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媛心头本来就堵着一口气,闻声白?女孩儿一眼,不耐地打断:“有狗仔又怎么样?隔那么远,谁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我是?担心他们拍到你抽烟……”助理江琳达显然很怕秦媛,让她一凶,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弱下几分,听着怯生?生?的?:“你是?圈子里最积极阳光正能量的?大花,还是?去年京城的?禁烟大使,要是?被拍到照片曝网上,对?你不好呀。”
“拍到又怎么样?”秦媛丝毫不以为意,冷嗤道,“苏义东和那些娱记的?关系不是?最好,花点钱打理一下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一道略显阴柔的?男性嗓音便从屋内传出来,说道:“刚过来就听见我的?大名儿,我又怎么招祖宗您了?”
经纪人苏义东来到露台,一眼瞧见秦媛嘴里咬着的?烟,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在这儿抽烟,不要在这儿抽烟,你怎么不听呢?”苏义东大步流星走上前?,从秦媛嘴里把烟抢下,碾灭了扔进垃圾桶,苦口婆心:“上个月才官宣了你是?禁烟大使,你就不能注意点儿?”
“那些狗仔和我们又没仇,钱给到位,黑的?都能给你写成白?的?,怕什?么?”秦媛弯腰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翘起二郎腿,满脸骄矜:“再说了,天?塌下来也有人给我顶着。”
秦媛正当红,是?苏义东的?摇钱树,他平日里把这祖宗供着宠着,半点儿马虎眼都不敢打。
听见这话?,他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摇摇头,坐到了秦媛旁边。
秦媛瞥了助理一眼,使唤道:“你是?木头吗,没点眼力?,还不去给我和东哥泡咖啡。”
“哦哦好。”女孩怯懦地垂下头,转身进屋。
秦媛收回?嫌弃的?目光,拿起桌上的?修甲磨砂片,慢悠悠磨着刚贴好的?裸色夹片,冷不丁问身旁:“殷酥酥跟曲雁时的?热搜为什?么突然被撤了?”
“这我哪儿知道。”苏义东也有些纳闷儿,蹙眉琢磨片刻,接着说,“殷酥酥背景很简单,估计是?曲雁时那边找人了吧。”
秦媛:“你去多联络一些营销号,重新?把这个绯闻炒起来。”
“还来?”苏义东闻声被呛到,“我的?媛媛,殷酥酥之前?拿下了《凡渡》,这要么是?她福星高照撞大运被姜老挑中,要么就是?背后有人要捧她。再说了,就算撇开殷酥酥不提,那曲雁时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真把他惹急了,咱们可捞不着一丁点儿的?好。”
秦媛眼一瞪,直接把手里的?磨砂片扔苏义东脸上,气愤不已:“我只是?想摆殷酥酥一道,姓曲的?跳出来撤热搜,多管闲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还敢对?我怎么样!”
“哎呀!”苏义东双手接过磨砂片,不敢冲这摇钱树大花发火,只能语气更软:“宝贝我的?媛媛宝贝,你这话?就有点儿没道理了。你买通狗仔放出那些照片和视频,曲雁时是?绯闻男主角,谁喜欢看自己的?大名儿被碰瓷儿挂热搜榜上?”
“得了吧,这圈子什?么尿性,所有人都一清二楚。”秦媛语气讥诮,“男艺人出个绯闻,过两天?风头一过,照旧有千千万万女友粉拥护,女艺人就不一样了。只要这个绯闻继续发酵,我有信心能借曲雁时粉丝的?手搞死殷酥酥,让她口碑暴跌!到时候,我看姜成文还会不会用她当女一。”
“行了行了。”苏义东安抚,“你跟殷酥酥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让她挨两句骂多个黑历史,差不多了,你消消气。”
“我消不了。”秦媛美眸里漫上怒火,“论演技论资历论长?相,我有哪点比不上殷酥酥?一个十八线,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捞到了姜导的?戏,我就是?气不过。”
苏义东叹息,无奈了:“你看不惯殷酥酥,之后再找机会收拾她,总而?言之我就一个要求,别再拉曲雁时下水。一旦被曲那边知道是?你动手脚,对?你的?发展百害无一利。”
秦媛抿了抿唇。
苏义东的?话?也不是?没道理,曲雁时在圈子里地位颇高,真和他闹僵,对?她确实没什?么好处。可是?,难道就这样放过殷酥酥?
秦媛皱眉思索须臾,又生?一计。
秦媛眉目缓缓地舒展开:“行吧。绯闻不炒了。”
苏义东大喜,拍着秦媛的?手背长?松一口气:“哎哟我的?媛媛宝,你总算是?听我一回?劝了。表扬表扬。”
两人正聊着,助理江琳达从屋里出来了。
秦媛瞥去一眼:“让你泡咖啡,怎么这么久?”
“不好意思媛姐,咖啡豆用完了,所以我榨了点果汁……”江琳达小声回?答,说话?间,小心翼翼将两杯橙汁放在了桌上。
“磨磨蹭蹭的?,看见你就心烦。”
“对?不起姐……”
“行了行了,成天?不是?抱歉就是?对?不起。”秦媛抄起手边的?杂志打江琳达两下,“我说我最近怎么诸事不顺,让你给克的?吧!”
江琳达人瘦,书脊敲在她胳膊上,钝钝的?疼。但怕惹秦媛更生?气,她低着脑袋没敢躲。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秦媛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下一瞬滑开接听键,脸上漾开甜甜的?笑?色:“喂赵董……”
苏义东清了清嗓子,朝杵在原地的?江琳达递了个眼色。
江琳达立刻识趣地走开。
她知道,秦媛口中的?赵董名叫赵世高,是?皇山传媒的?董事长?。
如今,内娱圈子流传着一句俗语,“京沪双城问非梵,山海关外有皇山”,说的?便是?内地娱乐圈如今由“非梵娱乐”和“皇山传媒”占据绝对?话?语权的?现状。与新?崛起的?非梵不同,皇山算是?圈子里最老牌的?娱乐公?司,也是?业界最权威的?龙头老大之一。
秦媛是?皇山传媒的?一姐,与赵世高关系匪浅。
几分钟后,秦媛挂断电话?,起身回?卧室换衣服化妆。
苏义东端着果汁呲溜呲溜地喝,靠在门框上问:“赵董让你过去?”
“说是?晚上有个饭局,让我一起。”秦媛脸色不太?好看,“有几个商务不是?莫名其妙要跟我解约么,我正好去跟赵世高问问情况卖个惨。”
苏义东叹气:“让你平时收敛点儿,瞧瞧,被整了都不知道仇家?是?谁。”
“反正我不愁接不到活。”秦媛自信心十足,打了个哈欠,一边对?镜描眼线,一边接着说:“对?了,我记得前?几天?有个职场剧的?本子递过来?”
“好像是?。”苏义东问,“怎么?”
秦媛:“跟导演回?话?,这剧我接了。”
苏义东错愕:“媛媛,这可是?你小荧幕初秀,噱头这么大,确定不选其它名导?”
“无所谓。不过你得告诉那边,我有一个小要求。”
“什?么要求?”
她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让殷酥酥来试一个角色。”
苏义东惊讶:“你那么讨厌她,还要给她介绍活?”
“别的?你不用管。”秦媛说,“让她来就是?了。”
月落日升,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助理许小芙请了个事假,殷酥酥和梁静在樟树巷公?寓的?大门口碰头。
殷酥酥照旧全副武装,上了梁静的?车后将口罩墨镜卸除,随口问:“东西呢?”
“喏。”梁静把一个透明文件夹丢给她,“看看吧。”
殷酥酥打开一瞧,惊了:“昨晚上我不是?让你删了几十项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张纸?”
说话?的?同时,她抽出那厚厚的?一摞“协议条款”逐一浏览。
仅仅几秒,殷酥酥额头就流下一颗豆大的?冷汗。
“什?么高奢代言什?么S级电影都算了,两座豪华海岛?京城十套房?太?平山两栋楼?”她黑线脸,“你怎么不干脆让费疑舟把维也纳国家?歌剧院买来送给我?”
梁静瞥她,回?怼:“你知道你未来的?‘假老公?’究竟有多少?钱吗?他说条件任你开,我没让你分他一半财产已经仁至义尽了OK?”
殷酥酥有点不好意思,迟疑道:“可是?这样,吃相会不会太?难看?”
“拜托我的?宝,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梁静翻了个白?眼,手掌将方向盘拍得邦邦响,“你们俩的?婚姻就是?为了应付费疑舟他爷爷。说句现实的?话?,等费老太?爷驾鹤仙去,你们就桥归桥路归路,谁认识谁呀?吃相难看又怎么样,干完这一票,后半辈子直接退休财富自由!孰轻孰重你掂不清吗?”
殷酥酥听完认真琢磨了几秒,缓慢点头:“好像也对?。”
“是?吧!”梁静满意地笑?,拍拍殷酥酥的?肩膀,又说:“我告诉你,这份协议书是?我专程找信得过的?律师朋友拟的?,下次见了费疑舟,你就直接把这份协议拿给他让他签字摁手印,即刻生?效。”
殷酥酥重新?封好文件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握拳凛目,终于下定决心:“好!”
闲聊了会儿。
梁静将汽车引擎发动。
殷酥酥系好安全带,随手掏出手机刷微博,口中道:“今天?我应该只有一个彩妆广告的?拍摄吧?”
“本来是?。”梁静开着车,“不过刚才我接了个电话?,是?余树池打的?,邀请你去试个角色。”
殷酥酥倒是?听过余树池,不算名导,但也有一部出圈的?红剧傍身。于是?问:“什?么剧,什?么角色?”
“好像是?个职场剧。剧本和你要试的?人物?小传他发我手机上了,你先看看。”梁静单手在手机上操作几下,递过去。
殷酥酥打开文档,视线粗略扫过数排文字。
职场剧,小角色,戏份不多,人设倒是?蛮有魅力?。
殷酥酥笑?着答应下来:“没问题。”
彩妆广告摄制结束,殷酥酥和梁静一起吃了个午饭,之后便赶去约定好的?试戏场地。
下午两点整,两人抵达城西一座五星级酒店,来到顶部的?总统套房门口。
敲响房门。
不多时,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个穿白?衬衫戴眼镜的?青年,看上去斯文秀气,应该是?剧组工作人员。
“你好。”梁静客气地微笑?,“我们收到余导的?邀请过来试戏。”
青年侧身让开一步:“请进。”
殷酥酥和梁静提步走进套房。
这间总统套房足有百余平,绕过玄关,眼前?是?宽敞明亮的?客厅。红棕皮沙发上坐着一个穿夹克的?中年人,蓄着头中长?发,胡子刮得不那么干净,下颔区域隐约可见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透出种充满文艺气息的?颓丧。
这就是?余树池。
除余导以外,客厅里还有好些人,男男女女,衣着光鲜。
殷酥酥敏锐地注意到,在场所有人里,有一位女士坐在落地窗后的?办公?椅上,背对?着所有人,正在晒太?阳浴。
对?方身着Prada超季的?紫色西装裙高定,黑色卷发慵懒地挽在脑后,仅仅一个背影,就已经颇具美感。
“……”殷酥酥微蹙眉,隐约觉得这道背影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具体是?谁。
“余导。”梁静热络地上前?,客套道:“能收到您的?试戏邀请,我和我们酥酥都受宠若惊啊。”
“这是?我家?艺人殷酥酥。”梁静向余导介绍,“希望余导多多关照。”
殷酥酥含笑?颔首:“余导好。”
“你好。”余树池跟殷酥酥握手,也笑?:“早就听过殷小姐的?大名,闻名不如见面。”
“您叫我酥酥就好。”
殷酥酥捕捉到导演面上那丝不甚明显的?怪异,扬扬眉,心头生?出了一丝疑虑。
就在这时,余树池又开口了。他清了下嗓子,说:“那个,酥酥,今天?这场戏是?整部剧里的?关键剧情,我特意请了女主演过来跟你搭戏,也能让你更好地进入状态。”
“谢谢导演,您费心了。”殷酥酥微笑?着,顿了下:“对?了,请问女主演是?哪位老师?”
“是?我。”一道嗓音从落地窗方向传来。
殷酥酥面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这个声音……
办公?椅上的?高挑美人站起身,踩着高跟鞋款款朝她走来,眉眼冷艳,唇畔带着挑衅又玩味的?笑?:“你好呀,酥酥。佛罗伦萨一别,好久不见。”
看清女主演的?脸,梁静始料不及,僵住,眼底的?神色随之冷下去。
相较之下,殷酥酥的?反应倒是?平静许多。短暂的?惊诧之后,她弯弯唇淡声回?应:“媛姐好。”
梁静没给秦媛好脸色,不愿再耽误时间,对?余树池道:“余导,人都齐了,那就开始试吧。请问是?试哪场戏?”
余树池明显有些尴尬,用力?清了下嗓子,才说:“这场戏,是?女主角发现自己被亲手带出来的?徒弟背叛,悲愤交织,打了徒弟一巴掌。然后是?徒弟的?自白?。”
闻言,梁静用力?皱起眉,冲口而?出道:“哪有试这种戏份的??”
余树池语气里添了一丝歉意:“这场戏需要演员有很强的?的?爆发力?和信念感,所以我们才把这场戏作为考核。”
梁静气得脑仁儿疼,抿抿唇,握住了殷酥酥个胳膊,压低嗓音道:“不试了,走。”
殷酥酥还未出声,对?面的?秦媛先轻笑?起来。
“听说咱们酥酥刚拿下姜导新?片的?女一,都知道姜老眼光毒,酥酥肯定是?很有信念感也很能吃苦的?。”秦媛故意拖腔带调,挑起眉,“不过,怎么一听要试掌掴戏就打退堂鼓了呀?”
殷酥酥:“谁说我要打退堂鼓。”
“喂!”梁静焦急,用气音提醒:“她这是?激将法,你别上当。”
殷酥酥看了梁静一眼,露出个安抚的?笑?,示意稍安勿躁,紧接着便拂开梁静钳住她胳膊的?手,背脊笔直地走上前?。
“开始吧。”
余树池喊了声“action”。
对?白?念完。
秦媛眼中闪过狠戾有的?光,扬手,一记耳光狠狠落在殷酥酥脸上——
眨眼之间,殷酥酥白?皙的?面颊便出现几道鲜红指印。
“……”梁静咬牙,心疼得犹如刀绞。
殷酥酥整个人完全投入进剧情,继续往下演。
一场戏演完。
秦媛心中涌出报复得逞的?快感,表面上却叹了口气,转头望向余树池,半带抱怨半带撒娇:“余导,我刚才不在状态,可能也影响了酥酥发挥。我们再来一次吧!”
余树池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却不敢对?秦媛有异议:“好。”
又一记耳光重重打下。
殷酥酥的?左脸已经肿起来。
“够了够了!”梁静看不下去了,打断两人的?对?戏怒道:“媛姐,你说自己不在状态,已经对?了两次了,你到底还要找多少?次状态?”
秦媛大感痛快,满不在乎地耸肩:“多找找就有咯。”
梁静恨得咬牙切齿,拽住殷酥酥的?胳膊道:“这个角色我们不要了,走。”
“等等。”
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殷酥酥并没有选择狼狈逃离。
她只是?目光平静,甚至有些漠然地看着眼前?的?当红大花,而?后道:“既然媛姐找不到状态,不如我演给你看看?您是?三金影后,职业素养和信念感肯定比我高,是?吧。”
秦媛完全没想到殷酥酥会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记又狠又重的?耳光已劈头盖脸刮下。
“啪!”
“……”所有人都懵了。
秦媛也懵了。脸颊火辣辣地疼,她捂住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嘴唇蠕动:“你干什?……”
话?音未落,殷酥酥眨眼:“哦,不好意思,我也没进入状态。”
“啪!”更重的?一记耳光扇下,又脆又响。
“殷酥酥……”
“啪!”
“啪!”
“啪!”
一连好几个大嘴巴子扇下去,殷酥酥手掌完全红了个透。
秦媛出道即巅峰,在圈中这些年一直前?呼后拥,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她怒不可遏,反手想要打回?去,却被殷酥酥一把截住。
殷酥酥冷着脸直视秦媛,眸光锋芒毕露,没有说话?。
秦媛被她看得心虚,色厉内荏地压低声:“你不想在这个圈子混了?”
殷酥酥也压低声:“你以为这场掌掴戏我为什?么要试?”
秦媛愣住。
“给自己留点颜面。”殷酥酥漠然地勾勾唇,“你做的?那些脏事儿我一清二楚,打你这几下算是?轻的?。”
“……”秦媛脸色倏地一变。
“从今往后,不要再没事儿找事儿,否则你遭的?罪绝不止是?挨几道耳光这么简单。”殷酥酥贴近秦媛耳边,极轻声:“这不是?威胁,而?是?善意的?忠告。”
从总统套房出来,梁静拉着殷酥酥去了酒店一层大堂的?洗手间。她从包里取出湿巾,浸透凉水,轻轻覆上殷酥酥红肿的?颊。
“呲!”殷酥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直往后缩脖子。
“原来你也知道疼。我看你硬生?生?挨那么多记耳光,还以为你是?铜皮铁骨。”梁静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殷酥酥笑?,故作轻松地揶揄:“我是?故意让秦媛先打我的?,这样我才有顺理成章的?理由还手。你看她胳膊细得只剩一层骨头,那么瘦柴,力?气没我一半大,她打我两下我还她十来下,她脸比我肿多了。”
梁静被这丫头逗笑?,抬手戳她脑门儿。
就在这时,殷酥酥的?手机响起来。
她取出手机看向来电显示,眸光突的?微跳。
梁静探头瞧一眼,朝她努努下巴,低声提醒:“小心隔墙有耳,去里面接。别喊称谓。”
“嗯。”殷酥酥点头,快步小跑进最里面的?隔间,吸气吐气用力?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滑开接听键:“喂。”
“在哪儿?”听筒里传出一道嗓音,冷清清的?磁沉。
殷酥酥脸泛热潮,头回?发现,原来通电话?时互相不加称谓,会如此旖旎亲昵。
她如实回?答:“在城西的?莱尚酒店,刚试了个戏。”
“正巧,我离你很近。”听筒对?面的?费疑舟莞尔,“我给爷爷买了礼物?,你方不方便陪我一起去取?”
殷酥酥思考两秒,点点头:“可以的?。”
“那我忙完过来接你,大约一个小时。”
“好。”
挂断电话?。
费疑舟收起手机,嘴角那丝清淡的?笑?弧褪下去,吩咐前?排:“阿生?,去城西的?莱尚酒店。”
“好的?。”陈志生?在车载导航内输入了“莱尚酒店”四个字。
与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相隔38公?里,行驶时间约莫50分钟。
陈志生?挑了挑眉,想起几秒前?从老板口中听见的?“我离你很近”这几个字,不禁无声失笑?。
不是?上下班高峰时段,道路状况良好,并没有塞车。
五十分钟后,纯黑色迈巴赫便驶至城西莱尚酒店附近,靠边停下。
费疑舟坐在后排,透过车窗向外看,一座造型时尚的?摩天?酒店矗立在半条街外,大门不时有名车出入。他目光安静地看着酒店大门,下意识找寻那抹熟悉的?倩影,带着两分任何旁人都看不出的?急切。
眼前?人影流转间,他无端想起昨夜一场绮梦。
梦中的?主角依然是?殷酥酥。
她着一袭白?裙,站在昏蓝辽阔的?海边,任由海风翻飞她的?发丝,任由海浪亲吻她的?足尖。倏忽间,她回?过头来朝他浅笑?,问他:“我是?你的?梦魇吗?”
梦里的?费疑舟没有回?答。
直至此刻,他才恍然,她哪里是?他的?梦魇,而?是?他心中最深处的?甜蜜的?瘾。
他对?她殷切期盼,对?她求之若渴。
不知过了多久,费疑舟视野中终于出现一道人影,牛仔裤白?卫衣,头上戴着一顶深红色鸭舌帽,分明是?低调到极点的?休闲装扮,在他眼中依然夺目无双。
他眸色微沉,注视着车窗外的?她朝迈巴赫走来,下意识优雅地抬高双手,整理自己胸前?的?深蓝色领带。
终于终于,她手握住门把,上了车,又回?到了只属于他的?世界。
待她坐定,费疑舟随口问:“今天?一直忙到现在?”
“差不多。”殷酥酥回?答,顺手摘下墨镜,却并未像往日那样一同摘除口罩。
可费疑舟何等敏锐,这丝异常哪能逃过他的?眼。
他凝眸在她脸上细打量,片刻,淡淡说:“把口罩摘下来。”
“……不用了。”殷酥酥神色明显一僵,朝他挤出笑?:“我有点感冒,万一传染给你和阿生?就不好了。”
可男人注视着她,格外平静地再次命令:“口罩摘下来。”
这一次,殷酥酥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违抗不得了。
她垂下头,缓慢龟速地取下耳后挂带,将口罩除去。
紧接着,男人指骨如玉的?手伸过来,轻柔而?不容抗拒地裹住了她小巧精致的?下巴,略微抬高几寸。
短短几秒间,车厢内的?空气寂静到极致。
殷酥酥心提到嗓子眼儿。听见耳畔响起几个字,淬了霜般冷静森寒,问她:“是?谁打了你?”
那一瞬间, 殷酥酥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念头。
怎么办?是直接实话实说,告诉他是秦媛打的,还?是信口胡诌, 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殷酥酥心中尤为纠结。
很近的距离, 费疑舟将她脸色的变化一丝不落地收入眼底。
他既不催促,也?不施与压力,只是清冷平静的眸定定地看着他,执意在等一个回答。
终于,几秒后, 殷酥酥在太子爷的目光注视下败下阵来。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微笑?着说:“今天试了一场戏。我和对?手演员都?比较投入。”
“你试戏还?需要挨打?”费疑舟很轻微的蹙了下眉,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不悦。
“不,不是。”殷酥酥地些窘促的回答, “只是今天的这场戏份比较特殊。”
费疑舟凝视着她白皙脸颊上?鲜红的五指印, 又?问?:“和你对?戏的演员是哪一位?”
霎时间, 殷酥酥脑海中警钟大作?, 不愿再?多生出事端,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是个小演员。不出名?, 就算我告诉你名?字, 你也?不认识。”
“殷酥酥。”
冷不丁的。费费疑舟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殷酥酥也?轻声应。
费疑舟直视着她, 语调平缓:“在我的观念里,人人生而平等, 我无权要求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也?无权要求你回答任何你不想回答的问?题。”
殷酥酥眸光微闪,不明白他何出此言。只是沉默。安静乖巧地等他下文。
继而便又?听见费疑舟说:“只是我希望从今往后,你能给予我充分的信任。至少在我们的婚姻存续期间, 你能真?正将我视为你的丈夫,而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合作?者?。”
殷酥酥默默汗颜了。
心想:金主爸爸您怎么会?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合作?者??您可太紧要了, 我和梁姐小芙的发财之路可都?指着您了。
当然,这些话殷酥酥只能在心里想想。就算给她十万八千个胆,她也?是不敢说出口的。
因?此表面上?,她眉宇间流淌着的依旧是端庄柔静之色,仿佛天下间最恭顺的那个人。
殷酥酥笑?着说:“这是当然。”
话音落地,费疑舟便不再?多言。他只是沉默注视着她脸上?的指印。须臾,吩咐前排的何建勤道:“取一块冰敷凝胶给我。”
“是。”何助理口中应着,手上?动?作?片刻不敢耽搁。他落下副驾驶席的置物栏,从中拿起一个应急医药箱样的盒子,打开来。将一方崭新的冰敷凝胶取出,拆开包装袋,恭恭敬敬递给自家老板。
殷酥酥有些意外,看着何助理手中的盒子,惊奇问?道:“应急药箱一般不都?是放在家里吗?你们连车上?都?备着呢。”
闻声,何建勤儒雅一笑?。温和地说:“先生的身份特殊,出门在外难免谨慎些。不遇危险是最好?,如果遇上?。这个医药箱就跟阿生一样,能应付不时之需。”
殷酥酥怔了怔,旋即顿悟。
也?是。富豪们一直是绑匪谋财的头号目标,普通的富家公子哥尚且随时有被绑票的风险。更别说,像费疑舟这样的顶级豪门继承人。
殷酥酥有些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无意识地便叹出一口气来。
就在这时,左边脸颊蓦地袭来一阵凉意,直冻得她一个激灵。
先前在酒店试戏,秦媛刻意刁难她,打下的两道耳光都?很用力。殷酥酥脸上?皮肉薄,嘴上?说着没事,不过是怕梁姐担心。事实上?她的脸火烧火燎,都?快疼死了。
此刻,冰冰凉凉的凝胶敷上?来,那股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得到缓解。
殷酥酥浓密的眼睫眨了两下。
悄悄侧过眸。费疑舟距她仅咫尺之遥。他左手轻轻扶着她的下颌,右手拿凝胶。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敷在她脸上?。像是生怕弄疼了她。
他看着她,瞳孔映入窗外阳光的零星光斑,仿佛深秋午后山林间淌过的清溪。眼神是那样的平静而专注。
察觉到姑娘身体的轻颤和瑟缩,费疑舟眉心微微拢起,柔声问?:“弄疼你了?”
“不,没有。”殷酥酥摇头,原本色泽正常的右颊,不知何时也?泛起晚霞般艳红的瑰色。她食指收缩,无意识捏紧了自己的衣摆,心跳漏了半拍,道,“你动?作?很轻也?很柔和。没有弄痛我。”
见她否认,费疑舟收紧的心脏终于才缓慢松了开。他替她冰敷着面颊的伤处,口中淡淡道:“这个凝胶褪红消肿效果很好?。先敷十五分钟。如果还?不见好?。我就带你去医院。”
“……”殷酥酥卡壳,目瞪口呆,人都?傻了。
不是吧?大少爷这么小题大做吗?几个指痕印子还?得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