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 by弱水千流
弱水千流  发于:202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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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太子爷他老人?家对她的话语置若罔闻。
费疑舟脸上的神情淡漠而?平和,不答话也?不出声,侧身?绕过她,径直走到书桌后方的木质书架旁,站定。
殷酥酥狐疑地扬了扬眉毛。
没等提出新的疑问,又见大公子抬高右手,从书架第?三排的最后一格取出了三个文件盒,放到了书桌上。
费疑舟垂着?眸,边打?开其中一个文件盒查看,边目光不抬地说:“你过来?。”
话音落地,殷酥酥下意识左右看了一眼。
书房内并无第?三人?。毋庸置疑,这话是对她说的。
金主爸爸有令,小艺人?自是莫敢不从。她很识时务地不多问,只是重?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抹布,颠颠地走了过去,到费疑舟跟前了才笑得一脸乖巧做作:“您尽请吩咐。”
费疑舟语气淡淡的,交代道:“上次我回祖宅,把整个书架都重?新整理了一遍,剩这三个文件盒还没弄。正好你来?了,给你找点事?做。”
“哦。”殷酥酥听?后点了点头,心?想整理文件这活儿,难易程度跟打?扫也?差不多,属于有手就会,她大学那会儿可是班主任助理,搞资料难不倒她。
这么想着?,殷酥酥随手就拿起了一个距离最近的白?色文件盒,刚要打?开却又忽然想起什么要紧事?,动作嗖的顿住了。
她迟疑地抬起脑袋,望向?男人?英俊松弛的侧颜,试探地出声:“你确定这里面装的不是什么机密文件吧?”
这要是无意间被她撞破什么商业机密,那不出大事?了。
费疑舟闻声,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瞥她一眼,回:“商业机密能让你整理?”
殷酥酥卡壳。
费疑舟又懒洋洋地继续道:“真把我当钱多人?傻的冤大头?”
“……”死去的社死回忆突然攻击我。
殷酥酥:吐血.jpg
她尴了个尬,干笑了两声没敢再多说,紧接着?便 ?低下头,眼观鼻鼻关心?,全神贯注认认真真地从兼职家政变成了兼职秘书,帮自家大老板整理起文件。
打?开文件盒,将里头的文件纸张取出来?。
殷酥酥一张一张地过目,惊讶地发现这个文件盒里装着?的,居然是成绩单。
全英文,小学中学大学的都有,清一色满A。
殷酥酥诧异地眨了眨眼,心?想这世界也?真够不公平的。
怎么会有人?家世好、长得帅,成绩还这么拔尖?
思索着?,不由又环顾了一圈周围。
费疑舟的这间书房整体来?说十分整洁。所有的文件书籍,分门别类也?很清楚,甚至透着?一丝军事?化?的严谨。
关于这个男人?的所有细节,都是如此经?得起考究深扒,也?难怪会招那么多名媛美女喜欢了……
殷酥酥想起晚饭时,费雯曼跟她说的那些小趣事?,忍不住一个劲地朝费疑舟偷偷瞄。
就在她第?五次偷瞄时,始终装作没看见的太子爷终于忍无可忍地出声了。
费疑舟侧过头来?看她,非常冷静地说:“你再过来?点。”
殷酥酥:?
殷酥酥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心?里怕怕的,但还是依言凑近了点,问:“干嘛?”
“你不是一直在偷看我吗。”费疑舟一脸漠然,“靠近点,让你仔仔细细看个够。”
殷酥酥:“……”
殷酥酥汗颜了,被大佬时不时的冷幽默给雷到,无语,撤回目光安安静静干自己手上的活儿。
不多时,一个盒子整理完,殷酥酥又很自觉地拿起了第?二个。
令她没料到的是,这个文件盒的盖子没盖紧,刚被她拿起,盖子就自动翻了开,里头东西呼啦啦撒一地,有文件,有纪念币,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殷酥酥大囧,边说着?对不起不好意思边飞快弯下腰,手忙脚乱地把所有东西往回捡。
指尖刚碰到一张A4纸,余光却看见书桌桌脚处落着?件小物品,白?生生胖乎乎,一眼分辨不出是什么。
殷酥酥没多想,顺手把那玩意儿一并捡起来?,站直了身?子摊开手一看。
眸光却蓦地惊闪。
“这……这个东西。”殷酥酥猛然抬头望向?费疑舟,因为太过震惊,她话音出口甚至有点儿跑调,“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然而?与殷酥酥的惊骇形成鲜明对比,费疑舟在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后,只是轻微挑了下眉,眉宇间并无丝毫异色。
费疑舟从善如流地回答:“小六喜欢做手工,这是她做的粘土晴天娃娃。”
说完,他意味深长打?量着?她的面部表情,很随意地附加了一句:“怎么了?”
“你是说,这是费雯曼小姐做的?”殷酥酥皱起眉,像是对他的说法持保留态度,将信将疑。
费疑舟颔首:“没错。”
“好吧……”殷酥酥见他如此肯定,表情微僵地笑了下,把手里的粘土娃娃放回书桌上。静默须臾,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算是解释自己突然的咄咄发问,“我也?喜欢做粘土娃娃,以前还做过一些送人?。这个娃娃的大小和形状跟我以前做的差不多,刚开始我还以为这是我做的。”
费疑舟:“小六的手工玩意儿还有一大堆,你喜欢的话,待会儿让她送你一个。”
殷酥酥囧了,心?想不好,他该不会觉得她是信口胡诌,变着?法想问六小姐要黏土娃娃吧。于是忙不迭地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家里都很多。”
一边东拉西扯一边整理文件盒。
数分钟后,三个文件盒总算规整完毕,殷酥酥和费疑舟一道从书房离去,沿步行阶梯回到一楼。
也?巧。
刚走出大门,便?与一个高挑靓丽的美少女迎面相遇。
“大哥,酥酥。”费雯曼怀里抱着?一只胖嘟嘟的阿拉什猫,笑盈盈招呼两人?,微感惊讶:“你俩今晚不在这住吗?”
“不了。”费疑舟说,“你嫂子工作比较忙,住这儿离市区太远,不方便?。”
“明白?。”费雯曼了悟地点点头。
未婚夫妻,人?前的亲昵自然要做足。费疑舟说话的同时,手臂已自然环上殷酥酥的细腰,两人?并肩往前走出几步后,他像忽又想起什么,顿了步回过头,朝费雯曼道:“对了,你嫂子也?喜欢做手工,刚还跟我还夸你做的粘土娃娃可爱。”
听?完这话,费雯曼霎时目露欣喜,明眸晶亮晶亮:“真的?酥酥你也?喜欢做粘土娃娃?”
殷酥酥见费雯曼是这反应,心?里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终于打?消完,含笑回答:“一点小爱好而?已。”
“那太好啦。”
费雯曼的社交圈子里,都是些和她一样的大小姐,富家千金闲钱多得用不完,年轻点的热衷高奢珠宝高奢包,或者买星给爱豆命名,年长点的喜欢追求高雅艺术买古玩,还真极少有人?对廉价又费时间的手工粘土感兴趣。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同龄人?,六小姐又是惊喜又是感动,欢欣鼓舞,赶忙掏出手机往殷酥酥面前一举,喜滋滋道:“来?酥酥,我们加个微信,大家都是手工爱好者,以后多探讨呀。”
志同道合者一拍即合。殷酥酥恭敬不如从命,笑嘻嘻地应:“好。”
殷酥酥的见家长之旅,最终以她和费六小姐也?互加微信成为了彼此的微信好友,宣告圆满结束。
回程之前,费疑舟本来?提议开帕加尼送殷酥酥回家,遭到了殷酥酥的果?断拒绝。
她一脸严肃地说:“我公寓就一个车库,把这台车开回去,那我的CLA怎么办?总不可能不要了直接扔大街上。”
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她可不能做铺张浪费的罪人?。
费疑舟拿倔强的殷酥酥小姐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你就先开你的CLA走,帕加尼先送回我那儿。”
殷酥酥本来?都想点头同意的,可心?思一转,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于是迟疑着?小声嘟囔:“但是……怎么说呢。虽然,我强调一下,我绝对不是见钱眼开贪图你这台车哈。只是,这台车我们毕竟也?没签什么协议,你开回你那儿,万一后面你后悔不给我了怎么办?”
费疑舟听?得想发笑,又是无奈又是无语,淡淡回她:“周一我们俩就会去公证结婚,领完证,你当然也?会搬到我那儿住。同一个屋檐下住着?,还怕我赖得掉账?”
殷酥酥微惊,脱口而?出:“领完证我还要搬到你那儿去住?”
费疑舟:“不然呢,婚后直接分居吗。”
“……”好的吧。
婚后同居,确实天经?地义。于情于理都没丁点儿毛病。
殷酥酥虽感到惊悚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最后点了点头,与大公子约定好“周一上午十点民政局门口见”后,独自驱车离去。
前脚刚回到樟树巷的公寓,后脚就接到了经?纪人?梁静同志打?来?的电话。
听?筒里,梁姐的语气兴奋而?雀跃,兴冲冲地问:“怎么样怎么样?你公公婆婆好相处吗?”
殷酥酥往沙发上一瘫,瞪着?天花板有气无力道:“才见一面,彼此性格都没完全展现,看不出来?往后好不好相处,不过倒是客客气气的,都蛮和蔼。”
“那很好呀。”梁静松了口气,替好友感到高兴,“我本来?还很担心?,怕你遇到刻薄公婆看不起人?,受委屈。”
殷酥酥想了想,很快便?斩钉截铁地回答:“人?与人?相处是看性格是否合得来?,但是费疑舟的父母不会是刻薄的人?。唉,这么说吧,费疑舟他们这个家族挺特别的,人?人?都很谦逊友善,非常的有涵养有情怀,和我们平时想象的那种豪门不太一样。”
梁静听?得低笑出声,打?趣她:“瞧你,还没过门儿呢,就把婆家夸上了天。咱金主爸爸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殷酥酥脸微热,窘迫道:“我只是把我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真实表达出来?而?已。才没有故意帮他和他家里人?说好话。”
“好好好。”梁静不逗她了,语气柔和地说,“快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是上午领证?”
殷酥酥回答:“是上午。”
“那快睡觉吧,明儿一早起来?吃个早饭画个淡妆,给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的。”梁静柔声,“我家宝明天一定要做民政局最靓的崽。”
殷酥酥:“正式上岗多做一份工而?已,靓不靓不重?要。”
“你怎么想都行,只要不紧张平常心?就好。婚后是不是要搬去和费疑舟同住?”
“嗯。”
“哦,那这段时间我就少给你接零活,先给你腾点儿时间好好适应一下。”
“谢谢姐。”殷酥酥弯唇笑,“挂了,你也?早点休息。”
“晚安。”
两个姑娘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殷酥酥发了会儿呆,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和费疑舟公证结婚,她仍有几分不真实的虚无缥缈感。
仿佛在做一场豪门美梦。
放下手机,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一看,发现微信收到了一条新消息,发信人?是费疑舟。
英俊多金大帅比:【明天上午10点,记得带上相关证件。】
看着?这行文字,殷酥酥心?口略微发紧,指尖悬停屏幕上方,僵滞了好一会儿才回复过去:【好的。】
领证时间早已由何助理提前预约好,因此,第?二天殷酥酥和费疑舟的领证的过程,十分顺利。
由于两人?今天的工作都格外繁忙,所以在拿到结婚证后,他们甚至没有时间一起吃午餐。
分开时,费疑舟坐在黑色商务车的后座,绅士而?平和地对殷酥酥说:“我的私宅在城南,今晚收工以后发一个地址到我手机。今天我有几个会议,事?情较多可能走不开,何助理会在你收工后准时过来?接你。”
殷酥酥本来?想说也?不是领证第?一天就非要住一起,但话到嘴边滚了一圈,还是没能出口,只能干笑着?搭腔:“好的,您怎么方便?就怎么安排,我没意见。”
费疑舟又道:“你工作忙,行李来?不及可以不用收拾,我替你备了少部分衣物和日用品,人?到就行。”
闻听?此言,殷酥酥眸光忽地微跳。
确实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场协议婚姻,他竟会替她考虑得这么周到细致。
殷酥酥静默了会儿,轻声道:“谢谢你。”
“夫妻之间,不用这么客气。”费疑舟说,“平时有事?找我,发短信息发微信,或者打?电话都可以。我的私人?号码就是你存下的那个,工作号我稍后用微信发到你手机上,你也?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殷酥酥本来?想说,工作号没必要存,有个联系方式就足够了。但抬眸对上他深邃安静的眼神,又默默把这话咽回去了,转而?乖乖点头:“好。”
聊完,便?拿好各自的结婚证各归各位。
他回去当他的高高在上大总裁,她回去演她的悬疑小网剧,彼此之间互不打?扰,也?互不干预。
今天网剧的摄制工作不太顺利。
一个与殷酥酥对戏的配角演员始终不在状态,一场哭戏,戏从傍晚拍到晚上八点,NG数百次,直到八点半时,导演实在忍无可上了眼药水,才终于勉强拍出一条能用的底片。
收了工,卸完妆,殷酥酥迎着?秋季的晚风走出片场,果?然又看见那辆熟悉的纯黑色迈巴赫。
今晚无星无月,夜空的颜色尤为深,蓝得浓郁而?悠远。
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殷酥酥赶忙鬼鬼祟祟跑到迈巴赫边上,拉开车门、调整好嘴角的微笑弧度,准备招呼一声“何助理晚上好”。
哪能想到,一抬头,发现来?接她的并不是儒雅英俊的助理先生。
而?是她新上任的大佬老公本人?。
殷酥酥:“……?”
殷酥酥很机敏,动作飞快,三下五除二嗖的一下跳上车,关好车门转过脑袋,表情呈现出标准的“目瞪口呆”状,低呼道:“你不是说你今天很多会要开,让何生来?接我吗?”
费疑舟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原本低垂着?,在浏览平板电脑上的会议纪要。闻声,他视线从平板上移开,懒懒漫漫落在身?旁那张错愕素净的漂亮脸蛋上。
“我是比较忙。”他语气自若地回她,“但是新婚头一天,抽空来?接太太下班,可以向?你展现我的良好素质。”
殷酥酥默,心?想您老人?家素质挺高,求生欲和表现欲也?挺强。
开场白?结束,两厢便?没了话,车厢内陷入一阵寂静。
驾驶室里的陈志生往中央后视镜里扫了眼,只觉气氛微妙。很快复又收回目光,发动了汽车引擎。
迈巴赫平平稳稳地驶上大路。
殷酥酥一天时间里完成了从“单身?贵族”到“已婚美女”的身?份转变,又拍了十几个小时的戏,这会儿困得厉害,眼皮都快睁不开。上了车没事?儿干,干脆斜斜趴在车窗上,边看着?车窗外倒退如梭的街景,边懒洋洋地打?盹儿。
盹啊盹,盹得迷迷糊糊间,隐约听?见身?边的男人?问话,说:“你有没有什么面料过敏?”
“唔……没有。”殷酥酥使劲睁了下眼皮,回答完,顺带打?了个哈欠,随口反问回去:“你问这干什么?”
费疑舟:“我刚让管家更换我卧室的床上用品,换了套全新的。”
“?”殷酥酥呆住,睡乱的鸡窝脑袋调转方向?,重?新看回费疑舟,眼神茫茫然:“你换你房间的床单被套,跟我有没有面料过敏,有关系?”
费疑舟看了她一眼,反问:“从今晚开始我的床就要分你一半。没关系?”
殷酥酥:“。”
“这位小姐。”费疑舟很冷静地曼声补充,“麻烦你收起这副见了鬼的眼神。向?你科普一个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常识——合法夫妻,理所应当,同床共枕。”
殷酥酥:本来?以为会有个几天的缓冲期,第?一天就要同床共枕?
这么秃然的吗!

殷酥酥听?见这个词,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反驳怼他?两句,可瞪着眼睛鼓着腮帮思索一圈,完全?找不到能用的话。
反驳什么。
别忘了?, 她?和费疑舟今天上午才去领的证, 红色小本本一式两份,她?的那份这会儿正搁包里放着呢。
合法夫妻,持证上岗。
也就是说,这位大公子从今以后就是她?有名有份受法律保护的“丈夫”,有极其正当的理由?跟她?盖同一张棉被睡同一张床。
殷酥酥是副温吞吞的性子, 有时候甚至还有点迟钝,梁静早些年刚和这姑娘接触时就说过,她?这个性有好也有不好。好的是好胜心弱、不为难自己不内耗,坏的是太不操心, 遇事慢半拍, 火烧眉毛了?才反应过来烫。
比如说这会儿?。
在?费疑舟说出“同床共枕”这个词之前, 她?靠车窗上打着盹儿?, 迷迷糊糊神?思乱飞, 一会儿?研究自己明天的三场哭戏怎么演, 一会儿?琢磨最新接的小红书软广代?言怎么拍, 甚至还抽空回忆了?一下费家祖宅里那只黏土娃娃的细节做工。
完全?忽略了?“履行夫妻义务”这件事。
“确实, 结了?婚当然要睡一起?。”
殷酥酥脑子里乱糟糟,胸腔内心跳飞快, 慌得跟马上要去参加高考似的。但?她?表面上还是清了?清嗓子,努力?装出淡定的样子,捋了?捋刘海格外轻淡地回答:“我身体健康无任何?过敏源, 床单被套换什么料子都行,您随意。”
费疑舟岂会看不出来她?装模作样, 心下好笑?,明面上倒也不拆穿,懒洋洋地接着问?:“那你对?床上用品的颜色有没有特别要求?”
殷酥酥听?后,被这个问?题搞得有点儿?纳闷儿?,蹙眉瞧他?:“我没有。”一顿,实在?没忍住,没什么见识地提出疑问?:“床上用品的颜色你都有讲究呀?”
大户人?家的少爷都这么挑剔吗。
闻声,费疑舟淡淡地回答:“研究表明,适宜睡眠的颜色有蓝色、灰色、紫色、棕色、黑色。但?最适合新婚当晚的床品颜色,是红色。”
殷酥酥本来认真听?着,不太赞同他?最后一句话,于是搭腔道?:“新婚当晚选红色,那是趋吉避祸图个喜庆吉利,属于我们国家的传统习俗。玄学领域的东西,跟科学研究不沾边儿?吧?”
费疑舟:“从科学的角度来说,选红色也最合适。”
殷酥酥眨了?眨眼睛,很好奇:“有什么说法?”
“红色奔放热烈,可以增强人?体血液循环,促进人?体肾上腺激素分泌。”费疑舟镜片后的目光瞧着她?,语气笃悠悠的,答得好整以暇又耐人?寻味,“新婚当晚使用,当然最合适不过。”
话音落地,第一秒时,殷酥酥没反应过来,还在?纳闷儿?“肾上腺激素”的作用是促进心肌收缩力?,增高人?体的兴奋性,大晚上的,睡个觉这么兴奋干嘛。
第二秒时,她?狐疑地思索。
第三秒时,她?后知后觉回过神?,整张白皙的脸霎时红了?个底朝天。
身为一个优秀演员,只要殷酥酥想,她?可以很好地管控自己情绪,面对?既是“老公”又是“老板”的金主,一般情况下,她?随时保持不招惹不触怒恭敬有加的狗腿态度。
除非实在?忍不住。
新婚之夜用红色,提高兴奋性?
这是什么不做人?的虎狼之词,还要脸吗。
品出这番话的弦外之音,殷酥酥简直是又羞又怒又无语,瞪了?身边的费家太子爷一眼,忍无可忍地压低声,凶巴巴道?:“喂。阿生还在?呢,你不要在?这儿?胡说八道?。”
费疑舟收下她?甩来的飕飕眼刀子,不再掩饰,直接抬手摘下眼镜,微阖着眸低笑?出声。
上午与她?去民政局领完证,回公司后,他?没事人?似的重新投入工作。
开会,讨论,散会,复盘,一切好似与往日?无异。
可怎么会无异。
那样枯燥繁杂的公务,换做往日?,他?会感到疲乏,今天这样的截然不同。
只要一想到,结束工作后能顺理成章与她?见面、往后的每一天都能与她?见面,或许还能幸运得到一句紧邻耳畔的“早安”,他?的心情,便抑制不住地震荡激跃。
于是,乏味的会议变得有趣。
会议上那些欠妥的发言变得鲜活。
就连京城全?是雾霾的灰色天空,映入他?眼中,也被涤荡成洁净的浅蓝。
预计要晚间十点才能结束的内容,经过高强压缩,硬是被他?提前在?八点整结束。一出会议室的门,他?的心绪就不在?工作上了?。或者换个更准确的说法,整整一天,他?的心绪就没回到工作上过。
风尘仆仆赶到片场,小心翼翼避开人?群,只想早一点看到她?。
直到半分钟前,费疑舟才发现自己竟忙中生错闹出笑?话,直接把会场的激光笔放西服袋里揣出了?公司……
殷酥酥那头,让费疑舟笑?得一脸懵,根本不知道?这位貌似心情颇佳的大佬又在?乐个什么劲。
看不懂猜不透,索性也就抿抿唇,收回视线不再瞧他?。
随便了?。
爱笑?笑?吧,管他?笑?什么,她?才懒得自伤脑筋。
南部新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位于京城的南二环以外,离市中心并不算远。但?殷酥酥拍戏的片场正好在?城北,开过去需要穿城,工作日?的这个点儿?,正逢晚高峰,路上的车多如过江之鲫,别提有多堵。
这种牛马路况下,饶是迈巴赫性能再强发动机再牛掰,它也只能一顿一卡地龟速前行。
殷酥酥坐在?车里晃啊晃,本来就疲倦,在?手机上玩儿?了?会儿?小程序网游,更困了?,干脆锁了?屏光明正大打瞌睡。
手掌往车窗上一垫,脑袋往手掌一靠,闭眼开睡。
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钟头过后。
感受到车速逐渐放缓,殷酥酥猜测目的地已经到了?,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终于慢悠悠掀开眼皮。
迈巴赫已驶入一座纯中式园林豪宅。透过车窗朝外看,整座府邸碧瓦飞甍,复古造型的新式羊角宫灯悬在?廊檐之下,灯火煌煌,溢着市井人?间沾不到的尊贵气。
大概是有费氏祖宅给的震撼珠玉在?前,因此,在?看见费疑舟位于南部新区的这座私宅时,殷酥酥称奇归称奇,倒也没展露出过多的惊讶与不可思议。
应了?那句老话。
再罕见的玩意儿?,见多几次也就能放平心态习以为常。
宅子是这样,人?肯定也能这样。她?心里如是想着。
不过是从今往后,睡觉时身边多躺一个人?,能是多大不了?件事。睡着睡着估摸也就慢慢习惯了?吧。
正这么胡七八糟地琢磨着,忽而一阵凉风在?暖气里撕开一道?口,钻进殷酥酥脖子里,冻得她?一个哆嗦。扭头往左看,原来是私宅的管家打开了?对?侧车门,恭恭敬敬请她?身边人?下了?车。
殷酥酥见状,自然不敢耽搁,忙颠颠也跟在?费疑舟身后落车。
两人?并肩往庭院深处走去。
路上,殷酥酥时不时左顾右盼地打量四周,抱着的是一种看稀奇的心态。
原谅她?咖位低是个小糊星,这种级别的纯中式豪宅,别说日?常生活,就是在?电视电影里她?也没见过。
一旁,费疑舟余光瞥见她?东张西望,漫不经心地笑?了?下,说:“今天太晚了?,等之后你哪天得空在?家,我再领你四处走走,熟悉一下这里。”
这个词冷不防钻进殷酥酥的耳朵,直令她?目光轻微一闪,心尖也不自觉地泛起?丝涩意。
察觉到身边姑娘细微的神?情变化,费疑舟盯着她?精致小巧的侧颜,问?:“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殷酥酥微僵,赶紧摇了?摇头,给出否定答复:“不是的。”
费疑舟眉峰微抬,“那你为什么忽然不高兴?”
殷酥酥顿了?下,俄而极轻地勾起?嘴角:“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有点莫名的感伤。我的父母家人?都在?兰夏,有他?们的地方,大概才能称之为我的家吧。”
费疑舟闻言,静默数秒,随后很平静地说道?:“我是你的丈夫,当然也是你的家人?。”
殷酥酥怔然了?两秒,旋即失笑?,几分真挚的动容几分戏谑的玩笑?:“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协议婚姻。您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大可不必再纡尊降贵,为难自己也入戏。”
话音落地,四下里倏地微静。
不多时又响起?一道?嗓音,轻描淡写听?不出情绪。
“你这么肯定我为难?”费疑舟问?。
殷酥酥愣了?下,一时大脑卡壳,不知怎么回答。
费疑舟又说:“你就没有想过,或许为你入戏,我乐在?其中呢。”
殷酥酥敏锐注意到他?的措辞。
不是“陪你做戏”,而是“为你入戏”。
丝丝缕缕的热潮在?殷酥酥的心间弥漫开,爬上双颊耳根,浸透出来,将她?瓷白的肤色染成殷红的一片。她?感觉到自己脸蛋起?火,灼烧般滚烫,一面窘促地低下头遮掩,一面在?心中庆幸,这会儿?正好行至前院路灯昏暗处,他?应该看不清她?的面色。
心跳抢跳了?半拍,殷酥酥暗自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弯弯唇摊摊手,含笑?回若无其事地答他?:“那我应该谢谢您啊。多难得,有陌生人?愿意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当我暂时的家人?。”
这话似乎令太子爷不甚赞许。
“陌生人??”他?静了?静,忽又扯唇,容色缱出几分自嘲疏离的况味:“我以为,我们至少已经算朋友。”
那边厢,殷酥酥也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呛了?下,非常能屈能伸地改变说法:“当然朋友也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可以。”
费疑舟:“……”
费疑舟侧目瞥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早晚要被这二里二气的呆姑娘气出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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