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酥酥见状一愣,脱口道:“你干嘛?”
费疑舟说:“开车。”
“不用不用。你坐后排或者?副驾,我来开就好。”殷酥酥简直是诚惶诚恐,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了?费疑舟身前。
他哪种出?身,她何等身份,怎么敢让他给她当司机。
姑娘身形纤细而灵活,猛一下窜过来,像是森林里俏皮天真的松鼠。费疑舟毫无防备,怕自己的身体撞到她,下意识便?绅士地往后退半步,场面颇为滑稽。
殷酥酥见空间让出?,兵贵神速,赶紧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在了?驾驶席座位上?,不给他鸠占鹊巢的机会。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速度快如闪电。
“……”费疑舟眼神里多出?一分无可奈何,抬臂掌住车门,垂着眸看?她:“说实话?,让一位美丽的女士替我驾车,你这真的是难为我。”
殷酥酥被噎住,心想能不能讲点理,到底是谁为难谁?
“你知道我的车是什么车吗?”她抬头望向他,笑眯眯地问。
费疑舟回答:“奔驰。”
“你以前开过这种车吗?”她又问。
“没有?。”费疑舟又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车是奔驰CLA,奔驰最便?宜的车型之一,从实用性方面来讲是一个女款车,车型小巧车身空间紧凑,售价三十来万人民币。”殷酥酥非常平缓地说。
费疑舟闻声,面色微不可察地稍稍一滞。关于她说的这些,他确实不了?解。
殷酥酥眨眼睛,意料之中:“不知道吧?”
费疑舟坦然而淡定地摇头。
殷酥酥随即又是一笑,尽量平和地说:“这位先生,其实对我们普通人而言,一台售价三十万的奔驰车,开出?去已经很有?面子了?。但对于你来说,没见过也没听过。因?为在你从出?生到长大?成?人的世界里,你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种价位的车辆。”
费疑舟听她说着,眸光忽而间深如暮霭。静默片刻后,他没有?再坚持,而是转身走到了?副驾驶一侧。开门上?车。
奔驰CLA的内部空间确实紧凑。费疑舟一米九的身高坐进来,头顶几乎触到车厢顶部,一双格外?修长的腿更是有?些无处安放。
但他面容如常,眉峰的线条矜贵而平和,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或不适。右手扯过安全带,环过腰腹,扣紧。
“请这位乘客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出?发了?。”殷酥酥扮演起专业司机,促狭地朝他弯了?弯唇,打燃了?引擎。
车内安静了?会儿。
蓦地,费疑舟直视着前方,冷不防开口:“你刚才?说那些话?。应该不只是想跟我聊这台车。”
殷酥酥眸光轻微一闪,没有?应声。
费疑舟随之转过眸来看?她,微蹙眉,语气?稍沉:“你想表达什么?”
殷酥酥两手握着CLA方向盘,眼睛不看?他,片刻后莞尔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上?,什么样?的人开什么样?的车,都是注定的,地位悬殊,无法勉强相配,否则对双方都不好。”
费疑舟盯着她,目光瞬也不离。说:“你是在说车,还是在借车说人?”
殷酥酥挑眉,促狭地噗嗤了?一声:“先生,您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影视院校毕业的小艺人,借车说人?我还没有?这么深的内涵跟文学底蕴。”
几声鸟鸣掠过穹窿。
费疑舟缓缓收回视线,食指漫不经心敲了?下额头,眼神沉寂,没有?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费氏祖宅位于京城西?郊的金环山腰。
寻常的达官显贵豪门望族,建宅地大?多爱选在山顶,因?为喜欢享受端立于云端的感觉,将芸芸众生置于足下。费家却不然。
相传,这座祖宅的建造是受某风水大?拿的指点,依山傍水,背有?根基,可保祖孙万代皆受庇荫。
随着黑色劳斯莱斯驶入林荫道,参天松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拨开,视野迎来一片开阔。
这是一座占地超过万平的中式园林,在封建帝王制时期,琉璃瓦是皇亲国戚的专用品,如今光阴飞转换了?人间,在现代,依然是钟鸣鼎食之家彰显身份的不二之选。
夕阳洒下,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彩华光,仿佛女娲补天时,遗落人间的神石。
园林别墅三层的露天大?阳台上?,此刻站着三个身姿挺拔的俊男美女,一水儿的气?质矜贵珠光照人。
“喂喂喂,来了?来了?!”
说话?的女孩穿一身大?牌高定小洋装裙,乌黑长发在脑后绑起一个淑女结,脚踩羊皮小靴,手拿最新式望远镜,惊喜又兴奋的吆喝着,“我看?见大?哥的清影开进来了?!”
“哪儿呢?哪儿呢?让我也看?看?!”接话?的年轻男子不过二十四五,正是张扬不羁的年纪,原本乌黑的短发被染成?了?时髦的浅茶色,还烫了?纹路,配上?那身斑马纹的迪奥新品,乍一瞧,会让人以为是米兰时装周上?哪个走秀的潮模。
见费雯曼不搭理自己,费云琅急得很。他伸出?手,索性直接一把将望远镜抢了?过来,怼到鼻梁以上?,往铁艺大?门外?观望。
果然,门前佣兵开了?门,清影车畅通无阻,直入庭院。
费云琅认认真真地瞧了?会儿,蓦然一声惊呼:“啊!”
费雯曼连忙凑上?去:“怎么了??怎么了??看?见大?哥的女朋友了??”
“不是。看?见何助理了?。啧,这小子又换发型了?,别说还挺帅。”
“……你是不是欠扁。”六小姐满脸失望,双臂骄纵地往身前一环,“看?见何建勤有?什么好稀奇,大?惊小怪。”
“哟,何生从车里下来了?,绕行到了?后排拉开了?车门……”七少爷非常自觉地当起了?实况转播员。
他全神贯注,定定盯着后排车门,等待着自家英明神武的大?哥带着那位神秘准大?嫂闪亮登场。
这时,一旁的费闻梵眼也不抬地轻轻嗤了?声,边继续跟手机里的好莱坞女星聊星空海洋,边慢悠悠地揶揄:“瞅瞅你俩这没见过世面的德性,不就一个大?嫂,待会儿晚饭的时候也就见到了?。至于提前拿个望远镜在这儿蹲守?”
费雯曼斜眼瞥他,说出?的格外?阴阳怪气?:“您得瑟什么呀?”
费闻梵眉毛一挑:“兄弟姐妹里,大?哥就把大?嫂领我跟前来过。作?为唯一一个咱大?嫂本尊的人,我得瑟一下怎么了??你嫉妒啊?羡慕啊?恨啊?”
费文曼着实汗颜,懒得理这个幼稚的四哥,翻了?几白眼过去,敷衍道:“行行行,大?哥最爱你,你是大?哥的心肝宝贝开心果。”
费闻梵宽肩微抬,露出?个颇为自得而又格外?桀骜的笑容。
这时,费雯曼见费云琅那儿半天没了?下文,不耐烦地打了?他一下,抬声催促:“不是实况转播吗?你倒是说呀。看?见大?哥和准大?嫂没?”
“别着急呀,人这不马上?就要从车里出?来了?……”
费云琅嘴里嘀咕着,使劲眨了?下眼睛,聚精会神,生怕错过初见大?嫂的神圣的第一面。
可令七少爷万万没想到的是,紧随其后从劳斯莱斯后座下来的,既不是他最崇拜尊敬的大?哥,也不是那位传闻中祸国殃民的大?嫂。
而是他们亲爱的老爹,费善清男士。
只见老爷子不急不缓地下了?车。站定之后,抬手略微整理衣装,眼风不经意间一扫,好巧不巧,与望远镜里费七爷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费云琅:……
费善清面无表情,眼刀子冷飕飕,用眼神说: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了?个去!怎么是爸!”费七爷吓得手都抖了?,忙慌慌将望远镜拿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飞快溜到旁边的视线盲角处躲藏。
这副活见鬼的样?子,逗得六小姐和四爷直发笑。
好几秒功夫,费雯曼才?笑够。她抬手抹去笑出?来的泪花花,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可告诉你,你那几头狮子的事儿,爸爸还没消气?呢,回来这几天夹着尾巴做人,仔细被收拾。”
费家七少爷帅气?出?挑的俊脸愁得像个苦瓜,一面唉声叹气?:“唉,都怪大?哥,突然说有?了?女朋友要结婚,搞得我对那个殷酥酥特别好奇。要不是为了?看?看?她,我在迪拜躲得好好的,才?不回来找骂。”
不多时,忙着艺术事业的四爷忽然稀罕地挑了?下眉,疑惑道:“奇了?怪了?,怎么有?个小孩儿车朝咱们家开来了??”
费雯曼抬眸观望。只见一辆奔驰白色CLA就跟在劳斯莱斯后面,也开进了?铁艺大?门,便?随口道:“听爷爷说这几天后院的几间宅子在做安全检修,估计是检修施工队吧。”
三人没把那辆小奔驰当回事儿,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咖啡聊天。
然而,奔驰车没去后院,而是直接就在庭前停下了?。
三人注意到,均是心生不解。紧接着,副驾驶室和驾驶的两扇车门便?一前一后开启,穿墨蓝色西?服的矜贵男人,和身着暗色繁纹旗袍的纤细身影,齐刷刷映入他们视野。
三人:“……”
费云朗一口咖啡直接喷了?出?来:“六姐,这就是你说的检修施工队?”
费雯曼一脸被惊到的表情,捂嘴:“我哪知道大?哥这么有?闲情,忽然买了?辆小孩儿车来开。”
“谁告诉你这是大?哥的车?”费闻梵懒耷耷地回了?句。
费雯曼面露惑色。
“没看?见大?哥是从副驾驶起下来的。”费闻梵说,“这明显是咱准大?嫂的车。”
听完这话?,费云琅的表情忽然有?点哭笑不得。他惊讶道:“咱准大?嫂不是文艺工作?者?吗?现在的大?明星这么低调?”
“大?明星?”费闻梵看?他一眼,说:“你没去了?解过殷酥酥吗?”
七少爷十分呆萌地说:“没有?啊,怎么了??”
费闻梵道:“咱们的准大?嫂是文艺工作?者?不假,但可不算是大?明星。出?道5年只演过几部网剧和网大?,她在京城有?自己的房子。估计大?部分收入都供楼去了?。”
“哈?”费雯曼皱眉,少女的同情心泛滥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我们的准大?嫂好励志哦。”
“行了?,别悲天悯人了?,都成?你大?嫂了?还可怜什么,不知道多厉害呢。”费闻梵抬手,一边一个勾过小弟和小妹,说:“二哥三姐都在国外?回不来,老五今天又有?四台手术,兄弟姐妹里就剩咱仨给大?哥撑门面了?。都把精神打起来,走,下楼会会这个嫂子去。”
庭院这头,殷酥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三个臭皮匠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
CLA停稳后,费疑舟率先下车,继而便?绕行至驾驶室一侧,开车门,绅士浅笑,伸出?右手,亲自来牵引她下车。
殷酥酥愣怔一瞬,很快又回过神。褪去外?套,露出?里头的修身暗纹旗袍,朝费疑舟柔婉一展颜,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一对璧人相携出?现。
就在这时,一名穿中山装的老者?缓步行至二人身前,笑着说:“大?少爷,殷小姐,老先生从下午开始就念叨起二位了?,快跟我进来吧。”
费疑舟微颔首,带着殷酥酥跟在老者?身后前行。
殷酥酥毕竟是演员,尽管心中已经紧张到快要呕吐,她面上?看?起来依然从容典雅,自信大?方。
只有?完全汗湿的掌心,泄露了?内心世界的仓皇。
“别紧张。” 突地,耳畔传来很轻的三个字音。
殷酥酥眸光微跳,下意识抬起头。
费疑舟平静地目视着前方,下颌线条松弛温雅,淡淡地说,“上?次太平山的周氏家宴,爷爷对你很满意,已经提前跟我父母打过招呼了?。”
殷酥酥这会儿热血翻涌心跳得飞快,听他说完,便?想开个玩笑来活跃气?氛转移自己的情绪。于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蹦出?一句:“爷爷跟他们打招呼说什么,该不会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许开个支票扔我面前,让我离开你吧?”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狗血电视剧。
豪门阔太看?不上?出?身低微的女主?角,开出?一张巨额支票要女主?离开男主?。
女主?再非常有?骨气?地把钞票一撕,沉声来一句“我才?不要你的钱,我爱的是他这个人”。
殷酥酥被自己脑子里的各种想象逗得想笑,忍住了?,接着又说:“不过这个年代谁还给支票啊?直接银行大?额转账多方便?。”
费疑舟听得弯唇,侧目懒漫瞧她一眼,说:“那你是希望收到支票,还是收到转账?”
殷酥酥被生生一哽,随后便?满脸正气?,用最严肃的语气?很有?原则地说:“放心,我收了?你的好处,当然就只会给你办事。你父母就算真的拿钱砸我,我也会死皮赖脸,说一定要跟我家凝凝子在一起。”
费疑舟见这姑娘一副忠肝义胆日月可鉴的模样?,就差效仿岳飞往背上?刻个“精忠报国”,嘴角不禁微牵起一道弧度,懒洋洋地说道:“殷酥酥小姐富贵不移威武不屈,此等大?义,真令我感动。”
殷酥酥被夸得心虚,干笑:“应该的,应该的。”
费疑舟:“不过话?说回来。我父母今天不管是给你支票还是转账,你都必须收下。”
殷酥酥闻言,茫然了?,木木地问:“要我收下分手费。什么意思?你不跟我结婚了?吗?”
费疑舟心情晴朗得很,弯唇一笑,从善如流替她解答了?疑问:“爷爷特地提醒我父母。别忘了?给你准备见面礼。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给你的见面礼应该是红包。”
管家在前引路,殷酥酥挽着费疑舟的胳膊,一路上?忍不住用余光左右四顾。
脑中莫名便?联想起《红楼梦》中的一段话?: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①
红楼梦有?四大?家族,如今一进费氏祖宅,才?知道何为现实版的中式望族名门。
殷酥酥以前去恭王府观光,听讲解员说和珅卧室有?八根金丝楠木柱,价值二十余亿,而费氏祖宅的主?厅,古色古香雕梁画栋,竟也是同样?的金丝柱。
饶是做了?再多心理准备,殷酥酥此刻还是被主?厅的堂皇之势给镇住了?。
中式沙发上?,正中位置坐着的是费爷爷费豫真老先生,费爷爷的左手边坐着的,则是不久前和殷酥酥有?过一面之缘的尾戒行者?费善清。
两位长者?都是满脸随和的模样?,温和看?着走来的一对年轻人。
就在殷酥酥拿眼风悄悄地乱转,试图寻找费疑舟母亲的身影时,一道清理典雅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那个声音温柔含笑,说道:“你阮姨本来约我今天打麻将,我说我家阿凝要给我带儿媳妇回来,她惊喜得很,电话?里跟我聊了?老半天。问这问那,我才?给打发完。”
殷酥酥闻声,回过头。
只见一位着素锦长裙、披深色蜀绣披肩的贵妇人噙着笑,朝他们款款走来。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费疑舟眼底柔和几分,弯起唇笑:“妈。”
费母申采丽含笑点了?点头。目光微转,看?向费疑舟身旁的年轻姑娘,静静端详起来。
殷酥酥更加紧张了?。见费母打量自己,赶紧面露微笑乖乖地打招呼:“伯母您好。”
申采丽面上?仍带着笑,眼神里却多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意,朝殷酥酥点头作?为回应,坐到了?费善清身旁。
紧接着,费疑舟便?执了?殷酥酥的手,将她牵至几位长辈跟前。
这一瞬间,殷酥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完全是条件反射的动作?,反手握住那只有?力的大?手。
与他十指紧扣。
继而,便?听端立于她身畔的先生微启薄唇,平静温淡而又无比郑重其事地介绍道:“爷爷,爸,妈,这就是殷酥酥。我对她挚爱多年,视她为此生唯一,无论前程,定要相配。”
“……”殷酥酥心口蓦地一阵发颤。
或许是自作?多情,殷酥酥无端有?种猜测,只觉费疑舟这番话?,既是说给三位长者?听,也是说给她听。
几分钟前,她坐在奔驰CLA里,洋洋洒洒长篇大?论,说“地位悬殊,无法勉强相配”。
而这个男人,偏偏却当着诸位长辈和她的面,直言与她“无论前程,定要相配”。
费疑舟话音落地, 偌大的祖宅会客厅有一刹的寂静。
天晓得,殷酥酥这会儿本就紧张得头晕眼花胃抽抽,又听?见他在各位长辈面前这样情深意浓地介绍自己?, 瞬间更加窘迫。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心慌意乱, 费疑舟握住他手的五指不着痕迹收拢,以一种极为贴心而?又温暖的力道将它柔和包裹。
殷酥酥眸光跳了下,条件反射转过头,看向他。
费疑舟安安静静立于他她?身旁,目光平视着主位的三位长辈。眼神冷静, 面色如常。整个人的姿态显得无比从容而?松弛。
很显然,与她?的惶惶不安相比,他淡然得就像一片一望无垠、而?又没有丝毫风浪的海洋。
深蓝,静默, 沉郁。
永远都样样胸有成竹、事事八风不动。
只是?极短暂的一眼。殷酥酥没有敢过多偷看他, 而?是?很快将目光撤回, 垂下头, 继续作出毕恭毕敬而?又温柔端庄的模样。
紧随其后便乖乖招呼各位长辈, 唤道:“费爷爷, 伯父伯母, 你们好。”
下一秒, 她?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威严而?又慈爱的老者嗓音,笑盈盈道:“上?次太平山一别, 也有段日子没见面了。酥酥,我看你怎么像是?瘦了不少??”
殷酥酥知道这是?费爷爷的声音,抬头柔婉一笑, 回答:“谢谢费爷爷挂心,这段时间工作稍微忙了一些。”
费爷爷听?后眉心微蹙, 语气?里满是?关怀,说?:“工作再忙也务必记得按时吃饭,好好休息。你们这些孩子现在都还年轻,事业可以慢慢来,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听?完这些话,殷酥酥心里禁不住涌起一阵暖流。
印象中?,自从她?离家来到京城打拼,身边就很少?有人会提醒她?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这种质朴而?真切的话语,她?这些年几?乎只听?电话里的妈妈说?过。
从这简短的话语中?,殷酥酥可以真切感受到,这个与她?仅有过两面之?缘的老人,是?发自内心在关心自己?。
她?心中?动容,不由连连应道:“谢谢费爷爷关心,我记住了,以后争取把自己?养胖一点。”
“嗯。”费豫真笑着点头,随后又微侧首,朝身边的儿子跟媳妇递了个眼色。
申采丽和费善清原本端端坐着,都还在不动声色端详眼前的年轻姑娘,被老爷子的眼神一提醒,这才?恍然想起什么。
费善清以手掩唇,不甚自在地清了下嗓子,拿胳膊碰了下身边的申采丽。
申采丽便朝殷酥酥优雅地弯了弯唇,右手微抬高,面含笑容轻轻一招手,说?:“酥酥,你过来。”
殷酥酥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见费母唤自己?过去,她?不敢违背,只能?又像害怕又像泄愤似的,用力捏了捏费疑舟。
都怪他,害她?这么紧张!
他妈妈让她?过去,是?要问她?什么呢?
问她?家乡在哪里?问他父母从事什么工作?问她?家庭年收入?虽然费疑舟早就说?过,费家的孩子不需要联姻,婚姻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但是?,只怕费妈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家最出色最优秀的长子,会给她?带回一个落后地区小城市长大的姑娘吧?
他的父母,会不会,因为她?过于不对等的出身而?看不起她?呢。
微不可察的自卑心理,像是?蜘蛛吐出来的丝,一缕一缕,将殷酥酥的心脏缠绕。
旁边,感觉到她?掐他手的小动作,费疑舟内心不自觉便柔软了些许,没有说?话,反手安抚式轻拍她?手背。
短短几?秒钟,殷酥酥内心已转过了无数个乱七八糟的念头。不能?让费母等太久,她?最后看了一眼费疑舟,终是?松开手,朝沙发那边走了过去。
“伯母您叫我?”殷酥酥脸上?竭力维持着甜笑,拼尽全?力强迫自己?镇定。
然而?,让殷酥酥没有料到的是?,眼前矜贵的贵妇人并没有向她?抛出任何可能?让她?难堪窘迫的问句。
申采丽只是?淡淡地笑着,一边打量殷酥酥的脸庞,一边由衷夸赞:“瞧这模样,盘靓条顺的,长得真是?好看。”
殷酥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实话实说?:“谢谢伯母夸奖,您才?是?真的光彩夺目。刚才?看见您,我都移不开眼。”
申采丽被这嘴甜的小姑娘逗笑,莞尔说?:“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光彩个什么呀?只要身体好,无病无痛我就知足了。”
殷酥酥听?后,格外认真地回话:“伯母您的气?色这么好,眼睛瞳孔乌黑、眼白雪亮,唇色也特?别的健康红润,一看就知道您身体很健康。”
她?这一番没话找话的尬聊言辞,意外令申采丽来了几?分兴趣。
申采丽眨了眨眼睛,说?:“你还能?根据面相看出人的身体好坏?”
殷酥酥囧,笑了一声回答:“我妈妈对中?医很感兴趣,小时候家里放了一些中?医学方面的书,我翻过两本随便看了看,里面讲过一个健康的人气?色容貌应该是?怎样。不过,我只是?很粗浅地知道一些皮毛,在伯母面前班门?弄斧了。”
“那还真的巧,我也对中?医学感兴趣。”申采丽笑眯眯,“将来见了你妈妈,有机会,我一要和她?好好交流交流。”
殷酥酥只好还以一个甜美的笑,没有作声。
心想,费妈妈这个想法必然是?永无实现之?日了。
又是?一番寒暄。
紧接着,申采丽便从管家手里接过两个精美的红色纯手工苏绣红锦囊,放进殷酥酥手里。
申采丽说?:“酥酥,这是?你第一次跟着阿凝回家,我和你伯父没有准备什么特?别的礼物,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你收下。”
“这……”
虽然费疑舟提前打过预防针,但当这两个红包真的落在手里,殷酥酥心里还是?升起了一股负罪感。
费氏显赫,费家二老给的红包必然也不会是?小数目。她?一个假冒的儿媳妇,哪好意思真的收,连忙婉拒道:“不用了伯母伯父,心意我领了,谢谢你们。”
申采丽却扬了扬眉,故意玩笑着说?:“你不收,总不会是?嫌我们给得少?吧?”
“不不不,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收下。”
婉拒不得,只好从命。
殷酥酥在心里叹了口气?,颤着手接下了费善清和申采丽为她?准备的见面礼红包。
见殷酥酥和母亲的红包拉锯战结束,始终静默不语的大公子适时出声,温和地说?道:“爷爷爸妈,酥酥也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看这孩子,也太讲究了,我们什么都不缺,专程准备礼物不是?让你破费吗?”申采丽瞧着殷酥酥,笑容格外温柔。
殷酥酥心虚得很。那些礼物都是?费疑舟替她?准备的,她?何来破费一说??表面上?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费疑舟了解自己?的三位至亲,替殷酥酥准备的三件上?门?礼,也都是?投其所好格外用心。
送申采丽的,是?一幅水墨山水画,出自现代知名国画大师徐千虹之?手。
送费善清的,是?一套唐代的花釉瓷茶具。
最后的最后,他才?将给费豫真老爷子的金弥勒佛像取出,呈展至老人眼前。
看见金弥勒佛像的刹那,费豫真的精神明显一振奋。他直接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了金弥勒佛像跟前。
一番仔细端详之?后,老爷子缓慢地点了点头,眉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欣慰之?色,连声道:“好。好啊。太好了!”
费豫真回头看向殷酥酥,感叹着说?:“拍下这东西,丫头破费不小吧。”
殷酥酥知道这尊鎏铜金弥勒佛像价值连城,不敢多说?怕露馅儿,只好回答:“这是?国宝级的文物,当然不能?让它流浪在国外,砸锅卖铁也必须拍回来。”
费豫真闻言,眯了眯眼睛,意味不明地说?:“你知不知道,这套鎏铜金弥勒佛像你如果?不送给我,过几?年转手倒卖,价又要翻几?番。”
毕竟不是?花的自己?钱,殷酥酥完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很自然地回话:“如果?不送给您,它在我手里的最终去处只会有一个。”
费豫真问道:“哪里?”
殷酥酥理所当然地说?:“我会把它上?交给国家。”
话音落地,会客厅倏然一静。
殷酥酥见状,心里一沉,以为自己?说?错话,慌慌张张地望向费疑舟,想求救。
然而?男人深邃如海的眼笔直望着她?,脸色并无异样。
就在殷酥酥一头雾水的时候,费豫真老爷子兀然朗声笑起来,似乎心情颇为愉悦。
好几?秒费豫真才?笑够,点点头,看殷酥酥的眼神里多出几?分赞许,说?:“不愧是?我阿凝选中?的人,想法都跟我们一样。”
殷酥酥茫然:?
费豫真一挥手,让平叔合上?了金属箱盖,继而?便随口唤道:“阿凝。”
费疑舟微垂首,恭敬执礼:“爷爷您吩咐。”
费豫真说?:“老规矩,无偿捐赠给国家博物院吧。”
城北昭华酒店十一层宴会厅,此时正是?一派的衣香鬓影星光璀璨。
作为业内的龙头老大之?一,皇山传媒在圈里圈外的名头一直颇为响亮。今天是?皇山成立二十周年的纪念日,工会特?意在昭华酒店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庆典晚宴,邀请各界名流到场赴宴。
宴会厅内,空气?里飘扬着舒缓的小提琴曲。
宴会厅外,酒店外的红毯再次成为男女明星争奇斗艳的战场,闪光灯汇集成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