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温柔强大又短命的丈夫—— by总攻大人
总攻大人  发于:2024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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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言之力被秦江月加注在小龟和薛宁之间,如此,今日一切总算是告一段落。
夜幕已逝,窗外早就亮起亮光,凡间昼夜极快,薛宁还没从扫把星的事情里完全出来,就又有人来找秦江月。
毕竟是修界如今最强战力,唯一的主心骨,一应大小事宜都要过问他才可以。
秦江月显然也很擅长处理这些事,来寻他的是聂槃大长老,她就在门外交代事务,并不进来,事务内容都被整理成册,清晰而有条理,秦江月处理得也很快,聂槃还未离开,他已游刃有余地将一切安排好。
“只一条,本尊无法应允。”
聂槃低头一看,唯一没被红批的就一条。
“此次仙门大比,本尊不参与评判,亦不会出席。”
聂槃迟滞着:“这等要事,仙尊怎能不参与不出席?”
薛宁也很纳闷,歪头打量他。
秦江月已经重新整好衣裳,不是之前的华丽法衣,是件十分素净的法袍,呈月白色,通体没有花纹,只在腰间勒紧宽玉腰封,细腰宽肩一览无余。
“正因此事重要,本尊才不能参与。”秦江月平心静气,字字坦然,“我心中已有偏向,便不再适合做这等评判。有你与各仙宗首座观赛计分就足够了。”
薛宁:“……”可以,回避制度,很严谨了。
听他这么说,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就觉得还好,很理智,是他会做的事,挺正常的。
其实她会有些好奇,秦江月的理智能到什么程度?
现在可以回避,万一以后有避无可避的时候呢?
没有实际发生的偏爱,又算不算得上是真正的偏爱呢?
她若有所思地托腮看他。
秦江月注意到,并未深究这个眼神。
慕不逾和他说过什么,那日魔潮来袭他心中又怎么想她的,至今还没有亲口和薛宁说起过。
他还是有些化身身上的性格缺点。不擅长与人敞开心扉,通常都自己做决定,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哪怕与人并肩作战,也总是做出决断的那个人。当遇到不同意见,他会不自觉地引导你转向他的观点。
聂槃听到偏向二字,也不免吃惊剑仙竟然有私心。
而他私心所在,以他回归前的身份,还有房中和他在一起的人,不难猜出是谁。
薛宁也要参加这次大比。
剑仙因做不到不偏向她,所以干脆不参加评判,甚至不出席。
虽是私心,却也是痴心,从前和现在,都是这个人。
聂槃朝右侧一看,走廊尽头,慕不逾紫衣白发看着窗外,脸上不见分毫意外。

其实来汇报各仙宗事务的本该是慕不逾这个仙府府主, 但最后来的是聂槃。
聂槃不解其意,只听慕不逾说,仙尊大约不想见到他, 心中虽然纳罕, 还是照做了。
以她对慕不逾多年的了解来看, 她这个夫君不会无的放矢。
“你听见了。”走到他身边, 聂槃低声道,“仙尊不会出席仙门大比, 那到时候谁来主持大比?”
慕不逾不说话,聂槃就道:“你还是我?”
他这才回眸扫了扫她, 凤眼微抬,倨傲孤高。
“那就是你了。”聂槃懂那个眼神,她也懒得做这些场面活儿,他乐意那是再好不过。
她转身想走, 忽然看到慕不逾脸色不太好,迟疑片刻声音温和了一些:“你近日也劳累了,好好休息一下,若有什么难处, 还有我在。”
虽然他们是夫妻, 但这么多年了,聂槃很少跟慕不逾说这类话。
慕不逾微微蹙眉,听到聂槃继续道:“世道很乱, 你我关系要处理好,阿妏很想念你, 你闲暇时去看看她吧。”
“只要你不出错, 我们的关系就可以一直处理得很好,不需要额外的关怀。”慕不逾冷淡地说, “阿妏那里,我会抽空去看她。”
聂槃过了一阵子才说:“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人都应该往前看,我是这样想的。”
慕不逾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想说什么。”
聂槃目光直接,道出早就做好的打算:“我们既已夫妻多年,不如就一辈子这样下去,忘掉什么契约,就永远做阿妏的亲父亲母。”
含糊下来没说的潜台词是,也做真正的夫妻。
慕不逾真正的脸聂槃没见过。
她不知道他的秘密。
但即便是这样一张维持了白须白发的面孔上,仍觉得仙风道骨,姿容不错。
更别提他的修为身份,以及这些年虽然严格却真心教导慕妏了。
慕妏是她唯一的女儿,是她最看重的存在,她知道女儿多敬慕父亲,有慕不逾这个府主做她父亲,哪怕她自己未来出了意外,女儿仍可以风风光光度过后半生。
慕不逾和聂槃都是道君,他们一个剑修一个法修,在剑仙回归之前,温颜和秦白霄都是她的亲传弟子,两人都非常优秀。
在剑仙归来之后,等过了仙门大比,这两个得意门生肯定都是要舍出去了。
为了人界大业,聂槃明事理得很,只为他们高兴。
她唯一放不下就是慕妏。
所以她来找慕不逾说这些话。
慕不逾像是被她吓到了。
“你走火入魔了?”他拧起眉来,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又停下,不曾回头道,“此次大比我也不会主持,你来或是纨念皆可。当日我也不会现身,大比结束我自会到场。”
聂槃对他无视自己那些话的态度并不意外,也没阻拦他的意思,只是不解道:“你要去哪?这么重要的事,仙尊不来就算了,你怎么能不来?”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聂槃还想问,慕不逾已化光而去。
“……更重要的事。”
她左思右想,还是不知道他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转开了,因为秦白霄急切地跑上了楼,三两步瞬移到秦江月房门外,连跟聂槃打招呼都没顾上。
作为弟子,他可从来没有这么失礼过。
“大哥!兄长!”
他太着急,敲了几次下门就想推开,但失败了。
这失败让他稍稍冷静一些,扣紧了门板道:“兄长,师姐出事了,求兄长救她!”
聂槃赶紧走过来:“阿颜这么了?”
秦白霄这时才看到聂槃,眼睛泛红道:“师尊没收到妏慕师妹的信符吗?师姐的伤突然恶化,已经快不行了。”
聂槃立马化出手中信符,果然看到慕妏发了十几封灵信过来。
“我方才和府主说话,没有注意。”聂槃赶紧回了信符过去,也转过来朝门内道,“仙尊有所不知,阿颜从思过崖回来就一直躺着不曾醒来,云归峰的孙长老给她看过,说是入了梦魇,轻易不得出,心结打不开恐会心魔侵魂,身死道消。”
她往前一步:“府主此前已经拿了九仙香在她枕边点燃,助她脱离梦魇。原以为能有回转,没想到竟恶化了。仙尊这里若无要紧事,可否助阿颜脱离梦魇,救她一命。”
“兄长。”秦白霄久久听不到房中有回应,不禁又唤了一声,“你在里面吗?”
秦江月自然是在的。
也把他们的话都听了。
他没回答,是因为不确定薛宁的态度。
她一向很介意温颜。
“牌位的事,长圣离开后,我已发金鉴解释清楚。”
薛宁躺了三天,醒来还没出过门,这一轮一轮,信息量着实爆炸。
“你想让我救她吗?”
秦江月没理会门外的请求,这么问了薛宁一句。
薛宁哪儿能有别的回答?
“人肯定要救的。”
她和女主无冤无仇,之前也是因为剧情的问题才希望她别留在后山。
现在剧情完全不能看了,两人之间自然也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温颜是性命之忧,秦江月当然可以去救人。
这心里头确实有那么点怪怪的。
温颜……她太喜欢秦江月了。
原书里是秦江月死了,秦白霄又努力了很久很久,大结局九死一生才抱得美人归。
可现在秦江月不但没死,还更强大地回来了,温颜醒来之后会怎么样?
那可是原书女主,哪怕剧情跑偏了,光环也还是在的吧?
秦江月和薛宁严格算来,相处时间也不长,他们现在才算是有时间好好了解彼此,试着以爱人的身份相处,他又会不会发现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好,不值得他那样喜爱?
薛宁觉得这可能就是爱情吧。
会让人患得患失,不自觉变得卑微。
“快让他们进来吧。”
薛宁不太喜欢自己这样,也怕秦江月察觉她这些敏感的情绪,越过他去开了门。
门一开就对上秦白霄的眼睛,他应该很着急的,一脚都迈进来了,看到薛宁又僵住了。
倒是聂槃落落大方:“薛师侄。”
薛宁回了对方一礼:“大长老,仙尊请您进去。”
聂槃点点头,十分自然地拍了一下秦白霄的肩膀,秦白霄回神,低着头和她一起进去。
薛宁就站在门边,跟个门神一样等着。
“仙尊开门,应是答应救阿颜了,若无其他事,可否现在就出发?”聂槃道,“方才小女在信符中提到,阿颜魂灯微弱,已经快没气息了。”
注意到秦江月的目光移到自己身上,薛宁赶紧道:“救人要紧,我这里没事。”
聂槃见她如此态度,感激地行了礼。
这真是和第一次在后山见面时截然不同的态度。
其实哪怕没有薛宁现在这些话,聂槃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看待她。
她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赶到这里时,薛宁是如何靠自己微薄的力量护住了那么多凡人,他们都看在眼里。
那样奋不顾身,别说是凡人,他们也大为触动。
聂槃素来欣赏有能力的女修,更欣赏有气节的女修,想着薛宁这才是真正的长大了,若薛琮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吧。
思及这位师兄,聂槃眼神闪了闪,侧过身道:“仙尊先请。”
秦江月注意到聂槃变化的眼神,似不经意地睨了她一眼,抬步走到薛宁身边,朝她伸手,自然是要和她一起回去。
他毫不避讳的亲昵,让薛宁乱七八糟的心情平静了一些。
但天道大概是真的不希望他们之间太过顺利。
薛宁还没抬起手来,手臂突然一烫,一颗宝珠从袖中滚落,是从江湛那里得来的那枚。
江湛就是用这枚宝珠确定了她的身份,也是当年薛琮留在江家的。
薛宁蹲下想将珠子捡回来,可珠子光辉刺眼,急急地指引着什么方向,她手臂还疼,有点够不到。
直到珠子碰到月白的衣角,秦江月银靴轻移,弯腰将珠子捡了起来。
珠子到他手里仍然在发光,但削减不了不少。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轻声道:“铃音珠。”
薛宁拿到这珠子后就查过了,也知道这是铃音珠。
这是一种证明血脉关系和观察血脉存息的宝物,可比滴血认亲可靠多了。
薛琮将铃音珠留在江家,是为了感知江家与妻子的血脉存息吧。
现在珠子变成这样,肯定是江家血脉出了问题。
薛宁也算半个江家人?
可她好好的,那就是其他人不好了。
江家这一代只剩下齐王江湛一个了。
想到自己坠入蛇腹时江湛脸上真实的惊恐,还有他身为有伤的凡人仍然本能往前的步子,薛宁为难地想,这个不知道是第几代的弟中弟,要不要管呢。
不管的话,江家就绝后了吧。
“去看看吗?”她伸手过去,“你先去救人,我顺着珠子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秦江月攥着珠子没松手。
薛宁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被珠光照得透光,像温润的玉石一样漂亮,心没由来地提起。
“不妥当吗?”她一直是问询的态度。
“你伤还没好。”秦江月极慢地将珠子送到她手中,“我陪你去。”
薛宁还没回答,聂槃就不得不开口:“仙尊,阿颜真的不行了。”
温颜怎么说也和秦江月做过那么多年师兄妹,关系一直很好,并肩作战的恩义总还是有的。
一个不知什么情况的铃音珠,只因薛宁要去,他就能舍掉温颜的性命吗?
秦白霄默然不语,他之前才刚与兄长相认,走时以为一切如前,并未有什么变化。
可现在看着兄长无视他们的侧脸,他意识到还是有变化的。
兄长以前只是兄长,是脾气好到很少拒绝别人的潮凝真君。
化剑清妙仙尊,他可以是兄长——但他更是剑仙。
聂槃也安静下来,只将目光转向薛宁。
薛宁握紧了铃音珠:“你去救人吧。珠子这边什么情况,我先去看看,你的信符留给我,事情不妙我会先给你消息然后避开。”
“他毕竟是要去仙府拜见你,如今不知遇上了什么,身边还有人皇同行,也不太好放着不管。”
薛宁考虑得周全,秦江月无可指摘。可他看起来并未因她的稳重有多少欣慰,他应该还没做好决定,但认可她需要有他的信符,所以先抬手给了。
薛宁接过,只当他应下,发髻上的飘带轻轻摇曳:“那我先走,随时联系。”
秦白霄注视她身影消失,兄长没动,只看着空落落的手。
兄长的眼神……他有些不敢看。
“兄长莫要担忧,我跟上去保护她。”
秦白霄权衡了一下,自己回不回去意义不大,倒不如跟着薛宁,让兄长安心回宗救治师姐,若真是参加拜见大会的人出事,身为仙府弟子,他责无旁贷。
秦白霄眨眼间去追薛宁,聂槃抬眸轻瞥秦江月,心说他还不如不去,她这里又不是没别的弟子帮忙,叫谁去不行呢?她自己去也可以。
秦白霄去了,剑仙眼神更冷了。
“仙尊?”聂槃适时开口。
秦江月仍然一言不发。
不该存在于他心中的情绪。
薛宁的选择,每一样都合乎情理,秦白霄亦然。
是他自己太多牵绊,徒增烦扰。
秦江月收起手,身影消失不见,下一瞬已出现在仙府之中。
聂槃:“……”她得加快速度了。
薛宁离开客栈的速度也很快。
不快不行啊,再慢点,她真会让秦江月跟她一起走。
那海啸般丰沛的情绪压得她喘息不能,她甚至想恶狠狠赶走聂槃和秦白霄,就是不准秦江月救人。
或者干脆把秦江月关起来,用捆仙索捆了,除了她谁也不能见。
这很奇怪,太违和了,根本不像她,捆绑什么的羞耻PLAY的时候玩玩还行,来真的……怕不是想吃自己的席了。
薛宁认可人在感情中会有些不理智,会患得患失,但不该这么悲观和偏执,简直像成了魔。
她按了按心口,身上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等处理完铃音珠的事,得让秦江月好好帮她看看。
天界。十三重天。
魔神长圣坐在火海尸山之上,双腿交叠,踩着神族遗骨的头颅,一手撑头,一手轻轻拨动面前的红色光点,看到光点闪烁,唇微微扬起。
妖娆的紫眸转向高台之下,倾天被捆着,浑身是血,而江暮晚也是一身血衣倒在地上。
“为了个女子,竟然反抗吾。”他轻慢道,“太不自量力了,倾天。”
倾天挣扎着:“神尊如何处置属下都可以,只求神尊不要伤晚晚性命。”
长圣看着属下这个愚蠢的样子,不禁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倾天来求他帮一个凡人续命,这对他来说不算太难的事,逆天而为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他没同意。
凭什么?
倾天说愿意付出一切,可他的一切本来就是他的,还有什么可再给一次的?
江暮晚。
长圣站起来,一步步走下尸海,弯腰打量奄奄一息的女子。
“你女儿,叫薛宁?”
看起来像是已经死了的女子,动作停滞了许久许久,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动了一下。

跟着倾天这么久, 她能见到魔神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是唯一一次,她可以直视魔神,没有任何不适。
魔族大多长得奇形怪状, 很有特点, 魔神和倾天约莫算是最顺眼的两个。
尤其是魔神。
他巍峨高大, 紫眸又有些邪肆妖娆, 周身魔气侵噬心骨,叫她不自觉回答他的问题。
“是。”
意识到自己应了声, 江暮晚怔了怔。
垂眼看着自己苟延残喘的凡人身躯,不甘心地握紧了拳。
“你们长得还真是像, 说是母女不会有人怀疑。”
长圣这样一句话,不知有没有信她。
这也没必要怀疑,毕竟在他的法力之下,一个凡人如何撒谎?
江暮晚气力不足, 快要不行了。
倾天挣扎着想给她输送灵力,长圣烦他,手轻轻一挥就将他赶到了不知哪里。
总之这高台之上是没有他的影子了。
江暮晚身子一僵,尽管被拖到这里时就知道可能会有什么结果, 心里也接受了, 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本能地恐惧。
“你放心,吾暂时不会让你死。”
魔气将她包围,江暮晚还来不及高兴就露出惊惧的神情。
“吾还要留着你去见你的女儿, 怎么会让你死呢。”长圣慢悠悠道,“倾天真是蠢, 想让你活下去, 不是有个非常简单的法子摆在面前吗?”
长圣说到后面,江暮晚剧烈挣扎起来。
“不要。”她忍不住哀求, “不要将我变成魔,求你。”
倾天会听她的话,长圣却不会,不管她如何哀求如何挣扎,长圣都没有停下手中动作。
江暮晚不是没想过变成魔,如此就可以轻轻松松地长生不老。
可她也见过太多魔——尤其是由人或妖族转而成的魔是什么样子。
魔神的四护法傩森如今看着风光,当年也是卑微到尘埃里,在万魔渊的低魔之中血斗才爬出来,一步步走到护法之位。
她不想经历那些。
更不想变成魔族奇形怪状的样子。
这样的想法和某个瞬间的薛宁不谋而合。
但没办法。
魔神决定的事无可转圜,她明显感知到衰败的气息停止,身体发生变化,但外貌并未改变。
“留着你的模样还有用。”长圣弯下腰来,仔细看了她一会,突然失去兴趣,“不是就不是,再如何折磨也没用。”
江暮晚垂着头,听着这似是而非的话,隐约意识到和自己的女儿有关。
……阿宁。
生下阿宁没多久她们就分开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薛琮也不例外。
薛宁这个宁字,是她和薛琮一起取的。
意义很简单,不过是希望她平安,安定。
生逢乱世,平安是最大的奢望了。
“你不想去万魔渊。”
魔神再次开口,江暮晚身上难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魔神也不需要她回答什么。
“吾特赦你,但你得帮吾做另一件事,做得好重赏,做不好……”长圣冷淡地甩开江暮晚,“生不如死。”
魔神修炼时吸收天地戾气污秽之气,最能看清每个人心底怕什么。
江暮晚从前很怕死,但现在已经没那么怕死了。
落在长圣手中,她最怕的是生不如死。
长圣抓到了她的要害。
下界里,薛宁已跟着铃音珠穿过界门,来到修界。
她刚醒来,身子还很虚弱,脸色也很难看,这一路全靠一技能撑着。
还好进了修界铃音珠闪烁就变慢,这说明附近有与宝珠血脉相近的气息。
江湛应该就在附近。
这很奇怪,按说他和人皇早该到仙府了才对,此前人间的纷乱并未怎么影响到修界。
马上就是剑仙的拜见大会,之后还要举行仙门大比,他不可能迟到。
“薛宁。”
意外的声音响起,薛宁诧异回头,看到秦白霄御剑而来。
御的是他自己的本命剑,降魔剑已被秦江月代为保管。
“你可还好?”
他在她身边停下,见她神色,解释道:“兄长担心你,我跟来护你。”
秦江月?他让秦白霄来的?
“我没事。”她说,“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回去?你应该很担心你师姐才对。”
秦白霄自然担心:“……我没办法救她,她想见的人也不是我。”
“谢谢,我也不想见到你。”
薛宁冷淡转身:“你回去吧,我不觉得你兄长会让你来保护我。”
转世之前可能,但转世之后的秦江月……她觉得他不会做这种安排。
修界如今是他的地盘,她真有什么事,以他如今的力量,顷刻间赶到相助也不是难事,所以她确实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秦白霄被如此冷淡拒绝也不意外,他安静地留在原地,等薛宁走远一些才暗中跟上去。
既然她不想让他跟着,那他就假装走了。
薛宁其实能察觉到他还在,她已筑基四层,几次战斗也提升了敏锐度,秦白霄尽量隐藏了踪迹,她与周围木灵结合的感知里仍有些许痕迹。
时间紧迫,她懒得再赶人,找江湛要紧。
不多时,铃音珠在一片迷雾中停下,薛宁闻到雾气中的血腥味,就知出大事了。
她没有冒然进去,先用木灵在周围探寻了一下,没发现异常灵力波动,此处应该没有修士在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里是前往仙府的必经之路,江湛难不成死在了这里?
薛宁闯入迷雾,走了没几步就感觉鞋面湿了,低头一看,全是血。
血腥味还是很难闻,可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恶心到吐。
居然会对这种事情耐受,想想还是挺可怕的。
皱眉加快脚步,薛宁很快看到满地尸体,他们大多穿着周朝侍卫服,其中不乏眼熟的修士,但不是蓬莱弟子,皆是散修,应是人皇寻得的其他助力。
薛宁望向远处,越靠近迷雾中心,能见度越低,她正要用灵力将雾气驱散一些,就见到一道剑光将雾气推远。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她没和秦白霄说话,赶着往铃音珠指引的方向去,那里血腥味最重,护卫的尸体几乎叠在一起,有几张是她在江湛身边见过的面孔。
在一片堆起的尸身处,铃音珠停下了,重新变得黯淡无光。
薛宁接住珠子,弯腰想翻过那具尸体查看,尸体的身形有些眼熟,但衣着打扮不太像江湛,她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庆幸。
眼前的惨烈景象,不管死的是谁,都不该庆幸。
秦白霄在薛宁手碰到尸体之前先将尸体翻了过来,低声道:“在下面,还有气息。”
薛宁眉目一凛,默不作声地帮忙,很快将底下的人翻了出来。
白色狐裘被血染红,江湛奄奄一息地趴在最底下,被薛宁拉出来时,怀里还抱着个男婴。
一个在襁褓中的男婴,身上有淡淡的人皇紫气。
人皇之子?
瞧着最多半岁,很瘦,没死,这会儿昏迷了。
再看江湛,他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头发都被血黏在身上,只剩最后一口气。
尽管如此,他身上的人皇紫气却是从前的数十倍。
简直像是人皇本人在此。
薛宁开了二技能,为他和男婴疗伤,二技能在之前战斗中刷了无数次,如今牌子十分精致华美,力量和持久度也有了显著提升,薛宁很好奇第四个牌子能开出什么来。
“我来吧。”
秦白霄突然开口,将江湛从薛宁怀里接过去。
薛宁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血,没有拒绝。
江湛眉头紧锁,身子颤抖了几下,约莫是太疼了。
男婴被薛宁单手抱在怀里,他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太饿太虚弱,身体似乎有先天不足,被木灵疗愈过后就气息平稳,安然睡着了。
薛宁缓缓站起,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她举目四望,想找人皇马车,在角落里瞧见碎得看不出原样的华丽车架。
那里也是满地尸体,想来人皇不太可能还活着。
她感知不到这里还有其他活人气息了,秦白霄也没提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宁蹙眉自语,秦白霄以为在问他,答道:“我粗略看了一下这里的斗法痕迹,应是内斗。”
“内斗?”薛宁讶异望向他。
秦白霄扶着江湛起来:“是,那几个散修的法术痕迹是互相袭击,这些护卫的兵器也是一样。”
怎么会内斗。
这太奇怪了。
薛宁还想再问,江湛醒了过来。
木灵还在他身上如萤虫一样疗愈伤口,他恍惚片刻,似乎有些分不清置身何处。
良久,他定定瞧着薛宁:“阿宁。你还活着。”
他们是从界门处开始就分开了的。
薛宁出来时大妖自爆,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这里是怎么回事?”她没解释自己的事。
江湛长睫颤动了一下,注意到身边的男修,一身仙府内门弟子服,眉眼俊美如仙,气度卓尔不群,他肯定是和薛宁一起来的。
仙府的人……和薛宁。
她被仙府昭告天下死讯,瞧着并不像是和府中有什么矛盾。
“是妖丹。”
江湛谢过秦白霄,强撑着自己站好。
秦白霄也没勉强,束手回了薛宁身后,如一把归鞘的利刃。
江湛扫了一眼,声音很轻,言简意赅:“快到仙府时,蓬莱先行一步,我随人皇继续往前,妖丹由人皇亲自保存,等待献给仙尊。”
“但最后这段路出了意外,人皇不知为何突然服下妖丹,身体发生巨变,人不人妖不妖,不但杀了自己的护卫,还要杀了稚儿。”
“稚子无辜,为救下小皇子,我的人不得不对人皇出手。”
江湛说到这里吐了一口血,再没力气说下去,后面的话其实也不需要说了。
结果都摆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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