奈。
何助理到底是最合格的心腹解语花,适宜地开口,对殷酥酥说:“殷小姐,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余子安老师是金牌造型师,相信他不会让您失望。”
殷酥酥觉得费疑舟多此一举,本想替他省钱,听完何建勤的话,索性也就?随便了。
大少爷钱多得没处花,爱怎么花是他的自由,他想装点自己的门面?,她配合就?好。
须臾,殷酥酥心安理得地跟着造型师团队进了化妆间。
发型师手持喷瓶,开始给她倒腾头发。
“殷小姐的妆化得很不错喔。”说话的是余子安。这位造型师打扮时?髦,拥有一张看不出?实际年龄的脸庞。他端详着殷酥酥的妆容,提议道:“不过眼影颜色稍微偏淡了点,我就?在你原本的妆容基础上进行调整,你看可以吗?”
殷酥酥点头:“麻烦你了。”
一门之隔外,费疑舟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点燃了今天的第二根烟,边垂眸抽烟,边翻阅置于膝上的企划案,神?色淡漠冷沉。
何建勤和陈志生?站在旁边,知道费疑舟工作时?的状态潜心,一贯要?求周围环境绝对安静,因而两人都悄无声息。
最后,还是一阵手机铃声将?这池静谧打破。
费疑舟的手机有三部?,私用一部?随身携带,公用的两部?则始终由何助理保管。此时?发出?声响的,是费疑舟身上那部?。
他接起来,随手轻掸烟灰,应答的语气温和而执礼:“爷爷。”
“落地了吧?”老太?爷这几?年身子骨不好,说话的中气也不太?足了,话刚问完便闷声咳嗽一阵。
“已经到了。”费疑舟笑着说。
爷孙两人没聊上几?句,化妆间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费疑舟灭了烟,合拢膝上的企划案,边听老太?爷讲话,边下意识地微掀眼帘。
殷酥酥身着礼服款款走出?。
珠光宝气,美艳逼人。
殷小姐不熟悉余子安,不知道这位老牌造型师曾撑起九十年代港娱众神?时?代的半边天,最擅长?化美人,能把美人的缺点淡化近无,转而将?优点无限放大。而本就?拥有“神?颜”的殷酥酥,经过他的一番改妆,美貌值直接封顶。
这再次登场的一眼,令所有人看入了迷。
费疑舟也在看殷酥酥,向来清定无澜的眸,泛起几?圈怔然的涟漪。
他脑中莫名联想起两首古词,一则“靓妆艳态,娇波流盼,双靥横涡半笑”,一则“美人微笑转星眸,月花羞,捧金瓯”。
听筒对面?,老太?爷话说完,半晌没等到长?孙回复,察觉到异样,出?声唤道:“阿舟?”
费疑舟未应声。
费豫真先是微讶,而后心思一转明白过来,低低笑出?声。
费疑舟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眉心微蹙,不知是懊恼自己慢待祖父,还是懊恼自己,频繁因那姑娘而乱方寸。
“爷爷您说,我在听。”他语气恢复如常的冷静。
“你周爷爷想你了,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到。就?这样吧。”老太?爷像是心情大好,说完稍顿,补句关怀的叮嘱:“夜间山上风大,女孩子体弱,记得多备件衣物。”
费疑舟:“嗯。”
太?平山惯有香江之光的美誉,景美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里号称显贵聚集地,香港所有能排上名次、被财经杂志报道过的富豪名流,几?乎都在太?平山置了业。
殷酥酥以前因活动需要?来过几?次香港,但行程匆匆,她只是和梁静一起在旺角吃过鱼蛋,在维多利亚港坐过轮渡,倒是从未登上过那座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太?平山。
暮霭沉沉,一辆挂着香港牌照的纯白色宾利无声行驶着,沿盘山公路上行。
车厢内静极了。
殷酥酥坐在宾利后排,透过车窗向外看,只见随高度攀升,收入眼底的景观也逐渐变得壮观开阔。
约莫是翠绿山景赏心悦目,她心情得以放松,也不回头,冷不丁便突发奇想地问:“费先生?经常飞香港吗?”
看了一路企划书,费疑舟明显有点儿乏,闻声,顺理成章拥有了偷懒的由头。他摘下眼镜,闭了眼轻捏眉心,懒漫答道:“不算经常,几?个月一次,都是陪爷爷来。”
殷酥酥莞尔,不知怎么就?有了聊天的兴致:“我挺喜欢香港的。小时?候看港片,总是爱模仿港星演戏,一直想来这里看看。算是种情怀。”
费疑舟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看见她笑,他嘴角便也不自觉勾起一道浅弧:“去过石澳么?”
殷酥酥闻言,颇感兴趣地转回脑袋看他,眸子亮晶晶:“去过。你也知道石澳是《喜剧之王》取景地?”
费疑舟不置可否,又?淡淡地问:“跟那棵树合照了么?”
“嗯。”殷酥酥点头,“石澳很漂亮,实景比电影里美。”
漫无目的地聊了会儿。
这辆宾利的车厢空间虽不及劳斯莱斯,但也比普通豪华品牌的车宽敞许多。殷酥酥左臂撑在扶手台上,端起摆在上面?的热茶,吹两下气,轻抿一口,想起费疑舟口中的“爷爷”,又?问:“对了。你说这次的家宴你是陪你爷爷来,他老人家怎么没和我们一起?”
“爷爷想和周老爷子叙旧,昨晚就?提前来了。”
“哦。”
演员总是感性又?天马行空。殷酥酥脑补出?两个老爷爷手拉手好朋友的画面?,被自己想象的场景给逗笑了。
又?过了半刻钟,一幢新中式风格的豪宅庄园自夜色中突围出?来。应了装饰圈那句俗语,美式显奢华,中式显权贵,就?这高度而言,满山翠绿皆臣服其下,蔚为?壮观,非苍白的“宏伟”二字可形容。
发现车速开始放缓,殷酥酥探了下身,问:“到了吗?”
副驾驶席的何助理开口,温润答道:“这幢和刚才那幢闲置宅都是先生?在太?平山的物业,周家相邻,还有五分钟车程。”
殷酥酥红唇微张,愕然:“又?不在这里常住,买那么多房子做什么?”
何助理笑了下,耐心地解释:“先生?一般不喜欢住酒店。”
殷酥酥:“……”
不喜欢住酒店,所以每到一个地方就?买一幢楼,这就?是太?子爷壕无人性的钞能力吗?
殷酥酥汗颜,深深地沉默了。
不多时?,白色宾利行驶至97号周宅近前,铁艺大门早已大开,等候贵客光临。
去他人家中做客,门前下车,步行入府,是费豫真老爷子亲自定的规矩,也是费氏子孙人人必循的礼数。
何助理拉开后座车门,殷酥酥与费疑舟一后一前下车,举目四顾,看见遥远的夜幕下,别墅群灯火连绵。
树叶连枝扇动,夜风突袭。
毕竟已是夏末时?节,初秋虽未至,秋寒已先行。殷酥酥身着修身晚礼服,婀娜楚楚立于风中,感觉到一丝凉。
正欲背身避风,风却无端消失。
殷酥酥微愣,转过头去,才知夜风没有停,而是有人于暗处不动声色,轻描淡写为?她挡去所有寒意。
“费先生?,您先请吧。”她微颔首,姿态端庄而又?淑女,示意她会跟在他身后。
不料,费疑舟竟长?臂一伸,不由分说便勾住她纤细的腰。
殷酥酥呆住。
腰间的胳膊修长?而有力,往前轻轻一带力,眨眼功夫,她就?像被风吹弯的火苗心,没有任何抗拒逃脱的余地,任他裹挟入怀。
礼服实在贴身,她柔软的线条被迫与费疑舟冷硬的黑色西服吻合。
“……”这举动太?突然,殷酥酥始料不及,脸唰的红透,错愕地睁大眼。
这个男人历来清冷持重,可这一刻,殷酥酥却在他眸中窥见了铺天盖地的海啸。
不过一刹。
腰上的力道放松,窒息的暧昧淡去,她在海啸中得以喘息,再看向他时?,对方竟然又?变回了那个端方如玉的君子。
“抱歉,是我唐突了殷小姐。”
费疑舟垂眸看着怀中人,谦谦有礼,眼底却有暗流在涌动,黯得深不见底。他低头贴近她耳畔,在她镶嵌冷钻的小巧耳珠旁,轻声细语地说:“只是殷小姐要?知道,未婚夫妻,自然就?该亲密无间。”

第16章 Chapter 16
费疑舟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既然要扮做未婚夫妻,那就时时刻刻都要有“小夫妻”的样子。
亲密无间,出双入对?。
殷酥酥人在费疑舟怀里, 鼻腔里充盈的是男人身上?的冷香, 眼睛里看到的是男人深不见底的双眸,他?眼神和他?的味道都像带着魔力,搅得她脑子犯晕乎。
暗自深呼吸几次,她定下心神,终于抬手挽住他的胳膊。
似乎有点不确定, 殷酥酥挽住他?后,复又试探性地小?声问:“那这样?”
微弱的牵绊感自臂弯处传来,费疑舟视线不自觉下移。
姑娘十根纤细雪白的指环在他?手臂上?,轻轻地、拘谨地, 带几分小?心翼翼。这触感陌生而温柔, 仿佛一只?羽毛, 若有似无从他?心弦上?拨过。
费疑舟目光落回殷酥酥脸上?, 朝她勾了勾唇, 温和而散漫地说:“殷小?姐是演员, 我相信你作为演员的专业素养。你可以尽情自由发挥。”
殷酥酥汗颜, 心想这是专业的事吗?这是素养的事吗?要她自由发挥, 大?佬您也得先给?她预设个人物?设定不是?万一发挥失误闹出什么笑话,她不就完了?
殷酥酥挽着费疑舟, 沉默几秒,又压低嗓音说:“费先生,演戏我没?问题, 但是麻烦您先告诉我,您需要一个什么性格的未婚妻。”
费疑舟淡淡地说:“我都可以, 你随意。”
殷酥酥惊了,不可思议地脱口:“……事关你爷爷你自己还有你全?家的面子,这么随意?”
现在的金主爸爸都这么好伺候吗?
大?少爷照旧轻描淡写?:“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被在场的其余人看出来。”
殷酥酥无言。沉默须臾后,她点点头?:“好吧,那我自己看着办。”
口头?协议再次达成,殷酥酥跟在费家大?公子身侧继续前行。
周宅这边早就有人候着了。
铁艺大?门大?敞开,几名珠光宝气的年轻男女站在夜风中。
领头?的是一名穿宝蓝色纯手工定制西服的男人。他?手中捏一支定制款雪茄,踱着步子把玩来把玩去。原本等?得无聊,对?方眉宇间已流露出明显的不耐烦,可在白色宾利于?夜色中平稳驶来、映入视野的刹那,他?便精神一振,脸上?的不耐在眨眼间敛尽,被欣喜同恭谨取代,与众人一起大?步跨出铁艺门,迎上?。
周潮起满脸热切的笑,半带揶揄:“等?大?哥你老半天,还以为你不来了。”
“哪儿敢。”费疑舟眼底的笑意清而浅,缱出一丝笃悠悠的况味,“今天爽约,两个老爷子可饶不了我。”
一句对?白的功夫,周潮起已经迎到?了费疑舟跟前,二者熟络而亲切地握手。
另外几个年轻男女也跟出来,规规矩矩又恭敬有加地开口,唤道:“大?哥。”
周家的年轻一代都是人中龙凤,容貌、气度出挑,属上?乘中的上?乘,乌泱泱站在一起,画面别提多养眼。
边儿上?的殷酥酥不认识这些少爷小?姐,但见周潮起肤色白皙五官清俊,就是放在美男如云的娱乐圈也毫不见绌,不由多看这位贵公子两眼。
同样的,周家一行人也在看殷酥酥,惊讶同疑惑没?来得及掩饰,已经形于?颜色。
最后,还是周潮起清了清嗓子,作为代表站出来,替大?家伙提出疑问:“大?哥,这位小?姐是?”
费周两家交情匪浅,两家的孩子也是自幼就熟识。费疑舟在众多后辈里年纪最长、成就最高,性子也最稳重,同辈里人人都心悦诚服地称其一声“大?哥”。
殷酥酥到?底是个专业演员,入戏速度相当快。周潮起话问完,不等?费疑舟开口,她自己就先大?方而自然地做起了自我介绍,笑着朝问话人道:“我叫殷酥酥,是一名文艺工作者。我是费疑舟的未婚妻。”
在场所?有人:“……”
贵族家庭的人天生拥有极佳的情绪管控力?,这种能力?既来源于?基因,也来源于?后天教养,使得他?们能平静地接收各类信息,冷静地加以分析,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和决策。
但殷酥酥这番话落地后,见惯大?风大?浪的周家一众人,却都被惊得眼睛发直,整个儿懵了。
显然,周家的少爷小?姐们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突然吃到?这么一个惊天大?瓜。
众所?周知,费家大?公子这些年全?部心思都在事业上?,又是跟政府合作搞扶贫攻坚搞经济区开发,又是拓展高科技新领域,压根没?听过他?谈恋爱的风声。
怎么突然就多出一个未婚妻?
甚至连跟在费疑舟身后的何助理跟陈志生都明显一愣。
上?流社会的交际场,没?接触过的人头?回见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怯场,这种怯场无关学识才?华能力?,仅仅有关出身给?予的底气。
他?们本以为,这个演员小?姑娘会很紧张,甚至还担心过她会不会因此失态,万万没?料到?,殷酥酥如此不卑不亢,甚至自己把“未婚妻”这个身份给?爆了出来。
如果不是她心里打了其他?小?算盘,那她就是真的……
非常敬业。
也忒敬业了。
何建勤和陈志生深沉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竖起大?拇指,在心里给?殷酥酥小?姐点了个赞。
一时间,诸君心思各异脸色精彩,唯独费疑舟格外的淡漠。
他?只?是微侧目,看了殷酥酥一眼,继而耐人寻味地扬了下眉。
空气就这样僵滞了大?约五秒钟。
周潮起回过神来。他?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几秒前的失态,招呼殷酥酥,客客气气道:“大?嫂好,我是周潮起,你可以跟大?哥一样叫我阿起。”
殷酥酥着实被这声“大?嫂”给?呛了下,硬着头?皮还笑脸:“你好。”
这时,一旁的老管家上?前几步,附耳跟周潮起提醒了些什么。
周潮起拍了下脑门儿,道:“看我,让大?哥你在这儿干站半天。走,进去慢慢聊,不然两个老爷子该等?急了。”
娱乐圈和名门贵族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圈里能叫得出名的一线演员,大?多对?中国的豪门了如指掌。可惜殷酥酥离“一线”差得远,鲜有机会结交权贵,这座位于?太平山97号的周宅,她知之?甚少。
唯一能肯定的是,能和费家成为世交,周家必定也是上?流社会金字塔顶尖的家族。
殷酥酥心头?思索着,手臂挽着费疑舟,背脊挺成笔直的一条线,笑容温婉,大?大?方方。
越是显赫的家族越重视礼数,殷酥酥跟在费家大?少爷身旁,从铁艺大?门到?花园前厅再到?主宅区域,一路都由周潮起等?人躬亲引路。
没?一会儿,到?了主宅大?门前。
殷酥酥下意识收腹提臀,昂首挺胸,调整微笑弧度,准备以最佳的精神面貌来给?金主爸爸充门面。谁知她爱岗敬业的微动作落入费疑舟眼中,被赋予了新的解读。
费疑舟俯身欺近她耳畔,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低问:“紧张?”
殷酥酥回答:“也还好。”
费疑舟淡声说:“爷爷个性平和,不会让你感到?太大?压力?。”
“嗯?”殷酥酥没?反应过来,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他?又继续淡淡地说:“第一次见我长辈,你紧张也无可厚非。放宽心,我会替你应付绝大?多事。”
殷酥酥:“……”
等?……
等?等?。
他?以为她紧张,是因为这是第一次“见他?的长辈”?
殷酥酥大?囧,动了动唇想说话,可没?等?她解释清楚误会,费家大?公子已从容而优雅地撤身,恢复到?一贯波澜不兴的模样。
周潮起领着弟弟妹妹站到?一旁,比了个手势,请贵客先进。
考虑到?要见长辈,手挽手未免显得过于?亲昵。因此,在费疑舟提步前行的同时,殷酥酥很自觉地将手从他?臂弯中抽出,打算跟在他?身后进去。
然而,察觉到?姑娘抽手的动作,费疑舟面色纹丝不变,骨节分明的右手却往后一捞,径自将她的左手攥入掌心。
动作极其地自然而熟稔,一气呵成,仿佛已提前预演过千万遍。
殷酥酥眸光轻闪,心口也猛的一颤。这个节骨眼,她不能抗拒更不能挣脱,只?好深呼吸,与男人指尖相扣,由他?牵着往前走。
周宅的整体装修是美式复古风格,深色调的家具,深色调的陈设,处处都彰显出奢靡至极的华贵。
名门望族的家宴自然也是衣香鬓影。殷酥酥走进会客厅,抬头?第一眼瞧见的是名美艳的贵妇人。对?方保养得当,无论面容还是身材,都看不出丝毫岁月痕迹。
周太含笑走上?前,扶正貂绒披风上?的宝石钻扣,换上?不算标准的国语,热络道:“大?公子,好久不见呐。”
费疑舟笑容儒雅而疏离:“伯母。”
招呼完费疑舟,周太美眸流转,注意到?费疑舟身旁的殷酥酥,当即神色微凝。
短短几秒光景,周太已在脑海中将全?中国的名门千金过了个遍,没?有一个名字能对?上?眼前这张脸。
困惑只?在瞬间,下一秒,周太太已娴雅知趣地退开,笑吟吟朝身后道:“爸,您念叨了好些日子,快看看谁来了?”
殷酥酥循声抬眸,只?见会客厅正中的红棕皮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左侧的老者穿唐装,浑身价值连城的古玩意儿,精神焕发,右侧的老先生衣着随性,身体与精神头?明显都要弱些,但那满头?的白发依然梳理得一丝不苟,坐姿闲适端正,气度端方雍容,尤其一双眼,蕴蓄着强大?而富足的精神力?量,清明精锐,教人不敢逼视。
殷酥酥这头?正悄然观察着两位老人,蓦地,目光与一道犀利视线撞个正着。
是右侧那个老爷爷。
她僵住,略显窘促地低下头?。
老先生视线平静地落在殷酥酥身上?,打量几秒后,眼中逐渐显露出满意之?色。
费疑舟眼眸低垂下去,唤道:“周爷爷,爷爷。”
“一请你不来,二请你也不来,最后还得你爷爷亲自出面才?能让你到?我这儿来一趟。”周儒霖老爷子和蔼地揶揄,“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阿凝。”
“……”殷酥酥微讶,下意识偷瞄费疑舟一眼。
费疑舟淡笑回话:“前些日子太忙,实在走不开,给?周爷爷赔不是。”
“好了好了。你能来看看我这糟老头?,我已经很高兴了。”周儒霖摆手,瞧了眼费疑舟身旁的殷酥酥,打趣儿地扬眉,转向费豫真:“阿凝这是把女朋友也带来了?”
“……”
殷酥酥暗道一声糟糕,心想:费家大?少爷临时抓壮丁,把她找来假扮未婚妻,肯定还没?跟费爷爷通过气。
完蛋。不会要穿帮了吧?
殷酥酥心里焦灼不已,偷偷扭头?,看身边。
太子爷眉眼如画,一副风平浪静没?事人的模样。
殷酥酥急死,翘起已经汗湿的小?拇指,轻轻勾了下费疑舟干燥的掌心。
十指连心,丝丝缕缕的痒,从手掌心直达心尖。费疑舟眸色微深,不动声色地滚了下喉,终于?侧目,望回她。
殷酥酥眸子亮晶晶,用口型说:【你说话啊,你爷爷又不认识我。】
费疑舟安静地注视着她,依旧不语。
殷酥酥正要继续用口型催促,不料,沙发上?的费爷爷出声了。
费豫真笑容愉悦,对?老友道:“老周,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殷酥酥,我家阿凝亲自给?我选的孙媳妇。”
在殷酥酥的观念里,家宴就是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顿晚饭,豪门家宴与普通人家的家宴,至多也就是菜品上?有些区别。但周家这顿家宴,却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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