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姑娘激动归激动,工作还是得照常继续。
录制综艺的整个过程里,殷酥酥想起姜老的电话就开心,兴致勃发,做游戏的时候也格外认真。
和她搭档的队友叫靳路阳,今年二十四岁,男团爱豆出身,出道以来一直不温不火,倒是和殷酥酥的经历有几分相似。
靳路阳将殷酥酥从污泥池中扶起,关切道:“酥酥姐,你没事吧?”
一轮游戏结束,殷酥酥的脸上、身上、安全绳上布满黑色污泥,活脱一个脏兮兮的小泥人儿。但她完全不在意,冲搭档弟弟笑了下,摆手回答:“没事儿。”
“我录了这么多次节目,搭了这么多搭档,酥酥姐你是女生里面最不在意形象的。”靳路阳目露钦佩,竖起大拇指说:“敬业,佩服。”
天快黑时,节目效果达到要求,录制总算结束。
殷酥酥和众人打完招呼,回到外景场地旁的酒店房间,冲澡洗头。
梁静抱着干净衣物等在浴室外,听着里头哗啦啦的水声,她忍不住心疼地皱起眉,念叨:“咱们又不是主咖,最后成片里,你所有镜头加起来可能也才几十秒,这么卖力干什么?”
浴室里,殷酥酥心情好得不行,哼歌唱小曲:“玩游戏嘛,当然要玩开心。”
梁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静默几秒想起什么,又道:“《凡渡》那边准备什么时候签约?”
“姜老没跟我说。”冲掉泡沫,殷酥酥反手拧上花洒,拿浴巾擦头发。
“片酬呢?准备给你开多少?”
“……”殷酥酥呆住,旋即探出颗脑袋囧兮兮地望梁静,“姐,我忘记问了。”
“我也就是顺嘴一提。能上这种大制作,片酬多少根本不是重点。”梁静故意加重语气,配上夸张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重点是,你马上就要飞升了我的宝贝!大红大紫,飞升成神,未来的新一线电影咖就是你!”
“红不红紫不紫的都是其次。”殷酥酥倒是很理智,梳着长发柔柔一笑:“跟着姜老拍电影,一定能打磨演技,学到很多真东西。”
“一出手,就助你拿下姜老新片女一号,这么大方又靠谱的金主爸爸,全世界估计找不出第二个。”梁静两只胳膊往胸前一抱,靠在门框上瞅她,忽然挑挑眉,揶揄:“你不得好好谢谢人家?”
殷酥酥梳头发的动作突的一顿。
她侧过头,说:“梁姐,后天我记得我只有早上有个通告?”
梁静:“嗯。怎么了?”
殷酥酥没有多言:“没事。”
这时,一直等在外面的许小芙拿着吹风机走进来。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边把东西递给殷酥酥,边呆呆地抠了抠脑壳:“梁姐,酥酥姐,我刚在外面听你们说了半天,听得稀里糊涂的。酥酥姐要演姜成文的新电影?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咱们的‘金主爸爸’是谁呀?”
不知是刚洗完澡太热,还是屋里的空调不给力,殷酥酥只觉心口烧得慌,连带着她绯红的两颊也变得更烫。
她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地从许小芙手里接过吹风机,严肃说:“大人的事,小妮子少操心。”
忙完一天的工作,殷酥酥回家时已经半夜。
她进门换鞋,余光扫过电子日历时,怔了怔。一日终结,意味着距离那场“三日之约”又近一日。
梁静早有交待,殷酥酥第二天的行程排满整个白天,要接受杂志专访,还要拍摄一组与头部网红合作的短视频来推广某护肤产品。洗漱完,她便敷着面膜上床睡下,准备次日起个大早赶工。
睡前玩手机,无意间点开短信箱,才看见一条被她忽略已久的未读消息。
发送于五个钟头前。
目光扫过备注栏一行的“费先生”三个字,殷酥酥心口微紧,顿了下,迟疑地点开消息。
【你的港澳通行证是否处于有效期?】
看着这行文字内容,殷酥酥心头升起一丝困惑,但还是礼貌地回复:【在有效期内。】
摁下发送键。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殷酥酥原以为对方已经睡下,谁知信息发送成功没一会儿,回复便来了。
简洁干净的一个字:【好。】
殷酥酥眸光微闪,不禁惊讶地再次回复:【这么晚了,费先生还没睡?还在加班忙工作?】
费疑舟再次秒回:【在等你回信息。】
“……”殷酥酥被呛了下,尴尬的同时,心中升起丝异样。回他:【不好意思,今天在录节目,才看见您发的消息。】
费疑舟:【后天下午我派车接你,殷小姐大约几点得空?】
殷酥酥:【我1点之后就一直在家。】
费疑舟:【随身带上通行证。早点休息。】
殷酥酥虽不解但也没有多问,敲字:【好的,晚安。】
费疑舟:【晚安。】
两天后的午后,阳光和煦,风吹叶动,纯黑色迈巴赫如期出现在樟树巷附近。
殷酥酥提前为自己化上了精美妆容,提着装礼服的袋子和高跟鞋离开公寓。来接她的是助理何建勤,费家大公子本尊则不见人影。
上了车,殷酥酥独自坐在宽敞的后排,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微锁眉头。
不是说陪大少爷出席晚宴。
现在才下午两点,会不会太早了点?
很快又回过神——难怪昨晚费疑舟提醒她携带港澳通行证,看来是要飞香港或者澳门。
就是不知具体目的地。
如是思索着,殷酥酥抬眸看了眼驾驶席。何助理安静地开着车。她想问什么,又不太好意思,纠结片刻终究还是作罢,从手袋里拿出补妆镜,再三检查自己的妆发。
既在殷酥酥意料之中,又在殷酥酥意料之外,一个小时后,她人被何助理带到了国际机场,并直接跟随何建勤与机场人员,经私人VIP私密通道登上了一架私人公务机。
舷梯口处站着几名高挑靓丽的空姐,则是最专业的空中服务团队。她们面露微笑,比出“请”的手势,示意殷酥酥跟在她们身后前行。
殷酥酥有些新奇地打量四周。
穿过一条不知算不算走廊的通道,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而又静谧奢华。
能容纳数十名乘客的机舱内,此时只有一个人。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笔挺西服,坐在靠窗一侧的座椅上,长腿优雅地交叠,指尖的香烟火星明灭。
听见脚步声,他侧过头来看她,手里的烟随手摁灭在和田玉烟灰缸内。
“殷小姐,下午好。”费疑舟神色平静,绅士地朝她微颔首。
“……下午好。”殷酥酥闻到了空气里极淡的烟草味。
和那种呛鼻的尼古丁气味不同,这种味道很清冽,带着古檀的质感,十分特别。
才抽过烟,费疑舟的呼吸里氤氲着一层苍白的雾,白雾之后,他如玉的面容显得更加清冷,仿佛不应存在于世俗,而属于抽象的第三世界。
他朝她微勾唇,说:“晚宴地点在香港太平山,航行时间大约三个半小时。辛苦你陪我跑一趟。”
香港太平山,殷酥酥知道这个地方。
号称香江之光,能在太平山上置业的家族无一不是非富即贵。
正忖度着,又听见费疑舟淡淡开口,请她:“坐。”
殷酥酥回神,环视一周,下意识选了个离自己最近的空位子,坐下。
费疑舟目光落在姑娘娇艳绯红的脸蛋上。
注意到,约莫是出于紧张,她眼眸习惯性垂着,浓密的眼睫像黑色蝴蝶的翼,间或扇两下,轻盈如梦,扇得他有些分神。
视线落低寸许,又看见她无意识地张开嘴,轻轻咬住了嘴唇。牙齿尖而小,色泽雪白,和柔润朱红的唇形成漂亮的色彩差。
费疑舟食指微不可察地一跳。
有个念头犹如从冰河内破出的锥,锋利无阻,狠狠入侵他的脑海。
他想感受她嘴唇的柔软,想体感她皮肤的温热,想了解她的一切过去,想加入她的所有未来。想把她变成他的,他一个人的。
他想要她。
机舱内的空间一阵寂静。
片刻,费疑舟不动声色地开口,语气依然是他一贯的松弛慵懒漫不经心:“这次的随行人员只有阿生跟何助理,他们和空乘人员都有自己的座区,不会过来。”
那头,殷酥酥完全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说这个,只能迷茫地点头:“哦。”
费疑舟:“这里只有你跟我。”
“哦……”
“没有第三个人。”
“哦……”
“十几个座位供你选择。”
“哦……”
“我前后左侧都是空位。”费疑舟细微一挑眉:“殷小姐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殷酥酥被呛了下,担心太子爷不高兴,红着脸忙颠颠地予以否认:“怎么会。费先生君子如玉。”
费疑舟笔直注视着她,眼神沉如冰岛以北的深海,说:“那你为什么离我这样远?”
Chapter 15(上)
对上费疑舟耐人寻味的眼神?, 殷酥酥僵滞了瞬,随之醒悟过来——她作为?费家大少的女伴出现在飞机上,离他太?远, 好像确实有点不礼貌。
殷酥酥没有迟疑多久。她很快从座位上起身, 乖乖走到费疑舟身旁那个公务椅前,职业微笑,弯腰落座。
费疑舟保持着闲适而优雅的坐姿,目光滴水不漏,平静地落在她身上。待她坐下后, 方有礼有节启唇提醒:“系好安全带。”
“好的,谢谢。”殷酥酥点点头。吧嗒一声,将?安全带扣上了。
扣完,两人便都没了话。
殷酥酥侧眸望向窗外。
午后天空很蓝, 飘着几?片白色云朵, 这样干净的颜色, 在京城很少见, 像是小朋友笔下的水彩画。没一会儿, 一架更小型的公务机从云层后方穿出?, 和谐地与整幅画面?融为?一体。
中国的有钱人很多, 富豪圈子里人手一架私人飞机, 娱乐圈那些?头部?艺人出?远门也喜欢包公务机。
殷酥酥以前听梁静说过,包一架公务机, 一个钟头左右的单程飞行,价格在20万人民币左右,如果要?跨国跨海, 价格轻轻松松便破七位数。而这些?公务机的售价则是数千万到数亿不等。
那时?她听梁静讲这些?,纯粹是听热闹听稀奇, 确实没想到,自己也能享受一次豪华公务机出?行待遇。
殷酥酥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
就?在她讷讷发呆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她抬起头,见是一名身穿空乘制服的漂亮空姐。
空乘组长?双手交合于小腹前方,呈标准站姿,脸上也带着标准的甜美笑容,露出?的八颗牙齿雪白整齐,堪称一道美丽风景。
她面?朝费疑舟,恭谨地询问道:“先生?,请问可以起飞了吗?”
费疑舟没有表情地点了下头。
空乘组长?应声是,提醒两人系好安全带,随后便低眉垂首地退出?舱室。
没多久,殷酥酥便看见机窗外的景物开始倒退,速度由慢转快之间 ,飞机驶上了跑道,开始升空前的滑行。
失重感袭来的刹那,殷酥酥心口猛一沉,下意识将?背脊贴紧座椅靠背,收拢十指,抓住座椅两侧的扶手。
费疑舟察觉到她的微动作,表情未变,目光里却泄露出?一丝忧色。他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缓温和,在柔声安抚:“身体放松,减少肌肉张力,配合调整呼吸,能够降低你的不适感。”
殷酥酥听话照做了,吸气,吐气,认真地做着深呼吸。果然,失重带来的晕眩与心慌感得到缓解。
半晌,飞机没入云端,她的不适亦随之消失。
“抱歉……”殷酥酥脸微烫,边管理表情,边稍显窘促地跟他解释,“我天生?对失重很敏感,让费先生?见笑了。”
费疑舟静了静,冷不丁道:“所有交通工具里,我也最不喜欢飞机。”
殷酥酥怔然了一息,眨眨眼,脸上写满疑惑:“为?什么?”
费疑舟神?色淡淡地瞧着她,被她俏皮可爱的微表情吸引,眸底的光也添上温度,回答:“人处在万米高空时?,总是被动,许多事物都会脱离掌控。”
飞机仍在上升,紫外线愈发强劲,落下的挡光板将?外头的日光阻挡。偌大的机舱之内,柔和的机载灯光将?黑暗逐离,而另一处光源,是费疑舟沉静如海的眼睛。
殷酥酥听他说完,不知是鬼使还是神?差,条件反射地接了句:“看来费先生?不喜欢失控的东西,你喜欢掌控所有事。”
费疑舟勾了勾唇,还她一个慵懒又?散漫的笑,既为?肯定也未否定。
殷酥酥看着他随意的笑容,忽然生?出?一丝感慨。
人类的进化,千万年来始终在致力于消除阶级之分,尊尚“人人生?而平等”,可悲的是,能展示这些?收效的唯一地方,只有课本与书本。走进现实去看看,再不想承认也只能承认,就?是有人位高权重,位高权重至极,高到仿佛能站在云端掌控世?界。
这个话题进行到这里,再往深了聊,难免会有僭越的嫌疑。识趣的聪明人都会选择点到即止。
殷酥酥对费疑舟本人并不好奇,也不想将?他的话继续往后延伸,更重要?的一点,她觉得自己算个聪明人。
因而,她面?上朝他莞尔一笑,趁着空乘人员送上茶果点心的当?口,不露痕迹地便将?话题转移开。
空姐们呈上了两份精美小食,有米其林大厨制作的传统京城糕点、传统小食,配以两盅铺了茶叶、还未冲水的青花瓷茶碗。
空乘将?茶具摆放在侧,以沸水兑入茶盅。
殷酥酥嗅到空气里的茶香,清新提神?,是以前没有闻过的。不禁称赞:“这茶好香。”
“岩茶之王,当?然香啦。”年纪更轻的空乘美女笑着回答。这小空乘刚任职不久,见殷酥酥长?得美貌又?面?善,忍不住就?想多聊两句。她小声补充道:“这可是费先生?的私藏,殷小姐你真有口福。”
话音落地,旁边年纪稍长?些?的空乘组长?便蹙起眉头,面?露不悦,用极低的音量训斥:“岗前培训的时?候我叮嘱过你什么?话多。”
年轻空姐被吓住,连忙闭紧嘴巴,老老实实低下头,不再说话。
泡好茶水,空乘们出?去了。
殷酥酥正好渴了也饿了。她端起桌上的茶抿了口,继而眼睛一亮,音量略微拔高,甜甜地称赞:“这茶确实很好喝。”
费疑舟闻言,微侧目,饶有兴味地看殷酥酥一眼。
他觉得有趣,因为?发现这小姑娘时?常有种笨拙的精明,和精明的可爱。
正常人夸茶好喝,夸不出?这么甜腻造作的腔调,大概率,她是刚才听空乘说这茶是他的私藏,于是变着法儿拐着弯儿,借夸茶好的由头,来拍拍他的马屁。
费疑舟没怎么接触过娱乐圈,但从古至今,勋贵圈就?有个十分统一的癖好,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爱在艺人里选金丝雀。这癖好其实也容易想通,明星个个长?得好身材好,光鲜亮丽,追捧者众多,上流社?会原本就?这德性——即使是逗趣儿的鸟,他们也必须选最华丽的那只。
费疑舟处在这个环境,周围人的自由,他不予评价,却也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事。
娱乐圈是口大染缸,这姑娘像极了一只格格不入的小鱼,笨拙地想要?同流合污,又?学不到其中精髓。
费疑舟在座椅上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坐姿,长?腿交叠,单手支着额,继续直直盯着殷酥酥看。
旁边,殷酥酥已经把茶盅放下,拿起碟子里的豌豆黄咬了口,正吃着,余光里瞟见太?子爷直勾勾的眼神?,一惊,气管吸进一口豌豆黄,直接给呛住了。
“咳咳……”她闷咳起来,脸也憋得通红,忙用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伸出?去够纸巾。
就?在这时?,一张纸巾递到她眼前。
为?免豌豆黄从嘴里喷射出?来,形象扫地,殷酥酥也顾不得其它了。她动作飞快,一把从费疑舟手中将?纸巾接过,手忙脚乱地擦嘴。
费疑舟将?她所有举动收入眼底,懒洋洋地出?声,提醒道:“慢点吃,不够还有。”
“……”殷酥酥汗颜,心想我才不是吃得急被呛,我那是被您老人家的眼神?给吓得。
好不容易把豌豆黄咽进肚子里,殷酥酥还是感觉喉咙噎得慌,又?端起茶盅豪饮一大口,直接把茶喝了个精光。
然后……
成功把自己涨饱了。
她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摁压手指穴位,强行把快要?破喉而出?的饱嗝给重新憋回去,继而弯弯唇,朝身旁的金主太?子爷露出?个温柔得体的微笑。
“费先生?,方不方便告诉我,今天我要?陪您参加的是场什么晚宴?”
陪同费疑舟出?席晚宴这件事,殷酥酥稳妥地将?之定义为?“工作”。她由衷觉得,与其继续在这儿东拉西扯出?洋相,还不如聊点与工作有关的正事。
“家宴。”
“……”
听见这个词汇的瞬间,殷酥酥勾起的嘴角僵了,那抹训练有素的职业微笑开始摇摇欲坠,险些?崩塌掉。好几?秒光景,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又?问:“为?什么要?我陪您参加家宴?”
费疑舟并未立刻作答。他微垂着眼眸,脸色自如,从座椅前方的置物架上取来一个不知装什么的盒子,盒身通体都是金丝楠木,表面?饰以潮州沉雕,精细到极点。
推开盒盖,殷酥酥这才看见,那只金丝楠木盒子里装的,竟然是……糖果?
殷酥酥诧异地扬起眉。
费疑舟指骨如玉的手将?糖盒递到殷酥酥眼前,绅士询问:“殷小姐要?不要?来一颗?”
一股清冽的薄荷味钻入鼻息,殷酥酥摆手,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说:“谢谢,我控糖。”
费疑舟没再多说,取出?一颗糖,慢条斯理放入口中,动作说不出?的矜贵同清雅。
高岭白雪般高不可攀的男人,居然随身携带糖果。这极具反差的行为?,令殷酥酥忍不住发问:“您有随身携带糖果的习惯,因为?喜欢吃甜食?”
费疑舟摇头:“这是特制糖,可以抑制烟瘾。”
殷酥酥愣了几?秒,恍然:“因为?现在想抽烟,所以才吃糖?”
费疑舟:“嗯。”
殷酥酥狐疑:“可是,我记得私人公务机没有禁止吸烟的条款。”
特制糖果浸润费疑舟的舌尖,漫开一丝夹杂清苦的甘。
“再上乘的烟草,燃烧后生?成的物质也对身体有害。”他平静地看着她,语气稀松而平常,仿佛谈论?股市天气般自然:“因此在你面?前,我尽量不抽烟。”
轻描淡写几?个字,令殷酥酥的心尖再次收紧。
飞机平稳地行驶在既定航线上,没有气流干扰,也没有任何异常,她却像被人无遮无掩抛上太?空,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一松一捏,一捏一松,下一秒就?要?窒息般。
这个男人太?复杂了。
她穷尽毕生?所学,也洞悉不透他的半点想法。
心慌意乱的倏忽间,感觉到掌心也跟着滑腻起来,浸满了汗。殷酥酥努力让自己镇定,一面?低着头不敢看他,一面?又?力求自然地回他:“谢谢您为?他人考虑。”
这句话,殷酥酥其实省略了下半句——谢谢他为?他人考虑,因为?他本无需对任何人这样做。
费疑舟眼神?淡而静,清定地注视着殷酥酥,显然,他不准备接受这模棱两可的道谢。
费疑舟说:“抱歉,我想我需要?纠正你一下。”
殷酥酥眸光略微一跳。
费疑舟:“我并非为?‘他人’考虑,这个代词范围太?广,不准确,是你对我的误会。殷小姐,我只是在为?你一个人考虑。”
殷酥酥:“……”
费疑舟直视她的眼睛,又?道:“如果你诚心向我道谢,这话或许该重说一次。”
他长?年身居高位,浑身的气质无疑是凛冽的,冷峻的,殷酥酥永远记得克拉马吉宫外的那一面?,他清凌凌端坐在清影车内,不必言语,压迫感便强到她无所遁形。
她能感觉到,之后几?次相处,包括今天从见面?到现在,他都有意无意地在柔缓,柔缓自身的气场,柔缓自身的高不可攀。
可现在,费疑舟的语气依然平和,姿态依然温雅,目光却沉沉的,重如千斤,无形中便压得人喘不过气。
建议的口吻,彬彬有礼,说出?不容悖逆的命令。
殷酥酥被震住了,声带快过大脑,自动改口:“谢谢您为?我一个人考虑。”
这呆呆又?乖巧的模样,艳丽娇憨,着实可人得很。
费疑舟笔直看着殷酥酥。
他视线原本端详着她的面?容,蓦的,注意到一粒淡黄色的什么,突兀沾在女孩雪白纤细的脖子上。
费疑舟视线移下去,发现是糕点残渣,应该是刚才被她不小心洒出?来的。
为?方便换礼服,殷酥酥身上穿的是一件开扣式小方领长?裙,豁张的领口很宽大,能确保换衣服时?不弄乱妆容发型。然而,凡事有利就?有弊。
自上而下的视角,宽大微敞的领口,费疑舟收入眼底的旖旎风光,何止于脖颈……
短短几?秒,他眼神?一凝,眼底的色泽瞬间黯下去。
“你脖子上沾了东西。”费疑舟将?目光转开,好意提醒,嗓音沉得有些?哑。
他端起茶盅喝水。不料忘记杯中装的是热茶,高于口腔温度的水流进入身体,温没降成,反倒令心头的躁动更烈了几?分。
费疑舟把杯子放回桌上,抑制烟瘾的糖还在嘴里,对尼古丁的渴求却又?一次翻江倒海。
身体里有种渴,平息不下来。
一旁的殷酥酥丝毫没觉察到男人的反常。听完他的话,她下意识低头往下看,脖子是视线盲区,她看不见,只好用手胡乱地拍拍拍。
几?秒后,殷酥酥重新抬头看费疑舟,问他:“现在还有吗?”
费疑舟侧眸,神?色几?分无奈。
那粒糕点渣子还在原处,这姑娘乱七八糟倒腾半天,都不知道拍了个什么劲。
从小到大,费疑舟不喜欢一切失控的事物。此时?此刻,理智发出?了警告,他的身体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即将?脱离控制。
可肢体有自主意识,等费疑舟回神?时?,他已倾身往她贴近。
修长?的指尖,指腹沁着不属于夏天的薄凉,轻轻触及了殷酥酥的脖颈。
殷酥酥忘记躲避,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下,只觉得害怕。
男人的指腹除了冷,还有点儿硬,一点不柔软,与她光洁细腻的颈部?皮肤截然相反。
残渣被摘去,扔进垃圾桶。
直至费疑舟的手指离开,殷酥酥的心跳都还脱缰野马一般,急促得不成样。
她脸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好一会儿才有点懊恼地垂下脑袋,说:“多谢。”
“举手之劳。”费疑舟平淡地回她四个字。
相邻而坐,半晌再无言。
情景着实有几?分尴尬。
片刻,殷酥酥想起什么,又?开口,试探地问:“对了,您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带我参加家宴?”
费疑舟说:“类似家宴,也不完全是。”
殷酥酥:“什么意思?”
费疑舟淡声道:“香港周家的周英华老先生?和我爷爷是故交。对方最近得了四件清三代瓷器,办了家宴请我爷爷去,准备将?瓷器当?面?赠与。爷爷点名要?我陪同。”
“哦。”殷酥酥听得云里雾里,明白了但又?没完全明白。她望着费疑舟,脸上残留着丝丝还未消散的迷茫:“那请问费先生?,我去的意义是什么?”
费疑舟回答:“周老先生?的长?孙媳刚怀上三胎,我家老爷子觉得比不过周老,脸上没光,跟我放了话,要?我今儿务必带个女朋友同去。”
他神?态冷静,因那口少见的京片儿,语气里便多了几?分笃悠悠的闲散味道。
殷酥酥:“……?”
等、等等!
她听错了吗?女朋友是什么鬼!
殷酥酥大为?惊悚,吓得差点儿从椅子上弹射起来,也懒得跟他用敬语了,瞠目结舌地冲口而出?:“搞什么啊,你要?我假装你女朋友?”
费疑舟眉眼如画,摇头:“准确来说,不是女朋友。”
殷酥酥长?舒一口气,拍拍心口:“吓死我了,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谁知,太?子爷紧随其后又?风轻云淡地来了句:“是未婚妻。”
殷酥酥:“…………”
现在跳机还来得及吗?
Chapter 15(下)
看着费疑舟平静清冷的脸,殷酥酥僵坐在座椅上,无语,只能用一副格外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
有时?候真是难懂。
这位大佬脑子里究竟装的什么?居然想得出?让她冒充他未婚妻来给爷爷充门面?这一招,这是什么魔幻又?狗血的剧情走向,偶像剧看多了吗?
好半晌光景,殷酥酥才勉强又?艰难地消化完耳朵接收到的信息,望着费疑舟问:“费先生?你认真的?”
费疑舟也在瞧殷酥酥,松弛温凉又?好整以暇的姿态。
在费疑舟的日常生?活里,接触到的所有人对他都是恭敬有加的态度,最常听见的便是敬语。此刻她大概是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忘了谨小慎微,却教费疑舟有了个新奇的发现。
原来一句话里少了“您”,是这样鲜活灵动,让人心情愉悦。
费疑舟没有予以正面?答复,而是漫不经心给她了一个轻问:“你说呢?”
……我说你不要?太?离谱!
殷酥酥颇为?无力地捏了捏额角。换个人跟她替这种要?求,她想都不想就?会拒绝,拒绝得毫不犹豫f斩钉截铁。可面?前这位是谁?是费家大公子,是费氏集团的一把手掌权者,是她这辈子都得罪不起的人。
这下也算是想通了。
难怪之前要?给她送高定礼服、送超季珠宝,大少爷哪里是在装扮她,分明是在装扮自己的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